楚沉沒否認。也就是說,他默認了,兩人維持關係的這一年,都是他留給莊嚴的機會。 莊嚴眉毛又開始亂揚,看樣子是表白起效果了。他飛速把自己哄好,又暗自唾罵了一遍兩分鍾前的自己。 狼心狗肺怎麽了,楚沉要真是狗,那也是條絕頂帥狗!他最喜歡的就是狗! 而直到這段對話過去了很久,莊嚴到家躺上了床,懸著的心才真正落地。 他知道楚沉會妥協,雖然過程差點氣得他原地暴走,好在結果在預料之中,他打感情牌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楚沉看似冷漠,卻可以為了所謂的朋友答應他堪稱自私無禮的要求,說明這個人重情義,換句話說就是,如果他認可了一段關係,必然是真心相待、義無反顧的。 再者說,楚沉從小是個孤兒,就算表麵再成熟穩重,內裏也極度缺愛,渴求關心是人的本性,沒理由在楚沉這裏就變了性。 這個空子好鑽,卻也難鑽,尤其是楚沉這人脾性太冷,輕易捂不熱,張口就能把人氣出腦溢血,不過,莊嚴有那個自信。 至於橫亙在兩人之間揮之不去的性向問題……去你媽的,這根本不是個問題! 彼時楚沉對他的想法一無所知,兩人之前拍的視頻反響熱烈,後續酬金雖不豐厚,卻也不少。 他給兩年前林若萍的主治醫生發了條消息,約好下個月帶人返院複查。 不知是不是天氣漸冷的緣故,近些天林若萍又開始咳嗽起來。她的肺病拖了許多年,無法根治,如今年紀上來了,又有各種毛病找上門來。 定好碰麵時間後楚沉上某寶逛了一圈,下單了一些批發的襪子和十來床棉被,想起小皮背的書包色都快掉沒了,於是又買了幾個新書包…… 一鼓作氣買了不少東西,預留的錢也見了底。他翻個身瞄一眼時間,快兩點了,他拉了拉下滑的被子,關機睡覺。 …… 運動會第二天,剩的項目已經不多,上午基本就是一些短跑決賽,下午則是一千五至三千這類長跑運動。 和周圍一個個激情澎湃的同學相比,莊嚴就像個七八十歲的小老頭,除了拔河比賽時動了一下外,其餘時間幾乎駐在了一班看台。 至於那個讓眾人期待已久的野外求生賽,是與這兩天比賽各班拿到的積分有關的,排名前三的班級才有機會公費體驗。一班排第五,與之無緣。 不過沒有人因此沮喪太久。 青春期的他們,不一定要如何驚豔歲月,最重要的是有那麽一群人曾經在一起。 今晚是高一表演節目,高三的回班學習,高二作為捧場觀眾。在去大禮堂的路上,莊嚴和楚沉跟在隊伍最後,借著人來人往,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出去。 恒大廣場那邊今晚八點有場燈光秀,最近幾天每晚都有,好評如潮,莊嚴中午就把票買好了,他倆要經過小北街去地鐵站。 小北街這片在夜裏最為熱鬧,夜宵攤從街頭擺至街尾,幾乎每家攤位前都站著顧客,嗆人的燒烤香伴著人們的笑鬧消散在煙火裏。 蔡迎港下午跑三千米跑吐了,兩人在醫務室陪著待了會兒,沒顧上吃飯,這會兒走在滿世界燒烤味的小北街,饞蟲瞬間就被勾了出來。 “我餓了,想吃羊肉串。”莊嚴指著前方一家燒烤店,‘正宗新疆燒烤’幾個大字閃著紅光,框在彩燈裏。 楚沉沒出聲,看表情像在說,隨便你,要吃自己去。 莊嚴當即氣笑了,“大哥,你能不能配合一下。知道什麽叫約會麽?你就不能笑一笑,假笑做個樣子騙騙我也行啊。” “這家羊肉串很貴。”楚沉說,“而且吃不飽。” 莊嚴:“……你吃過?”他扭頭看了眼店鋪外櫃台裏擺出來的串子,零星幾顆肉粒看著確實可憐,也不知道店主一張漢人臉哪兒來的臉皮起這個店名。 “他家味道很差。”楚沉一如既往僵著臉毒舌,聲音不卑不亢。 “……” 莊嚴一眼掃到店主殺過來的視線,連忙捂著臉把口無遮攔的某人拖走了。 接下來,但凡莊嚴看中了什麽想吃,都會在熱情剛起的下一秒收到楚沉諸如“肉太老,太貴,花這個錢不值。”、“味太腥,不新鮮。”類似的評價,這種還算好的,有的幹脆直接一句“難吃。” 就這十幾分鍾下來,莊嚴愣是一樣東西沒吃著,反倒數不清收了多少眼刀,他遮臉的速度比不上楚沉毒舌的速度,心說今後在小北街這片怕是混不下去了。 於是最後兩人隻得灰溜溜地溜去莊嚴常吃的那家烤肉飯解決晚飯。 兩人坐在店裏等餐,莊嚴不太高興道:“你是故意拆台的吧。” 楚沉眼觀鼻鼻觀心,坐得直直的不說話。 “是我想吃,又沒有硬逼你吃。”莊嚴恨恨道。 “那些東西吃不飽。”楚沉說。 “誰他媽要吃飽了,老子吃的是情趣,情趣懂嗎!”莊嚴傾身過去撞了撞他的額頭,“說好的約會,重要的不是吃什麽,而是和誰吃。我看你是成心想氣死我!” 他倆這約會要不說出去,誰他媽知道。半點兒約會的樣子都沒有。 見楚沉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莊嚴用大腿別了一下他的,“說話。” “飯來了。”楚沉說。 下一秒兩盤烤肉飯就放在他倆麵前,店老板取了兩雙筷子放在盤子邊,沒有立刻走,而是衝楚沉笑了笑,“哎,楚沉?!你小子怎麽出來了,不上晚自習啊?” 這家店老板是個臉圓圓的小胖子,四十來歲,長得不顯老,人也挺隨和。 楚沉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得,這麽久不見,還是個啞巴。”店老板笑嗬嗬地,“你倆慢慢吃啊,不夠跟我說,免費續!我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莊嚴勾唇假笑,轉頭就變了臉,“你和這店老板怎麽認識的?” 就楚沉這十幾分鍾得罪一片的架勢,不像是能和這些店老板處得好的。 “我在這裏做過兩個月兼職。”楚沉說,“這片的店我都待過。” 莊嚴:“……哦。”第66章 說好的約會,才將出門就憋了口氣,提不上來咽不下去,莊嚴有些鬱悶,鬱悶持續的時間還挺長,吃完飯到了地鐵站他倆都悶著沒說過話。 七點多正值下班高峰期,地鐵站人來人往,電梯載著斷斷續續的人流上上下下,廣播提示音在站內悠悠盤旋。 楚沉興致一直不高,他習慣了獨來獨往,莊嚴安靜太久,導致他幾乎忘了身後還跟著個人,直至過了安檢刷卡進站,背後傳來某人悲戚的嚎叫,他才扭過身。 莊嚴呆若木雞地愣在閘機口,見他一臉詢問,抬手指著閘機門滿眼無辜:“這個門為什麽突然關了?” 他看楚沉似乎刷了下什麽才進去,於是問:“需要刷身份證嗎?” 楚沉:“……” 他走過去,看莊嚴兩手空空如也,無奈道:“你的地鐵卡呢?” “地鐵卡,幹嘛的?”莊嚴問。 楚沉默然片刻,摸出自己的卡做了個示範,“你得先刷卡才能進來。”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隨即不可思議道:“你沒搭過地鐵?” “我告訴你,別以為我對你有意思就不敢揍你啊。會不會講話,你看不起誰呢?!”莊嚴惱羞成怒。怒完尷尬地撓了把臉,又說:“滬海的卡可以嗎?” 楚沉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盯著他,“……你覺得呢?” 不可以算了,他就是想把證明一下他坐過地鐵罷了,雖然認真算來也隻坐過兩次,而且還是兩年前。滬海可以手機掃碼進站,莊嚴壓根沒見過地鐵卡,這會兒直接傻眼了。 他訕訕地縮了下脖子,舉目四顧,“那我怎麽辦,走不了了?” 楚沉歎了口氣,衝自動售票機揚了揚下巴,轉念一想又放棄了,半路改了方向,看著人工服務台說:“你去那邊買張臨時卡吧。” “哦。”莊嚴乖乖點頭。 目送某個少爺到達人工服務台,楚沉收了視線,指尖輕輕磨著地鐵卡卡麵,難得感到驚奇,沒想到世界上真有人連地鐵站怎麽進都搞不清楚,大概平時上放學都有專車接送,思來想去隻能感慨一句:參差啊。 他心裏這麽想著,麵上還算平靜。 莊嚴不知道自己的二世祖形象已經深入人心,他很快買到票,兩指間夾著張綠色卡片回來。 楚沉瞟到他手裏攥了兩塊錢,愣了愣,“怎麽才退你兩塊錢?” 莊嚴捏了捏手心的票子,“不對嗎?” “從這裏到恒大隻需要兩塊就夠了,就算你付的五塊,也該退三塊。”楚沉說。 “我付的十塊啊。”莊嚴人傻了,“怎麽辦,我該去要回來麽?” 楚沉思慮一下,心覺哪家地鐵站也不敢明目張膽吃人錢,於是問道:“你買到哪兒了?” “嗯?”莊嚴眉毛揚了一下。 “你買到哪個站了?”楚沉問,“八塊錢,終點站?” 莊嚴攤著手,看了眼地鐵卡,“是啊,不對嗎?” “……”楚沉一時間無語了,廣播提示列車還有兩分鍾到站,他倆一前一後排在人群最後。 莊嚴站在前頭,兩人麵對著麵,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智障,窘迫地把卡揣進衣兜,心虛地抬眼看了看楚沉。 四目相對片刻,楚沉驀地覺得心情好了不少。某人雖霸道成性,但極偶爾也會流露出乖巧的一麵。 他沒忍住,笑出了聲,對上莊嚴疑問的神色,他單手握拳,抵唇輕咳了一下,另一隻手緩慢抬起,壓在莊嚴被風吹得淩亂的頭毛上,撓小狗頭似的揉了一下。 莊嚴後撤一步,拍開他的手,憋了憋,沒憋住,自暴自棄道:“算了,我躺平任嘲了,我知道你想笑,想笑就笑吧。” 他做好了被嘲笑的準備,沒成想楚沉居然說:“沒有,挺……特別的。下回不懂記得問,不要覺得沒麵子,心疼心疼錢包吧。” 他也不是非得斤斤計較這五六塊錢,主要是怕某個沒品過人間疾苦的少爺心太寬,沒心眼。五六塊是小事,哪天虧了個大的就後悔莫及了,哭都沒地方哭。 不過,莊嚴以後會不會後悔是個未知數,楚沉話剛出口就已經後悔了。他後知後覺發現,他好像管得有點寬,想得也太遠了。 如果換做以前,碰上這種事他根本理都不理,別人錢多,愛怎麽花就怎麽花,他管不著。剛才那一瞬間,他想的卻是,說這人傻逼還真是個傻逼,錢再多也不是這麽花的,一點防備心都沒有。 可惜說出的話潑出的水,收不回來。莊嚴倒是肉眼可見的興奮起來,“行,以後碰上不懂的都來問你,我全都聽你的!” 他話說的曖昧,楚沉已經恢複了冰塊臉,不理他了。列車到站,車門緩緩打開,他迅速勾著冰塊臉的手臂,眉飛色舞道:“車來了,快走!” …… 從地鐵站出來的時候莊嚴聽到不遠處傳出一陣驚呼,這效果不是一個兩個人能發出的,而是一群人同時發出。 莊嚴連忙一瞥手機,八點零一了。 楚沉從他背後繞過來,寒風從四麵八方撲麵而來,兜頭吹了兩人一個透心涼。 楚沉鼻子霎時凍得通紅,他掏出口罩戴上,又戴了衛衣帽子,把外套拉鏈拉到底,循著聲源處剛走兩步,就被身旁的莊嚴攥緊了手指。 莊嚴也學著他的樣子,單手在外套裏摸出個口罩戴上,另一隻手的手指嵌進他的指縫中,“咱倆是出來約會的,牽個手你沒意見吧?” 楚沉徒勞地掙了一下,沒掙開。他下意識掃了圈四周,見沒人關注他倆,就算有也隻是瞟過一眼,匆匆而過,他才放下心。 莊嚴沒他那麽多細膩心思,催促道:“快快快,我的十塊錢沒了一塊!” 恒大的燈光秀是近幾天築城最火的網紅打卡地,五彩斑斕的燈光從清水潭潭底發出,再隨著悠揚的音樂或高或低地打出帶有顏色的水柱,從潭水這頭一路打到潭水那頭,來勢洶洶的水柱噴湧擎天,像飛彈似的衝的又高又遠,水花四濺撲回潭中,動靜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