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冬陽穿過玻璃照了進來,投在桌麵上,形成了一道金色的光線。  有一縷周邊的光將巧灑在了那露出的一小截兒紙麵上,那些字體明顯又刺目。  陸執眉頭狠狠地蹙起,不確定池矜獻有沒有看見。  如果看見了,他能不能猜到什麽,如果猜到了,他又會是什麽反應。  他全都在意。  隻是下一刻,陸執忽而聽到隔壁有說話的聲音——兩邊的門都沒關,一點音都沒有被隔絕。池矜獻在打電話。  戚隨亦的名字還出現了。  “我的爸爸呀。你、戚隨亦你……你被我氣哭了?”剛接到電話就先聽到一陣鬼哭狼嚎的池矜獻一愣,懵了。  他一句“你怎麽啦”還沒問出來,就聽戚隨亦張嘴就開始數落他的不是。  池矜獻聽在耳朵裏實在不敢相信自己都聽見了什麽,兩位爸爸剛走,他就開始想念,沒忍住召喚了一下。  他實在沒想到他把他以後高大威猛的alpha小叔氣哭了!  戚隨亦傷心地不能自已,生氣憤懣道:“池矜獻,你這個殺千刀的,不是說好了要過來跟我住一起玩遊戲的嗎?你不來我還怎麽玩兒?!”  池遠紳看見他玩遊戲就能一巴掌拍死他了。  果然,那邊池遠紳的聲音當即冷冷地傳了過來:“好啊戚隨亦,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你要上天,哈。”  戚隨亦哭音一頓,抽噠了一下鼻子,隨即更傷心了,頓時哭得更大聲,驚天動地的哭聲還一直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而後,他在那邊大聲說了一句:“你不準偷聽我打電話!”  “嗚嗚嗚嗚池矜獻你太過分了,你說,你去哪個同學家裏住了?”戚隨亦哽咽著問,“到底是誰能讓你拋棄我,答案要是讓我不滿意了,從今以後,我就沒你這個侄子!”  池矜獻蹲在地上開了箱子的鎖,而後又關上,再打開。  光“哢噠”聲都來來回回響了好幾次。  半晌,他才極其小聲地開口說道:“……陸執。”  戚隨亦的哭音徹底停了。  池矜獻這邊卻響起了動靜,兩邊霎那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陸執走過來,開口問:“誰打來的?”  戚隨亦連呼吸都頓住了。  “熟嗎?”陸執又問。  戚隨亦確不確定池矜獻不知道,但池矜獻自己是確定的,陸執是故意的!  門開著,又不隔音,他喊了誰的名字他聽不見嗎?  還當著對方的麵問熟嗎,這不是明擺著惹人生氣嗎?  “去你大爺的不熟!!”果然,戚隨亦突然暴喝一聲,一部手機根本擋不住他的憤怒。  房間裏的兩個人將他的怒喝聽得清清楚楚。蹲在地上還一直玩行李箱鎖鈕的池矜獻都下意識將手機稍稍拉開了點兒。  “哥,”池矜獻捂住手機,忙仰頭看著陸執說道,“哥你別氣他了,他都快氣死了,哭得不行。”  “我還沒哄他呢。”  陸執麵無表情:“誰讓你哄他。”  “讓他使勁兒哭。”  戚隨亦:“姓陸的狗東西,你給我聽著,我戚隨亦這輩子都與你不共戴天!!”  興許是哭的這個人簡直不可理喻,又或者真的被惹出了壞脾氣。  什麽冷淡,什麽隱忍,在這時候通通不管用了,陸執冰涼的音色張口就來:“跟你共戴天有什麽好處?”  態度強硬的跟要立馬和對方撕破臉似的。  直到池矜獻一下子站起來抓住他的胳膊,苦著小臉說:“有好處啊哥,這我小叔。”  陸執:“……”  陸執:“…………”  陸執:“。”  “什麽?”無比漫長的寂靜過後,陸執這樣問。語氣雖輕,卻全是懷疑。  頓時,往日裏戚隨亦是怎麽對待池矜獻的,池矜獻又是怎麽對待戚隨亦的,池矜獻還喊他起床。  都一幀一幀跟過電影似的在眼前演完了。  一瞬間陸執便明白了,之所以沒人知道戚隨亦是誰,無非就是池家的傳統。  池矜獻今天能告訴他也隻是因為戚隨亦快哭得斷氣,他倆剛才又懟起來……  現在眼前的情況……就有點兒棘手。  果然,電話那邊沉默了半秒後,戚隨亦重新哭起來,極其大聲地說:“姓陸的,你給我發個地址,我現在就要去你家敲門掐死你——”  “啊小叔別啊,你別哭了,爺爺還在那兒呢,”池矜獻開口哄他,“暑假,高考後暑假有三個月呢,我都陪你行不行。絕對不讓爺爺罵你,讓你玩遊戲。”  戚隨亦打了個哭嗝,似是在幻想那時候的生活。  哭聲都明顯小了下來。  最後,可能還是覺得不太解氣,戚隨亦放狠話般地說:“陸執,你等著吧,總有一天你會喊著小叔來求我!我……嘟。”  陸執握住池矜獻的手腕,將手機拉到他這邊,把戚隨亦的電話給掛了,幹淨利落。  那邊的戚隨亦:“……”  這邊的池矜獻:“?”  陸執和人對視,抿唇,一本正經地解釋:“我怕他記恨我,先掛了吧。”  這模樣明顯就是還在懵然狀態中,陸執可能從小到大都沒遭遇過這種情況。  上一秒和人“罵架”罵完,下一秒就被告知這是長輩,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隻好趕緊躲起來。  池矜獻沒忍住,彎起眼睛樂了出來,笑了好大一會兒。  陸執眼裏的光也變得柔和了一分。  晚上沒到時,方守出去買了食材,此時就在廚房裏忙活。  池矜獻在陸執房間裏和人一起寫作業呢。  寫著寫著,陸執的手機響了起來。  ——陸自聲。  “你把這題寫完,我出去接個電話。過會兒方叔可能就會喊吃飯了。”陸執站起來朝外走,說。  池矜獻正在算那題結果,聞言擺手,頭都沒抬:“好。”  ……  “父親。”陸執下樓去了後花園,走的很遠。  前麵映入眼底的是一大片火紅玫瑰,它們長在玻璃花廊下,每一朵都開得極其豔麗。  陸自聲問:“我這兩天一直在家,不見你回來。去了你爸爸的別墅?”  “嗯,”陸執回答,“放假了,我在這兒住。”  “和誰?”  陸執直覺裏不太對,沒很快應聲。  陸自聲便自顧自道:“池綏的兒子?”  “聽說是他主動要跟你回家住的?”  “父親聽誰說的?”陸執打斷他,音色偏冷,說,“是我提出的。我今天才去過池叔叔的家裏,和他們說了這件事。”  聞言,陸自聲的聲音裏帶了些疑惑:“你去了池綏家?”  陸執不答,隻問:“是誰告訴父親這件事的?”  片刻後,一直沒等到陸自聲正麵回答這個問題,陸執便明白了:“陸灣?”  在陸自聲一瞬間的沉默中,陸執冷聲道:“他應該在旁邊聽著吧?上次進醫院沒長記性是不是?”  “陸執。”陸自聲提醒一般地喊了他一聲。  “外人就是覺得他喜歡我,所以聽到我們寒假在一起都是滿腦子肮髒令人惡心的思想。可對於普通同學來說,兩個男生到彼此家裏做客很奇怪嗎?我是不能有朋友?”陸執語速稍快,但一字一句無比清晰,“我是有什麽好處才會讓他上趕著給你們這樣猜?靠我有個畸形的家庭?”  “小執,”陸自聲沉聲截斷他話音,試圖緩和氣氛,“我沒有其他意思。”  “如今你們正是關鍵時期,我怕你們走錯了路。”  “你主動提出你開口說了就好,沒必要這麽刺人,我是你父親。”陸自聲道,“而且我也隻是來確認一下,雖然那孩子生在池家,但我也不想要你的對象是一個輕浮的人。”  “輕浮的是我。”陸執道。  “閉嘴。”陸自聲明顯不高興了。  “實在不信,您可以跟池叔叔他們打電話問。相信他們聽到這樣的話,身為父母,他們也會很不高興,”陸執語氣裏還是含著刺,明確地說,“告訴陸灣,這話他跟您說就算了,要是跟別人、或者開學了跟同學亂說——我打死他。”  說完,不等對麵再說,陸執直接掛斷了電話。  陸自聲在客廳還舉著手機在耳邊,裏麵傳來的那聲“嘟”都已經過去了好大一會兒,他才眉宇輕蹙,將手機拿了下來。  陸灣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安靜坐著,此時有點無所適從。  “你和你哥關係不好,”陸自聲抬眸,說,“以後再有事,不要再跟我說了。”  好幾次了,因為陸灣和艾多顏,他直接就去問陸執,生怕他們關係越來越差。  但每一次的結果都是不盡人意,而且還讓陸執越來越難以控製,和他的關係也肉眼可見地有了明顯的罅隙。  言罷,他站起來,似乎也不想再在家裏多待,抬腳就朝門邊走。  陸灣喚了一聲:“爸。”  陸自聲腳步沒停:“和你小爸早點睡。”  客廳的門打開又關上,陸灣好一會兒才收回盯著門的視線,而後跑去廚房道:“小爸,你不覺得陸執很可怕嗎?爸和任家那麽多年的交情,他因為自己沒和任家鬧得太難看,卻因為池矜獻直接有了端了任家的心,他還這樣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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