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可以有離別吻嗎?”  雖然有傘,藍山和柏舟一還是淋了些雨,初冬的巴黎冷得要命,雨夾雪落身上就是一哆嗦,更別說頂著濕衣服有多難受了。  兩人一回到宿舍就把濕了的褲子換掉了。因為大半傘傾給了藍山,柏舟一側邊頭發也帶上水跡,藍山翻出吹風機,吹貓似的護著他頭,給他吹幹了。  快吹好時,藍山問他:“我明天沒假了,你要去我訓練的地方看看嗎?”  “嗯。”柏舟一在熱風下,懶懶說。  藍山晃著吹風機,說:“我感覺我每個訓練基地你都去過,小時候那個攀岩館,北京的,野攀的、現在的。”  “你也可以來我們的研究所。”柏舟一說。  “那算了。”藍山連連擺手,“那裏全是比我聰明的大佬,我沒興趣去自討苦吃。”  柏舟一說:“沒什麽可怕的,你已經認識了最聰明的。”  “哦吼——”藍山拉長聲音揶揄,“好大的口氣哦。”  柏舟一仰頭看他:“我不是你心中最聰明的嗎?”  他又開始暗暗耍起小孩子性子,藍山把他頭摁正了,說:“在不在我心裏你都是。”  第二天,藍山帶柏舟一去了他在巴黎的訓練基地。  訓練場所外牆畫滿街頭藝術家的塗鴉,內裏卻如國內的攀岩館一般幹淨利落,一裏一外,嚴謹和浪漫的氣息形成巧妙的對衝。  藍山進了訓練場,和一個外國人打過招呼,去更衣室換運動服了,柏舟一走到剛才和藍山說話的人身邊,用英語問:“你是他的保護員嗎?”  那人用法腔的英語回:“是。”  然後又冒出一句:“男朋友?”  便輪到柏舟一說:“是。”  保護員笑了:“你比藍山和我描述的更帥氣。”  “謝謝。”柏舟一說,“你和他怎麽溝通?”  “他法語挺好的。”保護員的英語卷舌嚴重。  “是嗎?”想到藍山前天晚上在酒吧門口手腳共用的比劃,柏舟一不置可否地笑笑。  “真的。”保護員以為他不信,強調道,“藍山特別努力,他之前沒法訓練的時候,一直在背單詞。”  “嗯?”柏舟一神色一凝,抓住了重點,“他為什麽沒法訓練?”  “啊?”保護員露出些意外神色,努力解釋說,“三四月份的時候,他做了個手術,開刀了,還挺嚴重的,搞不好路都不能走,所幸現在恢複得不錯......你不知道?”  柏舟一聽他不流利地說著,神色淡淡問:“哪隻腳?”  保護員想想,說:“好像是左腳。”  柏舟一說:“謝謝。”  又說:“現在知道了。”  藍山很快換好了衣服,但他隻來得及和柏舟一遠遠打個招呼,就帶著保護員站在了訓練岩壁下。國外的訓練不如國內那麽辛苦,但很多項目很新,練到的肌肉群也更全麵,柏舟一看著藍山抓著幾根橫杆,在上麵換著挪移,練習手臂力量,目光沉沉,落在他懸空的腳踝上。  他回憶藍山這兩天的走姿,沒有異常,看來是恢複不錯。而那天雨夜……  藍山把燈拉了,柏舟一沒注意到。  柏舟一半垂下眼,估算著時間。  三四月份……  藍山的生日在三月底。  法方訓練給的午休時間很短,藍山帶柏舟一去食堂隨便吃了點,躺在板凳上坐著眯了會兒,又開始了下午的訓練。等一天的訓練結束,藍山換下訓練服後,大咧咧拉著柏舟一往基地外走。  他神色輕鬆,顯然不知道早上不過換個衣服的功夫,保護員已經把他賣了。  柏舟一順從地被他拉著走,知曉受傷一事後,他比往常更沉默。隻在出門時冷不丁發問:“你今年生日怎麽過的?”  “去比賽了啊。”藍山神色如常,說,“和隊友一起,晚上還和你視頻來著......怎麽忽然問起這個。”  “沒什麽。”柏舟一看他表情,淡淡想以前從未發現藍山居然還有演戲的天賦,說,“當時我應該過來。”  “機票不要錢啊。”藍山笑他,“真當自己紈絝公子了。”  “有補助。”  “有補助也不是這麽花的。”藍山拉著他往外走,截斷了對話,“走走,吃飯去了,請你吃大餐。”  藍山帶柏舟一去了一家法餐廳,他們在中國也吃過法餐,當時兩人高高興興進去,看到菜單藍山就繃不住了,他實在想不明白幾盤菜而已怎麽會那麽貴,而且大多數甜品和主食他還不能吃,隻能痛苦地往下灌檸檬水,看著柏舟一優雅地一人吃掉兩人份。  法餐體驗結果就是一個撐著了一個鬱悶了,誰都不痛快。  但這次吃法餐還好,藍山從進門到點單一氣嗬成,動作熟練得像個常年出入高端餐廳的貴婦。  “之前吃過?”柏舟一問。  “哪能啊。”藍山敲敲桌子,周圍侍者附身輕身交談,他也不自覺壓低聲音,“這種地方,是我的財力能支持常來的嗎。”  “但你很熟悉。”柏舟一說。  “做了攻略的。”藍山挺胸,很驕傲地低聲說,“誇我!”  柏舟一說:“誇你。”  柏舟一第二天要離開了,兩人吃完最後的晚餐,牽著手,一路吹著北風往宿舍走。路上有人瞥見他們牽在一起的手,衝兩人吹口哨,藍山就吹回去,還慫恿柏舟一一塊吹。  柏舟一拒絕做這麽幼稚的事,但也沒有加快腳步,他安靜地和藍山牽著手,並肩走在石板街道上,像所有的情侶一樣。  他們走得很慢,但再慢也有到目的地的時候,柏舟一定的航班在清晨,兩人回到宿舍洗漱完,睡了不到四個小時,鬧鍾就響了。藍山迷瞪地起身,對著柏舟一一陣捏圓揉臉,把他搓醒後一路送去了機場。  藍山和柏舟一無論是對辦理乘機手續,還是分別都很熟悉了。藍山陪著柏舟一托運好行李,把他送到了安檢口。一路柏舟一都很沉默,藍山以為他分離焦慮症又發作了,沒怎麽當回事。  兩人在安檢口二十米外站定,清晨的戴高樂機場人煙稀少,隻有幾個工作人員遠遠地瞪著眼看他們。  “又要告別了。”藍山說。  “你有什麽想說的嗎?”柏舟一開口問。  “嗯,一路順風?”  “不是。”  “會想你。”  “不是。”  “會很想你。”  “......”柏舟一盯著他,說,“沒什麽瞞著我吧。”  “啊?”藍山停頓幾秒,他大腦中忽然閃過一種不妙的可能性,但他不願意相信自己已經暴露,便幹笑著嘴硬說,“沒有啊,我有什麽好瞞的......喂。”  他話說到一半,柏舟一忽然蹲下去了。  藍山低頭看,一路走來時,他左腳鞋帶不小心被柏舟一踩散了,當時柏舟一停下等他係,他還大咧咧說沒事,待會再說……現在看來,柏舟一的“不小心”,恐怕是該讀作“故意”又或者“坦白從寬”。  藍山沒珍惜剛才的機會,他未來得及閃避,柏舟一已經蹲下,手指繞上鞋帶。  “喂——”藍山站在原地,渾身不自在,“我自己係就好......”  他話說到一半,身體僵硬地卡住了。柏舟一拇指壓著鞋麵,食指觸上藍山腳踝。  半長襪覆蓋下,一道疤痕灼灼地硌手。  藍山僵住在原地,感覺自己的命脈都被握在柏舟一手裏。瞞了許久的事猝不及防地被曝光,他心中暗暗叫苦,不知柏舟一要如何發作。  柏舟一給他係好鞋帶,站起來,看著他冷冷質問:“什麽時候的事?”  藍山不能再瞞,坦白道:“三月底。”  “生日的時候。”柏舟一點頭,“去比賽,開視頻,不和我說。”  “......”藍山歎口氣,輕扯下柏舟一袖口,討好地試探,“生氣了?”  “嗯。”柏舟一看著他,毫不掩飾情緒,“很生氣。”  藍山被他責怪的目光刺得心虛,錯開視線嘟囔道:“你知道了不和我說,好歹給我個解釋機會啊……”  “不想在見麵的時候生氣。”柏舟一說。  見麵的時間短促而寶貴,柏舟一舍不得時間,更舍不得藍山。  ”哦哦。”藍山揉揉鼻尖,自暴自棄地問,“你想怎樣?”  身後來了幾個拉著小行李箱的外國人,他們路過兩人,側目好奇打量一對低氣壓的青年。  低氣壓主要來自柏舟一,分離的煩躁和終於揭開真相的生氣疊加在一起,他站在那就如一個製冰機,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冷漠。  但藍山不是生人,他和柏舟一不論從哪個角度講都熟得不能再熟,所以即便他是造成眼前這一切低氣壓的罪魁禍首,仍能頂著柏舟一視線裏的冰渣子,討好地去晃他袖子。  “我覺得我們需要一段時間的冷戰。”柏舟一毫不留情地把衣服從藍山指節裏扯出來,說,“有異議嗎?”  “可以有嗎?”藍山眨兩下眼,試圖厚著臉皮蒙混過關。  “不可以。”柏舟一說。  “哦。”藍山垮了表情,沮喪說,“那好吧。”  他前傾,把臉湊過去,抱有最後期待地試探道:“那告別吻呢?”  “沒有了。”柏舟一很冷酷地一動不動,說,“因為我們在冷戰。”  拒絕咖啡崽的小柏:我超酷(自信  上了飛機的小柏——懊惱了十個小時沒要到離別吻第六十五章 所謂冷戰  “抱歉抱歉,晚了一點,數論考試延長了五分鍾交卷。”蘇思婷匆匆走進食堂,在柏舟一對麵坐下。  她和柏舟一共同參加了國際數學奧賽,並被錄取進了同一所大學,兩人就又是同學了,但他們研究方向不同,平時也並不常見,此刻約見也是因為再過一個月便是蘇思婷生日,藍山遠在巴黎,特意托柏舟一帶了個禮物過去,並叮囑柏舟一代自己問好。  “沒事。”柏舟一從包裏摸出禮盒,遞過去,“藍山祝你生日快樂。”  “哇,謝謝!”蘇思婷笑著接過來,拆開後驚喜地說,“香水欸,我第一次收這麽漂亮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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