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外的殷子涵望著賀山亭不明所以,他都做好打救護車的準備了,這人居然完好無損走出來了。 * 吳縝在宿舍的床上根本睡不著,聽到宿舍開門的聲音立馬走下床問:“張驍的事你知道嗎?” “知道什麽?” 宋醉低下身抱起跑到腿邊的宋天天。 宋天天發出滿足的咕嚕咕嚕,礙於小貓咪的麵子還是用爪墊意思意思抵抗,但尾巴尖都翹起來了,他摸了摸宋天天的尾巴。 吳縝本來想問張驍的事和宋醉有沒有什麽關係,看著文文靜靜抱貓的少年打消了這個荒唐的念頭。 他把張驍的處理結果完完整整說了一遍,少年撫摸著貓若有所思:“開除了啊。” “你也覺得開除很不可思議吧?”吳縝找到認同感般開口,“當時學校的結果是停職處分,通常來說是不會這麽快改變結果的,但下午來找你的那位男模說了句會開除,結果真的開除了。” “他下午就來了嗎?” “下午就來了。”吳縝不好意思回答,“他問你什麽時候會回來,咚倒會兒就回來了,他就一直從下午等你到晚上。” “呋垢他講了你論文被抄襲的事,你電話打不通又遲遲沒回來,他怕你出事很擔心你,還好殷子涵的電話打通了。” 宋醉聽到最後一句話,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原來阿亭一直在宿舍等他,可電話裏他在酒吧,難怪對方會生氣。 “原來是個男模啊。”殷子涵莫名鬆了一口氣,“那副高傲的樣子,小九他們還以為是什麽惹不起的大人物。” “看起來性子是不太好。”吳縝感歎了一句,“還是宋醉性子好,跟這樣的人都能相處下去。” “不會見麵了。” 宋醉望著衣櫃裏的衣服抿了抿唇。 吳縝和殷子涵兩人麵麵相覷,殷子涵有經驗地安慰:“男模嘛隻要你肯花錢不怕關係差,他們都是很現實的人。” 宋醉沒說話。 熄燈後他躺在床上把五萬塊轉走了,他自己還剩下五萬塊,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告訴對方自己有錢了,也能像其他客人一樣送禮物了。 大概是這一天事情太多太困了,他靠在枕頭上便不知不覺睡去了,閉眼時顯出眼皮上的細微傷痕。 夢裏他夢見西南炙熱的陽光,地麵仿佛被曬得融化,他倒在灼燒的地上,眼前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隻有液體滴答滴答的聲音。 正在他的意識即將墜入黑暗時,聽見一陣好聽的金屬叮當聲,像是從什麽人身上發出的。 * 翌日宋醉照常去上課,可他第一次在課上走神了,不是聽著老師的話想別的東西,而是完全沒聽老師在說什麽東西。 當普物老師叫他起來回答問題沉默後,嚴厲的老師留麵子批評:“有的同學不能因為底子好就不專心聽課,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宋醉抿唇坐回椅子上,旁邊的吳縝抱怨:“這老師也太嚴格了,每次發下的試卷你都滿分。” “他說得對。” 宋醉感覺自己確實需要調整狀態,他不是許寧有家世可以支撐,他能靠的隻有自己,不能因為任何人分心。 下午他去圖書館看書,在自己的耳提麵命下他不僅沒有分神,反而比平時多看了五篇文獻。 少年像是不知疲倦般坐在椅子上學習,沒有將任何人或者事放在心上,隻有坐旁邊的吳縝感覺少年狀態不太對 ,像是用學習壓抑自己。 “呋厝チ恕!蔽忡歉著學了一下午終於堅持不住了,打了個哈欠問,“你要不要也回宿舍休息一下?” “噅倏椿岫。” 待吳縝走後宋醉還留在圖書館看書,當六點十五分他才走出圖書館準備去食堂吃飯,這個時間吃飯的人會少一點。 無論滬大修多少個食堂,每到飯點總會塞滿餓得饑腸轆轆的學生。 他低著頭走出圖書館,剛走沒兩步便撞入一個冷冽的懷抱,對方的胸膛撞得他額頭生疼。 宋醉正想開口說對不起,抬眼在日光下望見了男人熟悉的麵容,壓抑的情緒就這麽猝不及防袒露在了太陽底,他聽到自己壓著嗓問。 “你怎麽來了?” 同他的肅然不同對方的眉眼透出股隨心所欲,落在他耳邊的嗓音低低的。 “從良了。”第五十四章 宋醉想不到對方會陡然出現在他麵前,他以為阿亭以後都不會來了,正如一個個消失在他生命裏的人。 他吸了吸鼻子,慢半拍在原地站好,用盡全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若無其事。 “不是有挺多客人給你送禮物嗎,說不幹就不幹了,他們會不會對你有意見?” 賀山亭瞥見少年的反應,稍稍一挑眉:“年紀不大心眼不少。” “心眼?” 宋醉沒料到這個詞會跟自己有什麽關係,他隻是在滬大安安靜靜上學,乖得像隻綿羊,其餘的什麽也沒幹。 “抄襲是你逼張驍承認的吧?” 少年聞言思索了一陣:“他可能是被下降頭了,學校裏都是這麽討論的。” 賀山亭望著低頭的宋醉,少年有雙眼尾上揚的丹鳳眼,眼皮半垂下遮擋瞳光時顯得有點呆,很明白什麽神態最單純無害。 他攏了攏藍灰色的眼,伸出食指戳了戳少年白皙的臉,觸感比意料裏還要柔軟,像是雪媚娘裹在外麵的一層粉皮。 “那你為什麽拐著彎問我不見其他客人?說得倒是冠冕堂皇的,啊?” 一個啊字輕輕柔柔的,泛著濃烈的蠱惑意味,加上被不輕不重地戳了下臉,宋醉組織的語言全在腦子裏清空。 “沒有。” 他幹巴巴地否認,男人仍寸步不讓逼問:“不然你剛才怎麽這麽開心?” 聽到這個問題宋醉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定唇沒有明顯往上揚後,他才意識到對方在騙自己。 他泛著水光的唇抿成一條直直的線,說不清羞更多還是惱更多,他轉過身準備離開,身後有隻大手溫柔撫住他的額頭留下他。 男人收了聲音裏的輕佻,取而代之的是莫名沉穩的聲調,一字一句對他說。 “你有什麽話可以直接問我。” 第一次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不用糾結怎麽組織語言,不用擔心會不會越矩,心裏莫名浮現抹安心感。 他像是浸在對方懷裏,鋪天蓋地都是另一個人的氣息,凜寒的水調香壓過瑞士糖酸甜的水果味兒。 他半壓下眼的睫毛像蝶翼般簌簌微動,直接把話問了出來:“你還會見其他客人嗎?” “不會見麵了。” 聽到對方的答案宋醉微不可察鬆了一口氣,盡管沒什麽立場,他還是不喜歡阿亭有其他客人,忍不住思考對自己說的話是不是也對別人說過。 男人的手依然放在他額頭上,俯下身在他耳邊說:“以後隻有你一個小客人了。” 他皮膚的溫度並不高,風吹過還泛著涼意,額頭被觸摸到的地方落下片無法忽視的溫熱,他的卷發纏在對方的指尖。 宋醉胸膛下的心髒驀地跳了起來,天氣預報說今天隻有二十五度四,在人體最適合的環境溫度區間裏,然而他冰涼的手心在發熱。 原本的情緒被這句話無聲無息安撫,少年的眸子像含著水光般燦盈盈的:“我還以為你昨天生氣了。” “生氣啊怎麽不生氣?我不找你你就不知道找我。”賀山亭的嗓音涼浸浸的,“真這麽計較早被你氣死了。” 宋醉聽見最後一句話不由得沉默,他都能想象到對方麵無表情盯著手機的畫麵了,說不定還會扯了扯唇角。 感動的氛圍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擦了擦有點濕潤的眼角,想起自己本來是要去食堂的:“你去吃飯嗎?” * 麓山食堂建在北區的高地上,一棟普普通通的小紅樓可以容納三千五百名學生共同進餐。 他們走進食堂門口,因為過了飯點食堂裏的學生並不算多,不過有的窗口也結束了販賣。 麓山食堂菜肴種類比不上北區食堂豐富,可勝在價格便宜,宋醉走到窗口熟練地打了一葷一素回來。 葷的是三塊二的東坡肉,素的是八毛錢的土豆絲,除開冷掉的油花也說得上是物美價廉,在學校外吃碗麵都不止四塊了。 見男人盯著自己手裏的盤子,纖瘦的少年想了想安利:“食堂的東西都挺便宜的,味道也不錯,比外麵小餐館好多了。” 賀山亭望著盤子裏的菜,沒人看著就吃這麽點東西,像是在垃圾桶裏扒拉東西的小可憐。 宋醉半晌後隻聽到對方涼涼的一句:“每天吃這種東西,難怪長不高。” 他被這句話結結實實噎住了,如果不是說這話的是阿亭,他應該跳起來打人了,他冷靜用數字反駁。 “男生的青春期一般可以到二十歲,我現在才十九歲,骨齡沒閉合還有長高的可能,說不定會長得比你高。” 他本以為會聽到嘲弄的輕笑,可下一秒男人的手放在他頭上揉了揉嗯了一聲:“我等著。” 宋醉預備的話全堵在了嗓子眼,他仰頭看著對方的眼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四目相對下他移開眼:“對了你想吃什麽?” 雖然麓山食堂有自己的招牌菜佛跳牆,但一盅兩百三十塊的佛跳牆對他來說還是太貴了,卑微地把人帶到樸實的小炒窗口。 賀山亭望向飄著油煙的窗口輕皺了皺眉。 “蘑菇炒肉?” 宋醉端著盤子給出意見,滬大的蘑菇炒肉是一絕,用的蘑菇是麓山上自然生長的蘑菇,風味奇佳。 據說每天五個食堂的師傅都會為誰分多少蘑菇爭得麵紅耳赤,可男人瞥了眼:“一股山腥味。” “海鮮湯呢” “海腥味。” “蘿卜煮排骨呢?” “哦,寡淡。” 宋醉深呼吸了一口氣,阿亭應該是他見過最挑剔的人之一了,另一個是賀家那位。 挑剔其實不是什麽大問題,他自己也吃不慣食堂用粉包調的例湯,但普通人不會理所當然說出來,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聲量。 眼看食堂師傅投來的注視越來越慍怒,趕在師傅們發火前宋醉把對方拉到最貴的佛跳牆窗口。 “這個佛跳牆上過電視的,有點貴,平時我都舍不得買的。”為了堵住阿亭的嘴他隻能犧牲自己的錢包。 他望著身邊混血麵孔的男人,眼窩深鼻梁挺拔,人是真好看,可惜會說話。 終於宋醉聽到對方一聲嗯,他立馬在刷卡機上刷光了自己校園卡,買回來一小盅佛跳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