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五日,愛結來到優佳理家大概過了一個半月。


    這一天,不斷有花束送來優佳理家。


    「你又逛網購衝動購物了嗎?這也太多了……」


    看到桌上擺了滿滿的花束,愛結一臉震驚地問。


    「這不是我買的,是家人送的,爸媽和哥哥姊姊們分別送我的。」


    「我記得,老師是有四個哥哥姊姊?」


    「嗯,大哥大我二十歲,大姊和二哥是雙胞胎,大我十七歲,二姊大我十五歲。」


    「你們差這麽多歲喔!?」


    「因為同父異母啊,我的四個哥哥姊姊是元配生的小孩,而我是所謂的情婦之子。」


    「咦?啊……」


    聽到優佳理這番話,愛結顯得有些尷尬。


    「你不必在意啦,雖說是情婦,不過我媽有得到阿姨,也就是元配的認可,她們感情不錯,阿姨也很疼我。」


    「太好了……你沒有像連續劇裏麵演的情婦小孩一樣被欺負。」


    「不但沒被欺負,根本是全家總動員在寵我。」


    情婦之子雖然不能正式出席社交場合,也不像其他哥哥姊姊一樣可以接手集團企業,不過優佳理反而覺得很慶幸。她隻要享受富裕的生活,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就好,不會受到有錢人家的責任枷鎖所束縛。高中在學期間,她確定要出道當作家時,盡管事出突然,整個家族都還是很祝福她。


    「……很棒的家人呢。」


    愛結讚歎的同時,臉色不禁一沉,她想掩飾這層情緒,因此語速很快地問:


    「那今天為什麽家人會一起送花給你?恭喜新書出版嗎?」


    「啊啊,今天是我生日啊,二十三歲生日。」


    「咦咦!?」


    「真正的禮物可能會用其他方式送我,基本上都是旅遊禮券或餐廳的會員資格。可是隻送一張紙或者電子檔感覺很沒人情味,所以他們才會順便送花給我。而且他們都希望花能放久一點,所以不送鮮花,而是送永生花,我都很傷腦筋會沒地方放。」


    每年生日送來的花當中,如果有特別喜歡的,她會放到隔年,不過大多她都會送給編輯部或朋友。


    家人送禮主要是送票券類,原因是優佳理禁止他們送任何不動產、交通工具、貴金屬、大型家具、美術品、衣服、支票或現金。不適合平常使用的超高級餐具、玻璃杯也包含在美術品內。


    「如果有不錯的餐廳,我們下次一起去吧──嗯?」


    優佳理注意到愛結一臉沮喪,納悶地問:


    「怎麽了,愛結妹妹?」


    「……我沒有準備任何生日禮物……」


    聽到愛結消沉的回答,優佳理輕輕一笑。


    「你不必放在心上啦,平常你都讓我吃好吃的了。」


    「可是生日很特別,還是要……但我又買不起什麽了不起的東西……」


    「那我希望你買個生日蛋糕,然後晚餐排場搞稍微大一點吧。」


    「……我知道了,我會加油的。」


    愛結點了點頭,但還是沒有完全釋懷。


    「對了,愛結妹妹生日是什麽時候?」


    「六月一日。」


    「根本就過了啊!」


    聽到愛結的回答,優佳理瞪大了眼睛。


    「為什麽你不說呢?我會幫你慶生啊。」


    愛結聽了嘟起嘴來說:


    「因為老師那天一直在說『今天是五月三十二日』啊……」


    「啊。」


    對耶。


    死線是五月底的那篇稿子一直寫不完,結果她就選擇扭曲時空了,創作者常常用這招。


    ……順帶一提,優佳理的五月有三十六天。


    「哈哈哈……確、確實有這麽一回事呢~」


    愛結眯起眼睛看著表情僵硬的優佳理。


    「雖然遲了,可是還是要慶祝一下啦。」


    「不用啦,平常你就買很多東西給我了,之前還幫我做了置物架,已經夠了。」


    「那不是生日禮物啦,畢竟生日是特別的日子嘛。」


    「……那是我剛剛說的話。」


    「……對耶。」


    優佳理自知理虧而撇開了視線,然後又突然忍不住噗嗤一笑。


    愛結也被她的笑聲感染,笑了出來。


    「那今天一起慶祝吧?禮物就……我想想,我們各自做些什麽送給對方怎麽樣?」


    聽到優佳理的提議,愛結眼睛為之一亮。


    「老師自己做的……!我讚成!那我們要做什麽?」


    優佳理看向放在桌上的永生花。


    「做浮遊花怎麽樣?剛好有很多材料呢。」


    「福油花是什麽?」


    「把乾燥花或永生花放到瓶子裏,然後浸在油中保存的東西。」


    她邊說邊用手機搜尋圖片給愛結看。


    看到製作精美的浮遊花照片,愛結眉開眼笑直說「好可愛……」。


    「老師房間裏也有這個吧,這叫浮遊花啊……」


    「對啊,我做過幾次,隻要手邊有材料,做起來又簡單又好看,也很適合放在你的置物架上吧。」


    「確實……我也想擺這種東西做裝飾。」


    然後愛結看向桌麵。


    「請問材料該不會就是……」


    「這邊的花都可以自由使用喔。」


    「這不是家人給你的禮物嗎?」


    「這些不是真正的禮物所以沒問題,而且因為太占空間了,我每年本來就會轉送給京姊他們啊。」


    「是、是喔……」


    愛結露出有點難以置信的表情。


    「家裏有剩下的油,再來就是空瓶了,我就拿剛好快用完的香水瓶或者昨天喝的氣泡葡萄酒瓶好了。」


    「我該怎麽辦……」


    「既然要特地自己做,我覺得用你平常在用的空瓶就好了,你有嗎?」


    「我平常在用的……」


    愛結思考了一下說:


    「我記得鮭魚片快吃完了,還有金針菇醬罐、海苔醬、味精、雞骨湯粉……」


    「噗噗。」


    優佳理忍不住噗嗤一笑說:


    「用瓶裝食品的罐子真有趣,這些都可以算是你的日用品呢。」


    「……蓋子上還有桃屋的標誌或者保存期限耶。」


    「這樣也別有一番風味吧,畢竟是裝食物的。」


    「唔……老師的是香水或葡萄酒瓶,感覺都很有品味耶。」


    看愛結懊惱的樣子,優佳理說:


    「反正就先做做看,要是怎麽看都不滿意,我們再去生活百貨吧。」


    *


    準備好空瓶用無水乙醇消毒後,愛結和光馬上開始動手做浮遊花。


    光的瓶子是感覺很貴的香水空瓶,瓶身的設計很精致,光是空瓶應該就可以當作很時尚的室內擺設了。


    愛結選的是金色蓋子的鮭魚薄片空瓶(內容物已經吃完了),這個比起其他瓶裝食品更好看。


    她不是很敢動這些看起來超高檔的永生花,不過看到光毫不猶豫下剪刀,她也動剪刀剪了自己喜歡的花。


    光用鑷子夾起花朵逐一放進瓶子裏,愛結看著她的動作問道:


    「請問要做得好看有什麽訣竅之類的嗎?」


    「嗯……憑感覺就好了吧?」


    愛結對這個隨便的回答有點困惑,不過她決定先放些美甲用的水鑽,再放花進去,然後繼續挑選,剪下看起來不錯的花。花的顏色和大小各不相同,讓整個瓶子變得愈來愈繽紛。


    瓶子裝到不會過度擁擠的程度之後,再慢慢倒油蓋上瓶蓋,最後用紙膠帶裝飾蓋子,就大功告成了。


    沒想到自己做得還滿可愛的,完全看不出是鮭魚薄片瓶,至於保存期限或「開封後請放冰箱冷藏」這些文字就當沒看到吧。


    愛結端詳著自製的浮遊花成品,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愛結妹妹,這是禮物。」


    光將自製的浮遊花遞給愛結。


    光做的主要統一為黃色係的花,正中間有一朵大紅色的天竺葵。


    「我參考了你的發色。」


    聽她微笑著這麽說,愛結很錯愕。


    她明明說憑感覺就好,製作的時候還是不忘秉持著「要送愛結生日禮物」的原則,美麗的瓶身又很加分,最後做出的作品真的很棒。


    相較之下,自己的除了花俏之外一無是處,真是愈看愈幼稚,而且還是鮭魚薄片瓶呢。


    「愛結妹妹的也很繽紛可愛呢。」


    光端詳著愛結的浮遊花,開口稱讚。


    「我、我!我可以再做一個嗎?」


    「可以啊,為什麽?」


    「我下一個想做更配得上老師的禮物,瓶子也想用更好的。」


    光緊盯著愛結的臉看,接著說:


    「花還有很多,要做幾個都可以,可是禮物的話我想要這個。」


    「為、為什麽?花的顏色和形狀都亂七八糟,要送你我想做好看一點……」


    「因為這裏麵裝的,是在那麽多朵花之中,你覺得特別好的那些花吧?這種心意的純度是初次限定,不會再有的啊。」


    看到光溫柔的微笑,愛結感覺自己的臉頰在發燙。


    「……我知道了,那、呃、老師,生日快樂。」


    「嗯,也祝你生日快樂。」


    然後,她們交換了彼此自製的浮遊花。


    *


    午餐簡單吃完之後,優佳理和愛結這次不是去附近的超市,改去新宿的高級超市買齊食材,準備製作晚餐。


    優佳理隻是平常不下廚而已,但她是會做菜的。


    她們先合作做了一個堆滿水果的蛋糕,接著充分利用中島式廚房寬敞的空間,分工做出派對般賣相都很精致的料理:薄切生鮮魚、烤牛肉、法式蔬菜凍派、法式焗龍蝦和餡料很多的法式鹹派。


    優佳理很久沒有跟別人一起過生日了。


    她的家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幾乎不可能在同一天全員到齊,要是有人偷跑先跟優佳理過生日,肯定會引起糾紛,因此他們締結了紳士協定,說好生日當天不能見優佳理。


    有幾個朋友會傳訊息或line祝福她,可是朋友跟她也沒有親密到會特地空出時間,在這天跟她一起開派對。


    「「生日快樂。」」


    擺好滿桌的料理、坐到位子上後,優佳理和愛結乾杯。二十三歲的優佳理喝有點貴的香檳,十七歲(未成年)的愛結喝香檳味氣泡飲。


    還要等三年才能一起喝酒……好久啊。


    想到這裏,優佳理才發現自己很自然預設三年後愛結也會和她一起生活了,她有點驚訝。


    雖然優佳理已經覺得愛結已經是日常生活中理所當然的存在,不過她隻是住在這裏打工的,總有一天會離去。


    ……真希望她永遠留在這裏。


    優佳理在老家經曆過無數個傭人來來去去,可是這是她第一次產生這種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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