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試,淩琅回學生公寓收拾東西退宿。他東西不多,很快就整理完了。 離開的時候,淩琅忍不住回頭,看著那方小小的書桌許久。 腦子裏突然不受控地閃過很多畫麵—— 電閃雷鳴的雨天給他遞了一杯溫水的遲煬; 和他靠在一起安靜做題的遲煬; 愁眉不展地那些習題冊找他問數學題的遲煬; 伏在暖白的燈光下對他微笑的遲煬; …… 他在這間小屋子裏住了三年,記憶卻仿佛被鎖定了一般,每個色彩鮮明的畫麵都有同一個人,而在此之前灰暗的日子,不知何時已經被他拋在腦後,記不太清了,他隻記得那是孤獨的,無望的。 那些被深深刻在腦海裏的,即使不是真的,也有著不可否認的美好。 就如同老劉說所說,它們閃閃發光,珍寶一樣。 遲煬從考場出來,被年級主任叫住問考試情況,耽擱了一會兒。 回宿舍後,他很快就收拾好東西,一股腦地塞給來接他的堂哥,然後跑到對麵的宿舍樓,正巧撞見淩琅拉著行李箱,和那張書桌默默遙望的一幕。 他很少在淩琅眼中看到這麽豐富的情緒,如同被春風吹皺的水波,倒映著藍天、白雲、垂柳……混雜了一切美好的東西。 他內心突然一陣無法言喻地悸動,快步走到淩琅身後,又在伸手觸摸的前一秒克製住了衝動。 淩琅發現遲煬來了,立刻收回了目光,問:“你怎麽這麽快就收拾完了?” 遲煬笑笑:“有我堂哥幫忙。” 但其實是“怕你先跑了”。 淩琅點點頭,不再說話。 遲煬:“跟我回家吧,我伯母他們都在等你。” 淩琅搖搖頭:“就不麻煩他們了,我媽給我準備好了住處。” 遲煬沒想到淩琅他媽居然速度這麽快,隻能暗暗後悔沒有提前溝通好。 直到離開學校的前一秒,遲煬還在不懈地盛情邀請淩琅去他家住,拿出了餘淑慧當初勸他回家住的架勢,但還是不出意外地被第一百次拒絕。 高中生最多的就是書,其他東西倒是沒多少,淩琅叫了輛車,把幾箱行李塞進後備箱,正要上車的時候,突然感覺褲腿被什麽蹭了一下。 他低頭一看,發現是屁桃。 他蹲下身,摸了摸屁桃的小腦袋,道:“屁桃,我畢業了。” 屁桃仿佛知道他要走了,沒有以前那麽鬧騰,隻是用臉頰貼著他的手。 淩琅問:“你想跟我走嗎?” 屁桃當然不會說話,但尾巴搖得歡快。 淩琅思索片刻,一把將屁桃抱起:“走吧小子,跟我回家。” 作者有話說: 這章過渡一下。 終於畢業啦!別急,遲煬會努力讓“友情”變質的~ *生活不是我們活過的日子,而是我們記住的日子。 ——加西亞·馬爾克斯第67章 淩琅坐在出租車上,收到了關燕發來的語音消息:琅琅,畢業快樂!媽媽在b國出差,近期趕不回來,等我回國請你吃大餐。你這會兒應該已經回家了吧?那邊環境還不錯,你先住進去,適應一下,缺什麽東西就跟我講,我讓你葉叔叔給你送過去。 淩琅回複:謝謝媽媽。 早在上周,關燕就已經把房子收拾出來了,是個裝修簡約的兩室一廳,生活用品也一並準備齊全,他可以直接入住。 和母親聊完,淩琅剛要關掉手機,遲煬突然發了一條消息過來:小琅,你住的地方在哪? 淩琅沒有立刻回複,拇指懸在鍵盤上好一會兒,然後,他將拇指蜷進掌心,轉過頭,望向窗外急速倒退的夜景,直到懷裏的屁桃舔了一下他的手,他才收回視線,摸了摸屁桃的頭,問它怎麽了。 屁桃趴在淩琅胸口,尾巴在淩琅大腿上掃了掃,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他熄滅又亮起了好幾次的手機屏幕,還想用小爪子扒拉。 最終,淩琅還是給遲煬發了個地址過去。 - 屁桃到了新環境,一下從風餐露宿的流浪狗變成了嬌生慣養的寵物狗,有點兒不適應,每到天一亮就總想著出去遛彎,連續好幾天都準時準點地給淩琅送上叫醒服務,比高中上課那會兒的鬧鈴還早。 淩琅沒辦法,隻能配合屁桃的生活習性,早晚帶它去小區對麵的公園散步,其他時間就在家裏畫畫,多數時候畫的是各種狀態下的屁桃,偶爾,他心頭也會閃過一個身影,落筆的時候總會有種畫他的衝動,然後被他用更大的意念壓下去。 畫畫這種事,不能總參照一個人畫,這樣很難有什麽長進,就像人生,不能隻守著著一段過往,固執地停滯不前,那樣就會錯過太多色彩。 這還是那個人教給他的道理。 高考之後,大家一下子無所事事了起來,8班班群裏的消息動輒999+,淩琅每一條都會很認真地看,這樣就好像他也參與到了集體聊天中一樣,但其實,他很少發言,除非有人提到他。 比如現在。 薛婕:好久沒在群裏看到琅哥了,有人知道他最近在幹什麽嗎? 於誌銳:不知道,我來幫你@淩琅。 淩琅:散步。 王每:不是吧不是吧?不會又是和校草過二人世界吧? 淩琅低頭看了眼狗繩的另一端正在和一隻漂亮的小博美打招呼的屁桃,回複:和狗。 事實上,自從高考結束那天北高一別,他已經一個多星期沒見過遲煬了,雖然遲煬每天還是會給他發“早安”,跟屁桃一樣準時,但他們的交流,也僅限於此了。 考試分數要到六月下旬才公布,在此之前,徐圖策劃了一場為期五天的海邊畢業旅行。 不過,慶祝畢業是次要的,徐圖主要還是想借此機會,幫他的好兄弟侯思傑追連雪鹿。由於連雪鹿之前給淩琅告過白,又和遲煬傳過緋聞,他這次沒打算邀請淩琅和遲煬。 但陳楓嘴快,他還沒來得及封口,陳楓就先和淩琅說了這件事,導致他不得不向淩琅發出了邀請。 他本以為,以他家老大這種視愛情如糞土的個性,肯定懶得參與他們這種兒女情長的庸俗之事,但淩琅似乎很感興趣,還詢問了一下他們的計劃。 商量好了出發日期,劉斐然說要帶個人一起,到機場集合那天他們才知道,居然帶的是女朋友! 和劉斐然手牽手的女生是藝術班的舞蹈生陳月,她曾經在校元旦晚會上跳過一隻獨舞,讓人印象非常深刻,也算是很多男生心中白月光般的存在。 徐圖大為震撼:“我靠,劉斐然你他媽有點東西啊!” 劉斐然對著兄弟們得意地笑笑,然後轉頭就對陳月溫溫柔柔道:“是我家月月人美心善,願意給個機會,不然輪不上我。” “噫……”陳楓抖了抖,被這舔狗的一幕折服了。 陳月的性格和連雪鹿一樣開朗,雖說是初次相處,但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下飛機後,酒店有專車過來接機。 一路上,連雪鹿和侯思傑聊六月新番聊得起勁,劉斐然跟女朋友陳月蜜裏調油地講悄悄話,徐圖拉著陳楓開黑打遊戲,隻有淩琅,一如既往地在車上睡覺。 到了酒店附近,大家拖著行李箱下車,遠遠地看到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酒店門口,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當中最高最顯眼的那個人,灰綠色的眸子裏盛滿笑意。 目光相碰的時候,淩琅心跳漏了一拍,雙手插兜,狀似漫不經心地偏移了幾寸視線。 走到酒店門口的時候,侯思傑第一個傻眼,壓低嗓子用連雪鹿聽不見的聲音質問徐圖:“怎麽回事?煬哥怎麽也來了?” 徐圖也一臉懵逼:“我不知道啊。” 作為遲煬的頭號鐵粉,劉斐然倒是很高興,他率先問:“煬哥,你也在啊!” “我是來度假的。”遲煬笑眯眯道,“這是我家投資的酒店,所以大家的住宿費都免了。” 遲煬說得風輕雲淡,對麵幾人卻紛紛瞪大了眼睛,集體仰頭,看著眼前這家房費不低、裝修豪華氣派的度假酒店。 “哦對了。”遲煬繼續道,“我自作主張,幫你們把標間升級成了套房,如果你們不需要,也可以再換回來。” 徐圖立刻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還沒住過套房呢!” 陳楓他們立刻跟著點頭。 這種天大的好事,誰拒絕誰是傻子。 劉斐然感慨道:“煬哥,原來你家這麽有錢啊?你也太不顯山不露水了吧!” 他們一直對遲煬的家世一無所知,畢竟遲煬平時和他們一樣擠公交地鐵、逛路邊攤、吃學校食堂,不僅動手能力超強,武力值還高,為人處世方麵也沒有一丁點富二代的臭架子。 直到此時此刻他們才知道,原來遲煬是個富家少爺,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錢。 對於大家的震驚,遲煬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勾唇笑了笑。 畢業旅行從五人行變成七人行,最終又變成八人行,侯思傑默默看了眼淩琅,又看了眼遲煬,突然感覺這場麵分外眼熟——似乎又變成了高二郊遊那次,前有狼後有虎的局麵。 對此,他不免有些擔憂。 但好在連雪鹿對遲煬的出現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很隨意地打了個招呼,然後繼續和他探討剛才的動漫話題。遲煬也沒怎麽跟連雪鹿說話,視線全在淩琅身上,隻是淩琅顯得有些沉默。 遲煬把房卡分發給眾人,大家都在同一層樓。 淩琅的房間在最裏麵,其他人全部刷卡進入房間後,他繼續往前走,發現遲煬依舊跟在他後麵。 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淩琅停下腳步,突然回頭,遲煬果然就站在他身後。 淩琅舉起房卡,狐疑地問:“這個房間是單人間吧?” 遲煬挑了下眉,道:“單間臥室,雙人床。” 淩琅又問:“那你住哪?” 遲煬:“我住你……” 淩琅瞬間警覺。 遲煬笑了笑:“對麵。” 淩琅:“……” 淩琅默默刷開房間,拖著行李箱大步走了進去,毫不留情地將房門拍在了遲煬麵前。 遲煬站在門外道:“這麽久沒見了,不和我多講會兒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