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殷先生則恰恰相反,他從小到大都是有營養師保證膳食健康,騎馬、射擊、武術、打球等等運動,一樣不落,西裝下的身體有勃發的肌肉。 兩個人的身體素質不是一個量級。 辛桃馥要想掙脫殷先生的懷抱,恐怕是不能夠的,而且,他掙了兩下,就明白過來,自己根本不應該跑。 他本來就是幹這個的。 不然,拿錢幹什麽? 他拿殷先生那麽多錢,是來當祖宗讓殷先生供奉的麽? 想到這些,辛桃馥心下涼了一片,身體卻馴服起來,乖乖靠在那個散發著古龍水氣味的胸膛上。 殷先生卻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脊,充滿安撫之意,也不再緊緊抱著他了,隻是紳士地虛虛環住他的腰肢。 辛桃馥隻覺輕鬆了些,抬起頭來,再次看殷先生,見殷先生十分和藹,前一刻那猶如野獸出閘般的侵略性仿佛是幻覺,他又是那樣溫和地銜著微笑在嘴角:“好孩子,怕什麽?又不會吃了你。” 辛桃馥心下鬆了幾分,又有閑情裝模作樣起來,便問:“真不會?” “今天不會。”殷先生說。 辛桃馥聽了這話,就愣住了,臉上又快撐不住。 殷先生見他這呆樣,便笑了,伸出手指撓撓辛桃馥的下巴,像是逗弄貓仔般的,又道:“晚安,小朋友。” 殷先生今晚也沒有留宿。 宅子裏的傭人好像也習慣了殷先生不留宿這件事了。 他們也沒有因此而覺得辛桃馥不受寵,相反的,他們覺得這正正是辛桃馥極為受寵的跡象。 待殷先生離開後,女傭秋丹便來送給辛桃馥送睡衣。 秋丹對辛桃馥照顧得很仔細,是按足“正經主子規格”在做的,每晚確定辛桃馥要睡了,就送來烘得暖暖的、又柔軟的睡衣給辛桃馥換上,還給辛桃馥做臉部、頭部按摩,使他更好入眠。 秋丹一邊幫辛桃馥按摩頭皮,一邊說道:“看來,先生是真的疼你呢……” 辛桃馥反問:“何以見得?” 秋丹就說:“先生對你好,誰看不出呢?而且,我們都知道的,先生從前隻有工作,不像那些公子哥兒似的輕浮沾花惹草。在先生這裏,像您這樣的,據我們所知的,還是頭一個。” 這話對辛桃馥而言確實是十分意外。 辛桃馥竟然不知自己是第一個,或許還是目前唯一一個。 辛桃馥忍不住嘟囔:“那先生還不碰我……”該不是有什麽大病吧。 ——後邊那句自然是不敢說出口的,隻是抿住在嘴唇裏。 秋丹卻沒和辛桃馥想到一處去,隻說:“是啊,可見先生是真的疼你呀。” 辛桃馥倒是接不上話了。 秋丹自顧自地說下去:“可是呢,我多嘴說一句啊,您的‘欲擒故縱’也不能太過啊,男人的胃口吊一會兒就罷了,要是過了,就從‘吊胃口’變成‘倒胃口’了!” 辛桃馥都懵了:“吊胃口?” 秋丹抿嘴笑道:“我們還看不出來麽?欲擒故縱啊!您應該是不想太容易被得到,所以才一直不和先生親近吧?也難得先生有耐心呢。可見您是很合他心意的。” 辛桃馥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屋子裏的人一個個看自己越來越尊重了,原來他們是這樣理解的啊…… 傭人們看著殷先生來得也勤,對辛桃馥很寵愛,而辛桃馥倒是勁兒勁兒的。 他們便以為,殷先生不留宿,是因為辛桃馥勁兒勁兒的還在拿喬呢。 誰知道…… 辛桃馥抿了抿嘴,也不知該說什麽。 他還真沒想過欲擒故縱呢! 他隻是一個樸實的打工人,想著自己什麽時候要“正式試工”! 要說故意吊胃口、欲擒故縱,他怎麽覺著殷先生才比較像呢! 秋丹給辛桃馥做完按摩,便先離開。 辛桃馥心亂如麻,但想著明天還有課,便強製自己不要多想,蓋上被子、閉上眼睛就睡了。 接下來,連著好多天,辛桃馥又沒見著殷先生了。 他心裏打鼓,便小心翼翼地跟班子書打聽。 班子書倒沒跟他繞彎子,隻說,殷先生最近是有正事要忙,連飯都快沒空吃了,自然顧不上見他。末了,班子書又說:“請你放心,先生有空就會來找你的。” 辛桃馥便對班子書連連道謝,心內又想:當金絲雀終究是被動得很,還得等主人有空才能被多看兩眼呢。 不過,辛桃馥最近也有事忙——就是忙著練笛子和排練。 社團要排一支《天空之城》的合奏,雖然辛桃馥吹得賊拉拉垮,但是勤學苦練之下,也算是在調子上了,發揮好的時候還能有點兒好聽。 崔涵就說:“橫豎是合奏呢,你吹得小聲點兒,就差不多了。” 辛桃馥嘴角抽了抽,說:“我索性不吹出聲兒,就動動手指裝個樣子,您看怎麽樣?” 崔涵一拍腦門,擊節稱歎:“這可是個好主意啊!” 旁邊幾個社員都笑了,說:“確實好啊,辛桃馥這個相貌這個身材這個氣質,往那兒一站,隻要不吹出聲音來,都是好的。” 辛桃馥隻苦笑:“都不知道是誇我還是損我!” 大家說說笑笑的,倒是好玩,隻是黎度雲板著臉在一旁,說:“這是什麽兒戲?與其想著躲懶,好好排練才是正經。” 眾人被冷水一潑,也沒了玩笑的興致。 崔涵這個社長免不得來圓場,便用肘子捅了辛桃馥一下,佯怒說:“都是你這個榆木腦袋,學個笛子都學不成!還不好好學習,不要辜負黎師兄的一番心血!” 辛桃馥識趣地配合,滿臉誠懇:“是,是,是。我一定努力。” 崔涵想,黎度雲這個天才青年陪著大家搞小學生水平的合奏也是屈才,自然對黎度雲比較客氣些。 整個合奏的編排也是黎度雲在做,因為考慮到大家的水平參差不齊,黎度雲要把整個編排好,既能照顧每個社員的水平,又能體現作品的藝術性,也真的算是“嘔心瀝血”。 辛桃馥在社團裏應該是最菜的,畢竟,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是有基礎的,其中還有幾個是高材生——隻是因為門第不行所以無法加入司家少爺辦的“絲竹社”。他們一開始得知崔涵找了一個零基礎的家夥來“湊數”,也是十分不滿,但耐不住辛桃馥人美嘴甜,整天哥哥姐姐好的,大家逐漸便在糖衣炮彈之中敗下陣來,個個滿口叫辛桃馥“小師弟”,就連辛桃馥吹走音了,他們也能說“是這個笛子不好”。 使他人喜歡自己,好像是刻在辛桃馥dna裏的祖傳技藝,他運用得爐火純青。 辛桃馥這些技巧用在人際交往中,成功率總是很高的。也可能因為大家都是學生,心思都淺,自然容易上了他那張甜臉蛋的當。 若是說例外,那也是有的。 黎度雲就是一個,他對辛桃馥的教導十分細致耐心,但卻透著一股冷漠勁兒。 辛桃馥無論是嬉笑怒罵,還是諂媚奉承,在黎度雲這兒都是不起作用的。黎度雲永遠用那雙淡漠的眸子看著他,好像隔著一層紗。 也不知為何,這反而讓辛桃馥更想接近他。 又或者,他覺得這樣有助於讓他參悟殷先生與班子書對自己的態度。 無論是殷先生還是班子書,好像對自己都不錯,但這層“不錯”之中有藏著一層淡淡的什麽東西,就像是黎度雲眼內的那層紗。 或許殷先生與班子書的年紀更大、經曆更多、道行更深,他們那層薄紗幾近透明,辛桃馥是察覺不得的。 而黎度雲到底年輕許多,又是個未經事的學生,為人好懂得多,而且,黎度雲並非班子書與殷先生那樣的世家公子,雖然為人淡漠,但終究是更為容易接近的。這才讓辛桃馥窺見那一星半點的端倪。 卻是什麽呢? 辛桃馥托著腮,沉吟著看窗。 苦思無用,但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第9章 為什麽 那天,辛桃馥忽然很想吃陽春麵,就是那次黎度雲推介的那家餐廳。 如果換做以前,辛桃馥肯定不會吃七八十塊錢的素麵,但今時不同往日,他還處於“有錢無處花”的狀態,自然就不一樣啦。 他再次踏入那家餐館,坐下之後,忽然聽到一陣悠然的鋼琴聲。他隨即抬頭望去,見他位置的附近有一架存在感很強的三角鋼琴,而鋼琴麵前坐著一個存在感更強的男青年。他端坐在凳子上,十指飛快地在琴鍵上躍動,就好像穿花的蝴蝶一般。 辛桃馥立即認出了這個人——是黎度雲。 他沒想到,黎度雲居然還會彈鋼琴。 更沒想到的是,黎度雲會在這個地方彈鋼琴。 辛桃馥的腦子裏甚至有一個荒誕的猜測:黎度雲該不會在這兒兼職彈鋼琴,然後用時薪抵扣吃陽春麵的錢吧? 當然,這樣的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怎麽都是經不起推敲的。 但在中式餐館請人彈鋼琴,倒是一件怪事。 也不知餐館的主人是怎麽考慮的…… 辛桃馥見黎度雲彈得認真,便不好打擾,並沒有出言叫喚。 但並不是人人都像辛桃馥一樣的,這天也是可巧,還有別的認識黎度雲的人同學也在這兒。他們一共五個人,都是同校學生,其中一個還是“絲竹社”的成員,名叫朱思賢。朱思賢也是一個富二代,不然也進不了“絲竹社”。他帶著四個同學來下館子,選的這家貴價餐廳,為的是顯示自己的威風。而幾個來蹭飯的同學也很賞臉,非常有“白吃飯”的自覺,對請客的大佬十分恭維,又說“要不是朱老大帶我們吃,我們這輩子都嚐不了這麽高級的鮑魚”,“這些鮑參翅肚也太好吃了,原來朱老大平常都吃這些,羨慕死人了”…… 聽到眾人的馬屁聲,朱思賢也是十分高興。 正是說得高興處,朱思賢聽到鋼琴聲——他既然能入得“絲竹社”,自然也不是全憑家世,也是有幾分真本事的。他本人就是彈鋼琴的,現在聽得這曲子彈得不錯,就抬起頭去望,瞧瞧是什麽人在彈。 這一瞧,就把他瞧出火氣來。 “是黎度雲?” 朱思賢對黎度雲是有印象的——可以說是有很深刻的印象。 “絲竹社”選人嚴格,每期入門的都有名額限製——其實吧,切磋音樂倒是其次,很多人都是衝著結交世家子弟去的。所以大家為一個名額搶得頭破血流,卻不想,那位姓司的社長看中了黎度雲這個“草根”。偏生黎度雲不識好歹,竟然因為司社長不夠尊重他而放棄名額。——這在朱思賢看來,純粹是矯情犯病。 可是,也多虧了這個黎度雲矯情犯病,才空出了一個名額,讓朱思賢獲得了入社的資格。 為此,也有不少人明裏暗裏諷刺朱思賢原本是不配入社的,都是撿了黎度雲的漏。 朱思賢心氣高,一直很不服氣。 社裏能刺他的人,大多都是有點兒地位的,朱思賢也不好跟他們撕破臉,至於待他冷淡的社長,他更不敢有意見——開玩笑,那個可是司家本家的公子。誰敢? 想來想去,他隻能怨黎度雲。 現在黎度雲竟在這兒彈鋼琴,不是正犯到他手裏了? 朱思賢冷不防挑起眉,高聲說道:“這鋼琴,我瞧著也彈得不怎麽樣啊。簡直是影響食欲嘛。” 幾個同座的同學看懂了門道,便附和說:“確實啊!太難聽了!我聽著都要吃不下飯,趕緊停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