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子書把辛桃馥送到了目的地,便讓他自己去見司延夏,倒也不會跟著。  說到底,辛桃馥和司延夏都是“小屁孩”,翻不出什麽花兒,他盯緊了,反沒意思。  辛桃馥自與司延夏單獨會麵,張口便提:“我可為你這事惹了一身騷,你可別賴我的賬。”  司延夏聽著辛桃馥這不客氣的口吻,便笑道:“你惹了一身騷?我怎麽覺得,你反而更得寵了?”  辛桃馥道:“你哪兒聽說的?”  司延夏道:“這種事誰能和我說?是我親眼見前兩天你和殷先生逛街,可是十分親熱。”  辛桃馥沒理會,隻問:“那麽,我要的東西已到了吧?”  “到了。”司延夏從抽屜裏拿出一疊文件,“也不知你要這個幹什麽……其實當年的事情,在四大家族內部不是什麽大秘聞,我都知道七七八八的。我給你說也是一樣的。”  “我可不想聽什麽口耳相傳的‘七七八八’。我要看個白紙黑字的‘十十足足’。”辛桃馥接過文件袋,“這可事關我的生計前程,半點馬虎不得。”  司延夏笑了:“生計前程?這和殷家的舊事有什麽關係?”  “知己知彼嘛。”辛桃馥答。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怎的,敢情你是和殷先生在打仗?”司延夏問。  “情場如戰場。”辛桃馥道。  殷先生到底看中自己什麽呢?僅僅是看中這一個有點嬌縱的漂亮男孩子嘛?  辛桃馥怎麽想都想不對,如果一直這樣迷迷糊糊地盲著眼摸路,怕總是要摔得很慘的。  他必須知道更多關於殷先生的事,才能有的放矢。  說實話,辛桃馥現在也已經約莫猜到一個輪廓了,隻待確認。  “要是讓殷先生知道你這麽大膽查他的事,他不扔你進大海才怪。到時別說是生計,就是生命都沒了。”司延夏半玩笑地警告,“你在這兒看完就罷了,別把資料帶走。閱後即焚。”  “知道了。”辛桃馥點頭,“謝謝。”  說著,辛桃馥便揭開了文件袋,如同撕開了殷先生塵封的、不與人道的過往。第21章 臭綠茶  閱畢,辛桃馥明白到:紫藤雅苑,對於殷先生來說是一個很有意義的地方。  當殷先生決定把辛桃馥安置在紫藤雅苑,而不是什麽別的閑置房產裏的時候,班子書就應當知道辛桃馥對殷先生而言是有幾分特別的。  也許是因為這樣,辛桃馥一開始迷茫怯懦的時候,班子書才願意為他指點迷津,告訴他要怎麽樣討先生歡心?  紫藤雅苑的前主人姓相,是一位已過世的女性。因她姓相,又整日裏“目眇眇兮愁予”,貌美體弱,多愁善感,旁人便戲稱她為“湘夫人”。  殷先生十八歲那年,殷家本家的重要人物都喪身於一場意外,而湘夫人也在其中。  殷家的上任家主——也就是殷先生的父親,養著形形色色的情人,各自住在不同的“雅苑”“別苑”“別院”“小院”“小築”之中。其中以湘夫人的紫藤雅苑最常受到“臨幸”。殷父確實最為寵愛湘夫人,甚至曾提出把湘夫人明媒正娶,聘作正妻。  湘夫人卻婉拒了。  她拒絕的理由是,不可冒犯姐姐。  湘夫人的姐姐,是殷叔夜的生母,也是殷父的原配夫人。  先生的母親名叫相瀟瀟,是相家千金。她還在世的時候,殷父可沒有那麽多的“雅苑”“別苑”“別院”“小院”“小築”,他隻有相瀟瀟一個。琴瑟和鳴,鶼鰈情深,當時也是一段佳話。  相瀟瀟不愛守殷家本家的規矩,懷孕後住到紫藤雅苑養胎。她獨居寂寞,便讓妹妹湘夫人前來陪伴照顧,一起同住。  殷叔夜未足月就降生,相瀟瀟難產而亡,撒手人寰。  湘夫人以照顧殷叔夜的理由留在了紫藤雅苑,這一留,就留了十八年。  按照對外的資料來說,湘夫人對殷叔夜的照顧無比盡心。盡管當了殷父的女人,她從心底尊敬相瀟瀟,不但拒絕了殷父的求婚,還一直不生孩子,隻專注撫養殷叔夜一個。  這邊看,湘夫人是一個極為賢淑、溫柔的女性。  但翻開下一頁資料,則是湘夫人謀害殷父其他情人的痕跡。比如,殷父的一位情人死於意外,其家人控訴湘夫人是罪魁禍首,並上門討要說法。不過數日,這家人也死於非命。  麵對這樣的慘劇,湘夫人流下了憐憫的淚水:“他們雖然曾辱罵我,但都是因為誤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大家都不想的……”湘夫人相當善良地出錢料理了他們的喪事。  湘夫人以賢良嬌柔著稱,最得殷父的歡心,以殷叔夜養母的身份行走,雖然並未正式嫁入殷家,但也是殷家無冕的家主夫人。  直到湘夫人撒手人寰……  她的遺囑公布。  湘夫人的財產十分可觀——殷父送的一些房產珠寶隻是少數,大頭則是相瀟瀟的遺產。  相瀟瀟出嫁的時候帶著一大筆的婚前財產,婚後這些財產仍在她的名下。  她臨死前曾立下遺囑,將這筆財產盡數給予湘夫人——這個確實是很奇怪的。她當年還這麽年輕,怎麽會立遺囑呢?而立了遺囑後,怎麽會指定給同父異母的妹妹呢?  總之,誰也不清楚她為什麽這麽做。  但根據法律,湘夫人獲得了相瀟瀟的財富。  而現在,湘夫人死於意外,她的遺囑公布。  眾人以為作為湘夫人養子的殷叔夜會是最大的受益人。  沒想到,湘夫人隻把殷父所贈的財寶以及紫藤雅苑送給了殷叔夜,其他的一切盡數給了另一位姓相的公子。  那位相公子是湘夫人的侄兒,繼承遺產後便移居x城。  殷先生這次到x城的第二天就帶著班子書去“訪友”了,訪的就是這位相公子。  辛桃馥掩卷:“這裏頭是不是還有什麽內情?”  司延夏笑了:“倒是有,但你不是說不願聽‘口口相傳的七七八八’嗎?有紙質記錄的、我能拿得到的、白紙黑字檔案的事情就這些。”  辛桃馥點頭:“確實,我不願意聽。”  司延夏原本還想賣賣關子,讓辛桃馥央自己說幾句,沒想到辛桃馥拒絕得這麽直接。  辛桃馥將一切記下,便按照司延夏的吩咐把檔案閱後即焚。  雖然他很想把資料帶回家反複研讀,但這也太冒險了。就算不是紙質的、是電子版的,也很冒險。他到底是在殷叔夜的眼皮子底下生活的。雖然說,殷叔夜看起來不像是會翻看他東西的人,但別墅裏的那麽多雙眼睛耳朵都關注著自己呢。他可冒不起這個險。  正如司延夏提醒的那樣,辛桃馥“勾結”司延夏搞“偶遇”還算是“小錯”,殷先生笑笑就過去了。但現在這麽做,怕是會觸殷先生逆鱗。  任何人都不想對方查自己的隱私。  雖然辛桃馥認為,自己入住紫藤雅苑之前,殷先生應該就已經把自己的底兒查了個一幹二淨、片甲不留。  他在殷先生眼中,幾乎沒有隱私可言。  但再一次強調,他和殷先生不是平等的。  辛桃馥揣著一腔新添的秘密隨殷先生回國。  假期結束後,辛桃馥心情愉快地再次上學。  這天下課,崔涵拉著辛桃馥說要請他吃飯,辛桃馥和他關係好,雖然疑惑,但也不拒絕。待崔涵把辛桃馥帶到人均上千的館子的時候,辛桃馥才覺出味兒來:“請我吃這麽好的?”  崔涵笑道:“不然哪裏襯得起你呀?”  辛桃馥眉毛一挑:“可千萬別!先說什麽事,不然我怕我吃不完兜著走!”  辛桃馥現在的消費水平是今非昔比了,但崔涵可不是。他這麽舍得下血本請自己下這麽貴的館子,那肯定是有問題的。  崔涵賠笑著拉辛桃馥坐下,搓著手小心翼翼地將目的道來。崔涵是一個很會說話的人,講起話來可以滔滔不絕、七拐八拐,猶如黃河一般。聽著崔涵這洪水似的話語,辛桃馥用網子一撈,篩出了一個特大重點:管我要錢的。  辛桃馥直感歎:果然“財不可露眼”,雖然還未至於招賊打劫,但親爹親友都來要錢了,可不是比打劫還更難纏麽?  崔涵卻道:“我這可不是白跟你要錢,是找你投資我的創業項目。”  說完,崔涵又拿出一份計劃書,開始說起他的理念來。  不得不說,崔涵口才極好,從一個故事作為切入點,附上段子、實例和金句妙語,真真說得是天花亂墜,引人入勝,使人覺得這個項目真的有燦爛的前景和光明的未來。  可崔涵的口才越是了得,辛桃馥就越是戒備:因為這是一個他不熟悉的領域,因為這是有人在問他要錢。  ∵崔涵在借錢  又∵錢=辛桃馥的命  可得,崔涵在借辛桃馥的命!  辛桃馥戒心十足,但又被崔涵描繪的前景說得心癢癢,便沉吟起來。  崔涵也知急不來,話說到八分不可滿,故他收了話頭,說:“我知道這樣很唐突,要不是和你鐵一般的交情,也不跟你開這個口。”  辛桃馥也不客氣,笑道:“我和你自然是鐵哥們,但‘鐵’離‘錢’還差了點兒。”  “你可別覺得我是管你要錢,我這是要拉著兄弟一起發財呢。”崔涵拍著胸脯說。  “好了,你說得我都明白。”辛桃馥頓了頓,說,“可你說的也不是一個小數目,我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這麽多錢。“  崔涵想到辛桃馥一身的名牌以及出入坐的豪車,自然不會相信辛桃馥拿不出錢,但他也不會逼得太緊,他知道自己是來要錢的、不是要債的,可不能催逼啊。崔涵便笑道:“可不是麽?我就是跟你提一提,你心裏知道有這麽一個事兒就成。來,哥們,吃飯,咱們吃這個,這個好吃……”  果然,接下來都是安心吃飯,崔涵再不提錢的事,而且專門揀辛桃馥喜歡的話題聊,氣氛倒是十分融洽。  等吃過飯了,崔涵便將計劃書放到辛桃馥的包裏,讓他回去再看看。  辛桃馥也沒拒絕。  辛桃馥回去後又將計劃書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要說不心動是假的,但又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懂,要投這個項目,等於要把自己剛攢起來的所有錢都扔進去,而且看勢頭,這錢還不是一次性的,以後還得繼續投下去。  要是虧了……  辛桃馥打了個寒顫,不敢想。  思來想去,他竟想到一個人。  辛桃馥去了殷氏——不是找殷先生,他從不敢在工作場合尋他。他是去找班子書。  他約班子書工作日出來吃個午飯,順便把計劃書給班子書看了。  班子書粗粗瀏覽一遍,說:“倒是有意思,你讓那個寫計劃書的人跟我聯係吧。”說完,班子書把自己的名片給了辛桃馥。  辛桃馥接過名片,訝異了一瞬:“還真的能做嗎?”  “不確定,得再看看那個人。”班子書笑道,“其實我們投資一個項目,不是投資一個項目,而是投資一個人。”  辛桃馥聽著這句有點兒玄乎的話,咀嚼了好一會兒,才說:“是不是說,看一個項目靠不靠譜,主要是看那個人靠不靠譜。如果那個人靠譜了,這個項目就靠譜了?”  班子書想了想,道:“你要這麽理解也可以。”  辛桃馥拿起叉子,咬了咬沙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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