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紅色旋風竄過戰場。不對,用風來形容或許不太適合。


    畢竟這根本不是風,而且速度比風更快。


    真要譬喻的話,應該是閃電。就像一道轉瞬間從天而降,燒毀附近一帶的雷光。


    然而這道閃電並非自天上落下,而是在地麵四竄。紅色的雷光一奔騰,就像要把一切燃燒殆盡般,不停打倒敵人。


    她的外號雷劍,就是得名自速度快如閃電的進攻。


    她手握這個外號的另一個由來的兩把短劍,猶如跳舞般砍殺敵人,飛竄而過。她的任務是要將此處的敵軍減少至某個程度。


    敵我雙方在這個地區長年小衝突不斷,但兩邊好像都沒打算解決根本的問題,遲遲未發動決定性攻勢取得最後的勝利。


    因此,她砍殺相當數量的敵人後,便退出前線。如今己方在這場戰事已取得優勢。


    畢竟要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投入最強戰力,結果出了什麽萬一就不好了。


    這時她與幾名同伴正在撤退,有道黑影朝她進逼而來。乍看之下像是友軍,但其實是敵人。若能在此刻殺死雷劍,肯定足以扭轉戰局。


    男子將懷中短劍刺向雷劍,但他的盤算終究落空,雷劍的劍揮開了他的劍。光是這一劍產生的衝擊力道感覺就能扭斷對方的手。男子的劍彈了出去,飛向遠方。


    不過可能是揮砍力道過猛,雷劍揮出的那把劍也變形了。但她冷靜以對,用另一把劍解決了敵人。


    她在這座戰場的任務就此結束。她是個傭兵,下個工作早晚會來,但在那之前就是她短暫的休息時間。


    ◇ ◇ ◇


    結束任務後,我不知道咂了第幾次舌,一切都是因為劍又壞了。


    劍刃毀損嚴重,護手也又歪又鬆,整把劍好像就快散開。以我當傭兵至今的經驗研判,這種狀態應該還能撐過幾次交鋒,但基本已到極限。


    總之以我這種快速移動,順勢砍殺的戰鬥風格,應該很快就會報銷,不過這把劍當初好歹也是花了我一大筆錢。


    人稱我「雷劍」,收取的報酬也不少,既然要花大錢買武器,就想要買到好東西。


    買來的武器如果不耐用,不僅會影響工作,也會打壞我的心情。


    看來要買把更好的劍才行。我現在想要一把真正的上等貨,價錢比過往的都還貴也無妨。


    感覺得去趟王都才找得到技藝精良、能夠鍛造出這種好武器的工匠。不過聽說跟我長年往來的商人,在艾伊莫爾伯爵轄下的城裏開了店鋪,前往王都之前,先繞去那間店看看好了。


    那家夥過去是行腳商人,或許有認識一些住在王都,技藝高超的鐵匠。我在戰線後方領取報酬、打包好行李後,立刻和幾名也是要進城的人動身上路。


    ◇ ◇ ◇


    自淪為戰場的邊境出發,大概要花一至兩周的時間才能步行到城裏。


    我和同伴們由於不隸屬特定的傭兵團,因此無法乘坐傭兵團的馬車,隻能徒步前往。


    我的旅途同伴全都是女生,先前就那麽一次曾和男生結伴同行,但整趟路相處下來碰上各種大小問題,因此在那之後就決定需要長距離移動時,隻找女生一起。


    我們這幾個女生都是傭兵,雖然早已沒在追求女人味,但倒也不是完全不像個女人了。


    我們現在邊走路也邊七嘴八舌大聊特聊,這次工作中哪個家夥長得帥氣,誰的體味很臭,誰和誰在任務中搞上了之類的話題。


    我的男女關係嗎?我之前遇過爛桃花後,就沒在碰觸這方麵的事情,連想碰的動力都沒有。


    ……我當然也憧憬過所謂的白馬王子,但比我強的男人寥寥無幾,所以我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我們就這樣吵吵嚷嚷地沿著獸徑般的道路,先朝途中會經過的村莊前進。


    度過白晝全部用於移動的四天後,我們終於抵達位在中途的村莊附近。


    但沒有半個村人信任傭兵,所以我們不會進入這座村莊。


    不過不信任我們也無可厚非,畢竟他們會覺得如果我們打勝仗回來,還可能安分守己,但若吃了敗仗,或許就會化身為土匪強盜。


    然而我們就算吃了敗仗也不會想要燒殺擄掠,隻是村人們不懂這一點。


    因此,雖然要繞點路,我們還是避開村子前進,以免村人對我們產生多餘的戒心。


    之所以要往村莊前進,隻是因為這裏是最顯眼的地標而已。在這一帶工作的傭兵都知道不要進村莊。


    當然,偶爾會有不知道的同行進到村莊被趕出來。那座村莊可能是因為位處要衝,所以自我防衛能力極強,一般人想闖進去根本打不贏他們。


    我遠遠看著那座危險的村落繞道而行,不久後便出到一條寬廣的道路。我們來到通往王都的幹道了。


    來到這裏後,隻要沿著這條道路往城鎮前進,不用多久就能抵達。於此我揮別要前往相反方向的同伴,此生可能再也不會見到當中某些人了,不過做這份工作就是會有這樣的無奈。


    我和幾個同方向的同伴們,吵吵鬧鬧地走在幹道上。途中雖會有行腳商人的馬車通過,但我們不會想搭便車。


    應該是說,沒有幾個人有膽讓我們搭車,而且我們雖是傭兵,但一行人全是女生,因此就算有人願意讓我們上車,也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在動歪腦筋。


    其實,我剛當上傭兵時,就曾差點遇到危險,真的不想再碰到那種事情了。


    我們在路上輪流警戒周遭狀況,抵達途中小鎮時就會進行補給或再揮別幾個人,有時也會打打強盜賺點零用錢,如今已經在幹道上行走了十天。


    途中道路其中一側開始變成一大片森林,那裏是「黑之森」,占地極為廣闊,聽說裏麵棲息著狼、熊、野豬之類的動物,是個相當危險的地方。


    王國的軍隊也不會靠近這座森林,而且通常講到森林都會聯想到有罪犯躲藏其中(我曾承接前往其他森林討伐逃犯的任務),從毫無類似的傳聞就可知道,這是座多麽危險的森林了。


    但也聽說那座森林裏住有獸人。如果能和獸人請教避開危險的訣竅,或許對我的工作會是一大助益。真希望有機會能當麵問問他們。


    不久後,開始可以看到某座城鎮熟悉的外牆。


    要去這座城鎮的人隻有我,其他同伴好像都要直接前往王都。畢竟從這裏再走一小段路就是王都,前往那種人多,也就是工作多的大城市,要做任何事都方便。


    城鎮入口處站著身穿金屬鎧甲,感覺有些柔弱的衛兵,我就在這裏向其他同伴揮手道別。


    「原來如此啊。」


    我來到商人──他名叫卡米洛──的店鋪後,邊告訴他我的來意,邊遞出損傷嚴重的短劍,卡米洛仔細端詳後陷入沉思。


    「這把短劍的品質非常好,你不去找同個鐵匠幫你做武器嗎?」


    「沒打算,因為我想要比這更好的。」


    「如果要比這更好的,可能要花很多錢喔。」


    「花錢事小,畢竟這攸關我的性命。我在買武器這件事情上不會吝嗇的。」


    我用力探出身體說道。唯獨這件事我不會讓步,縱使他說王國首屈一指的鍛造坊才能打造出如我所願的劍,而且一把要價一枚金幣也是一樣。


    卡米洛聽到我這麽說後,用手指挑弄嘴巴上的胡須開始思考。


    我知道這家夥的某些習慣。他做出這種動作的話,就代表他心中已有答案,但目前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我。


    就在我認真思考要不要掐他脖子問出答案時,卡米洛「啪」地拍了一下手。


    「真拿你沒轍,我就告訴你吧。」


    「喔,你有認識符合我條件的鐵匠啊。」


    「是啊。就我所看到的,那個人應該是當今屈指可數……不對,他甚至是可以名留青史的鐵匠吧。」


    「你居然這麽讚賞一個人,未免也太稀奇了吧。」


    我說完話,他便從懷中取出一把小刀。刀子體積不大,刀柄刻有貓咪的圖案,看起來有些可愛。


    「這把小刀就是那家夥的作品……」


    我瞥了一眼卡米洛,看他點頭回應,所以就從鞘中抽出小刀觀看。結果眼前出現一把作工精細的小刀。雖然品質還不及我要求的標準,但已經非常接近了。


    這應該是出自王都屈指可數、貴族禦用的鍛造坊吧。手藝十分精湛。真好奇卡米洛到底花了多少錢才買到這把小刀。


    「鐵匠本人說這還『不是盡全力』製作的,價格也很便宜。我批發價隻用這個數字就買到了。」


    「什麽?」


    我聽到價格時大吃一驚,因為那是一般百姓稍微努力一點,就能負擔的價位。這種品質再加上是王都鍛造坊製造的話,應該不可能隻值這點錢。


    而且,這還不是盡全力製作的產品。那位鐵匠如果使出渾身解數,究竟會鍛造出什麽樣的驚人武器啊?


    「那位鐵匠跟我說過,如果我覺得『這個人沒問題』,就可以介紹給他。」


    「那麽……!」


    我不禁把身體探得更出去。


    「你冷靜點。要我告訴你是可以,但是你必須遵守兩個條件。」


    「什麽條件?」


    「第一,你必須單獨前去他的鍛造坊。這是那位鐵匠開出的條件。」


    「好。」


    「第二,不得將他的住處告訴別人。這是我開的條件。」


    「意思是一定要透過你仲介才行?」


    卡米洛點點頭。


    「極端來說就是你那個意思。這麽做有一部分當然是要顧及商業利益,但還有就是因為那家夥……該怎麽說呢?他人太好了,而且好到有些不諳世事。你認為他一開始是在哪裏賣這種小刀的?」


    「他在哪裏賣?」


    「自由市集喔。」


    「這……」


    我無言以對。居然把這種高品質的刀具拿去自由市集賣?那邊的人或許難以分辨這種小刀的厲害之處,但這麽看來那位鐵匠真的不諳世事。


    別說領主本人了,那些禦用的鍛造坊如果發現,肯定會鬧到不可開交。


    「不過,他那個人就是這樣。所以我也不想替他增添太多麻煩事。」


    「原來是這樣。我非常瞭解你想說的意思。」


    「你能瞭解真的是太好了。」


    卡米洛聽聞我的回應後,露出內心萬分糾結的表情發出苦笑。看樣子那位鐵匠現在都是發貨到這家夥的店裏,若沒這麽做感覺他遲早都會惹禍上身。


    「那我現在就告訴你吧。」


    「好。」


    「那家夥的名字叫英造……」


    「他是北方人啊。」


    「好像是。本人是這麽說。」


    我在執行傭兵工作時,也曾和北方流離到這裏的人並肩作戰。現在這個名字聽起來的聲調,很像當時那個人的名字。


    「然後呢……」


    卡米洛在故弄玄虛。


    「你幹嘛,還有事情沒跟我說嗎?」


    我感到有些煩躁,要他趕快說。


    「那家夥住在『黑之森』。」


    卡米洛揚起嘴角笑著說,我忍不住打了他的頭。


    我雖然忍不住打了卡米洛的頭,但他還是不厭其煩地說沒有騙人,所以我姑且相信他的話,不抱任何期待,走進了「黑之森」。


    一踏進森林內,就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覺竄上我的身體。


    「至少普通人類不會住在這種地方才對。」


    我這樣自言自語分散注意力。由於樹的顏色是黑的,而且長得又高,導致陽光難以穿透,即使在白天,森林裏還是非常昏暗。


    卡米洛雖有告訴我鍛造坊的地點和能夠依循的路標,但一個恍神感覺就會迷路。如果在這裏迷路,怎麽想都是必死無疑。


    我瞪大眼睛專心察看後發現,地上留有人和手拉車多次通過的痕跡。隻要跟著這個痕跡走就能抵達目的地了……應該是吧。我很少會覺得自己能當傭兵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但是現在這個時候我真心覺得,當傭兵是當對了。


    不知是鳥叫還是蟲鳴,還有野獸的氣息。這些東西再加上原本的昏暗環境,更是加深了內心本就存在的恐懼。實際上根本沒那麽恐怖。


    途中,樹叢搖晃傳來沙沙聲,害我嚇了一跳,不過出現的是隻可愛的兔子。


    「看來卡米洛沒騙我耶……」


    「黑之森」中有棟屋子孤伶伶地坐落在一處開闊的土地上。煙囪還在冒出我一路奉為路標的煙霧,看來有人在屋子裏工作,耳裏也傳來金屬相互碰撞發出的聲響。


    由於有兩個入口,害我有些猶豫要走哪一邊,不過有聲音的地方應該就會有人,所以我最後走向傳出聲響的那扇門。


    站在門前的我用力敲了門。


    「我是卡米洛介紹來的!想請您幫我做兩把劍!」


    結果裏頭傳來男子悠哉的回話聲。


    「好好好,我現在過去開門喔。」


    接著「叩」地傳來卸下門閂的聲響。


    要幫我製劍的男子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人?我懷著期待與不安的心情,意外地緊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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