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佳菜子咬唇心想,不好的預感成真。這是她做紀錄時就浮現的預感。


    訪問疑似罹患失智症的高齡者,想要做好這個工作,與其說靠的是發揮過去培養的能力,不如說是一場耐力比賽。而且還不是找人,是想辦法讓一點也提不起勁說話的人,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一遍。最讓人感到憂鬱的是,這次要和真一起行動。


    佳菜子心想,如果是醫學知識,或為當場病發的患者緊急處理,真其實挺靠得住。體貼別人的心也還有一點,就算常吐出讓人火冒三丈的毒辣言語,佳菜子知道他並沒有惡意。可是,她仍無法習慣真那種少根筋的發言。


    從京都車站搭乘jr湖西線電車,二十分鍾即可抵達「雄琴溫泉」站。佳菜子不斷在內心禱告「拜托不要跟我說話」,但找到空位坐下後,真立刻搭話。


    「從這邊是往琵琶湖西側前進,和彥根城剛好是反方向。」


    「所以呢,那又怎樣?」


    佳菜子不自覺地回應。她怕忽視不回應,真會侵門踏戶地直探她的隱私。


    「做設計的大叔,不是就住在彥根城附近嗎?」


    「什麽大叔,澤井先生可是替我們偵探社設計商標耶,這樣稱呼他太沒禮貌了。」


    佳菜子的話聲變得有些激昂。替回憶偵探社製作商標的設計師澤井一臣,在彥根有一間自己的事務所。佳菜子與他因某起案件認識,進而委托他替尚未有商標的偵探社設計商標。五十三歲、至今仍和母親同住的澤井,是個單身漢。雖然有二十四歲的年齡差距,但他舉手投足散發出的溫柔與包容力,相當吸引佳菜子。


    不知為何,真察覺到此事。


    「果然,叫他『大叔』你就會不高興。」


    真嗤笑一聲。


    「『果然』是什麽意思?」


    「你看這個商標。」


    真從皮製名片夾中取出自己的名片。


    「勿忘草和凝望勿忘草的女性側臉剪影,多麽充滿童話趣味的設計。而且,隻要仔細看這名女性的側臉,就覺得好像誰。短發的造型也很像,明明隻是剪影,真是不可思議。」


    真注視佳菜子的臉龐。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其實,大腦這個器官最喜歡自己了。此一輪廓也頗像來回憶偵探社時的澤井先生。換句話說,受到與自己相似的人吸引,然後會錯意,以為是戀愛。」


    「什麽會錯意,太過分了。」


    「哦,如果不是會錯意,就是那位大叔一廂情願的單戀?」


    「我沒有必要回答你。」


    「生氣了,臉也紅了。」


    「那是暖氣太強的緣故。」


    「從年齡差距來看,是戀父情結嗎?」


    「你不要胡言亂語。」


    光是聽到與父親有關的詞匯,佳菜子腦中便浮現慘遭殺害的父親沾滿鮮血的臉。那時的父親,比現在的澤井年輕十歲以上。


    「我們要去見的人年紀更大,和有戀父情結的人一起去,對方比較容易卸下心防。橘學姊大概是容易被年紀大的人疼愛的類型。這種特質可能是與生俱來,我沒有這種才能,待會要靠你多多幫忙。」


    真收起名片,默默拿出平板電腦,點開醫學電子書閱讀起來。


    莫非真隻是為了拜托佳菜子幫忙,才特地端出澤井的話題?


    從車站步行約二十分鍾,便抵達赤誠壽士與絹枝住的「un endroit雄琴」大樓,比約定的上午十點早十分鍾。


    八層樓高,以高雅棕色為基調的這棟建築物,說是溫泉鄉的度假飯店也不為過。


    站在鑲於大理石柱上的門鈴前,真代替退縮的佳菜子按下住戶號碼「701」。


    「您好。」


    聽聲音應該是昨天見過麵的久保見壽子。


    被真從背後推一把的佳菜子開口:


    「我們是回憶偵探社的人,敝姓橘。」


    「我馬上開門。請從入口右邊的電梯上到七樓,我會在梯廳等候。」


    聽到玄關大門的解鎖聲,兩人走進大樓。


    踏出電梯便看見壽子站在梯廳。壽子帶他們一起朝701室走去。


    不愧是年營收一百二十億圓公司的前任社長的住處,寬敞又明亮,設備也都充滿高級感。


    佳菜子心想,我一輩子也住不起這種高級大樓吧。


    「麻煩在這裏稍等,我去喚父親過來。請隨意坐。」


    壽子示意環顧室內的佳菜子坐客廳的椅子。


    「好的。」


    「真不錯的房子,我也想在這種地方度過餘生。」


    眼角餘光瞥向畢恭畢敬的佳菜子,真對著往裏麵走的壽子拋出少根筋的話。


    「欸,平井……」


    佳菜子盡可能露出恐怖的表情瞪著真說。


    「你似乎也挺喜歡的。」


    「不是這個啦。」


    「這裏應該有引進溫泉吧?」


    真又提高音量對著裏麵說話時,走廊上出現推著輪椅的壽子身影。


    「爸爸就是喜歡這裏的溫泉水,對吧?」


    一頭白發的壽士身形高大,坐在輪椅上。壽子這麽問他。


    「是啊。你們就是偵探?」


    壽士緩緩開口,嗓音沙啞,不容易聽清楚。他的臉上毫無生氣,眼神也很空虛。


    「敝姓橘,這位是……」


    「敝姓平井。」


    真起身,把自己的名片遞給壽士。


    「真年輕哪。」


    「一般人聽到回憶偵探,腦中浮現的應該是散發著濃厚昭和氣質的中高年人士吧?」


    看到真毫不在意對方是「taisho corporation」創始人,直言不諱地交談,佳菜子隻能暗自捏把冷汗,默默注視著他。


    「你們聽得懂我們老人家的話嗎?」


    壽士盯著真,眼神變得銳利,感受得到他的嚴肅。


    「那要看是什麽話題。或許沒辦法輕易理解吧,畢竟曆史的分量不同。」


    真笑著坐回座位上。


    「分量不同……是嗎?」


    壽士笑的時候隻動了左邊臉頰。


    「爸爸,別擔心,這兩位都是專家。」


    壽子把輪椅停在桌子旁邊,踩下車輪固定器,然後直接走進中島廚房,將咖啡機的咖啡倒入杯子,端給佳菜子他們。


    壽士麵前擺的則是裝著抹茶的茶碗。


    「請問,有沒有通知社區醫療大樓的醫師?」


    「我隻跟他說,今天早上偵探社的人會去瞭解一下媽媽的情況。」


    他們自家人似乎稱呼絹枝為「媽媽」。佳菜子再次感受到,他們與絹枝之間擁有二十八年濃厚的家族情感。


    「那麽,我們之後再去瞭解絹枝女士的病況。」


    「你就是擁有醫師執照的偵探嗎?」壽士詢問。


    「不,不是我。」


    佳菜子把目光投向身旁靠在椅背上,蹺著腳的真。


    「是你啊?」


    「是的,是我。我問過大學醫科的朋友,這裏的醫療大樓的腦外科醫師是神足醫師吧?他是我祖父的學生,嚴格來說,也不是外人。」


    「這樣啊,你認識我們家的醫師……平井先生,拜托你了,幫忙絹枝恢複正常。」


    壽士的右手按住在桌麵顫抖的左手,低下頭。


    「我不是以醫師的身分來這裏,不方便說什麽。但假使血腫造成腦損傷的情況不嚴重,確實可能是心因性失憶。這種情況,如同壽子女士的兄長所言,可以刺激她的腦神經,幫助她恢複記憶,順利的話,連認知功能都會複原。現在,絹枝女士對赤城先生有什麽反應?」


    「不確定她還認不認得我。」


    對於壽士的呼喚,絹枝並未回應。甚至,一看到壽士,就翻身背向他,蜷縮起身子。壽士皺起雪白的眉毛說,感覺是一看到他就討厭。


    「她對久保見太太也是一樣的態度嗎?」


    真詢問壽子。


    「我想想,好像差不多是這樣。」


    「對醫院的工作人員呢?」


    「對護理師似乎就不會別過頭。」


    「護理師是女性嗎?」


    「是的。啊,這麽一提,絹枝阿姨看到是男性護理師,似乎就會露出嫌惡的表情。」


    「她或許認為女性護理師才是照顧自己的人吧。關於認知功能,我還無法判斷,但在意誌表達方麵似乎沒問題,看來很有希望。刺激記憶中樞,這個方法滿可能成功,到時她就會一點一滴回想起過去的生活足跡和記憶。」


    聽到真的這番話,佳菜子感到十分意外。


    當然,她不是輕視記憶。若說構成人體的成分是水、蛋白質、脂肪、礦物質、醣類,構成「心」的成分就是種種體驗的記憶,換句話說,就是回憶。正因如此,她才會選擇現在的工作。她曾被親戚取笑「光是找回憶就能拿錢,真是輕鬆的工作啊」,但佳菜子隻回他們一句,她對這份工作感到驕傲。


    然而,她仍無法肯定透過回憶往事,刺激記憶中樞是有效的方法。真擁有醫師資格才敢這麽說吧,但就算她是專家,大概也沒有勇氣說得這麽肯定。


    以前浩二郎曾說,動物都有歸巢本能,人也一樣。這種本能遺留下來的痕跡,或許就是所謂的鄉愁。每個人都是反芻著回憶中的人、事、地,一邊往前邁進。高齡者搬往陌生的城鎮後,就會失去可供回憶的風景,所以很多長者似乎都會罹患失智症。像是他們想打開記憶的大門,卻一直找不到鑰匙孔,最後大腦細胞決定放棄尋找回憶。想想看,一般情況下,應該是新的城市比較新鮮有趣,可以活化腦細胞,但大多數的高齡者都會不斷想回到生長或住慣的地方。


    「這樣啊,關鍵還是在回憶……」


    壽士皺眉,低下頭說:


    「可是,我對絹枝瞭解不多。」


    「『瞭解不多』,是因絹枝女士很少提起自己的過去嗎?」


    佳菜子打開筆記本,飛快地詢問。


    「她不想說,我也沒辦法強迫她……」


    壽士瞄了壽子一眼,隨即別過頭。


    他露出含著苦澀食物般的表情,似乎十分難受。


    「您與絹枝女士,是在您的店裏認識的吧。」


    要找出記憶的線索,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把時間倒帶,回溯到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再慢慢把時間往前推進。


    「我從老爸那裏繼承位於梅田小巷弄的烏龍麵店『久屋』。絹枝每天都會來報到,最初跟她熟識的是我的太太,也就是壽子的母親。」


    壽士喉嚨似乎卡了痰,說話總夾帶輕咳,但聽習慣後,還是能理解他的意思。


    「當時您對她的印象是……?」


    佳菜子俐落地提問。


    「個子嬌小、身材纖細的女性,但吃東西很豪邁。吃完定食還能將一碗咖哩烏龍麵一掃而空。」


    「久屋」的定食每日附送不同的烏龍麵,有時候是咖哩烏龍麵。


    「但她隻喜歡咖哩口味。我太太還開玩笑地對她說:你吃的那麽多東西都跑到哪裏去了?」


    「那時候絹枝女士在哪裏上班?還是從家裏過來?」


    「我不清楚。」


    壽士的眼神遊移。


    浩二郎常對佳菜子說,先觀察眼睛的動靜就對了。別開視線、目光不定、瞪眼或閉眼,雙眼最能透露一個人內心的想法。


    「所以,您也不知道她是否在公司上班?」


    「不知道。」


    「您看到她做菜的手法,有什麽感想?」


    浩二郎和佳菜子都認為,絹枝曾從事飲食業。


    「不是外行人,從她用菜刀的樣子就明白。」


    「您和她聊天時,從未談及她待過哪間店、在哪間店工作之類的話題?」


    「沒有……」


    壽士否定的語氣十分微弱。


    「一起生活後,也都沒聊到過去的事情嗎?比如,味噌湯的口味是母親傳授等等。」


    壽士搖搖頭。


    「出身地呢?」


    「從沒提過,她大概有許多苦衷吧……」壽士喃喃自語。


    「苦衷?」


    「是啊。我的意思是,不想讓人知道的過去。」


    壽士銳利的目光注視著佳菜子。


    「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不,我不知道,從沒問過。說來丟臉,我非常依賴絹枝,要是她跑掉,我的店隻能關門大吉。」


    「赤城先生,您確信絹枝女士有不想讓人知道的過去,表示您有所根據,對吧?」


    佳菜子試著追問,否則會和壽子她們一樣,對絹枝的過去一點頭緒也沒有。


    「那是……」


    「您是不是想起什麽?」


    壽士目不轉睛地盯著佳菜子。


    他的眼神中似乎摻雜猜疑,不確定能否信任眼前的人。佳菜子思忖片刻,有些強硬地開口:


    「赤城先生,您太擔心絹枝女士,似乎變得很憂鬱。您的女兒和孫女十分擾憂,才會來找我們商量。隻要能讓絹枝女士好轉,任何方法都值得一試,不是嗎?」


    「話雖如此……」


    壽士瞥壽子一眼,一臉抱歉地低語:


    「壽子,你先離開一下。」


    「果然還是不想說給我聽?」


    「唔……可以這麽說吧。」


    「我們待會再把詢問的內容轉達給她,這樣您能接受嗎?」


    佳菜子向壽士確認。委托人畢竟是壽子,佳菜子不希望進行案件報告時引發爭議。


    「沒關係。」


    壽士閉上雙眼。


    「久保見太太,不好意思,方便請您配合嗎?」


    佳菜子向壽子鞠躬。


    「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你們。」


    「爸爸,我們就在裏麵,需要什麽喊我們一聲。」


    壽子也鞠躬回應,叮囑壽士一句後,步出走廊。


    「抱歉啊……」壽士說,但音量太小,恐怕傳不到壽子耳中。


    壽士端正坐姿,清了清喉嚨,緩緩道來:


    「當初,決定要改做串燒店後,絹枝立刻用很便宜的價格采購到高品質的雞肉。一開始我還不知情,等經營上軌道,才曉得她與某間養雞場簽了合作契約。」


    那是位於岡山縣、十分有名的養雞場,由於飼料混合葡萄皮,加上用放養的方式飼養,雞隻都非常健康。若非熟識的人,很難跟他們取得貨品。於是,壽士向絹枝追究此事。


    「然後,她一邊哭一邊向我坦白,那是她舊情人的弟弟。原來在我之前,她曾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而且沒結婚。我問她原因,她懇求我不要追究。我第一次看到絹枝那樣心慌意亂的樣子,也是最後一次。」


    「那麽,絹枝女士的難言之隱是什麽?」


    「嗯,之後,我有好幾次和她談及過去的機會。比如,過年煮年糕湯,湯頭要用清湯、白味噌、混合味噌,還是用柴魚高湯、雞湯,以及要放什麽料?大家的出身地不同,很容易聊到故鄉的習俗。」


    從壽士口中聽到高湯、味噌等話語,佳菜子自然地想像起他站在廚房的身影。


    「年糕湯真的很容易引起共鳴。那麽,絹枝女士煮的是怎樣的年糕湯?」


    「絹枝煮的年糕湯,是以白菜、雞肉、紅蘿卜為料,加入沒烤過的圓形年糕,湯底則是以海參高湯與醬油混合的清湯。我問過她,這是絹枝家的味道嗎?」


    「聽起來相當美味,跟我們家的作法不同。絹枝女士怎麽回答?」


    佳菜子家的年糕湯,是用昆布、柴魚高湯當湯底的白味噌湯,料則放入金時紅蘿卜、四十日白蘿卜、初生的芋頭及年糕,吃之前還要撒上柴魚片。


    「她隻敷衍地說,純粹是喜歡這個味道而已。雖然非常想知道她的出身背景,但她沒有健保卡也沒有駕照,實在無從確認,我才很自然地認為她有苦衷。」


    「沒聽她提過小時候的事嗎?」


    「完全沒有。」


    「她的朋友有沒有來店裏或家裏找過她?」


    「她有滿多朋友,但都是她搬來大阪後認識的。」


    「她是從哪裏搬來?」


    「岡山。」


    壽士的臉皺成一團。


    「會不會是在成長的地方發生什麽事?」


    佳菜子緊咬嘴唇心想:怎會問這麽笨的問題?我不該問壽士這個問題。


    「不管怎麽問,她隻說『饒了我吧』。我試著跟她提議再婚,但她相當堅持,表示到這把年紀不想拘泥於形式。」


    「就這樣經過二十八年,對吧。」


    佳菜子在筆記本上寫下「在不曉得出身地的狀況下,共度二十八年」。


    佳菜子暗忖,換成是她,就會想知道澤井的孩童時期是怎麽度過的,年輕的時候熱衷於什麽事物。想知道他喜歡什麽音樂、什麽書、什麽電影,喜歡吃什麽食物。假如不知道對方成長的足跡和曆史,感覺無法和對方一起生活。不是害怕,隻是擔心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結局可能會像〈雪女〉或〈鶴的報恩〉的故事一樣,隻嚐到短暫的幸福時光,隨即消逝。這麽一來,連找尋對方的線索都沒有。


    「你大概會覺得很奇怪吧。但有一次,絹枝對我說『我是配不上你的女人,如果你不信任我,我會痛苦得渾身欲裂,隨時都可能離開這裏』。你們認為,我還問得下去嗎?」


    壽士的語氣激昂,呼吸急促,右手不停顫抖。


    「但赤城先生,這次您允許令嬡委托我們回憶偵探社,調查的結果也可能讓絹枝女士不想回憶的部分浮現,這您可以接受嗎?」


    「隻要能讓絹枝恢複,怎麽樣都沒關係。況且,我也想在死前知道真相。」


    壽士的手、脖子、頭的擺動幅度愈來愈大,嘴巴開開闔闔。


    「赤城先生?」


    壽士對佳菜子的呼喚沒反應,眼睛上吊,瞪著天花板。


    「我來看看。」真從椅子上起身,跪在壽士身旁:「失禮了。」


    他先量脈搏,把耳朵貼在壽士胸口,接著對佳菜子說:


    「按下桌上的緊急按鈕,然後找壽子過來。」


    「好。」


    佳菜子按下緊急按鈕。就像醫院的呼叫鈴一樣,天花板的擴音器傳來一名女性的聲音:


    「請問有什麽事?」


    「赤城先生因心悸和氣喘造成心律不整,應該是心房顫動,請轉告醫師準備好抗心律不整藥物再過來。」


    真抬頭對著擴音器說,一邊解開壽士襯衫的鈕扣,並協助他用舒服一點的姿勢躺下。


    「知、知道了,馬上去告訴醫師。」


    對方不曉得真是何方神聖,隻能這麽回應。


    佳菜子打開客廳的門,來到走廊上,由於不曉得壽子他們待在哪個房間,隻能大喊壽子的名字。


    於是,壽子拉開最裏麵那一間的房門,飛奔而出。


    「怎麽了嗎?爸爸怎麽了嗎?」


    「他的狀況突然惡化,已按下緊急按鈕,並請醫師過來。」


    兩人回到客廳時,三名醫護人員衝入玄關。


    「爸爸……」


    壽子的呼喊聲在客廳中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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