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維克,我自己也會駕車,所以不要緊的。」


    「不,即使大小姐覺得不要緊,我也不能接受。更何況我不能讓大小姐做出操縱馬車這種危險的行為。」


    這裏是位於王都尼爾溫郊外的小型別墅大門前,蕾緹榭兒正與坐在車伕台上進行準備的路維克交談著。


    她的麵前停著一輛有著高貴設計的深褐色馬車,車體前方係著兩匹白馬。這是奧茲華德在搬家時送來的餞別禮,坐起來十分舒適。


    剛搬家那陣子,蕾緹榭兒都是用轉移前往學園,不過她發現了因為住處改變,上學路途的景色也有了變化,一邊眺望郊外景色與街景悠閑地前往學校似乎也不壞,於是最近又再次開始搭乘馬車通學。


    而現在這間屋子的事務必須由路維克與妮可負責打理,蕾緹榭兒不想額外增加兩人的工作而打算自行操縱馬車,但不幸被路維克發現,導致了現在的局麵。


    自己前世連馬都能騎了,駕車不過是小事一樁,正當蕾緹榭兒這麽想的時候,路維克從車伕座上一躍而下,打開了馬車的門。


    「讓您久等了,大小姐。準備已經完成,請您上車。」


    「……我明白了,那麽駕車就交給路維克你了。」


    「好的,請交給我吧。」


    蕾緹榭兒一坐上馬車,路維克隨即關上門,離開了窗戶的視野範圍。不久,「啪嚓」的鞭子抽打聲傳來,伴隨著馬的鳴叫,馬車喀啦喀啦地動了起來。


    由於更換了住處,出現在馬車窗邊的景色也有了改變。正當蕾緹榭兒眺望著樹木林立的恬靜平原光景時,她所乘坐的馬車搖搖晃晃地通過了尼爾溫的南門。


    (……這麽說來,我好像沒有去過街上呢。)


    看著不斷流逝的街道景致,蕾緹榭兒現在才注意到了這件事。難得從公爵家獲得解放,如果有機會的話想去街上逛逛,了解平民的生活。


    最終路克雷茲亞學園的正門終於出現在主要幹道的對麵,馬車駛進門後,在正麵玄關前停了下來,接著蕾緹榭兒在路維克開門護送下離開了馬車。


    「那麽路上請小心,大小姐。」


    「嗯,謝謝你,路維克。」


    於是路維克坐回車伕台上,再度揮舞韁繩踏上歸途。目送他離去後,蕾緹榭兒便朝著本館走去。


    「哦,朵蘿賽露妳來啦,早安。」


    蕾緹榭兒一踏進入口大廳,倚靠在前方梁柱上的魯卡斯便舉起單手向她打了聲招呼。


    「早安,在這裏見到您還真稀奇呢。」


    「哦,因為要是不在這裏埋伏的話,妳肯定又會跑得不見人影了。」


    「即使被埋伏,我還是會跑到其它地方就是了。」


    「慢著,今天妳要是又失蹤可就麻煩了。」


    蕾緹榭兒對他這種把人當成麻煩孩子的說法稍微有些不滿。原本打算加以無視直接離開,但魯卡斯叫住了她。


    「這是為什麽呢?」


    「因為今天上午有一場所有初等生都必須參加的演講。」


    「……我出席那種場合有什麽意義嗎?」


    「因為來了位罕見的貴賓啊,或許能聽見有趣的事情也說不定喔?」


    蕾緹榭兒對演講毫無興趣,也對內容沒有任何期待,不過他這種說法的確讓人在意。考慮到出現未知知識的可能性,蕾緹榭兒決定參加這場演講。


    「……明白了,我會參加的,地點在哪裏呢?」


    「在大講堂,說在餐廳樓上妳就知道了吧。」


    蕾緹榭兒轉念一想,總之就參加一下,如果能聽見有趣的內容就好;假如沒有就隨便找點事情做打發時間也無所謂。


    「話說回來,如果我沒出現在這裏的話,您打算怎麽做呢?」


    「最近隻有妳一直坐馬車上學吧,那天其他學生也在停馬車的時候,見到妳坐在車伕座上的我甚至懷疑起了自己的眼睛啊。」


    「當車伕意外地有趣喔。」


    「問題不在那裏吧!」


    大講堂位於本館二樓,正好就在餐廳的上方位置。蕾緹榭兒登上中央樓梯,抵達了大講堂。


    這裏的天花板比一般教室還高,座位從出入口朝講堂內部呈現微微傾斜的坡度,座位數也大約為普通教室的三到四倍,各個地方都逐漸有人就座。


    雖然前方的座位沒什麽人,但蕾緹榭兒仍刻意挑了前排最靠近走道的位置坐了下來。不管怎麽說,這個位置離出入口最近,是能在演講結束後立刻離開講堂的重要位置。


    「啊!朵蘿賽露小姐,早安。」


    蕾緹榭兒暫時漫無目的地眺望著進出大門的學生們一會兒,接著便與混在其中的米蘭妲蕾特對上了眼。


    「早安,來得真早呢。」


    「才沒那回事呢,我可以坐妳旁邊嗎?」


    「請便。」


    雖然米蘭妲蕾特在蕾緹榭兒身旁坐了下來,但似乎因為在最前排,她顯得有點坐立難安。


    「話說回來朵蘿賽露小姐,您還真有勇氣呢,竟然挑了最前麵的座位……」


    「因為這裏離門最近不是嗎?」


    「是、是這種理由啊……」


    到了第一堂課開始前的二十分鍾,至今空蕩蕩的大門附近,人開始多了起來,講堂因為比先前多出一倍的學生而顯得熱鬧,也能聽見互相爭奪座位的爭吵聲。


    「兩位早。」


    「哎呀,是吉克啊,早安。」


    伴隨著學生的人潮,吉克也走進了大講堂。由於蕾緹榭兒等人所在的桌子已經沒有空位,於是吉克在通道對麵的角落坐了下來,位置正好在蕾緹榭兒的隔壁。


    「今天的演講的主題究竟是什麽呢?」


    蕾緹榭兒向坐在兩側的友人問道。畢竟她隻是大致上聽魯卡斯說今天有演講而已,並不清楚其中內容。


    「是海軍長官瓦倫汀公爵以及魔法省長官布羅瓦公爵的演講,這就像是每年的例行公事一樣。」


    路克雷茲亞學園似乎每年都會邀請當時的國軍長官與魔法省長官,舉辦以所有初級生為對象的演講。隻是每年的演講主題都不同,因此有些年很有趣,有的年份卻很無聊。


    本來今年也邀請了國軍長官,但最近國內各地軍務繁忙,導致國軍長官也無法依照慣例前來,因此改由海軍長官代為參加。


    「公爵……換句話說就是五大公的各位大人呢。」


    「正是如此,聽說瓦倫汀公爵與布羅瓦公爵原本都是侯爵,但由於十一年前蘇菲利亞戰爭時的功勞得到認可,因此被授予了爵位。」


    「哦……」


    蕾緹榭兒一邊聽著吉克的話,腦中忽然浮現了學園長的身影。之前席爾梅斯曾經說過,魯卡斯出身的歐萊席歐家,是個自古就侍奉王國的侯爵家係。


    雖然不知道魯卡斯究竟立下了多少功勞,但為何已經被人稱做「深藍的獅子」的他依舊沒有晉升,停留在侯爵爵位呢?


    「好險!還以為趕不上了!」


    在課程開始的前幾分鍾,席爾梅斯衝進了大講堂,看來他似乎盛大地睡過頭了。


    「席爾梅斯同學,馬上就要開始上課了,你趕快就座比較好喔?」


    「咦!?但不是隻剩下離大家很遠的座位了嗎!」


    「我想……這也是沒辦法的。」


    席爾梅斯沮喪地走向空著的座位。見到他那宛如被拋棄的小狗般充滿哀怨的背影,明明不是自己的錯,蕾緹榭兒心中卻依然湧起了歉意。


    當上課鍾聲響徹大講堂時,門口同時有兩名男性走了進來。他們分別是一名留著落腮胡、外表看似嚴肅的男性,以及一名留有淡灰色的頭發與胡須的初老男性。


    「我是擔任海軍長官的諾曼.史考特.瓦倫汀,首先就由我開始今天的演講吧。」


    外表嚴肅的男性以低沉嗓音平淡地宣言。他光是這麽做就十分具有魄力,場內各處微微地變得有些躁動。


    瓦倫汀公爵的演講內容,主要是關於國軍的編製與錄取條件。普拉提那王國的軍隊是圍繞著由海軍長官率領的海軍,與陸軍長官率領的陸軍,以及同時管理兩者的國軍長官所建立的。入伍沒有身分限製,隻要通過考試,任何人都能加入。


    蕾緹榭兒覺得這件事與自己無關,迅速地轉移了注意力,不過部分男同學正滿腔熱血地豎耳聆聽。


    毫無疑問,席爾梅斯也是那些男同學之一。雖然他坐在蕾緹榭兒後方約四個座位的位置,但他身上正散發著即使最前排的自己不往後看也能有所察覺的興奮氛圍,身旁的米蘭妲蕾特則是困擾似地用手扶著自己的額頭。


    「那麽我的話就到


    此為止。」


    靜靜地說完預定的內容後,瓦倫汀公爵便迅速走下講台,將位置讓給了布羅瓦公爵。他的語氣從頭到尾都毫無高低起伏,是場不好也不壞,如同普通上課般的演講,雖然有部分學生非常開心就是了。


    「老夫是任職魔法省長官的威廉斯.吉爾巴.布羅瓦,接下來是老夫的時間,請各位再稍微奉陪老夫這個老骨董一下吧。」


    雖然會場微微地傳出笑聲,但蕾緹榭兒隻是隨興地在紙上抄寫術式。她隻是因為必須全員出席才會坐在這裏,並非是對演講內容感興趣。


    「……——因此,老夫等魔法省的官員們日複一日地開發更加優秀的魔法,並致力於將其泛用化。」


    正當蕾緹榭兒把靈機一動抄寫在紙上的術式隨興地加上數式,胡亂編寫展開術式的時候,布羅瓦公爵的演講也順利進行著。


    「舉例來說,這是老夫以前開發的浮遊魔法。雖然無法浮起太大的東西,但要浮起文書用的大小應該是沒問題的。」


    布羅瓦公爵拿起一支粉筆,並令其浮起在黑板上抄寫魔法術式。蕾緹榭兒稍微有點佩服這個術式的完成度。盡管大致上仍很粗糙,卻依舊極力避免追加多餘數式,采用了盡量不對演算領域造成負擔的簡潔構造,看來他魔法省長官的地位似乎不是浪得虛名。


    「長官大人!我們可以試試這項魔法嗎?」


    聽見從大講堂後方傳來的男學生聲音,正在抄寫詠唱的布羅瓦公爵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


    得到布羅瓦公爵的許可後,令人害羞的詠唱聲立刻開始在講堂中此起彼落,學生們的文書用具也紛紛漂浮了起來。


    「……使用魔法有這麽特別嗎?」


    看著眼前因為魔法實際發動而開心嘻鬧著的學生們,蕾緹榭兒感到不可思議。她每天都理所當然地使用著魔術,並不覺得是需要為此感到一喜一憂的事。


    「我想與其說是特別,不如說是覺得開心。因為在日常生活中幾乎不會使用魔法。」


    將浮起來的鉛筆盒放回原位後,吉克回答了蕾緹榭兒的問題。這麽說來,她也想起這個時代的魔法由於燃費不佳,無法頻繁使用。


    「平民的日常生活不會接觸到魔法,也不太清楚相關的事,但貴族似乎把魔法當作一種身分象征。」


    「身分象征?」


    「是的。雖然這是聽來的,他們似乎會在刺繡時使用讓動作變順暢的輔助魔法,或是在參加晚宴時引人注目而使用之類的……」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自己的表演能力越高越好,是貴族界的常識嗎……」


    這不就隻是徒具魔法之名的街頭表演嗎?打從最初見識到魔法的時候就覺得不適合用來攻擊了,沒想到真的是虛有其表的力量。


    正當他們聊起這種事時,威廉斯來到了蕾緹榭兒與吉克間的走道上。自從開始進行魔法演練後,威廉斯就一直像這樣漫步在學生之間,回答學生們的問題。


    「怎麽樣?有什麽問題嗎?」


    「啊,我想請教關於術式的這個數式——……」


    經過的威廉斯開口搭話,吉克趁著這個機會提出了各式各樣的問題。蕾緹榭兒雖然不打算加入他們,但由於無法使用魔法的緣故,於是便趴在桌上等待練習時間結束。


    「……」


    因此蕾緹榭兒也沒發現,和吉克結束交談後,威廉斯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自己隨手攤在桌上的術式。


    因魔法練習而顯得吵雜的講堂內,些許帶有惡意的竊笑聲傳進了蕾緹榭兒的耳朵裏。


    抬起頭,環顧講堂四周,發現有的學生刻意別開視線,有的則是刻意賣弄似地笑個不停,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他們多半是在取笑閑著沒事做的蕾緹榭兒,老實說真是無聊。


    然而,他們嘲笑的對象似乎不隻蕾緹榭兒一個。在她身後,席爾梅斯的附近坐著一名佩戴眼鏡、低著頭,金發碧眼的少女。這名將過肩長發高高綁成雙馬尾的少女也一直努力想發動浮遊魔法,卻事與願違。


    原先以為少女也是魔力值很低,但整個學級沒有魔力的人隻有蕾緹榭兒,況且若光論魔力低下的話,米蘭妲蕾特與席爾梅斯應該也一樣,因此蕾緹榭兒實在想不到她被取笑的理由。


    蕾緹榭兒注意到少女會不時抬起頭偷偷地看向某個地方,基於好奇沿著她的視線望去,發現她的視線前方是剛剛結束演講,正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海軍長官。


    不知道是沒注意到,還是不打算理會,瓦倫汀公爵也隻是凝視著前方一動也不動。他們兩個是不是認識彼此呢?


    接著又過了一段時間,漫長的演講終於宣告結束。練習時間結束後,蕾緹榭兒就完全沒打算聽講了,因此睡了過去。


    「結束啦啊啊啊!」


    等兩名長官離開講堂後,席爾梅斯立即站起身,朝蕾緹榭兒一行人的方向衝了過來。


    「快點去餐廳吧!我肚子好餓喔!」


    「說的也是,要是不快點去的話,感覺座位會被占光呢。」


    這時候,講堂出入口早已擠滿了眾多學生,座位上幾乎沒有任何人在。於是蕾緹榭兒也站了起來,打算離開講堂。


    「……沒有……沒有……」


    此時,一道不知所措的呢喃聲自眾人身後傳來。回頭一看,發現剛剛的眼鏡少女正左顧右盼地找著什麽,她先是摸了摸抽屜,接著將書包的內容物往桌上一倒,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妳在找什麽東西嗎?」


    「咿!」


    雖然直接無視也可以,不過拋下一臉著急的少女離開,讓人良心不安。蕾緹榭兒想著「或許能幫上什麽忙」而向她搭了話,可能是太過吃驚,少女發出了些微的慘叫聲。


    「那個、如果想找東西,我可以陪妳一起找喔?」


    「呃……不,那個……這個……」


    少女隻是被蕾緹榭兒搭話,立刻就變得不發一語、滿臉通紅,完全失去了冷靜。該怎麽辦才好,看來她似乎是個非常怕生的千金小姐。


    「……我在找鉛、鉛鉛筆盒,那是母親大人、的遺物……」


    隻要不心急慢慢等待,盡管內容支支吾吾的,少女仍開口說了話。蕾緹榭兒以這個情報為基準,回顧自己的記憶,印象中自己在演講途中看向少女時,她的桌上的確放著一個漂亮的木製盒子。


    「難不成,妳說的鉛筆盒是木製的嗎?」


    「是、是是是是的!」


    為了盡可能不嚇到少女,蕾緹榭兒小心翼翼地控製自己的說話音量及語氣,可對方似乎還不太習慣。緊接著,蕾緹榭兒以大講堂為對象使用了探索魔術。隻要知道外型,要用探索魔術找東西就很簡單了。


    「有個木製物體放在最後一排的最後一個位置裏,妳要不要去看一下?」


    「我、我我我這就去!」


    蕾緹榭兒告知搜索結果後,少女立刻前往最後排的位置,彎腰往桌子裏麵一看,隨後便眼睛一亮,拿出了一個外型圓潤、色調溫和的木箱。


    「找、找到了……就是,這個!」


    「能夠找到真是太好了。」


    「是……是的!」


    少女緊握著木製的鉛筆盒,發自內心鬆了口氣似地露出微笑,看來真的是很重要的東西。


    「那麽我就先走一步了,要好好珍惜那個鉛筆盒喔。」


    雖然留有為何少女的鉛筆盒會出現在離她座位如此遙遠的桌子裏的謎團,但平安找到才是最重要的。蕾緹榭兒這麽對少女說完,便朝大講堂的出入口走去。


    「那、那那個!」


    正當蕾緹榭兒打算走出門外時,背後傳來了少女的呼喚。她將剛找到的鉛筆盒抱在胸前,像是要讓自己冷靜下來似地深吸了口氣。


    「實在非常,感謝尼……!?」


    但在道謝時卻咬到舌頭,少女害羞似地捂著臉蹲了下去,直接躲進桌子的陰影中。


    「那個,不用客氣。」


    蕾緹榭兒對已經看不見身影的金發少女回答,隨即離開了大講堂,嘴裏不經意地向一同離開的朋友們嘀咕。畢竟對她而言,剛剛那位少女在各方麵都很令人吃驚。


    「她是什麽人呢?」


    「啊,那個人是維洛妮卡小姐。」


    令人意外地,回應蕾緹榭兒的人是席爾梅斯。


    「席爾梅斯同學認識她嗎?」


    「雖然不認識,但她是跟我一樣隸屬三班的公爵千金!」


    「公爵……千金?」


    「沒錯!她是今天來演講的海軍長官大人的女兒!」


    換句話說,那位名叫維


    洛妮卡的少女是瓦倫汀公爵的女兒吧,難怪她在演講途中會看向公爵。不過從公爵的那種態度來看,父女的關係似乎不太好,事實究竟如何呢?


    「比起這個,快點去餐廳吧!我先走一步囉!」


    「慢著,利夫!」


    席爾梅斯蹦蹦跳跳地跑過走廊,米蘭妲蕾特也慌慌張張地追了上去。


    ***


    自從演講結束後又過了幾天,蕾緹榭兒正在午休的走廊上漫步。今天吉克去幫老師的忙,而席爾梅斯及米蘭妲蕾特則因有事所以請假沒來學園,因此她接下來正打算前往魔術研究所。


    離下午的課程開始還有一點時間,走廊上到處都是在聊天的學生。他們一注意到蕾緹榭兒即將經過,就會立刻退到走廊兩側躲避;不過這樣反而方便行走,蕾緹榭兒倒希望他們盡量這麽做。


    蕾緹榭兒彎過轉角,正好在前方看見了魯卡斯與某人談話的身影。對方是個將深色的金發綁成雙馬尾,戴著眼鏡的女學生。


    (嗯?我記得那個人是……)


    是不久前在演講上幫助過,名為維洛妮卡的少女。她手裏抱著看似課本或筆記一類的書,感覺封麵的一部分似乎有點濕軟。


    「如果……的話……告訴……」


    「……沒什……!」


    由於距離太遠,蕾緹榭兒幾乎無法聽清兩人的對話。看來似乎是魯卡斯說了什麽,而維洛妮卡加以拒絕了,如今魯卡斯正在對維洛妮卡說明著什麽,她則搖著頭不斷後退。


    此時維洛妮卡突然朝蕾緹榭兒的方向衝了過來,或許是想強硬地中斷話題吧。魯卡斯也為了挽留而從身後朝她伸出手。


    「……!」


    在轉角處撞見蕾緹榭兒的維洛妮卡對她的存在顯得震驚不已,但隨即點了點頭便往走廊奔去,蕾緹榭兒甚至來不及搭話,隻能看著她穿過自己身邊離開。


    「咦?是朵蘿賽露?」


    追在維洛妮卡身後的魯卡斯注意到站在走廊角落,動也不動地看著自己的蕾緹榭兒後,停下了腳步。


    「午安,學園長,找維洛妮卡小姐的話,她往那裏去了。」


    蕾緹榭兒指著維洛妮卡離去的方向這麽說。聽見這句話後,魯卡斯不知為何一副很意外的樣子瞪大了眼睛。


    「原來妳認識維洛妮卡嗎?」


    看來他似乎是對蕾緹榭兒知道維洛妮卡的名字感到吃驚。


    「該說認識嗎,隻是之前在演講課堂上陪她一起找過東西而已。學園長才是,您剛剛跟維洛妮卡小姐談了些什麽呢?她眼裏有淚水喔?」


    剛才擦身而過時,蕾緹榭兒見到淚水滑過了維洛妮卡的臉頰。聽見她這麽說,魯卡斯了然於心似地皺起眉頭。


    「……她果然被人霸淩了嗎?」


    「霸……淩?」


    那究竟是什麽概念呢?千年前並沒有「霸淩」這個詞匯,魯卡斯沒發現蕾緹榭兒正在苦思個中含意,而是把她的呢喃當作回應,點了點頭。


    「雖然她擁有學園內屈指可數的驚人魔力,但由於同時罹患嚴重的魔力飽和症之故,無法順利施展魔法,情況跟妳很類似。」


    「是、是嗎……」


    「在將是否能使用魔法視為身分象征的貴族社會裏,維洛妮卡在有別於妳的不同方麵上被加諸了無能的烙印,即使在學園裏,她也被魔力至上主義的學生們藐視著。」


    途中出現了沒聽過的疾病名稱,卻不想因為詢問其意義而打斷話題,於是蕾緹榭兒暫時將其記憶在腦海的某個角落。


    「我想妳也已經知道她是諾曼的女兒了,不過她其實是個非常膽小的孩子。也因為她是戰友的女兒,我總會主動找她了解她的近況,但似乎因此傳出了不好的謠言。」


    「不好的謠言,是嗎?」


    「嗯,從那之後就出現了維洛妮卡拍我馬屁的謠言。」


    似乎因自己的能力不足感到懊悔,魯卡斯緊咬著下唇,露出像是做出苦澀選擇的複雜表情向蕾緹榭兒拜托道。


    「我說,朵蘿賽露,可以請妳幫助維洛妮卡嗎?雖然我能親自介入是最好的,但從現在的情況看來,即使我插手也隻會招致壞結果而已。」


    魯卡斯眉頭深鎖,以簡直像是會滲出血來的力道握緊拳頭。確實,如果謠言是源自於兩人的關係,魯卡斯的介入反而會讓維洛妮卡的處境更加不利。


    蕾緹榭兒再度看向維洛妮卡離去的走廊,朝魯卡斯點了點頭。反正自己早就幫助過她了,那麽即使好人做到底也無所謂。


    「我明白了,雖然不知道能幫上多少忙,但我會盡力而為。」


    「是嗎……謝謝妳。」


    告別了放下心來的魯卡斯之後,為了尋找維洛妮卡,蕾緹榭兒立即走向她離去的走廊。走廊上沒見到她的身影。正當蕾緹榭兒打算施展魔術時,一段細膩的鋼琴旋律傳進了蕾緹榭兒的耳中。


    琴聲十分溫柔沉穩,盡管因相隔了一段距離,音量並不大,依舊穿過牆壁傳了過來。這段時而迅速時而和緩、時而激烈時而輕柔的旋律能夠安撫聆聽者的情緒,令人不禁陶醉其中。


    蕾緹榭兒還記得學園的平麵圖,知道這附近有間音樂室。盡管不清楚演奏這段旋律的人是不是維洛妮卡,她打算姑且去確認一下,決定前往音樂室。


    蕾緹榭兒穿過抵達音樂室途中的最後一個轉角時,正好有三名千金小姐走進了音樂室。在她們進入房間的瞬間,那優美的鋼琴聲頓時戛然而止。


    「哎呀呀,妳在這裏啊,維洛妮卡小姐。」


    縱使蕾緹榭兒覺得直接闖進去也無所謂,但為了搞清楚現在的狀況,她從微微敞開的音樂室門縫間窺探裏麵的光景。


    「奧、奧德莉…小姐……」


    維洛妮卡語帶畏懼的聲音傳來。看來在那三名千金中,那名看似帶頭的豎卷發少女名叫奧德莉的樣子。


    「我說,妳今天也會達成我的心願吧?畢竟我們是朋友嘛。」


    「……」


    奧德莉以一副不像是麵對朋友,高壓且惹人厭的態度,手捂著嘴角竊笑道。


    「我啊,很想要妳的那個金色別針呢,送給我吧。」


    「咦……為、為什麽?」


    「哎呀,妳有什麽意見嗎?隻要說妳送給我了,然後去跟妳最喜歡的父親要個新的不就行了嗎?」


    從那三人的態度看來,她們應該不是真心想要那個別針,而是單純想搶走維洛妮卡珍惜的東西並以此為樂而已。這就跟那些為了自己開心,毫無意義地掠奪、殺害他人的家夥的思考邏輯是一樣的。


    「因、因為……那個是,母親大人……的遺物……」


    「什麽?難不成妳打算拒絕我嗎?」


    「……」


    奧德莉與另外兩位千金雙手抱胸,瞪著維洛妮卡,同時步步朝她逼近。這種行為已經算是威脅了,但維洛妮卡依舊沒有點頭。奧德莉一臉惱火地皺起眉頭,往維洛妮卡剛剛演奏的鋼琴看了過去。


    「我說……明明擁有高強的魔力卻用都不用放著不管,倒是很擅長音樂這種沒有任何價值的東西呢。就是因為妳老是玩這種東西,才會不聽朋友的心願吧?」


    奧德莉這麽說完,像是在炫耀般刻意舉起手來。


    「充斥全身的風之魔力啊,化為撕裂一切的利刃,寄於吾手貫穿敵人吧!風之剪刀(wind cutter)!」


    呼應奧德莉的詠唱,不斷卷起的風開始聚集在她的手掌上。


    發動風之魔法後,她一邊嘲笑音樂的事,手緩緩地朝放在鋼琴上的樂譜伸了過去。


    「住、住手……!」


    令人吃驚的是,在奧德莉的魔法碰到樂譜之前,維洛妮卡搶先一步拿走樂譜抱在懷中。奧德莉對此感到吃驚不已,為了搶奪樂譜朝而維洛妮卡衝了過去。


    「把它交出來!妳不配擁有這個東西!」


    「我才、不要!我絕不會交給妳!」


    「什!」


    或許是沒料到維洛妮卡會抵抗到這種地步,奧德莉驚訝地瞪大眼睛,撤回魔法後立刻高聲發出怒斥。


    「妳竟敢頂撞我,真是不知好歹!」


    因事情無法稱心如意而感到焦慮的奧德莉朝著維洛妮卡高高舉起手掌,做好挨打覺悟的維洛妮卡緊閉雙眼,卻遲遲沒有感受到疼痛。


    「抱歉,因為好像有人打算擅自毆打別人,一不小心就……」


    蕾緹榭兒從背後用力抓住了奧德莉打算揮下的手掌。


    「很、很痛耶!?放開我!」


    奧德莉扭動身體轉向後方,試圖甩開緊抓住自己手腕的蕾緹榭兒。但是


    嬌生慣養的她自然無法從使用了強化魔術的蕾緹榭兒手中逃離。


    「我剛才隻是偶然經過了這扇門前,卻見到幾位小姐用不正當的理由搶奪他人的財物,所以吃了一驚。」


    「什……!?」


    麵對蕾緹榭兒這一點也不客氣的說法,奧德莉瞪大雙眼,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我說妳,立刻給我收回那句話!並且馬上向被妳當成強盜的我道歉……好痛!!」


    蕾緹榭兒進一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奧德莉話說到一半就發出慘叫。


    「那麽,妳為何打算搶走維洛妮卡小姐母親遺物的金色別針呢?那才應該是妳不配擁有的東西吧?」


    麵對對方利用自己剛才的發言所提出的正論,奧德莉無言以對,完全回不了嘴。其他兩位小姐則畏於蕾緹榭兒的氣勢,僅是臉色發青地杵在一旁。


    「更何況……」


    蕾緹榭兒放開奧德莉的手,繼續開口。獲得釋放的奧德莉眼眶泛淚地摸著自己被抓住的手,和她一夥的那些千金則現在才朝她跑了過去。


    「如果有什麽話想說的話,就別耍些麻煩的陰險手段,直接說清楚才比較符合禮儀吧?對象若是朋友的話,不就更該如此嗎?」


    「……!我絕對不會放過妳!給我記住!」


    丟下一句怎麽看都像敗家犬虛張聲勢的話,奧德莉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衝出了音樂室,她的跟班也連忙追了出去。


    「那、那個!非常謝謝妳……」


    麵對坐在鋼琴椅上抬頭凝望自己的維洛妮卡,蕾緹榭兒隻是一邊看著奧德莉等人離去的房門,微微地聳了聳肩。


    「不需要向我道謝,我隻是很討厭那種做法,無法容忍做那種事的人而已。」


    確實也有受到魯卡斯拜托這個理由,但那不過是順便的,其實純粹隻是蕾緹榭兒想要協助她而已。


    (難不成現在的貴族其實很閑嗎?)


    蕾緹榭兒回憶起過去幫助米蘭妲蕾特時,也受到那些壞心眼千金小姐的莫名刁難與無意義的挑釁,令她不禁如此猜想。


    「比起這個,我有件事想拜托維洛妮卡小姐。」


    「好、好的!」


    「我想請妳再彈一次鋼琴。」


    由於不曉得蕾緹榭兒會提出什麽要求,維洛妮卡顯得坐立難安;但在聽見她的要求後,頓時愣了一下。


    「鋼、鋼琴?」


    「是的。其實我在過來之前聽見了妳的琴聲,那段音色非常美妙,聽了之後覺得內心變得十分平靜。雖然我不太了解音樂就是了。」


    蕾緹榭兒的表情相當認真,並非是在挖苦人。對維洛妮卡來說,已經許久沒有因為彈琴而被人稱讚了。


    「我、我很樂意!要是我這種演奏可以的話,我馬上彈!」


    伴隨這句話,維洛妮卡隨即攤開樂譜,開始演奏給蕾緹榭兒聽。蕾緹榭兒也走到三角鋼琴旁,閉上眼睛,沉浸於音色中。像這樣遮斷視線專心聆聽的話,簡直就像漂浮在名為音樂的海洋上,感覺十分奇特。


    「維洛妮卡小姐喜歡鋼琴嗎?」


    等演奏結束後,蕾緹榭兒睜開眼睛向維洛妮卡問道。雖然自己沒有練過鋼琴,但想彈到這種程度,想必需要相當程度的練習,光是單純的學習應該無法如此熟練。


    維洛妮卡聞言,低下頭去,手指離開了鍵盤。


    「我不知道,我是為了家人才彈琴的。可是,卻從來沒有被稱讚過……」


    「是這樣啊,不過我很喜歡呢。有機會的話,之後請務必再讓我欣賞維洛妮卡小姐的鋼琴演奏。」


    「當、當然可以!」


    大概是對蕾緹榭兒的話感到很開心吧,維洛妮卡雙手交握,大大地點了點頭。她的臉上浮現不知是高興還是害羞,稍嫌複雜的笑容。


    或許是這件事成了敞開心胸的契機,在那之後,維洛妮卡不時會一邊彈鋼琴,一邊稍微聊起自己家庭的事。


    縱使維洛妮卡是瓦倫汀公爵的女兒,不過她是所謂的庶子。母親在她出生時就已經過世,即使被過繼到父親家,也因出身不同跟家裏顯得格格不入,人際關係也很僵硬,在入學時就搬進了宿舍。


    「原來如此……那一定很難受吧。」


    「況且我也無法使用魔法,興趣還是園藝,因此變得越來越惹人厭……」


    「咦……維洛妮卡小姐也對園藝有興趣嗎?」


    「是、是的。明明是貴族的女兒,卻喜歡玩土,感覺很肮髒吧……」


    「沒有那回事,雖然我也很喜歡花草,但還沒親手培育過,妳真厲害呢。」


    麵對蕾緹榭兒直接的讚美,不習慣受到稱讚的維洛妮卡害羞似地別開視線。她應該一直都在尋找能夠認同自己的人吧。


    「我該去上課了,那、那個,實在是,非常感謝妳!」


    這時,時鍾顯示出下午課程將在五分鍾後開始,於是維洛妮卡俐落地收拾樂譜與鋼琴,笑著朝蕾緹榭兒道謝便離開了這裏。


    變得隻身一人後,蕾緹榭兒重新思索起現在的情況。現在的維洛妮卡可以說是單方麵地忍受著來自奧德莉一行人名為霸淩的攻擊。盡管過去有魯卡斯當她的靠山,但因為奧德莉等人的影響,現在她已經失去了這項依靠。


    (……原來如此,換言之,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戰爭吧?)


    蕾緹榭兒試著以戰況的角度來思索,發現一切都能完美吻合。在這空無一人的音樂室裏,她一本正經地針對「霸淩」這個詞匯的定義得出了破天荒的結論。


    「呐,茲巴爾同學,可以向你請教一件事嗎?」


    下午的課程開始後,蕾緹榭兒一如往常前往魔術研究所,接著向一同在書庫調查資料的茲巴爾詢問道。


    「好的,是什麽事呢?」


    「魔力飽和症究竟是怎樣的疾病呢?」


    在與魯卡斯交談時隻是聽完便不再深究,然而這是一項千年前不存在的疾病,求知欲旺盛的蕾緹榭兒是不可能不想知道的。


    「魔力飽和症是一種魔力難以向外釋放為特征的疾病。主要會產生無法使用魔法的影響,幾乎所有病例都是天生的,基於這是體質問題,所以無法完全根治。」


    「也就是常發生在魔力強大的人身上的疾病嗎?」


    「不,並非如此。發病跟魔力的高低無關,不過魔力越強的人越容易受到這種疾病影響,因此與魔力低下的貴族,以及本來就不太使用魔法的平民沒什麽關係。」


    茲巴爾表情一成不變地解釋了魔力飽和症的情況。由於他長年進行魔術研究,鑽研過大量的文獻與書籍,因此與僅對特定範圍知之甚詳的蕾緹榭兒不同,他在各種不同領域都累積了大量的知識。


    魔力飽和症雖然不到無魔力者那種程度,但也是種很稀有的疾病,同時魔力越高的人越容易受到影響。所以在現今這個時代,調查其原因與開發治療方法好像十分受到重視。蕾緹榭兒身處的時代是魔術的全盛期,盡管魔力的高低很重要,卻從未想過要將其釋放出來,自然也就不清楚規則。


    「不過,釋放能力的下降幅度似乎因人而異,有的人依舊能稍微放出,也有的人完全無法釋放,好像也有人能透過特殊媒介來釋放魔力。」


    「原來如此,各方麵都很複雜呢……」


    聽完茲巴爾的說明,蕾緹榭兒輕輕地點了點頭,整理起眼前的情報。現在維洛妮卡身上存在名為魔力飽和症的不利因素,敵人的司令是名為奧德莉的千金小姐。既然對方有這個打算,那麽我方自然也要加以迎擊。


    ***


    「請、請問……這究竟是?」


    「肚子餓是打不了仗的。」


    「咦?打仗?您在說什麽呢?」


    隔天,蕾緹榭兒等人便與維洛妮卡一同聚集在餐廳。由於班級不同會有時間對不上的可能性,因此蕾緹榭兒事先向與維洛妮卡同班的席爾梅斯尋求了幫助。


    雖然對維洛妮卡而言席爾梅斯隻是陌生的同班同學,但表裏如一是他的優點,即使初次見麵也很難對他抱持戒心。實際上她雖然有點警戒,卻依然跟著席爾梅斯一同來到了餐廳。


    「因為奧德莉小姐已經向維洛妮卡小姐宣戰了,同伴越多,比較能打破僵局。」


    「宣、宣、宣戰?」


    「沒錯,因此必須讓奧德莉小姐知道,妳是有同伴的。」


    奧德莉會對維洛妮卡糾纏不清,正是因為知道她沒有能提供幫助的援軍吧。實際上在戰爭中,也會優先進攻孤立無援的國家或領地,因此諸如點燃大量的火堆,或者


    準備比必要數量更多的燈等等,讓對手誤以為我方有許多夥伴的方法是很有效的。


    當然,這是場和平時代的戰爭,無法直接套用蕾緹榭兒戰亂時期的記憶,可即使隻是讓對手知道這裏有同伴存在,就可能讓對手的攻擊產生遲疑。


    「原來如此……雖然有點搞不清楚,但感覺很厲害呢!」


    席爾梅斯似乎聽不太懂,依然精神飽滿地回答。如果想在這場霸淩中獲得勝利,就必須借助大家的力量,因此蕾緹榭兒事先已獲得了吉克等人的協助。此時米蘭妲蕾特有點困惑地向坐在對麵的吉克說起悄悄話。


    「那個,總覺得事情聽起來有點誇張耶,是我的錯覺嗎?」


    「誰知道呢……我想朵蘿賽露小姐應該也有自己的想法吧。」


    總覺得稍微有些無厘頭,不過蕾緹榭兒卻非常認真。在這個沒有戰爭的世界,取代以軍隊與暴力屠殺敵人的方式,便是用壓力與話語摧毀敵人的精神。換句話說,戰爭型態產生了改變的說法是正確的。


    「請問,為什麽、要幫助我呢……?」


    「幫助朋友是理所當然的吧?」


    「咦……?朋、友……」


    或許是對朵蘿賽露脫口而出的這句話感到意外,維洛妮卡雙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反覆低聲念了幾次。


    「維洛妮卡小姐,如果可以,今後要不要也一起享用午餐呢?」


    「我、我接下來,也、也能跟各位一起吃午餐嗎?」


    「嗯,當然可以。況且比起一個人吃,跟大家一起用餐,食物也會更加美味。」


    雖然能看見奧德莉正在維洛妮卡後方瞪著自己,但維洛妮卡與蕾緹榭兒都並非孤身一人,況且餐廳有大量學生在,因此對方似乎沒打算前來找碴。


    (那麽,就來一決勝負吧。)


    於是經由蕾緹榭兒之手,一場名為「打敗霸淩」的戰爭正式展開。蕾緹榭兒無法全天候跟在維洛妮卡身邊,於是她拜托自己的朋友們幫了忙。


    奧德莉一夥人都與維洛妮卡不同班,因此上課期間就由同班的席爾梅斯來監視,休息時間就讓米蘭妲蕾特前往三班與他們會合。


    這時應該注意的,是米蘭妲蕾特必須先跟維洛妮卡,之後再跟席爾梅斯會合。米蘭妲蕾特跟席爾梅斯是未婚夫妻,如果席爾梅斯搶先去找並非未婚妻的維洛妮卡,他的舉動有可能會被當成花心。


    所以借由同是女性的米蘭妲蕾特先向維洛妮卡搭話來彰顯兩人的朋友關係,再以介紹未婚夫的形式讓席爾梅斯加入其中,就能不引來他人側目。


    透過減少維洛妮卡獨處的時間,就能將奧德莉一行人下手的時間限製在早上或放學之後,但基本上現在的貴族放學後大多都會排滿晚宴等行程。


    即使受到冷落,維洛妮卡好歹也是公爵家千金,既然敢於正大光明向她發出宣戰,能夠推測奧德莉家也是名門望族。同時身處上流貴族的她,放學後自然沒有多餘空閑,導致奧德莉等人的攻勢全部集中到了早上。


    「不過朵蘿賽露小姐總是讓人吃驚,沒想到會采用這種具邏輯性的方法來解決霸淩呢。」


    「畢竟戰爭最重要的就是戰略,我隻是想出了最適合的方法罷了。」


    晨間的三班教室,除了維洛妮卡以外還沒有任何人。蕾緹榭兒與吉克正在裏頭各自進行著術式準備。


    他們倆個不直接出現在奧德莉等人麵前是有意義的。不同於至今普通地上學上課的米蘭妲蕾特等人,蕾緹榭兒與吉克早已被當成不參加課程的幽靈學生。要是他們突然開始出席上課,很容易會讓奧德莉或其他學生起疑心。


    因此蕾緹榭兒決定從幕後使用魔術進行防護,為了提升防護的精確度,才限製了奧德莉等人的行動範圍。


    「這下子早上應該也沒問題了。」


    「好、好的!我今天,也會加油的!」


    蕾緹榭兒所施展的,是當課本或鉛筆盒等所有物交給其他人時,會自動回到持有者手上的魔術。維洛妮卡的物品經常被人藏起或是扔掉,這算是未雨綢繆。


    另一方麵,吉克運用自己偏門的魔力,將魔術用的魔導術式加以應用,改編成魔法用的魔法術式,對教室施展了記錄魔法。


    這算是水鏡的變種,透過設置在天花板與牆壁上,借此記錄下方或者前方的光景,是一種記錄時間告罄時,四個角落會自動折起化為冰製立方體,借此保存記錄情報的魔法。


    這種記錄魔術在千年前也被頻繁使用,主要是用來進行情報戰或是諜報活動。雖然是種隻要調整術式就能連同聲音一同記錄的優秀魔法,但缺點是持續時間短暫,會將時間帶特定出來也是基於這個緣故。


    在那之後經過數日的放學時間,蕾緹榭兒正與米蘭妲蕾特一起前往魔法同好會的活動地點。


    「最近總覺得奧德莉小姐變老實了呢。」


    「說的沒錯,不過還是不能大意。」


    在利用吉克的魔法偷偷保存霸淩證據的狀況下,蕾緹榭兒軍與奧德莉軍的戰爭大約持續了一周。這段期間,托米蘭妲蕾特等人的護衛及蕾緹榭兒等人之術式的福,奧德莉沒能搞出什麽顯眼的事來。


    但是騷擾減少之後,在餐廳裏見到奧德莉時,她的眼神反而日複一日變得更加尖銳,可以清楚推測出對方還沒放棄。


    「維洛妮卡小姐還真是壞心眼呢,嘴上說自己什麽都辦不到,私底下卻不隻對學園長,甚至還去拍朵蘿賽露小姐馬屁。不過妳們都很不受歡迎,某方麵而言還挺相配的。」


    說曹操曹操就到,奧德莉的聲音從對麵的走廊角落傳了過來。而且她似乎還逮到了維洛妮卡。原本推定她放學後應該會忙著趕行程,沒空惹事,難不成是刻意來找麻煩的嗎?


    「午安,奧德莉小姐。您似乎在談論有關我的話題,有什麽事嗎?」


    「……!朵蘿賽露小姐……」


    突然現身的蕾緹榭兒令奧德莉與其跟班先是瞪大了眼睛,隨即以一副仿佛在說「又是妳這家夥」的憤怒眼神看了過來。


    「無關人士可以趕快離開嗎?這是我跟維洛妮卡小姐之間的問題。」


    「若這是在說我的話,我反倒想問您,維洛妮卡小姐是我的朋友,因此我想自己應該不算無關人士才對?」


    「……哦,妳說自己是她的朋友?可是我也是維洛妮卡小姐的朋友啊,沒錯吧?維洛妮卡小姐。」


    奧德莉雙手抱胸,臉上掛著輕蔑的笑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看著維洛妮卡。她似乎深信維洛妮卡不會違抗自己。


    「那、那個……」


    維洛妮卡低頭抓著自己的裙?。蕾緹榭兒並未向她搭話,隻是默默等著維洛妮卡的回答。


    如果是以前的她,肯定沒有勇氣違抗奧德莉,隻會一味任由她擺布而已。然而維洛妮卡此時卻下定決心似地抬起頭,語帶顫抖地說:


    「不、不是!奧德莉小姐,才不是我的朋友!」


    「什……!」


    麵對維洛妮卡的反擊,奧德莉震驚地瞪大眼睛。在蕾緹榭兒背後的米蘭妲蕾特也偷偷做了個勝利姿勢。


    「我、我一直,都在被,奧德莉小姐霸淩……好比東西被搶走、課本被撕破,受到了各式各樣的欺負。」


    維洛妮卡筆直地凝視著奧德莉,從她微微顫抖的肩膀來看,不難看出她正在與恐懼奮戰,於是蕾緹榭兒在不被奧德莉發現的情況下,悄悄地摸了摸維洛妮卡的背。


    這個舉動讓維洛妮卡微微地張大眼睛,接著像是想讓自己冷靜下來般大大吸了口氣。或許是蕾緹榭兒的行動給了她勇氣吧,她的肩膀也不再顫抖了。


    「請、請您住手吧!我才、才不是任您、擺布的玩具!」


    見維洛妮卡使盡全力如此斷言,蕾緹榭兒心想「說得好」,同時在心底向她獻上掌聲。而奧德莉雖然因為見到維洛妮卡初次展露的一麵而顯得有些狼狽,但很快地又恢複一副盛氣淩人的表情。


    「可、可是妳有證據嗎?竟然說我霸淩妳,少胡說八道了,用嘴巴說誰都會!」


    麵對仍覺得自己處於優勢的奧德莉,蕾緹榭兒一言不發地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手掌大小的立方體,伴隨著冰塊裂開的聲響,折疊成正方體的箱子隨之打開,映照出裏麵記錄的光景。


    盡管隻是沒有聲音的影像記錄,仍確實顯示出奧德莉一夥人聚集在維洛妮卡座位上的畫麵。隻見奧德莉開口發出某種指示,其他大小姐遵照命令,將各


    種東西從維洛妮卡的書包或書桌裏拿了出來。


    但是因為蕾緹榭兒事先施加的物歸原主魔術的緣故,即使那些千金想把東西帶出去,它們也會自動回到原本的地方。於是感到震驚的她們打算用魔法將其攜出,試著使用了各個屬性的魔法,仍舊悉數被彈了回來。


    其他千金顯得十分混亂,而奧德莉在見到這副光景後更加憤怒,嘴上不停地叨念著什麽,當她們發現無法將東西帶走之後,便在桌子與椅子上胡亂寫了些難聽的話就離開了。


    順帶一提這是前天的影像,當天與維洛妮卡一同去幫忙老師的蕾緹榭兒之後趕了回來,迅速地消除了痕跡。


    「!!?」


    見狀明顯動搖的奧德莉張大眼睛後退了幾步。在千年前,也存在被發現使用這種魔術之後還刻意留下證據,將錯誤情報交給敵人的戰術,但她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胡、胡胡胡胡胡胡說八道!那、那個人才不是我呢!」


    「那麽就讓您看一下其他影像吧。所有記錄裏都出現了您的身影,不覺得以偶然而言太多了點嗎?」


    正如她所說,幾乎所有吉克記錄下來的影像都出現了奧德莉等人的身影。如果她看到這些之後依然堅持說是假的,那麽隻好找其他人來判斷了。


    「……這、這種作法太卑鄙了!竟然像這樣暗地裏耍手段,想抱怨的話就應該正大光明一點啊!」


    究竟是不耐煩或是感到焦慮了呢,奧德莉這麽大聲叫喊。聽見她事到如今竟然還說什麽卑鄙或正大光明的話,蕾緹榭兒隻覺得不知所謂。


    「就算您這麽說,可是奧德莉小姐您不也跟其他同夥的千金小姐們在暗地裏散播沒有根據的謠言,並借此抓住他人弱點趁人之危窮追不舍,所以我想您沒有資格說這種話才是?」


    「……!」


    聽見蕾緹榭兒的反駁,奧德莉氣得牙癢癢的,同夥的千金小姐也沒了平時的威風,有人因為困惑與恐懼抱著頭,有的則是捂住自己的臉,動作各不相同。


    「況且所謂的『霸淩』,對和平的現代來說就是戰爭了吧。戰爭當中應該沒有手段是卑鄙的才對?」


    「啥!?完全搞不懂妳在講什麽!妳腦筋該不會有問題吧!?」


    「我可正常得很。畢竟這似乎是現今的貴族規矩,我隻是入境隨俗而已。」


    「才沒有這種規矩啦!?」


    麵對奧德莉仿佛看到怪人般的眼神,蕾緹榭兒隻是一臉好奇地偏著頭。


    「那麽,所謂的霸淩究竟是什麽概念呢?」


    「啥!?霸淩就是霸淩啊!才沒有除此之外的意思!」


    「……指的不就是刻意藏起對象的物品進行騷擾、用話語直接挖苦攻擊他人,或是透過四處毀謗對象讓對手孤立等,這些用精神逼迫代替物理暴力的行為嗎?」


    「就、就是如此!那又怎麽樣!」


    「原來如此……這簡直就是在說妳呢,奧德莉小姐。」


    「!!?」


    聽見蕾緹榭兒麵無表情地這麽說,奧德莉才終於發現自己是在自掘墳墓。隻見她的臉變得越來越紅,肩膀也開始顫抖了起來。


    「記錄奧德莉小姐與您同伴行為的東西還多得是,況且現在的對話也有進行錄音,您是沒辦法脫罪的。」


    其實是沒在錄音,但由於不久前才看完記錄,奧德莉等人輕易地就相信了蕾緹榭兒的虛張聲勢,頓時變得麵無血色,臉色一下變紅、一會兒變白,她們還真是群大忙人。


    「如果學到教訓的話,就別再繼續想霸淩他人了,否則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妳的喔。」


    「……!我、我不管了!」


    最後奧德莉眼眶泛淚扔出這句話,便快速逃離現場。被丟下的兩名千金也慌慌張張地追了過去。


    「維洛妮卡小姐,妳不要緊吧?」


    等到那些人的身影都消失後,維洛妮卡像是鬆了口氣似地坐倒在地,蕾緹榭兒見狀立即上前關切。


    「我、我沒事。因為,朵蘿賽露小姐幫了我。」


    「是嗎,沒事就好。」


    維洛妮卡抓住蕾緹榭兒伸出的手站了起來。聽見蕾緹榭兒放下心來的答覆,維洛妮卡輕輕地聳肩露出笑容。在一旁看著她們兩人的米蘭妲蕾特也摸了摸自己的胸脯。


    「原本還擔心事情會變得怎樣呢……」


    「不過,這下她們就不能隨便出手了。」


    從她們的模樣來看,似乎已經沒有膽量繼續對我方出手了。蕾緹榭兒手上已經握有證據,就算她把目標換成其他人,對抗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那、那個……奧德莉小姐,還會,來找麻煩嗎……?」


    「就跟我剛剛說的一樣,她如果還想來就隻是繼續開戰而已。」


    「……雖然朵蘿賽露小姐當同伴很可靠,但如果成了敵人,感覺很可怕呢。」


    「??」


    從那之後,奧德莉的霸淩行為停了下來。原先猜想會不會在鬆懈時遭受奇襲,依舊警戒了一段時間;但奧德莉如今碰見維洛妮卡或蕾緹榭兒一行人,也變得會主動避開了。


    雖然直到最後終究不明白奧德莉為何要霸淩維洛妮卡,不過她自從和蕾緹榭兒交過手之後就再也沒霸淩過任何人,明顯變得老實許多,看來事情似乎真的解決了。


    「請問,朵蘿賽露小姐,您打算帶我去哪裏呢?」


    「要去魔法同好會的活動地點喔。」


    這天,蕾緹榭兒與維洛妮卡一起來到魔法訓練場。當兩人抵達訓練場最深處的區域,打開平時活動地點的門時,吉克與米蘭妲蕾特,以及席爾梅斯早已出現在這裏。蕾緹榭兒邀維洛妮卡進入,詢問她:


    「如果維洛妮卡小姐願意,要不要加入我們的社團呢?」


    麵對這份邀約,維洛妮卡瞪大雙眼當場愣住。由於組成了對抗霸淩共同戰線的緣故,維洛妮卡也早就知道蕾緹榭兒創立社團的事。


    但蕾緹榭兒既未提過這件事,而維洛妮卡也覺得,即使無法使用魔法的自己加入,一定也隻會礙手礙腳而已。


    「咦……但不是因為我會添麻煩,所以才沒被邀請加入社團嗎?」


    「哎呀,才沒那回事喔。」


    聽維洛妮卡這麽說,蕾緹榭兒搖了搖頭。如果會因為這種理由拒絕她加入社團的話,那麽從一開始就不會想從霸淩中幫助維洛妮卡了。


    「我怎麽可能會覺得維洛妮卡小姐礙事呢,隻是因為這個社團的活動內容對外界是保密的,才不想給正在遭受霸淩的維洛妮卡小姐增加多餘的負擔。」


    魔法研究會與其名稱相反,是個使用魔術的社團。再加上蕾緹榭兒在國家機密之中進行研究這個事實,以及魔術的存在,都是隻有包含魯卡斯在內的少部分教師知道的機密事項。


    蕾緹榭兒從魯卡斯那裏得知維洛妮卡因霸淩而痛苦不堪,因此判斷不能讓本就飽受霸淩所苦的她隨便卷入自己一行人的秘密中。


    況且在維洛妮卡的霸淩事件解決之前,無法排除奧德莉等人繼續纏著維洛妮卡的可能性,故多少也包含了防止情報泄漏這個理由。


    「所以才會在霸淩事件解決前不讓維洛妮卡小姐靠近這裏,絕對不是打算將妳排除在外。」


    蕾緹榭兒這麽說,轉頭看向維洛妮卡。而她或許仍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仍然瞪大眼睛張開嘴巴,愣在原地。


    「歡迎來到魔法同好會,維洛妮卡小姐,歡迎妳的到來。」


    蕾緹榭兒掛著淡淡的微笑,朝維洛妮卡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而維洛妮卡則小心翼翼地以雙手回握,臉上也逐漸洋溢出笑容。


    「是、是的!請多、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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