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哇哦!早上好,我是伊呂波音。」


    「感謝大家今天的收看。今天依然是個好天氣呢。現在我家的氣溫,竟然有三十三度。哎呀,怪不得會這麽熱啊。大家也要注意,不要中暑哦。」


    「……話說回來,這麽熱的天氣,又唱又跳太勉強了,所以今天我想在室內做一道菜,嗯,就日式料理吧。」


    「請看,哇,其實我是很擅長做菜。哎呀,真的。不是騙人的!所以呢,我想就做土豆燉肉吧。」


    ?


    這家店靜悄悄地建在江戶川東岸的廢棄樓群的縫隙裏。


    經營的是來路不明的進口雜貨,一看就是家可疑的商店。


    店裏坐著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他是個穿著花哨襯衫的墨西哥人。他一邊抽著變短的雪茄,一邊翻著褪色的日本漫畫雜誌。


    「我回來了,愛德。」


    擅自走進店裏的八尋,把搬來的東西扔到老板坐的櫃台前。那是一個有八尋那麽高的細長的白木桐木箱。


    「就你一個人嗎,八尋。委托人帶來的那些護衛怎麽樣了?」


    店主愛德——愛德華·瓦倫斯艾拉,在翻著漫畫雜誌的同時,不耐煩地瞥了一眼八尋的臉說道。


    「護衛?你不如說是監視的吧。」


    八尋冷淡地回答道,從口袋裏拿出銀色的金屬片。那是不鏽鋼製的識別票。這是從監視八尋的雇傭兵的脖子上扒下來的。


    「嗯,死了啊。」


    愛德用毫無感情的語氣說道。


    因為踏入了危險地帶二十三區而喪命,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對於雇傭兵來說那就更平常了。倒不如說能在二十三區出入多年,卻仍還活著的八尋顯得更不正常。


    「遇到了魍獸的襲擊。是像黑色的大狗一樣的東西。地點是在千住的警察署附近。」


    「原來如此。」


    愛德仔細記下了八尋的說明,然後把那張便條貼在了牆上的地圖上。


    信得過的魍獸的情報能以高價進行交易,更重要的是,知道這些信息,會大大增加生還率。所以比起雇傭兵們死亡的始末,在二十三區出現的魍獸的情報,對愛德來說更為的珍貴。


    「那麽,要的東西怎麽樣了?」


    「就是這個吧。因為沒有像博物館那樣顯眼的地方了,所以找起來很費勁。」


    八尋指著運回來的行李說道。


    愛德隨意地打開了桐木箱。裏麵放著一把裝在刀袋裏的日本刀。


    從刀袋裏取出來的,是打刀拵形的日本刀。也是博物館級的可怕且古老的東西。


    「國寶“九曜真鋼”嗎……嗯,好像是真品啊。」


    看了一眼桐木箱底的附注,愛德滿意地笑了。那是用毛筆寫的筆跡,對八尋來說那隻是一個謎一般的記號。


    「那種文字你看得懂啊。即使是身為日本人的我,也完全不知道是寫了什麽。」


    「當然。不然,我可就當不了美術商了。」


    「美術商。」


    聽著愛德驕傲的發言,八尋不禁失笑道。


    從無人的廢墟東京,搬出有價值的美術品,然後賣給國外的人。這就是愛德的工作。但這並不是可以稱為美術商的高尚的工作。頂多隻能說是收廢品,或者是趁火打劫。


    「有什麽不滿意的嗎?」


    「不。隻要肯付錢,我完全沒有意見。」


    八尋自嘲似的笑著搖搖頭。受愛德的委托進入二十三區,回收美術品是八尋的工作。也就是說他才是趁火打劫的小偷。


    對於把自己國家的美術品賣到國外,他也並沒有罪惡感。倒不如說在滅亡的國家裏隻剩下財寶這一點也太滑稽了。


    「報酬嗎。我當然會付錢啦。」


    愛德從抽屜裏取出一疊鈔票,隨手放在八尋麵前。那是用橡皮筋捆起來的,有點髒的美鈔。張數不算少,但也並不是預期的金額。不足一萬美元,不用數一看就可以知道了。


    「工作的酬勞不是五萬嗎?」


    「但是有中介手續費啊。」


    麵對八尋不滿地詢問,愛德毫不畏縮地說道。


    「和委托人的交涉。美術品的鑒定。做什麽都要花錢的。而且情報也不是免費的。」


    「所以,為什麽是你那邊拿的錢更多啊。你隻是在舒適的店裏讀無聊的漫畫而已吧。」


    「會被說成無聊,真是出乎意料啊。這可是日本的漫畫雜誌,如果肯拿出來的話,是可以賣高價的啊。這可是珍貴的《所羅門?羅亞》連載前的讀完版啊。」


    「我想說的可不是這個啊。而且那本漫畫雜誌也是我跑到二十三區冒著生命危險撿回來的吧。」


    八尋有些焦躁地壓低聲音說道。


    愛德緩慢地吐出雪茄煙,微微一笑。


    「有意見的話,下次就請接受別的公司的委托。如果還有我以外的人願意雇用你這個日本人的話。」


    八尋的手中傳來聲音。那是不鏽鋼製的狗牌,因為難以承受八尋的握力而發出的折斷的聲音。八尋把扭曲的狗牌摔在櫃台上。


    愛德誇張地聳了聳肩,仿佛在說“好可怕”。


    「要錢的話,不如接受黑社會的工作怎麽樣?奇巴的毒品組織正在尋找有本事的保鏢。憑你的實力的話,一定能賺大錢。」


    「我可不想接受殺人的工作。如果目標是你的的話我也可以考慮一下。」


    八尋用不愉快的聲音說道。艾德無奈地歎了口氣。


    「日本人真是不懂恩義。」


    「被人宰成這樣,有什麽恩義可言。」


    八尋生氣地說著,然後抓起櫃台上的那一捆美鈔。然後把上麵的皮筋揭下來,把錢放進了口袋裏。


    「……關東地區的民間軍事公司紛紛開始集中戰鬥力了。販毒團夥的人很緊張也是因為這個。看來最近在二十三區會有大動作了。」


    對著默默準備離開店裏的八尋,愛德突然對他的背影喊道。


    八尋停下腳步回頭。


    「大動作?」


    「具體的內容不清楚。如果願意出情報費的話,也不是不能查。」


    「誰要啊,那種事情和我沒關係吧。」


    「但願如此。但據說,有一幫人在四處打聽進出二十三區的回收商的消息。你也要小心點啊。」


    愛德用漠不關心的口氣說著,然後又開始翻閱漫畫雜誌。


    民間軍事公司正在調查回收商——愛德的話,是對八尋的警告。這確實是令人在意的信息。


    話雖如此,但也並不想為此而感謝愛德。因為覺得給八尋的報酬太少了,所以就事先就把這個作為情報的費用給扣除了。也不是說這樣不好,但作為日本人的八尋隻是希望好好做生意而已——


    去死吧,老頭子,在心裏這麽說,八尋離開了店裏。


    2


    事情的始末據說,是一顆隕石造成的。


    那是直徑不到四百米的小岩塊。被命名為“惡龍”的那顆小行星,就像在嘲笑天文學家們樂觀的預測一樣,反複進行不規則的軌道變更,進入了地球大氣層。無數的碎屍散落在日本島上。


    隕石墜落時的衝擊,可以與最大的九級的大地震相匹敵。以落下地點為中心形成了直徑數公裏的隕石孔,給整個日本帶來毀滅性的災害。


    但是悲劇並沒有就此結束。


    受隕石撞擊的影響,地殼變得不穩定,火山開始頻繁的活動。包括富士山在內的多座火山同時爆發了大規模的噴發。


    噴石和火碎流以及大量的火山灰,使日本國內的交通網完全崩潰。


    在那之後,各個地方開始出現顛覆現有生物學常識的凶猛怪獸和生物。


    那外形酷似神話故事中的怪物,就是後來被稱為魍獸的異形生命體——


    它們無差別地襲擊並吞食人類,破壞街道。


    但狩獵用的霰彈和各種步槍的子彈根本不是魍獸的對手,別說警察了,連自衛隊都無能為力。因隕石墜落而陷入混亂狀態的日本政府至此完全喪失了功能。在魍獸出現後的一周內,日本損失了一半的總人口。


    當然,國際社會也沒有對其慘狀坐視不理。


    世界各國也都在籌備捐款和援助物資,準備派遣國際緊急救援隊。


    這篇報道也給許多被悲劇打擊的日本人帶來了勇氣。就像日本這個國家過去所經曆的那樣,遭受過去前所未有的災害,在災害中重建,即使會花費許多的時間,但總有一天一定會恢複到原來的和平生活。大家都抱著這種毫無根據的期待。


    那之後又發生了異變。


    沒有任何預兆的,但是,全世界的政要、國家元首以及宗教領袖們不約而同地向民眾下了命令。


    殺光日本人。將他們滅絕。


    大殺戮——“狩獵日本人”就此開始。


    殺戮瞬間蔓延到了全世界,各國軍隊迅速開始進攻日本。


    大殺戮的目的是為了大義。


    聯合國表示,這是為了防止在隕石上附著的病毒爆發感染而采取的緊急措施,一些國家則主張,處於危機狀況的日本人其實正在策劃大規模的恐怖活動。


    許多宗教家則說,日本其實就是啟示錄中記載的大淫婦巴比倫本身,是肮髒靈魂的巢穴。


    其中最具壓倒性影響力的說法就是,魍獸其實是日本政府秘密開發的生物武器。


    並不是沒有人質疑這些言論,隻是這些質疑的聲音並沒有被上麵采納。結果就是,人們像被點燃了一般,開始對日本人進行憎恨、恐懼,然後將他們殺戮殆盡。


    在這場暴亂中,日本這個國家消失了,在海外的日本人也因為遭受到了無情的暴力,一個接一個地喪命了。


    不久,由於隕石墜落而造成的自然災害平息了,大殺戮也同時結束了。


    這是小行星“惡龍”落下後約半年後的事情。


    在此期間的犧牲者總數達到了一億兩千六百萬人以上——


    然後,日本人就此滅絕。


    3


    「——哇!大家好,我是伊呂波音!」


    「感謝大家今天的收看。話不多說,大家注意到了嗎?是的,我今天換了一套新的衣服。沒錯,這是新衣服!嘿嘿——嘿嘿——!」


    「不過呢,這件新衣服的露出度會比之前的那件稍微高一點嗎?不過,如果是的話還真是讓人不好意思啊。有些害羞啊,不過畢竟是夏天嘛。」


    「不過,說實話,之前的衣服胸前有點緊,一不小心就會彈起來……不對,不是這樣的!不是因為胖!隻是又成長了一點而已!」


    ?


    通過使用常磐線的鐵橋徒步橫穿江戶川,侵入被封鎖的隔離地帶。


    靠近金町站舊址的私立大學的廢校舍。那裏就是八尋的住所。


    因為大殺戮而向日本派遣軍隊的國家有三十多個。其中的八個國家現在還在繼續駐紮,打算分割統治日本全境。


    但是,因為本應該成為被占土地領民的日本人已經滅絕了,所以領土的人口密度非常低。


    因為占領軍也隻在主要港口和大城市駐紮。所以日本列島的大部分地方處於無政府的狀態,因此也成為國際恐怖分子和罪犯橫行的無法無天的地區。


    但是,這之中也有些地方是連這些犯罪分子也很少涉足的。


    那就是二十三區——也就是過去被稱為東京都的地區。


    日本政治經濟的中心地。過去的首都被指定為隔離地帶的理由非常簡單,因為對比其他地方,這附近的魍獸出現率高得驚人。


    而且這些凶猛危險的個體,越靠近市中心比例越高。


    這就是盡管大殺戮已經過去四年了,但現在東京都內的建築依然保持原樣,就連很多昂貴的美術品和工藝品都沒有人問津的原因。


    那裏是沒有人支配的,魍獸的棲息地。


    正因為如此,八尋才會選擇住在那裏。隻要住在二十三區內,就不會被強盜襲擊,也不會被闖空門。


    如果被魍獸襲擊的話直接解決它們就行了。如果是人的話,就不能那麽簡單了。


    雖然禁止殺人的法律已經隨著國家滅亡了。已經沒有人去會指責八尋的罪行了。即便如此,一旦越過殺人這條線,就會失去自己是日本人的底線。


    當然,這也隻是一種感傷。隻是自己的自我滿足罷了。


    但是,也會有:不會死的自己卻奪走了他人的生命,這不是很不公平嗎。這樣的想法。


    所以,八尋不會殺人。


    為了不忘記自己是日本人和人類。


    「嗯,不過嚴格說來,非法侵入住宅和盜竊也都是不行的。」


    擅自闖入無人的大學校園的八尋,不知在對誰低聲地說:“這種小事就饒了我吧。”


    因為一個人待在空曠的教室裏顯得不自在,所以八尋使用的主要是研究生用的狹窄的研究室。把行李扔到沙發上,準備一頓簡單的晚餐,晚餐隻有罐頭、巧克力和礦泉水。


    如果是拜托愛德的話,不管是肉還是魚,甚至是剛烤好的麵包,他都能幫忙拿來,但實在是不想去嚐試這種愚蠢的事情。因為不知道會被宰成什麽樣子。


    八尋之所以會以大學校園為據點,是因為建築物上設置的太陽能發電係統還可以使用。雖然太陽光麵板的大部分破損了,性能也下降,但仍有足夠的電力供八尋一個人使用。


    拿出從白天就開始充電,並且早就充電完畢的改裝智能手機開機後,八尋進入了軍用數字通信網。過去的八尋是不知道做黑客的方法的,但因為一個人呆在這個街道上,他有充足的學習來時間這類知識。使用專用工具侵入線路後。通過駐紮在北關東的加拿大軍隊的服務器,然後連接到海外的信號頻道來使用。


    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頻道。


    在八尋的改裝手機畫麵中出現的是戴著有野獸的耳朵的假發的美麗少女。


    「——哇哦!晚上好,我是伊呂波音!」


    「謝謝大家今晚的收看。到了晚上終於涼快一點了嗎……然後,接上,完成了!怎麽樣?能聽到我的聲音嗎?可以嗎——可以嗎!」


    聽著對方顯得過分熱情的寒暄聲,八尋一臉輕鬆。


    銀色的頭發和翠綠的眼睛。還有讓人聯想到偶像和動畫角色的奇特服裝。這個自稱伊呂波音的少女,是一位在網絡上的主播。


    直播的內容也以閑聊為主。還有就是一些烹飪的實況,偶爾還會有樂器的彈唱和舞蹈。


    不過,她的直播內容其實並不是那麽的有趣。


    除了本人的長得好看之外,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談話的內容就是一般的閑談,廚藝也平平無奇。因為運動神經很好,所以舞蹈跳的出乎意料地好,但她的唱功卻是毀滅性的。


    所以,她直播的播放量也不算很多。有些可以達到三位數,但大部分直播隻播放了幾十次就結束了。


    盡管如此,對八尋來說,她的直播仍是獨一無二的特別的東西。


    因為她在直播裏說的是日語。


    伊呂波音是一個日本人。又或者可以說是與日本淵源頗深的人。


    她在為已經滅絕的日本人,在用已經滅亡的國家的語言在說話。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單純的角色塑造。這種可能性也是非常高的。像伊呂波音這樣的人物其實是不存在的,或許隻是有人在惡意的欺騙日本人。但是,八尋覺得這樣真是這樣也沒關係。


    她說出的令人懷念的語言,給了八尋還有自己以外的日本人還活著的幻想,這給予了八尋救贖,這就是事實。


    「那麽,今天晚上我打算來回答我收到的各位的提問。第一個問題是這位的!東京都的八尋先生!感謝你一直以來的支持!」


    「耶!」


    聽到直播裏的人念出的名字,八尋擺出了勝利的手勢。這個八尋自然就是八尋的網名。也就是說八尋發送的信息,已經被音給接受了。


    「八尋先生,聽說您住在東京,這是真的嗎?設定上音也是住在東京的,所以我們算是鄰居吧。如果能見到你就太高興了……所以,關於今天的第一個問題——」


    把臉湊到改造後的智能手機上,八尋像是要少女吃進去似的凝視著她。


    但是,八尋卻沒能聽到音接下來說的話。因為突然響起的槍聲淹沒了她從喇叭裏傳出的聲音。


    「……哈?」


    他一瞬間愕然地抬起頭,然後下一刻,八尋已經條件反射地抓起刀,衝出房間。槍聲現在還在持續。聽聲音是從院子的方向傳來的。


    「為什麽,怎麽會有人在這個地方……!?」


    因為魍獸是不使用槍械的。所以肯定是這個大學裏進來了人。而八尋現在則理所當然地認為,是誰在無意中闖進了二十三區,然後被魍獸給襲擊了。


    當然,因為進入被封鎖的隔離地帶的然後被魍獸襲擊完全可以說是入侵者自作自受,八尋其實完全可以不提供幫助。隻是,讓入侵者死在自己的居住地外是不行的。因為如果魍獸們受得血腥味的吸引而聚集過來的話會變得非常麻煩。


    一腳踢開鎖早就壞了的門,八尋向院子裏跑去。然後,他驚訝的停住了腳步。


    「哎呀!?」


    被打飛的人的身體,從八尋的眼前掠過,然後猛的撞在牆上。那是一個穿著防彈背心的大個子男人。地上滿是破碎的窗戶玻璃,男人就那樣血淋淋地倒那裏。


    「啊,鳴澤八尋!」


    麵對呆立在原地的八尋,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那是一個東洋係的年輕女性。是一個穿著無袖旗袍風格的服飾的嬌小少女。左右不對稱的黑發,頭發上有著華麗的橙色挑染。


    年齡看上去和八尋差不多。也是十幾歲左右吧。明明是在二十三區活動,但裝備看上去是如此的輕便,看上去完全沒有帶著像樣的武器。不過,使用類似合氣道的奇妙格鬥技,把穿著防彈背心的男人摔出去的肯定是這個少女。


    「嗚……呃…!」


    穿著防彈背心的男人把手裏的smg對準了少女。


    麵對對準自己的槍口,橙色頭發的少女麵不改色。但還沒等男人來得及扣動槍的扳機,別處就傳來了槍聲。右手腕被打飛,男人發出了慘叫。


    向那個男人開槍的,是一個和帶著橙色挑染的少女長得一模一樣的另一個少女。


    大大的眼睛讓人聯想起反複無常的貓。超脫世俗的端正容貌。二人有著連一般姐妹也很難擁有的非常相似的外貌。


    兩人各留長了一邊的發型,剛好左右對稱。除此之外其他都相差無幾。


    隻是兩個女孩的挑染的顏色不同。第二個少女的挑染是青色的。


    她們所穿的旗袍風的服飾,也是和各自的挑染的顏色是一樣的。


    青色頭發的少女又再次扣下了手上的手槍扳機。


    雖然沒有花時間去瞄準,但卻非常精準的打中了目標。男人的眉心被子彈給射穿,就那樣保持著拿槍的樣子倒在那裏再也沒有了聲音。


    「小茲,這邊。是鳴澤八尋。」


    橙色頭發的少女向有著同一張臉的少女揮手道。


    被稱為“小茲”的青發少女,一邊把槍放回大腿上的槍套裏,一邊走了過來。


    「鳴澤八尋。是鳴澤八尋?真的嗎?嗯,很年輕啊……雖然眼神有點凶,但長得還蠻可愛的。而且還給人一種很有趣的感覺。」


    橙色頭發的少女,從正麵凝視著弘,然後輕輕地哼著鼻子道。


    八尋握著刀柄,沉默地看著她。


    同時在腦子裏拚命思考著。她們為什麽會在這裏。她們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她們的目的又是什麽。她們究竟是敵是友——


    「對於突然來訪這點我們向你道歉。鳴澤八尋」


    青發少女平靜地說道。


    雖然兩個人長得一樣,但從各自的眼神中卻能看出,兩人的性格截然相反。與像小貓一樣眼裏充滿好奇的橙發少女相比,青發少女的眼睛裏仿佛沒有任何感情。


    「突然的來訪……所以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好像是哪個民間軍事公司雇傭的戰鬥員吧。一直在跟蹤我們。似乎是為了阻止我們和你接觸。」


    「民間軍事公司的人,可為什麽…」


    八尋皺起眉頭反問。腦中閃過的是白天愛德的警告。


    民間軍事公司正在調查回收商——他的話在說出的當天就應驗了,這絕非偶然。那個男人搞不好一開始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那是……」


    正打算回答八尋問題的青發少女,忽然眯起眼睛拔出了手槍。然後把槍口對準了倒在地上的那個男人。就是那個一開始被橙發少女甩出去的,那個穿著防彈背心的男人。


    「鳴澤…八尋哦哦哦哦……!」


    男人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八尋,大吼道。他的肌肉開始異常地隆起,連包裹在外的防彈背心都被撐破了。


    「還有意識嗎?」


    青發少女扣動扳機,毫不留情地向男人的眉間射擊。像機器一樣精確的射擊。穿透力出色的九毫米子彈貫穿男人的頭骨,給他的大腦帶來致命的打擊——不,應該說本應如此的。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男人的動作也並沒有停止。被自己流出的血染遍了全身,男人卻怒吼著露出了歡喜的表情。男人的雙眸閃爍著光輝,瞪視著八尋。


    「這家夥…是怎麽回事啊…」


    出於本能的恐懼,八尋拔出了刀。對這個男人現在的姿態,八尋感受到了與魍獸同種的——或者可以說是更強烈的厭惡感。


    「f劑——!」


    青發少女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脖子上。在其左頸動脈附近插著一個直徑約五厘米的圓筒,形似注射器。裝在汽圓筒裏的是紅酒一樣的深紅色液體。其中的絕大部分已經打入男人的體內,然後賦予了他異樣的生命力。


    「小茲!退下!是法夫尼爾士兵。」


    橙發的少女發出“咚”的一聲,跳了起來。靈巧地使用自己嬌小的身體,擒住了男人的手臂,然後用自身全部的重量將對方的手臂往不可能的方向扭轉。


    令人不快的聲音響起,男人的左臂被折斷了。


    但是男人卻完全不顧自身的疼痛,用折斷的手臂將橙色頭發的少女甩了出去。


    「朱莉——!?」


    看到這幅景象的青發少女發出慘叫。


    「真是嚇了一跳啊……」


    橙發少女像貓一樣在空中旋轉,停在了牆上。然後若無其事地降落在地上,與滿身是血的男子保持距離。


    男人看也不看少女,把自己本應被折斷的左臂往上頂。骨頭碎掉的聲音不斷地響起,男人的手臂也開始扭曲的變形。然後被硬質鱗片所覆蓋,鱗片上長著刀一樣的刺,這景象不禁讓人聯想到巨大的爬行類動物的前肢。


    「這家夥可真行啊…好強的力量啊……!有了這個力量話,即使是魍獸也能輕易殺死吧……!」


    用長著鉤爪的手指握拳,男人咧開嘴笑了。然後,他突然將充滿殺意的視線投向了八尋。


    「怎麽回事啊,你身上的……那種氣味!」


    用嘶啞的、聽不清的聲音低吼著,男人向八尋縱身一躍。對於這超過人類肌肉極限的動作,八尋的反應完全跟不上。


    男人伸出的左勾爪,將八尋的左胸切開了一大截。但是,男人在沾上了八尋的血之後,卻發出了苦悶的聲音。


    「是嗎,你就是不死者….不死者啊啊啊啊…!」


    「嗚!?」


    男人的鉤爪再次向八尋襲來。


    八尋徒手擋住了那個攻擊。然後用肌肉的力量固定住貫穿自己手臂的鉤爪,阻止了男人下一步的動作。然後把沾滿自己鮮血的小刀刺向了男人的肩膀。


    「嗚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發出了野獸般的悲鳴。他揮起肥大的左臂,想把插在八尋胳膊上的鉤爪拔出來。


    但是,出乎八尋意料的事情發生了。男人的左胳膊發出了枯木折斷般的幹澀聲音,之後他的胳膊,就從肩上掉了下來。


    「為什麽….!?」


    八尋和男人,同時發出了驚呼。


    然後由於互相拉扯的反作用力,兩個人就那樣各自向後倒去。八尋在地上滾動了一下,慌忙調整姿勢,反射性地拿起了刀。然後驚愕得屏住了呼吸。


    「這種程度……這種程度……嗚啊啊啊啊啊!」


    男人的身體開始融化。原本就已經很高大的肉體,又膨脹了三倍以上,變成了像膿包一樣的黑色。


    無法控製細胞的增殖的他,已不再保持人形。就像超越了極限的氣球破裂一樣,男人渾身也流出腐汁迸裂爆炸開來。


    與其說是死亡,不如說他是被消滅了,真是一個壯烈的結局。


    八尋一動也不動,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廢墟化的大學校園內,再次陷入了寂靜。


    感覺到背後的人的氣息,八尋緩緩歎了口氣。把刀刃已經損壞的刀放回鞘裏,然後站了起來。


    回過頭來和兩個少女對視。她們真的長得非常相似。


    「能給我說明一下嗎?」


    八尋強壓著內心的焦躁問道。


    「嗯嗯,當然。這也是我們來這的目的。」


    青發少女這樣說著,嘴角露出了美麗的笑容。


    4


    「等一下,朱莉。首先要確認有沒有陷阱——」


    「沒關係的。你看,門也打開了。那麽打擾了。我進來咯。」


    帶路的八尋還沒來得及阻止,橙發的少女就率先踏入了研究室。


    掃視了一眼這充滿生活氣息的房間,少女饒有興趣地瞪大了眼睛。


    「喂喂,鳴澤八尋。這個可以給我嗎?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橙發少女饒有興趣地看著八尋準備用來當作為晚餐的罐頭。一份烤雞罐頭和調味料。確實,這對於日本人以外的人來說可能是非常罕見的食物。


    「隨你吧。」


    八尋隨意的說道,同時把叉子也一起給了她。


    「還有,直接叫我八尋就行。」


    「這樣啊。那麽,你也叫我朱莉就可以了。小茲,小茲」


    「…可以麻煩叫我羅茲嗎」


    青發少女歎著氣,用不情願的聲音糾正道。朱莉和羅茲。這兩姐妹的關係,從她們短短的對話中就可以看出。


    「我們是加勒裏·貝利特——的商人。」


    麵對一直保持警戒的八尋,羅茲報上了姓名。


    八尋微微皺起眉頭。加勒裏(gallery)在法語裏應該是畫廊的意思。


    「加勒裏(gallery)…美術商嗎」


    「沒錯。不過是在表麵上。」


    「表麵上…嗎」


    麵對她過於老實的坦白,八尋不禁失笑。總之,她們可以說是愛德的同類。把留在日本國內的古董和美術品賣到國外去,就是做著這樣的陰暗工作吧。


    這樣看來,她們會進入二十三區來見八尋的理由似乎也明了了。


    「我是羅茲塔·貝利特。那邊又漂亮又可愛的是雙胞胎姐姐朱莉葉塔。來見你是想委托你幫忙回收商品。委托對二十三區十分熟悉的你。」


    「呃,又漂亮又可愛嗎……」


    你明明也長得一模一樣吧,八尋強壓住想要吐槽的心情,歎了口氣。


    「商品的回收?」


    「是的」


    「為什麽要委托我?熟悉回收商的人還有很多吧?」


    「理由之一,是因為你是幸存的日本人。為了得到我們想要的商品,我們需要借助日本人的力量。」


    「因為要解開日語的謎題?」


    八尋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看著青發少女——羅茲塔。


    在國民幾乎絕跡的時候,日本這個國家就滅亡了。傳統文化和語言斷絕了,遺留下來的工藝品和文化遺產也流失到了國外。日本人這個存在,除了可以算是瀕臨滅絕的物種以外沒有其他價值。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真出現需要八尋協助的局麵,能想到的隻有那些日本人才能知道並解開的特殊暗號。


    「嗯……其實我還蠻擅長這個的。解謎這類。我還蠻厲害的!」


    聽了他的話的橙發的少女——朱莉葉塔,雙眼泛光的地注視著八尋。


    對於她意料之外的反應,八尋感到有些尷尬。


    「好吧其實我並不擅長。隻是說說而已。」


    「呃……什麽嘛。沒意思。」


    像鬧別扭的孩子一樣朱莉“噗”的鼓起臉頰。


    八尋沒有理會她,轉身對著羅茲。


    「那委托我的另一個理由是什麽?」


    嗬嗬,羅茲發出了壞笑。


    她靜靜地注視著八尋襯衫破碎的地方。那裏曾是被使用f劑那類的物品怪物化了的男人斬開的地方。曾在此處留下的傷口,此時已經完全消失了。


    「因為你是不死之身啊——“不死者”鳴澤八尋」


    「嗚!?」


    對於她突如其來的話,八尋倒吸了一口氣。


    雖然八尋一開始打算裝作冷淡地不回應她們,但似乎為時已晚了。


    對於沒有可以無條件相信的同胞和靠山的八尋來說,不死的肉體是他唯一的武器。


    在確信已經殺死了八尋的瞬間,敵人會麻痹大意。那一瞬間對八尋來說就是最大的反擊的機會。這就是在麵對了比自己更強大的對手後,八尋仍能活到現在的原因。無論麵對的敵人是魍獸還是人類,都一樣。


    但是如果這個秘密被知曉了,其作為武器的效果就會減半。


    所以八尋一直以來都在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


    即使是認識已久的愛德,也不知曉八尋肉體的秘密。而且即使有人半開玩笑地說,有個被詛咒的擁有不死之身的日本人存在,應該沒有人會真的相信。


    但是,在羅茲的語氣中,可以聽出她們確信八尋擁有不死之身。


    「不死…者…?」


    八尋重複著她的話。


    明明是陌生的單詞。但卻有種奇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據說日耳曼神話中的英雄齊格弗裏德殺死了龍,並沐浴在龍血中然後獲得了不死之身……但你是怎麽變成不死者的呢。」


    羅茲微微歪著頭。


    聽到她不經意說出的屠龍的傳說,八尋的臉抽搐了一下。


    羅茲愉快地看著這樣的八尋,眯起了眼睛。


    「請務必告訴我。八尋」


    5


    「這個真好吃啊。和酒肯定很配。有紅酒嗎?」


    打破這緊張氣氛的是朱莉。現在的她嘴裏正塞著烤雞肉串,大大咧咧問著八尋。


    「怎麽可能會有那種東西啊。話說,你也是未成年人吧。還是喝點水吧。」


    八尋把礦泉水瓶遞給了朱莉。這是大學裏儲備的應急飲用水。有非常多的量,光憑八尋一個人怎麽也喝不完。


    朱莉無言地接過了礦泉水瓶,然後不知為何得意地挺起胸膛。


    「哼哼,不好意思。在我們國家十六歲就可以喝酒了。」


    「你是哪個國家的?」


    「那是哪來著,小茲?」


    「比利時。不過那隻是為了方便起見,我們自己設置的國籍而已。」


    羅茲淡淡地解釋。雖然羅茲總是麵無表情,但看向姐姐的眼神卻非常的溫柔。而且對於朱莉愚蠢的提問,她也沒有露出一絲不滿的表情,而是認真地回答著。


    「那麽,“不死者”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在緊張的氣氛略微緩和了後,八尋又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就是死而複生的意思,這也是為了我們方便所起的稱呼。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約翰福音——也就是新約聖經你有讀過吧?」


    「沒有」


    「我也沒有」


    麵對羅茲的詢問,八尋和朱莉同時搖了搖頭。


    麵對姐姐的發言,一瞬間羅茲也露出了無奈的表情。然後,她又地愉快地呼了口氣。


    「不否定自己是不死之身的事嗎」


    「你們不就是因為知道了這點才來這的吧」


    八尋有些不愉快地回答。雖然不知道原因,但羅茲是確信八尋有不死之身的。所以八尋認為再掩飾也毫無意義。


    「真遺憾啊。如果你剛剛否認的話,我還打算現在就在這裏割開你的喉嚨,然後確認你是不是不會死。」


    在八尋的臉邊,突然出現了叉子,握著叉子的當然是正在津津有味地吃著烤雞肉串的朱莉。那一瞬間,八尋的背脊掠過一股涼意。


    在朱莉做出這個動作之前,八尋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應。


    如果她是認真的,那麽現在八尋就已經死了。不過,會特意告訴他這件事,也表明了她們沒有與八尋敵對的打算。


    隨意的解釋完了後,八尋繼續向羅茲提問。


    「關於我身體的情況,你是從誰那裏知道的?」


    「在“九曜真鋼”的回收任務中——監視你的那些傭兵,是我們的部下」


    羅茲淡淡的回答道。


    難以掩飾內心動搖的八尋,發出了小聲地呻吟。


    盡管那兩個士兵是因為監視才跟隨八尋的,而且他們也是一幫瞧不起日本人的討厭的家夥,盡管如此,他們都是因為自己才死的,這讓八尋感覺到了些罪惡感。


    「那個工作的委托人是你們嗎……」


    「他們的無人機捕捉到了你和魍獸戰鬥的樣子。還有你重傷即死的身體,在極短的時間內再生的樣子」


    羅茲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八尋的反應。


    在另一邊的朱莉則是依依不舍地看著吃完的烤雞罐頭。


    「一直期待著和八尋見麵呢。我聽說有個被詛咒的替回收屋工作的日本人,無論是多麽可怕的地方都能回來。」


    「所以你打算讓這個被詛咒的日本人回收什麽?」


    八尋冷淡的反問。而羅茲也淡淡的回答。


    「奇稻田」


    「…奇稻田?」


    「讀過古事記嗎?」


    「不要期待已經亡國的人有接受過高水平的義務教育啊」


    八尋不耐煩地移開視線。《聖經》倒也罷了,在關於日本文獻的知識上也輸給作為外國人的她,這讓人感到有些屈辱。


    大殺戮開始於四年前。也就是八尋在中學一年級的時候,


    自那以後,八尋就一直一個人孤獨的活著。當然不可能指望這樣的他有接受正經教育。在燒毀剩下的書籍中雖然不缺少自習用的教材,但學習語言、電學等實用技術是最優先的,所以他根本沒有餘力去學習曆史。


    「不過,這個名字我是知道的。是日本神話裏的女神吧。」


    「沒錯。八岐大蛇——被選為那個擁有八個頭的龍的祭品的少女巫女。」


    「龍的祭品…嗎」


    八尋無意識地繃緊臉。


    羅茲晃動著斜劉海,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知道二十三區被指定為隔離地帶的理由吧?」


    「因為有魍魎獸在徘徊吧」


    「嗯嗯。二十三區內部的魍獸出現率是外部其他區域的九十倍以上。即使是對比出現率同樣很高的京都,也高了將近十倍。」


    「而且還有很多危險的個體。以前也經常有一隻魍獸擊潰整個正規軍的裝甲部隊的事發生。」


    朱莉微笑著說出了這令人不安的事。


    過去——話雖如此,但那其實也不過是三四年前的事。為了壓製以前的首都東京,各國的主力部隊紛紛湧向了二十三區,但損失慘重。


    結果,二十三區的區界被封鎖,被指定為不屬於任何勢力的隔離地帶。


    「你們都知道這件事了,還跑來二十三區啊。真大膽啊。」


    八尋吃驚地歎了口氣。兩個嬌小的少女在沒有護衛的情況下,闖進了眾多魍獸出沒的二十三區,這種行為簡直可以說是瘋了。


    但是朱莉不知為何發出了高興的聲音


    「太好了,小茲!被表揚了!」


    「表揚!」


    「的確,即使是在二十三區最邊緣的這一帶,照其他地區的標準來看,這也是十分危險的地方,但我判斷,我和朱莉可以毫無問題地出入。」


    麵對皺著眉頭冷嘲熱諷的八尋,羅茲冷靜地回答。


    「話雖如此,我們並不打算進入這裏的深處。越接近二十三區的中心,出現的魍獸的就越危險。沒錯吧?」


    「啊啊」


    八尋冷淡地點了點頭。


    同樣是二十三區內,但靠近多摩地區的舊·杉並區和舊·練馬區,或者麵向神奈川縣的舊·世田穀區和舊·大田區,在那裏魍獸的出現率比較低。頂多就是被稱為緩衝地帶的埼玉縣南部和千葉縣西部的十五六倍左右。


    另一方麵,當接近市中心時,魍獸的出現率會飆升到百倍以上。


    就算是像八尋這樣的回收商,也很少進入山手線的內側。不管有多麽劃算的委托。但,沒看到有人從東京站活著回來,這不是誇張的謠言,而是近乎真實的情況。


    八尋很清楚這一點。


    「這就是我們來見你的原因,鳴澤八尋。」


    「哈?」


    「在舊文京區,東京巨蛋遺址的周邊,確認了有大規模的魍獸群,並且是有組織的在一起生活著。好像是由多個不同的種族組成的一個群體,用這種方法擴大了統治地區。」


    「魍獸……結成了群體?是說種類不同的魍獸生活在一起嗎?」


    那怎麽可能呢,八尋呆呆地搖頭。


    魍獸是指其每個個體脫離了自然界法則,也無法給它們分類的怪物們。


    除了一部分群體類型以外,很少有同一種族的魍獸同時出現。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魍獸會組成大規模的群體,更不用說異族組成的群體了。


    但羅茲淡淡地繼續道。


    「在那個集團裏,似乎有著統率整個群體的領袖存在。」


    「“奇稻田”是那個領導的名字嗎?」


    「沒錯」


    青發少女肯定了八尋的話。原來如此,八尋緊抿著嘴。


    如果羅茲的話屬實,那麽那個被稱為“奇稻田”的個體無疑,存在著巨大的價值。自稱是商人的她們會有興趣也不是不能理解。


    「還不知道姬稻田是用什麽手段來率領魍獸的。不過,如果能夠分析出這種方法的話,就有可能創造出控製魍獸的技術。」


    「能讓人類支配魍獸嗎。感覺好像能賺一大筆呢。」


    八尋用諷刺的口吻說道。但是,羅茲並沒有否定八尋的話。


    「相反,如果放任這種事態繼續發展下去的話,奇稻田統率的魍獸群遲早會成為人類的威脅。」


    「人類的威脅…嗎」


    八尋輕哼了一聲。他知道這句話不是在危言聳聽。


    魍獸是危險的怪物。盡管如此,它們之所以沒有對所有的人類構成威脅,很大程度上是由於魍獸的性質——它們總是單獨出現。隻要不踏進魍獸的棲息範圍內,它們是很少主動攻擊人類的。


    所以聯合國也隻是封鎖了二十三區。


    但是,當魍獸形成一個群體的時候,情況就改變了。


    如果魍獸之間沒有了爭鬥,它們的數量絕對會增加。


    魍獸是否會像現有的生物一樣進食這點還有待確認。但是,誰也不能保證它們不會發生食物不足的情況。


    當二十三區內食物不足時,它們向外覓食的情況就極有可能會發生。


    而且它們能渡海,威脅他國的可能性也不為零。


    在那之前捕獲奇稻田。這確實是合理的理由。而且在知道奇稻田的能力有可能賺錢的情況下,動機就更充分了吧。


    「難道,你們是打算讓我去回收那個奇稻田嗎?」


    「能做到嗎?」


    麵對八尋警惕的詢問,朱莉卻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怎麽可能做到啊。舊·山手線的內側,有那麽多的魍獸在活動。你覺得我一個人能對付的了那些家夥嗎」


    「也是啊」


    雙胞胎的姐姐失望地聳聳肩。


    「我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負責回收奇稻田的。」


    雙胞胎的妹妹用一本正經的口氣說。


    「兩天後,將以大型軍事公司“萊馬特”為主導,實施捕獲奇稻田的行動。我們加勒利·貝利特也將加入這次行動。所以說——」


    「我們想請八尋給我們帶路。」


    朱莉中途打斷了羅茲說明,然後惡作般地笑著繼續道。


    「帶路?」


    八尋皺起了眉頭。當向導可不是回收商的工作。而且對於喜歡用gps和無人機的她們來說,也不認為她們會需要向導。


    羅茲似乎看穿了八尋的疑惑,輕輕的搖了搖頭


    「捕獲奇稻田,是受雇於萊馬特的四家民間軍事公司的聯合作戰。雖然是以相互合作為前提,但指揮係統是獨立的,各部隊也根據自己的判斷行動。」


    「總之就是,誰先抓到奇稻田,它就是誰的。」


    朱莉那讓人聯想到貓的大眼睛裏浮現出好戰的光芒。


    雖說是共同作戰,實際參加的卻是民間軍事公司的職員和承包商們。對他們來說,所屬公司和雇主的利益是最優先的,因此,為了這個目的,他們不惜與對手結盟。


    「有多次入侵二十三區經驗的你,應該知道與魍獸遭遇率比較低的安全路線。對於魍獸的特性和弱點你應該也很熟悉。我們需要你的知識,把我們的部隊帶到奇稻田的地盤上。當然,是要比其他部隊更快的帶到。」


    這下終於弄清了羅茲她們來此的目的


    除了作為回收商的業績外,作為日本人的八尋,對大殺戮之前的東京地形也非常的熟悉。用日語寫的標識和招牌等,其他國家的人有可能會看漏的信息他都可以充分利用。作為向導,應該沒有比八尋更適合的人了。


    同時來見八尋的羅茲她們被民間軍事公司的戰鬥員襲擊的理由也清楚了。作為競爭對手的公司不想讓加勒裏·貝利特找有能力的向導。


    反過來說,如果羅茲她們今晚不來,八尋甚至有可能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他們給殺害。但是——


    「不好意思,請允許我拒絕。我不能對別人的性命負責。」


    八尋斷然拒絕了羅茲的請求。


    「如果你們是白天那夥人的雇主,應該也很清楚吧。我隻是碰巧有著不死的體質,沒有強大到能保護別人不受魍獸攻擊的能力。我也不能保證能把你們安全地帶到二十三區的中心去。」


    「關於那兩個死掉的人的事,你不需要放在心上。無視你的指示去招惹魍獸,是他們自己的過失。」


    羅茲用平靜的語氣說。雖然是在袒護八尋,但這發言太過冷酷無情。


    可能是在思考著該如何幫助妹妹吧,朱莉托著腮苦笑著。


    「我是很想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也不想依靠八尋的,但是……我們真的很想找到那個在第二十三區的寶物。」


    「對我們的生死,你也不必感到責任。真遇到了危險,你也可以一個人逃走。隻是,如果沒有你做我們的向導的話,我們的生還率肯定會比現在低吧。」


    羅茲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的,淡淡的說著。


    八尋像是被其氣勢壓倒了一樣,聲音也有些哽咽。


    青發少女的話是事實。八尋雖然沒有強到能保護她們不受魍獸的攻擊,但可以告訴她們安全的路徑。雖然很少,但確實可以提高她們的生還率。


    盡管如此,她們的作戰還是顯得魯莽。一萬分之一的生還率即使提高兩倍、三倍,也不見得有什麽意義。


    「不管說什麽都一樣。我不想接受那種糟糕的工作」


    八尋用強硬的語氣回絕。在心中甚至暗想,如果這樣的拒絕,能讓她們放棄捕捉奇稻田就好了。


    但是,羅茲接下來的回答確出乎了八尋的意料。


    「即使給你的報酬是關於鳴澤珠依的情報?」


    「你說…什麽?」


    八尋感到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喉嚨緊繃,甚至忘記了呼吸。羅茲不經意說出的,是從四年前那一天起,八尋一天也沒忘記的親人的名字。


    「聽說你不肯離開二十三區,也是為了找你的妹妹。從回收屋那裏工作賺來的錢的大半,也都是用來收集她的情報——」


    「你知道珠依在哪裏嗎…?」


    八尋向羅茲逼問。羅茲曖昧地搖了搖頭。


    「那麽,你覺得如何?」


    「回答我——!」


    羅茲冷冷地微笑著,八尋粗暴地想要抓住她的前襟。


    但是,在那一瞬間,八尋的視野開始旋轉,巨大的劇痛向他的肩膀襲來。


    「嗚!?」


    「不行啊,八尋。那個問題的回答是做向導的報酬」


    被摔在地板上的八尋頭上傳來朱莉愉快的聲音。


    八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勉強能理解的,就是朱莉輕鬆地把八尋摔了出去,然後他現在就那樣趴在了地上。


    「放…開!」


    八尋抵抗著打算甩開朱莉。但被她壓到的右肩關節卻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嬌小的身體裏使出了難以置信的力量,朱莉摁住了八尋。倒不如說,八尋越是用力,就越會感覺她的力量在增加。


    「就像小茲說的那樣。不死者的再生能力隻有在負傷時才能發動。關節被拆不屬於肉體損傷,脫臼是不會自愈的。」


    「你這家夥…嗯….!」


    「啊…還真是被你猜到了!怎麽辦啊,小茲。我被八尋摸了胸……」


    「是你壓著我的啊!」


    受到意想不到的指責,八尋拚命反駁。


    由於朱莉在背後施展關節技,八尋的右臂被她的胸部緊緊的壓著。除去肩上的劇痛,還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柔軟的彈性,讓八尋不敢隨便掙紮。


    「這點就得請你多諒解了,朱莉。有幸摸到女孩的胸部,這是他過去的人生中完全不可能發生的——」


    羅茲用一種不高興的語氣說。她們兩姐妹長得一模一樣,惟一有明顯區別,就是胸部的豐滿程度。


    朱莉雖然身材嬌小,但卻非常豐滿,而羅茲卻平的出奇。也許是因為這個吧,在談到胸部的話題後,可以感到羅茲的視線格外的刺眼和冷淡。看著羅茲投向他的視線,八尋總覺得有些不合理。


    「這樣能理解了嗎?不用擔心我們的安全。」


    羅茲一邊歎氣,一邊向姐姐示意把八尋解放出來。


    背上的壓力突然消失,八尋的身體自由了。八尋按著右肩站起來,然後毫不客氣地坐在沙發上,和笑嘻嘻著的朱莉四目相對。


    不得不承認。至少在格鬥的實力上,朱莉要比八尋強得多。她們沒有要八尋保護的必要,而且她們也不願意這麽做。


    「關於去奇稻田巢穴的向導工作,能接受嗎?」


    羅茲再次問道。八尋瞪了她一眼,冷靜地問。


    「你們…真的有珠依的情報?」


    「是的」


    「如果讓我知道是在騙我,那我會成為你們的敵人,至死方休。」


    「這句話由作為不死者的你說出來,真是相當有威懾力呢」


    羅茲毫不畏懼地微笑著。然後從胸前取出一張照片,拍到八尋身上。


    「這是?」


    八尋在掉到地上之前接住了那張照片。這似乎是使用偷拍用的照相機之類的,將悄悄拍攝到的數據打印出來的東西。


    「算是預付的定金吧。雖然不是很清晰的影像。」


    羅茲微妙地岔開了回答。似乎沒有進一步說明的意思。


    八尋把收到的照片翻了過來,看著印刷麵。


    也許是因為拍攝的地方太暗了,畫質很差。


    照片上的是放在沒有窗戶的地下室裏的用於運送患者的擔架。


    在設計與棺桶相似的這個不吉利的擔架上,少女被無數的管子連接著,同時還用銀色的鎖鏈固定著。那是個像洋娃娃一樣——或者像屍體一樣沉睡的東洋少女。


    八尋知道那個少女的名字。


    「珠伊….」


    從八尋的嘴裏發出了呢喃的聲音。


    他睜大著眼睛,像是要把照片吃進去一樣盯它看。上麵沒有標注日期。即便如此,八尋也明白。這張照片極有可能是最近一年內拍攝的。


    「你的妹妹——鳴澤珠依還活著。現在,依然。」


    羅茲用沒有波動的口吻說道。


    而八尋什麽也沒回答,隻是呆呆地盯著在照片上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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