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虛幻王權
虛幻王權 Corpse Reviver 作者：三雲嶽鬥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1
年降水量多的日本，是水資源比較豐富的國家。但是，由於大殺戮的影響，在上下水道都停止的現在，洗澡已經變成了一種奢侈的行為。
所以在加勒裏·貝利特的裝甲列車上，八尋最感動的一點就是有淋浴房的存在。不管怎麽說，隻要擰開水龍頭，熱水就會出來。這簡直就像是魔法一樣。
不過，也許是空間實在不寬裕，淋浴間內相當狹小，隔板也很薄。通過天花板的通風口，甚至可以聽到女性淋浴間裏的對話。
「哇….羅茲小姐，你的皮膚真漂亮…！腰也好細！」
「我也很羨慕你的好身材，彩葉。非常的漂亮….非常的….可惡…！」
「是討厭的程度嗎！？」
聽著彩葉和羅茲直白的對話，八尋繼續默默的洗頭。不死者的肉體隻能治愈出血量超過一定程度的傷口。從淋浴頭噴出的熱水的壓力，滲到了全身各處殘留的擦傷中。
「你們以前是怎麽洗澡的？」
「啊…我們家裏有溫泉，所以不用愁洗澡的問題」
彩葉回答了羅茲的問題。聽了她回答的羅茲驚訝地呼了口氣。
「溫泉？在二十三區內？」
「沒錯沒錯。實際上，就是因為那裏有溫泉湧出，所以才選在那裏生活的」
「原來如此，你的那個會如此“厲害”的是日本溫泉的功效啊….原來如此」
「不….那，那又怎麽樣呢….」
麵對羅茲一本正經的自語，彩葉說話也有些含糊。實在不像是能操縱魍獸的少女和軍火商幹部的對話。到底是什麽，什麽很“厲害”啊，八尋一邊困惑著，一邊洗完全身，伸手拿起浴巾。
就在這時，淋浴房的門開了，有人啪嗒地跑了進來。
「八尋八尋！水溫怎麽樣？知道淋浴的使用方法嗎？」
「哇啊，朱莉！？為什麽你會進來啊？」
隔開淋浴間的那扇門，隻有八尋的肩膀那麽高。身材嬌小的朱莉踮起腳尖，把頭探到門上。
「我拿了換洗的衣服來。順便想檢查一下八尋的身體。嗬嗬….這可真是….！」
「你還這麽光明正大的看啊！？」
在朱莉邪惡的注視下，八尋不由得身體僵硬。正因為知道她是來確認八尋恢複情況的，所以更加警惕了。實際上，八尋的腰上綁著浴巾，他完全沒必要那麽神經質。
「難道不隻是看，還可以摸？」
朱莉這樣說著，然後不停地摸著八尋的手臂肌肉。
「這種話我根本沒說過！」
「好啦好啦，這不是挺好的嗎」
「——八尋，你在讓朱莉做什麽！？」
「等一下，羅茲小姐！你不能以這個樣子去男澡堂！」
既然這邊能聽到女性淋浴房的對話，當然也意味著，這邊的對話那邊也能聽到。
罕見的聽到了羅茲激動地怒吼，其中還混雜著彩葉的驚呼，讓八尋厭煩地仰望著天花板。
「哎呀，能淋浴真是太好了」
走在裝甲列車的過道上，彩葉發出歡快的聲音。
一整晚都沒有休息，一直在逃跑，可能是擔心自己滿身是汗吧。彩葉看著映在窗玻璃上的自己，心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
「而且，能借我替換衣服真是幫了大忙」
彩葉旁邊的八尋冷淡地說道。總覺得他心情不好，可能是因為想起了剛才和羅茲的對話。而且漂浮在過道上的肥皂味也讓人莫名的在意。
但是彩葉沒有理會八尋的心情，和他搭話。
「是啊。不過，這身製服是不是有點過分暴露身體曲線了？」
「和你的直播服裝沒什麽兩樣吧」
「那就是，很可愛咯….！」
那是和雙胞胎一樣的無袖製服，而且肩膀和胸口的露出度很高。
她們的主張是在戰鬥時能便於行動，但八尋懷疑，她們的目的應該隻是利用自己外表的優點，好在談判時能占據優勢。彩葉似乎也受到了她們的牽連。
「嗯，看起來很涼快，不是挺好的嗎。而且現在是夏天，看起來應該也沒什麽違和感吧」
「這樣啊。嗯。既然八尋都覺得適合的話，就這樣吧」
「我可從來沒說過那樣的話….」
八尋對彩葉的迷之自信感到非常吃驚，但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雖然覺得衣服很合適也是事實。
打開車廂連接處的門後，八尋他們進入到了隔壁的車廂裏。這節車廂與森嚴的裝甲列車完全不相稱，內部是小而又別致的食堂風格。
是休息用的車室。戰鬥員們正在裏麵玩模擬棋類遊戲，他們注意到了到來的八尋，發出了“啊”的歡呼聲。這意想不到的歡迎氣氛，讓八尋有些不知所措。
「八尋！什麽嘛，這不是很精神嘛！」
「喬什….魏先生….你們也沒事啊」
「怎麽樣。這輛搖光星很厲害吧。配備柴油電氣係統，輸出功率四千四百馬力。這樣的塊頭和裝甲，最高時速卻可達一百一十公裏。為了抑製大口徑炮的反作用力，還安裝了高速行駛用的車體傾斜係統，這可是很關鍵的一點。再加上新開發的流體製動器，兼顧了重裝甲和速度。就是床又窄又硬，睡起來很不舒服」
就像喜歡火車的孩子一樣，喬什開始誇耀這倆裝甲列車。
「就算是等級3的魍獸，這輛列車也能擊退。我們能成功帶著孩子們逃離二十三區，也是多虧了它」
魏洋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替喬希補充說明道。
彩葉他們的“家”所在的東京巨蛋遺址附近，留有完好無損的鐵軌。因為捕獲奇稻田的作戰失敗，魏洋等人在被魍獸群包圍後，就是靠著裝甲列車從二十三區安全撤退的。羅茲在無線電裏說的加勒裏·貝利特的王牌，恐怕就是這個搖光星了吧。
「對了….孩子們….！有看到我家的孩子們嗎？」
彩葉猛的探出身子向魏洋問道。
雖然有點被她的樣子嚇到，但魏洋還是爽朗的點了點頭。
「他們的話，在隔壁的客車廂裏。我想他們差不多要到了」
就像在印證魏洋的話，車廂連接的門打開了，嬌小的身影們湧進了休息室裏。是彩葉在二十三區的弟弟妹妹們。
「侭奈姐！」
「彩葉！」
「侭奈！」
孩子們緊緊的抱著彩葉，喊著她的名字。
「大家，真是太好了….大家都沒事真是太好了….！」
彩葉緊抱著孩子們，哭了起來。雖然有被告知孩子們平安無事，但在親眼見到之前，多少還是會覺得不安吧。
「那個…八….八尋先生！」
就在八尋看著哭泣的彩葉的時候，有人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八尋對此有些吃驚。一個穿著水手服，看起來很老實的少女緊張的站在那裏。
「你是…在彩葉家那時候的…」
「是，是的。我叫佐生絢穗！那個，謝謝你之前救了我」
小女孩深深地低下了頭，用可愛的聲音說道。在她即將被魍獸襲擊的時候，是八尋救了她。八尋思考了一會才想起來，她感謝的是這個。
「啊，不….你沒事就好」
因為很久沒有被人道謝了，八尋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不過，麵對語無倫次的八尋的回答，自稱絢穗的少女隻是靦腆地微笑著。
不過，這一瞬間，八尋突然感受到了充滿強烈殺意的視線，讓他不自主的縮了縮身子。
視線的來源當然是彩葉。絕對不許你對自己最重要的妹妹出手，八尋從她的視線裏讀出了這種強烈的意識。同時，彩葉的眼神也在對他說，不許讓絢穗傷心。
該怎麽辦才好呢，八尋苦惱的歪著嘴，這時，另一個孩子越過絢穗的肩膀探出頭來。年齡大約十歲左右。是個長得漂亮，會讓人誤以為是女孩的少年。
「絢穗，這個人是誰？彩葉早上剛認識的男朋友？」
漂亮的少年帶著惡作劇的笑容說道。這話讓絢穗紅著臉說不出話來。
「等….希理！你在說什麽呢….！？」
彩葉驚慌的叫道，看著這樣的她，喬什他們都露出了笑容。沒必要吞吞吐吐的，不是就好好的說出來唄，八尋這樣想著，但是又覺得再說可能會起到反效果，索性就保持沉默了。
「嗯，長得還行吧」
友紀旁邊的少女抬頭看了看八尋，評價道。她的年齡看上去比絢穗更小。大概是小學的高年級。是個看起來很強勢的美少女。
「不行啊，希理。怎麽可以捉弄年上的人。而且凜花也太失禮了吧」
一個看起來比較成熟的少年插話到這姐弟倆之間，他是在替八尋感到擔憂。
「侭奈姐，早上認識的？」
「什麽啊？」
少年組的少男少女用純真的眼神向彩葉提問，彩葉視線遊離，不知所措。雖然能感覺她在求助，但八尋裝作沒有看到。
旁觀的八尋，感覺自己的左手被人拽了一下。
回過頭的八尋，和一個小女孩對上了視線。
她是彩葉的弟弟妹妹中最年幼的，她正握著八尋的手，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少女有著一雙不可思議的眼睛，仿佛能把人吸進去。
「………」
「對，對不起，八尋先生。琉奈，快放開哥哥」
絢穗慌張的叫這妹妹的名字。
「真難得啊，很少見到琉奈會這麽親近人」
「八尋，你該不會是喜歡小孩子的吧？」
名為凜花的強勢少女和少年希理隨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聽到這話的彩葉，瞪大了眼睛。
「是嗎，八尋！？」
「怎麽連你都當真了！」
八尋厭煩的怒斥了彩葉。
明明隻和這些孩子待了不到三分鍾，卻感覺像和魍獸戰鬥了一個小時。八尋開始有些尊敬，能一直以來這樣照顧他們的彩葉。
「侭奈彩葉」
遲一步來到休息室的葆拉，此時也叫著彩葉的名字。
「是，是的」
葆拉抑揚頓挫的語氣，讓彩葉緊張的調整自己的姿勢。
但是葆拉的表情非常柔和。高個子的她的腳邊，放著一個打開的彈藥箱。從箱子裏探出頭來的，是一隻中型犬大小的白色毛球。一個不像狼也不像熊的神秘生物——是魍獸。
「這孩子，你應該認識吧….？」
「不會…吧…」
彩葉突然就像崩潰了一樣，跪倒在地。看著這樣的她，魍獸自己從彈藥箱裏跳了出來。
「….你該不會是，努埃馬爾？是努埃馬爾嗎！？」
彩葉抱起魍獸，呼喚著它的名字。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在不斷搖晃尾巴的生物絕對是魍獸。八尋則是皺起了眉頭。感覺這個白色的毛球，有點像之前那個巨大的雷獸。
「努埃馬爾….是之前的那個魍獸嗎？」
「對。雖然變小了….」
葆拉回答了八尋的疑問。
雷獸本該中了rms的炮彈而死，但它通過重新構造消散的肉體，巧妙的活了下來。雖然和作為不死者的八尋不同，但是魍獸這種生物，果然也是常識無法解釋的存在。
「太好了…你還活著…八尋….努埃馬爾還活著….！」
「知道了…知道了，別哭了！別，別粘上了….！」
彩葉絲毫不顧忌別人的目光，像孩子一樣地抱住八尋哭泣。新製服被眼淚和鼻涕弄得黏糊糊的，讓八尋一臉絕望。
一旁的絢穗一臉震驚地看著八尋他們。其他孩子們也都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而喬什不知為何也跟著哭起來，在不停地擦著眼淚。
剛好在這時進入休息室的羅茲，也感興趣的看著八尋。
「八尋你又把彩葉弄哭了」
「什麽叫又啊！？我什麽時候弄哭過！？」
對於羅茲的無端指責，八尋是拚了命的反駁。
「好了好了，比起這些，還是先吃飯吧。我餓了」
最後到場的朱莉，無視現場難以描述的氣氛，以一貫我行我素的態度說道。
八尋和彩葉麵麵相覷。除了在廢墟大樓的便利店裏吃了點點心和罐頭食品，八尋最後一次吃到像樣的飯菜，已經是將近一天前了。彩葉大概也差不多。一旦意識到了這一點，空腹感就會快速襲來。
「一邊吃，一邊給你解釋。你很在意龍的事情吧」
朱莉微笑著說道。
對此，八尋他們隻得默默的點頭。
2
作為招待，貝利特家的雙胞胎，把八尋和彩葉請進了與裝甲列車不相稱的開放式玻璃觀景平台。
甲板中央的桌子上放著四人份的餐點。
就食材本身來說，絕對算不上豪華。但是，在看到擺在那裏的菜肴的時候，八尋和彩葉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八尋，這個是….」
「是日本料理…」
麵對彩葉的疑惑，八尋肯定的回答道。
烤魚、味增湯、雞蛋卷。脆脆的海苔卷三角飯團。還有昆布煮海帶和兩瓣鹹菜——放在鑲了漆的托盤上，這可以說是無可挑剔的日本早餐。
「我們的廚師長申先生，會製作世界各地的所有美食」
開心地看著一臉吃驚的八尋他們，朱莉笑臉滿麵地說道。
「在大殺戮開始之前，我也是住在日本的」
一個穿著廚師服的東洋男子，把裝在茶杯裏的日本茶端了過來。
在大殺戮開始後，許多住在日本的外國人，也因為被牽連而喪命。也有很多逃到了國外，躲過了這次危機。這個被稱為“申”的貝利特家的廚師長，應該也是其中之一。
「很好吃….」
彩葉咬著飯團，哽咽著說道。
「那太好了。不夠可以再要」
廚師長一臉滿足，微笑著行了一禮。
待他退下後，八尋轉身麵向雙胞胎。
「為什麽對我們這麽好？」
「作為你的臣民，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的主人」
羅茲喝著味增湯，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朱莉則是一邊吃著飯團，一邊把手伸了過來。
「來，這是醬油，我的主人」
「所以這個主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你們是在開玩笑嗎，八尋皺著眉頭問道。
「指的是屠龍的英雄」
羅茲坦然地接受著八尋充滿憤怒的視線。
你們是在諷刺我嗎，八尋的嘴角因為苦澀而抽搐著。
「我沒有殺死龍」
「嗯嗯。所以，是要請你殺了所有的龍」
羅茲麵不改色地說道。
這句漫不經心的話讓八尋挑了挑眉。
「所有的…龍？」
是的。羅茲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在大殺戮開始的那一天，在日本的上空發現了不止一隻龍」
「嗯….？」
「被發現的龍共有八隻。“地龍”——鳴澤珠依就是其中的一隻」
「那種事情….我看可沒聽過啊」
八尋的聲音開始顫抖，他瞪著羅茲的眼睛。
那天，被八尋目擊到的龍隻有一個。隻有珠依呼喚出來的那條虹色的龍。
除此之外，他完全不知道還有其他龍的存在。完全沒有聽說過那樣的情報。也完全沒有想過，除了珠依以外，還有其他可能和大殺戮有關的“龍”。
「當然。因為消息被隱藏了」
羅茲冷冷地說道，一副“別讓我特意強調”的態度。
「目擊者都死了。不過也有像八尋那樣的例外」
朱莉叼著烤魚的尾巴聳了聳肩。
八尋無言地看著她們。
龍不止一個——印象裏在最近還聽到過類似的話。
那是彩葉在八尋的夢中說過的話。
但這話剛說完，她的身體就被火焰包圍，讓瀕死的八尋和她複活了。
「龍，到底是什麽？」
彩葉喃喃自語道。她的聲音細不可聞，跟平時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這個問題，就相當於在問“神是什麽”」
羅茲慢慢地歎了口氣。彩葉則是困惑地眨了眨眼。
「….神？」
「在遠古時代，很多神就是龍。比如創世神的魁劄爾科亞特爾和女媧。或者，作為世界本身的阿南塔和耶夢加得…龍創造了新的世界，然後被英雄殺死——就是作為這種命運的存在」
「被英雄殺死…的存在？」
彩葉抱著自己的肩膀，害怕地顫抖著。
是的，羅茲對此點了點頭，然後嘴角微微上揚。
「所以龍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了。如果本應滅亡的龍，再次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那它就應該是外來者——來自於其他世界的來訪者」
羅茲欲言又止的看向了八尋。
「所以她們必須被殺死。由我們創造的新英雄之手」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們告訴我珠依所在地的理由嗎？」
八尋一邊咀嚼著飯團，一邊不悅地歎了口氣。
這就是羅茲說的殺死龍。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把珠依的所在之處告訴了八尋。
確實，除了珠依以外，還有其他龍的消息這點很讓人吃驚，但也可以說，出乎意料的事情僅此而已。八尋該做的事一點也沒變。
「等一下，龍和珠依是什麽關係？」
彩葉強行打斷了八尋的提問。羅茲稍微考慮了一下，決定先回答彩葉的問題。她喝了口茶，讓茶潤濕了嘴唇後繼續道。
「龍想要在這個世界降臨，就必須要有容器依附」
「依….附？」
「說成是作為祭品的巫女就好理解了吧」
彩葉對羅茲的說明點了點頭。不隻是作為侍奉神靈的女性，而是作為更為原始、樸素的神的供品的存在——這就是羅茲所說的依附吧。
「比如，被惡龍巴勒爾擄走的少女們。或者是不知名的利比亞公主。在世界各地的龍傳說中，都有作為龍祭品的巫女出現過」
青發少女及其緩慢地說明著。
八尋微微皺起眉頭。他想起了彩葉也曾被叫做奇稻田。出雲的奇稻田姬，就是本該作為龍之祭品的少女的名字。
「換個角度來看，我們也可以認為龍是被她們召喚出來的。龍首先是以人類的姿態出現。侭奈彩葉——就像你一樣」
羅茲緊盯著彩葉，彩葉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害怕。
彩葉哽咽著說。
「我….我？」
「並不是沒有自覺吧？作為一個普通人卻可以控製魍獸？」
「這…」
彩葉一臉為難地移開視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八尋覺得，如果突然被人說成是龍，他也會露出差不多的表情。
不過，在他的內心深處也能接受這種說法。
當有彩葉在身邊的時候，八尋的身體就算流了非常多的血，陷入筋疲力盡和死眠的狀態，也能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恢複。而第二次直接被她的血淋到的時候，不死者的能力更是大大的提高了，還發揮出了異能的力量。
如果彩葉是珠依的同類，就能解釋這種奇妙的現象。
因為沐浴了龍之巫女的鮮血，而得到的不死者的肉體，又因為再次沐浴了龍之巫女的鮮血，而增強了力量。
但這一切並不是彩葉的過錯。她沒有理由要負責。彩葉和珠依也完全不同。八尋明白這點。
「我和你們之間的約定，隻是帶回彩葉吧？」
吃完飯後雙手合十的八尋，看著貝利特家的雙胞胎道。
八尋最初接到的工作，是帶她們到奇稻田的住處。之後，就是讓他帶著彩葉從二十三區逃出來，除此之外他不記得還有其他的委托。
羅茲點了點頭，然後惡作劇似的眯起眼睛。
「報酬嘛…好像也已經不需要了呢」
「是萊馬特國際公司把珠依抓走的？」
「是的。她所在的地方是原?埼玉縣陸上自衛隊的駐地——萊馬特日本支部的駐紮基地。還有兩個小時我們就能到那了吧」
「——嗯！？這列車是開往萊馬特基地的嗎？」
八尋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在消滅了rms主力部隊後，這輛加勒裏·貝利特的裝甲列車，正馬不停蹄地開往萊馬特基地。
「畢竟直接穿過二十三區太危險了，所以要繞點遠路」
羅茲用一種事不關己的口氣說道。
「難道你們的目的，就是摧毀萊馬特嗎？」
八尋一臉嚴肅地瞪著羅茲。
隨著旗下的民間軍事公司受到毀滅性的打擊，萊馬特的戰鬥力直線下降。在他們重整旗鼓之前發動奇襲。確實是個不錯的方案。
但是八尋的目標是殺死變成龍的妹妹，而不是殲滅萊馬特。被利用來擊潰羅茲他們的商業對手，老實說，這很讓人不爽。
為了消除八尋的疑慮，羅茲微笑著搖搖頭。
「不是的。他們可沒有那麽大的價值」
看著羅茲深不可測的像虛無一樣的眼睛，八尋感到一陣寒意。
她的話也並不是謊言。對羅茲來說，萊馬特國際公司的價值就像路邊的石頭一樣。因為礙事了，所以才把它踢開。八尋是這麽理解的。
「八尋你是想殺了珠依吧？」
朱莉也看著八尋開心地笑道。
「那個孩子是龍的依附，我們也想讓八尋殺龍。所以這次相遇，其實是命中注定的」
「什麽命中注定啊….！」
八尋的臉頰開始抽搐。雖然下意識地打算否定，但他又不得不承認，他們的利害關係是一致的。要找到被萊馬特囚禁的珠依，就需要加勒裏·貝利特的協助。
「那麽，我們商談的內容能接受嗎？」
羅茲冷靜地變換了說法。八尋則對她唐突的提議感到困惑。
「商談？」
「是的。加勒裏·貝利特會為鳴澤八尋和侭奈彩葉提供各種必要的支援。作為交換，請你們殺掉龍——這和運動員的讚助合同差不多」
「不……不不不，什麽跟什麽！？這完全不一樣吧！？」
彩葉慌忙說道。
「話說回來，剛才的契約裏為什麽會有我的名字啊！？」
「….有什麽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倒不如說隻有問題！還有八尋你啊！為什麽把殺妹妹說得像理所當然似的！」
彩葉狠狠地瞪著八尋。
八尋把目光從彩葉身上移開，對著窗外自言自語道。
「珠依的事不能不管。不管怎麽樣，我都要殺了她」
「所以，這到底是為什麽！？」
「因為引起大殺戮的就是她」
「——嗯！？」
這個回答讓彩葉措手不及，僵在了那裏。
大殺戮不是自然災害，也不是事故。是鳴澤珠依的殺戮願望。為此她把首都東京變成了廢墟，還殺死了所有的日本人。
「即便如此，彩葉你也覺得這可以原諒嗎？隻要讓她活下去，她就會重複同樣的事情」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珠依小姐，她恨這個世界嗎？」
彩葉目不轉睛地盯著八尋。
八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如果隻是這樣倒還好，但他卻是默默地低語。
「我要殺了珠依」
然後八尋轉向貝利特家的雙胞胎，再次斬釘截鐵地說道。
「這和彩葉沒關係吧。她就別參與了」
「哇….八尋真是溫柔」
朱莉像小學生一樣哼哼道。彩葉則是有些害羞。
八尋滿臉通紅的瞪著橘色頭發的少女。
「煩死了。把不相幹的家夥牽扯進來，也隻是礙事吧！」
「我們也想她別參與啊，可是，那樣的話彩葉會被殺的。盯上龍之巫女的可不隻是萊馬特」
朱莉還是一副開心的表情，她說出了一個不容忽視的信息。
彩葉緊咬著嘴唇，八尋則是焦躁地撇了撇嘴。
「殺了她有什麽好處？」
「自古以來，有很多的屠龍英雄，他們都是憑借自己的豐功偉績來獲得龍的財寶的」
「….財寶？」
你當是rpg遊戲的掉落道具啊，八尋苦笑著說。
不過，羅茲卻像是並不知道八尋笑的理由似的，微微歪著頭。
「是的。象征屠龍英雄證明的那些——“象征寶物”。就像英雄西古路士奪走的黃金戒指，素戔嗚尊得到的天叢雲劍一樣」
「得到這些寶貝，就是加勒裏·貝利特的真正目的嗎？」
八尋的眼中突然展開了理解的色彩。
黃金戒指什麽的就不說了，天叢雲劍是天帝家傳下來的神代神器，這點連八尋也知道。這些作為美術品，很容易就能預想到其巨大的價值。自稱是美術商的她們，是不可能放過這麽貴重的東西的。
屠龍得到寶器——如果這就是加勒裏·貝利特真正的目的的話，也就能夠理解她們為什麽要幫助八尋了。
而羅茲也並沒有否定八尋的推測。
「這樣想也沒關係。而且雖說是寶物，但不一定都是有形的東西」
「嗯？」
對於她的說明，八尋覺得有點意外。要得到無形的東西，這到底是什麽意思，他完全不懂。
像是在回答八尋的疑問，羅茲指著繼續行駛的列車窗外——二十三區的方向。
「比如在二十三區的中心，魍獸湧出的巨大黑洞，我們推測那個黑洞，就是鳴澤珠依的神蝕能——【虛】」
「權能(神蝕能)……原來是這樣啊…」
一種冰冷的感覺從八尋的背上穿過。
就像一塊塊拚圖一樣，一直以來八尋困惑的答案都浮現在眼前了。
日本列島已經因大殺戮而無人化，為什麽世界各國的軍隊還要在這投入大量的兵力。為什麽那麽多的民間軍事公司，會爭先恐後地想要得到彩葉。
如果龍的財寶，是這種可以輕易毀滅一個國家的武器，那麽他們的行動也就是必然的。
朱莉斷言彩葉會被人盯上的理由，也明了了。
對於操縱龍的權能的危險日本人幸存者，人類是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如果自己能保住就好了。如果無法保住，就隻能在落入其他勢力之手之前將其殺死——恐怕所有人都會這麽想。
所以，貝利特家的雙胞胎才會對八尋說。殺死所有的龍。
「你說過一共有八條龍」
八尋用幹巴巴的聲音叮囑道。
橘色頭發的少女咬著梅幹，然後感到酸地閉上了眼睛。
「是的。並不是所有的龍都出現了」
「我要殺的隻有珠依。不是其他家夥」
「沒關係的。這樣就好」
朱莉眼角含著淚水，開心地笑了。
「契約成立了。那麽，拉鉤吧」
「….為什麽要拉鉤？」
看著伸出右手小指的朱莉，八尋有些不知所措。
咦，朱莉不解地歪著頭。
「日本人在簽訂合同的時候不都這樣做的嗎？」
「不….嗯，好像也沒錯….？」
雖然很困惑，但在朱莉氣勢的壓製下，八尋的小指和她的互相纏繞在了一起。
彩葉以複雜的表情注視著這一切。
「你會怎麽辦呢，侭奈彩葉？」
羅茲向這樣的彩葉問道。
彩葉的大眼睛搖晃著，然後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點頭，對著擁有貝利特之名的少女們說出了契約之語。
3
「——不能合作是怎麽回事？」
萊馬特分部內的作戰指揮室裏。埃克托·萊馬特伯爵對著分辨率粗糙的通信監視器大聲說道。
屏幕上的通信對象，是軍事企業大公司d9s公司的日本分部長。也就是伯爵的同業者。為了能夠從d9s旗下的民間軍事部門借用戰鬥員，雙方開始了交涉。
「就是字麵意思，伯爵。我們的部隊被派去驅逐聖迪亞城的魍獸了，已經沒有足夠的戰力來借給貴公司了。如果您願意再等兩周，我就能從本國叫來更多的戰鬥員」
d9s的支部長用事務性的口吻進行說明。雖然說話很客氣，但語氣明顯是缺乏幹勁。他委婉地拒絕了伯爵的委托。
「放棄任務的違約金由萊馬特承擔。能不能馬上把派往舊·仙台市的部隊派遣到這邊來？」
伯爵抑製住心中的怒火，繼續說道。
d9s是九家國際軍事企業的集合體。特別是在民間軍事部門，擁有大量的人力，甚至被認為擁有超級大國的兵力。
當然，就公司的資金實力而言，萊馬特國際公司也不遜色於他們。但是，企業規模的大小在現在的這種狀況下，沒有任何的意義。
派遣到二十三區的rms主力部隊已經全部被殲滅了。是被加勒裏·貝利特殲滅的。結果，導致萊馬特日本支部擁有的戰鬥力空前薄弱。
如果在這種時候遭到其他民間軍事公司的襲擊，現在的萊馬特恐怕是完全不堪一擊。所以必須在那之前補充戰鬥力。確保有足夠的戰鬥員是最優先的任務。
而之所以向d9s發出申請，也是基於他們擁有雄厚的戰鬥力。
隻不過——
「希望您能諒解，伯爵。管理米亞吉地區的加拿大軍隊，是我們公司最自豪的戰力。我也不希望在這樣的地方失信於人」
d9s的分部長拒絕了伯爵的提議。
如果隻是表麵上的說法，他的主張是非常有道理的，伯爵也找不到反駁他的地方。然後部長又故意滿臉笑容的補充道。
「說起來，即使不依靠我們，萊馬特國際公司也應該擁有自己的民間軍事部門。我記得rms….的確是有的啊。把派到二十三區的主力部隊叫回來怎麽樣？嗯，如果還有能召回的戰鬥力的話就好了——」
「你這家夥….！」
伯爵的太陽穴上冒出了青筋。
d9s知道rms的主力部隊已經被殲滅的事情。
而且他們還拒絕向伯爵提供協助。也就是說，他們放棄了萊馬特公司，轉而支持加勒裏·貝利特。
「那麽，伯爵。我先失陪了。請代我向貝利特家的雙胞胎問好」
留下了一句尖酸的嘲諷後，d9s的分部長切斷了通信。
因為過於的屈辱，伯爵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保持著沉默。
「加勒裏·貝利特……早就事先做好準備了嗎…！」
終於明白狀況的伯爵，用力的握住了拐杖的柄。
蘭加帕特拉公司。昆士蘭防禦服務。還有d9s——關東附近的民間軍事公司，全都拒絕了伯爵的協助請求。加勒裏·貝利特事前就做好了準備，孤立萊馬特。
原本還計劃用其他民間軍事公司做誘餌，然後安全的得到奇稻田，但不知不覺間，反而是自己被逼入了絕境。伯爵掩蓋不住內心的焦躁。
「——rms的增援部隊怎麽樣了？」
「已經要求本土派出兩個大隊。但是，人員和運輸手段的確保很花時間，最快也要四天才能到達——」
「在那之前，隻能靠手頭現有的戰鬥力撐下去嗎…拉·伊爾….那個沒用的家夥!」
秘書的報告令伯爵咂舌。
這一切都是因為菲爾曼·拉·伊爾中了貝利特家雙胞胎的計謀，失去了rms的主力部隊導致的。交給他的法夫尼爾士兵也全軍覆沒，目標奇稻田也逃走了。
作為民間軍事公司，加勒裏·貝利特的戰鬥力並不算特別強。
雖說是少數精銳，但實際上，是靠戰鬥員的素質來彌補數量上的不足。
但是現在的萊瑪特，沒有能與他們對抗的戰鬥力。而且rms的總部在歐洲，理論上根本不可能在半天時間內召集到增援分隊。
而且加勒裏·貝利特的動作很快。恐怕再過不到兩個小時，他們就會衝進這個基地。
何況他們還有不死者。隻要有那個可惡的日本人在，就算有法夫尼爾士兵，也阻擋不了加裏·貝理特的進攻。
伯爵開始認真地考慮是否要舍棄基地逃跑。
雖然失去基地和設備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但隻要有時間，還是可以重整旗鼓。還是有機會向加勒裏·貝利特反擊的。
重要的是法夫尼爾士兵的運用數據。還有f劑的原料——龍之巫女。隻要這些還在手裏，剩下的事情就能用錢解決。
當然，統合體應該也不會同意擅自轉移龍之巫女。但是如果敢妨礙的話，就算奧古斯特·內森是監察員，最壞的情況也隻能是把他殺了。
然後伯爵動蕩不安的思考，被突如其來的呼喚聲打斷了。
「你好像很為難啊，伯爵」
「——嗯！？」
伯爵驚恐地回過頭。
一個穿著時髦西裝的高個黑人男子，正靜靜地站在伯爵旁邊。
是本該在研究設施內的奧古斯特·內森。
「內森卿？有什麽事嗎？這裏應該禁止入內的——」
「我聽說拉·伊爾少佐的法夫尼爾部隊全軍覆沒。火龍“阿瓦裏提亞”覺醒，給予了貝利特家的不死者神蝕能【焰】」
無視伯爵的詰問，內森向他告知。
高個子的他散發出的壓迫感，讓伯爵感到莫名的恐懼。
「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件事？」
「所有的法夫尼爾士兵都是她的眷屬。能感覺到也不足為奇吧？」
內森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但是，伯爵在聽了他的話後，不禁開始戰栗起來。因為他發現，一個小女孩正從內森的背後出現。
那是一位頭發純白的少女，純白的頭發就像沒有色素一樣。
年齡大概是十五歲，但看起來又比這個年齡要小。由於睡得太久，肌肉鬆弛的手腳很細。
她身穿洋娃娃一樣的華麗哥特式禮服，模樣不禁讓人聯想起，那徘徊在寂靜古堡裏的美麗幽靈。
「布倫希爾德….醒過來了嗎，鳴澤珠依….！？」
伯爵用畏懼的眼神看著少女。
少女——珠依無言地用大眼睛冷冷地瞪著周圍。
指揮室內的工作人員都不知道鳴澤珠依的身份。但每個人都本能地意識到她是個異類。房間裏的人，就像遭遇了強大捕食者的可憐獵物一樣，全身僵硬的屏住呼吸。
「戰鬥力不足是嗎？感謝她吧。她說會助我們一臂之力」
內森嚴肅地說道。
在那之後，大地因巨大的衝擊開始搖晃。
空間本身，也發出了嘎吱的摩擦聲，激烈的暴風也開始呼嘯。作戰指揮室的所有玻璃窗都碎了，從破碎的窗框外看到的，是連光都能吞入的漆黑空隙。
「神蝕能….【虛】….！」
伯爵發出嘶啞的呻吟。
在萊馬特日本支部的地基內，有好幾個直徑十幾米的豎井。
豎井內被黑暗所包圍，看不清裏麵的情況。但是，從那個洞的最深處，不斷地有生物爬出來。那是不存在於現有生物體係的異形怪物——魍獸。
「難道是要把這個基地變成魍獸的巢穴嗎，奧古斯特·內森？」
伯爵忘記了恐懼，怒吼道。
確實，魍獸的存在會妨礙加勒裏·貝利特的進攻。
但是魍獸並不止會攻擊外部的入侵者。最先遭到襲擊的肯定是伯爵和基地內的部下們。
「別叫了，伯爵。這是龍的禦前」
內森傲然地說著，然後把某樣東西遞到了伯爵麵前。是和f劑很像的，裝在圓筒狀容器裏的藥水。但是裝在裏麵的藥水並不是深紅色，而是無色的。
「這是？」
「這是你盼望已久的東西。和f劑那種混合物可不一樣。是真正的“龍血”」
內森向猶豫不決的伯爵告知著。
伯爵瞪大了眼睛，握著藥水的手微微顫抖。映在他眼中的，是欣喜的神色。
「長生不老的靈液…有了它，我也能成為不死者嗎？」
「如果你有那個資格的話」
就像要推開身邊的內森一樣，白發少女微微一笑回答道。
那是一個美麗而又冷酷的笑容，仿佛讓所有人都凍住了一樣。
然後少女無言地走了出去，高個黑人男子像忠誠的騎士一樣跟在她後麵。
在走出房間之前，內森回頭看著伯爵，用沒有感情的聲音警告他。
「請趕快決定，伯爵。你已經沒有時間了」
4
最先注意到異變的，是從裝甲列車的艙門探出頭來的喬什。
利用自衛隊駐紮地舊址建造的萊馬特日本支部駐紮基地。那個擁有堅固防禦係統的巨大設施，正被黑煙包圍燃燒著。
「這是怎麽回事啊！？」
喬什把望遠鏡貼在臉上，困惑地說道。
造成萊馬特基地異變的原因從遠處也能看的很清楚。是因為魍獸。超過數十隻的魍獸出現在基地內，進行著無差別的破壞。
「這是萊馬特日本分部！？確定不是魍獸的棲息地嗎！」
「好厲害啊，這個。和二十三區差不多吧….不，還不止這些」
看著偵察無人機傳回的影像，魏洋表情凝重。
八尋也無言地同意了魏洋的話。就連習慣了在二十三區生活的八尋，也是第一次看到魍獸如此密集的狀態。簡直就像看到了魍獸的源頭“冥界門”一樣。
「是地龍“斯佩維亞”的神蝕能【虛】…鳴澤珠依好像醒過來了」
全副武裝換上製服的羅茲，和平常一樣麵無表情地低語著。
「是珠依做的….嗎？這就是？」
青發少女的話讓八尋大吃一驚。
知道八尋要來見自己，所以就把魍獸召喚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如果是珠依的話，確實很可能會這麽做。因為這是她的歡迎。
「朱莉、羅茲….幸存者怎麽辦？」
葆拉用抑揚頓挫的語調問道。
魍獸們在基地內橫行，已經讓很多萊馬特的員工喪命了。另一方麵，也有很多人在逃避著魍獸。
是要救他們，還是見死不救，葆拉在問她的雙胞胎上司。
「葆拉班，可以把投降的人收容在搖光星裏。別忘了解除他們的武裝。魏洋班負責搖光星的防衛。不要讓魍獸靠近鐵軌」
「明白….」
「明白了,朱莉」
要珍惜生命啊，朱莉微微一笑，葆拉和魏洋同時點頭。
裝甲列車使用的鐵路，距離萊馬特基地不到五百米。戰鬥一開始，魍獸們恐怕會馬上湧向搖光星。將戰力投入到裝甲列車的護衛，雖說有些意料之外但也是合理的判斷。
「這麽說來，我們是公主和大小姐的隨從啊」
扛著愛用的輕機槍，喬什對八尋笑著說道。
貝利特家的雙胞胎會闖入萊馬特的基地，這在他們之間已經可以說是既定的事實了，其實用不著特意說出來。而且，被當成了她們的護衛這點，讓八尋感到無法接受。總覺得哪裏選錯了。
「你會怎麽做，彩葉？」
無視八尋的不滿，羅茲看著彩葉問道。
「這就是….龍的力量？這是珠依小姐做的？」
彩葉看著偵察無人機的影像，呆呆地低語著。
被破壞的設施。四處逃竄的人們。剛出現的魍獸們，在對包括自己同族在內的任何活物，進行著無差別的攻擊。
這簡直就是地獄般的光景。如果羅茲等人的說的是真的，那麽造成這一慘狀的，就是那個叫鳴澤珠依的少女。
「我也去」
是否協助貝利特——一直沒能做出決定的彩葉，在此刻毅然斷言。
「彩葉」
八尋不由得插嘴道。在這列裝甲列車外的是真正的戰場。雖然被稱為龍之巫女，但她一直與人類之間的戰鬥無緣，八尋覺得這不是她應該看到的光景。
「如果有我在，就能減少被魍獸襲擊的人！」
但彩葉的回答。讓八尋無法反駁，陷入了沉默。
彩葉操縱魍獸的力量，八尋在未探索區域時就多次目睹過。如果她的異能在這裏也能使用的話，應該能多少平息些在基地裏肆虐的魍獸吧。
現在的加勒裏·貝利特可不會無視這麽有用的戰力。
「我和朱莉負責保護彩葉。八尋也一起？」
「隨你」
麵對羅茲的問題，八尋怠惰地聳了聳肩。
鋼製鐵軌開始嘎吱的作響，裝甲列車停了下來。被牽引的用於運輸車輛的貨車被分離開，兩輛履帶裝甲車像被吐出一般，落在了地麵上。
運兵車的門打開，八尋他們跳下了地麵。
被黑煙籠罩的萊馬特基地就在眼前。
5
「——停下。不行啊。不要去那裏」
彩葉伸出沒有武器的雙手，呼喚著魍獸。
那是不知名的大型魍獸。它的模樣，有點像是狩獵犬形的鱷魚。等級估計為上位的等級2。與它那野牛般龐大的身軀相比，彩葉的身影顯得渺小而又無助。
但是，在彩葉的注視下，凶暴的魍獸開始屈膝。
「不能襲擊人。留在這裏，保護那輛列車」
魍獸似乎接受了彩葉的命令，開始轉身。威嚇和驅趕其他作為其同類的魍獸。
「真厲害啊，伊呂波。“龍之巫女”的力量，果真不一般啊」
舉槍待命的喬什讚歎道，然後跑向了彩葉。
在彩葉家的戰鬥中，喬什曾親眼看到彩葉騎著白色雷獸，但馴服魍獸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沒有對彩葉產生畏懼的情緒，反而是像個孩子一樣興奮地說著。
「不太清楚，不過好像是那樣的」
彩葉點點頭，擦了擦臉上的汗。
「但是，這些孩子們似乎在害怕。如果不湊近一點，我的聲音就傳不到它們那。它們非常害怕、焦躁、可憐」
「因為它們被和你一樣的龍支配著」
羅茲簡潔地回答了彩葉的問題。彩葉則是驚訝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基地的魍獸們，都是被珠依從冥界門呼喚出來的。即使不是直接接受她的命令，魍獸們也會受到召喚者意誌的強烈影響。
彩葉感受到的焦躁和膽怯，恐怕也是魍獸們對珠依的情感吧。
「不管怎麽說，能不被魍獸妨礙的前進真是太感謝了」
朱莉天真地笑著，像是在鼓勵動搖的彩葉一樣抱住了她。
是的，喬什和他的部下也表示讚同。多虧彩葉馴服了這些魍獸，加勒裏的戰鬥員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出現傷亡。
而萊馬特的警備隊們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因為從其保護的基地內部湧出了大量的魍獸。結果就是完全沒有和他們進行交戰，八尋等人就成功到達了基地的建築物前。
「朱莉，活捉幾個萊馬特的員工」
「要審問嗎。好嘞，交給我吧」
雙胞胎的姐姐爽快地答應，然後她踢破玻璃門，衝進了基地總部的大廳。
大樓內的保安係統仍在運作，攔截入侵者的自動槍座首先對朱莉做出了反擊。但是在它們瞄準朱莉之前，羅茲的突擊步槍已經把所有的自動槍座都摧毀了。
在這期間朱莉成功控製了大廳內的所有保安。為了防止魍獸的入侵，警衛們全副武裝，所以在麵對身輕如燕且赤手空拳的朱莉時，就變得手足無措了。
「喬什班兵分兩路在周圍警戒。然後八尋——」
羅茲熟練地換著步槍的彈匣，然後小聲地對八尋說道。
「彩葉就拜托你了」
「哈？」
什麽意思啊，他瞥了彩葉一眼，然後明白了羅茲的話。
彩葉一臉疲勞。而且表情僵硬，呼吸急促。
這是被扔進戰場正中央的緊張，和控製太多魍獸所付出的代價吧。而且，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東西在消耗著她。
原因恐怕，就是珠依的存在。
如果說這片土地是珠依的地盤，那麽現在的彩葉，就是闖入這片土地的入侵者。似乎是龍的本能，讓她對與自己不同的龍的氣息感到恐懼。
「交給你了。我去調查鳴澤珠依的所在地」
「喂，羅茲——」
羅茲對八尋留下這句話後，就走進了建築物內。她打算從抓到的警衛那審問出情報。
把彩葉留在外麵，大概是不想讓她看到審問的現場吧。之所以把她塞給八尋，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
並不是不明白羅茲的顧慮，但在八尋看來，這反而更麻煩。雖然說了交給他，但他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
「呃……你沒事吧，彩葉？」
看著筋疲力盡的靠在裝甲車上的彩葉，八尋生硬地叫道。
彩葉有些驚訝地抬起頭，嘴角勉強擠出了笑容。
「謝謝，八尋。我沒事我沒事。不過，可以讓我稍微靠一下嗎？」
說完，彩葉走到他的身邊，把頭搭在他的肩上。
彼此接觸的肌膚異常熾熱。注意到這一點後，八尋感到有些困惑。
然後他明白了彩葉疲勞的真正原因。
不僅是八尋，恐怕連羅茲也誤會了。
彩葉會這樣並不是因為恐懼。恰恰相反。在她的體內有凶猛的力量旋渦。感覺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彩葉在用自己的意誌壓製著它。為了不讓她體內的龍失控——
不過，在和八尋接觸之後，或許是受其影響，彩葉鬆了口氣，肩膀也放鬆了。結果就是，兩人變成了在戰場的正中央，緊緊靠在一起的狀態。
「我做夢了」
彩葉閉著眼睛自言自語道。
「夢？」
「不是這裏，而是某個遙遠的、毀滅了的世界的夢。是之前的我的記憶」
「……….」
八尋無言地催促她說下去。在這種情況下，彩葉突然想起的夢之記憶，不可能是沒有意義的。
「我，似乎是那個世界的最後一個人，本來要和那個世界一起滅亡的，但是龍出現在了我的麵前…不，我自己就是龍……我不能很好地說明。對不起」
「夢中的記憶不就是這樣嗎」
「哈哈哈….說的也是」
對於八尋笨拙的鼓勵，彩葉也是有些無助地苦笑著。
「然後，我在夢中遇到了龍。除了我以外的龍。還有八人。不，應該說八頭」
曾在夢中和珠依見過麵——八尋回想起她之前說過的話。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我當時馬上就發現了。那些孩子，都是各自世界的最後一人」
彩葉觸碰著八尋的身體，嚇得縮成了一團。
滅亡世界的最後幸存者。那種壓倒性的永恒孤獨感。八尋已經發現了，她對這件事有著異常的害怕。
「龍會創造出一個新的世界——當羅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想起來了。我們或許是得到了重新來過的機會。那些失敗了，毀滅了的世界，我們也許可以把它們重新創造出來」
她喃喃自語的獨白，現在已經變成了微弱的呼聲。
「但是，這個世界隻有一個，如果存在八隻龍的話——除了自己以外的龍都是阻礙。如果還有其他擁有同樣力量的人存在，就無法創造出符合自己願望的世界」
「這就是龍之間互相殘殺的原因嗎」
「也許吧，或許…」
彩葉顫抖的手臂搭著八尋的肩膀。她調整呼吸，勉強自己繼續說下去。
「但是，我不能接受。用龍的力量，把這個世界破壞掉，然後變成自己想要的世界….我不想接受」
「是嗎…」
八尋溫柔地把手放在苦惱的彩葉頭上。就像很久以前，他對年幼的妹妹那樣，雖然他現在已經有些想不起來了。
「那就這樣吧」
「什麽？」
聽著八尋不負責任的回答，彩葉發出了沮喪的聲音。
但八尋毫不在意地繼續道。
「反正是夢裏的事吧。你隻要按你自己想的做不就行了嗎」
「不，也許那是真的…」
「如果有別的龍來搗亂的話，我會在你旁邊保護你的」
從近距離盯著他的彩葉眼睛那裏移開視線，八尋冷淡的說著。
在八尋視野的一角中，彩葉睜大了眼睛，仿佛眼睛都要掉下來似的。
「八尋….！」
「但是，這是——」
「這是在阻止珠依小姐之後的事情。我知道。這是你始終都無法放下的事….！」
彩葉緊咬著嘴唇，慢慢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基地內的戰鬥已經結束了。萊馬特一部分的工作人員逃到了基地外，剩下的則都是成為了魍獸的食物。另一方麵，由於基地警備人員們的奮戰和裝甲列車的炮擊，大部分魍獸都被殺死了。基地周圍無數的屍體滾落，血腥味撲鼻而來。
會造成這種景象，都是因為珠依的惡意。
而彩葉對此也感到有責任。因為同樣身為龍之巫女，卻無法阻止她的行為——
「彩葉」
「誒….？」
八尋突然粗魯的推了一下彩葉的肩膀。
失去重心的彩葉摔在了地上。你在幹什麽啊，彩葉揚起眉毛瞪著八尋，然後她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因為有東西衝破了萊馬特基地總部三樓的窗戶，跳了下來。
從超過十米的高度落下，這奇異的影子平穩著地。那是全身覆蓋著深紅鱗片的怪物。是有著龍特征的人形影子。
「法夫尼爾士兵！？」
「出現了嗎….」
彩葉嚇得目瞪口呆，八尋則是靜靜地拔出了身上的刀。
6
龍人伸出凶惡的鉤爪，瞪著彩葉咆哮著。
在此期間，新的法夫尼爾士兵也在不斷出現。
纏繞在他們身上的衣服碎片，不是戰鬥員的製服，而是普通職員穿的西裝和襯衫的碎片。為了對抗從基地內湧出的魍獸，萊馬特的員工們對自己使用了f劑。
他們閃爍著光輝的雙眸，已經沒有了人類的智慧。因為戰鬥員們早已習慣了作戰，所以除了戰鬥員以外的人使用f劑，都會因為失去理性而暴走。
「快躲起來，彩葉！」
八尋毫不費力的拿著刀。
從羅茲那裏得到的銘刀“九曜真鋼”——在和rms的戰鬥中損壞了刀拵，現在已經用裝甲列車上的3d打印機重新製作了。拜他所賜，現在的刀外觀變得不像日本刀而是像未來裝備，但對八尋來說，隻要能砍到敵人就行，外觀什麽的都無所謂。
「…好快！？」
法夫尼爾士兵在完全沒有預兆的情況下突然發動襲擊，他們的敏捷性讓八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與自稱是改良型的菲爾曼相比，這個基地裏的法夫尼爾士兵出奇地迅速。雖然沒有實際的測量，但肌肉力量的增幅看起來也是提高了。
不過這並不是因為f劑的性能提高了。
一名法夫尼爾士兵開始攻擊裝甲車，他的攻擊讓能抵禦步槍子彈的裝甲嚴重凹陷。不過由於反作用力，法夫尼爾士兵的右臂也斷了。他們的身體無法承受自己的動作，膝蓋和腳踝也在反複的骨折和再生。
「是珠依幹的嗎….！」
注意到法夫尼爾士兵們異變的原因後，八尋把牙齒咬的嘎吱作響。
如果f劑的原料是珠依的血，那麽被注射的法夫尼爾士兵會受到她的影響一點也不奇怪。和被珠依召喚的魍獸一樣，基地周圍充滿了珠依的波動，這增強了法夫尼爾士兵的攻擊性。
「…哧！」
八尋懷著極度焦躁的心情，將法夫尼爾士兵的腿深深砍斷。
被強化的法夫尼爾兵士們，其再生能力並沒有增加。隻要能傷到他們的骨頭，他們就會停止行動。但這也意味著，沒有能在不殺死他們的情況下阻止他們的方法。在蜂擁而來的法夫尼爾士兵麵前，八尋被迫進行著避開要害的低效率戰鬥，開始逐漸被逼入絕境。
隻能用不死者的血來殺死他們嗎——
一時間，這樣的困惑在八尋的腦海中出現。但下一刻，八尋就甩開了這個想法。
他們並非戰鬥員。和在二十三區襲擊八尋的人不一樣。
把他們變成法夫尼爾士兵，讓他們暴走，然後由八尋親手殺死他們——這就是珠依的目的。
「八尋，後退——！」
在混戰中，八尋聽到了朱莉的聲音，八尋聽從她的指示，向後方退去。
眼前，銀色的光輝如薄絹般輕輕鋪展開來。
光芒的真麵目是網。能讓人聯想到蜘蛛絲的網，那是用細鋼絲編織的撒網。那張網被壓成了手榴彈的大小，朱莉用這樣的網把一群法夫尼爾士兵全都網了起來。
「雖然是為了捕獲魍獸而開發的試作品，但是對他們好像也很有效呢」
從建築物裏出來的羅茲，用缺乏感情的語氣淡淡道。
對魍獸用的鋼線，即使是法夫尼爾士兵的臂力也無法弄破它。而且他們鬧的越凶，網纏的越緊。
而逃過了網的幾隻法夫尼爾士兵，被加勒裏的戰鬥員用槍射穿了腿部而倒下。出現在建築物裏的法夫尼爾士兵，好像也用同樣的方法處理完了。
「審問結束了嗎？」
八尋放下刀向羅茲問道。
「不。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說完，羅茲慢慢地環視四周。
被網捆住的法夫尼爾士兵麵前，站著一個八尋不認識的男人。一個穿著高級西裝的高個黑人男子。他雖然外表文靜知性，但渾身散發出的強烈壓迫感，讓八尋不由得擺出架勢。一種從未有過的脊背發涼的感覺也在不斷襲來。
「倉促趕製的法夫尼爾士兵果然會這樣。我還期待能引出鳴澤八尋的神蝕能呢」
男人自言自語道，聲音雖然很平靜，但又不可思議地洪亮。
加勒裏·貝利特的戰鬥員們一齊把槍指向他。但是，男人並沒有表現出在意的樣子，隻是靜靜地看著彩葉和八尋。
「寧山大樟…統合體的代理人，為什麽會在這裏？」
朱莉罕見地用不悅的口氣向男人打招呼。
她說出的這個男人的名字——名字的發音，讓八尋感到一絲違和感。
「寧山？」
「——在我出生之前，我的父母就入籍日本了。所以我算是一個地道的日本人。如果日本這個國家還存在的話」
名為內森的男人，意外地敞開心扉回答了八尋的疑問。
他的話讓八尋有些吃驚。
以內森的容貌，要偽裝自己的國籍生活下去應該不難。但即使經曆了大殺戮的慘劇，他還是堂堂正正地以日本人自稱。在對其表示敬意的同時，也不由得懷疑其背後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統合體，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支持特定企業的？」
羅茲開始用強硬的語氣指責內森。那樣子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在對違反規則的人進行公正的審判。
「統合體並沒有和你們敵對。利用萊馬特的也不是我們，而是她的意思」
內森把視線轉向一邊。
這一刻，八尋他們才注意到在那裏有個少女的存在。
她穿著華麗的哥特式禮服，與血腥的戰場格格不入。
沒有色素的白發和白皙的皮膚。隻有嘴唇是像塗了口紅一樣鮮紅。手腳細得近乎病態，因此她身上也帶著妖精般的不現實感。
大眼睛上有著長長的睫毛，那眼睛就像風靜的湖麵一樣，完全映不出任何感情。
「大樟哥哥隻是作為護衛，陪著我任性罷了。因為我無論如何都想和大家打個招呼——」
她抓起禮服裙，像跳舞一樣優雅地行了一禮。
八尋瞪著這樣的少女，握著刀的手也在顫抖。
「珠….依….！」
從喉嚨深處發出了野獸般的怒吼，那簡直就不像是八尋自己的聲音。
看著這樣的八尋，少女愉快地眯起了眼睛。
「你好啊，哥哥。太好了呢，你還活著」
鳴澤珠依發出了銀鈴般美麗地笑聲。她的笑容美得讓人失神。
「還是說，隻是沒有死掉？和四年前一樣——」
「珠依！！！！」
直到這一刻，八尋的殺意完全爆發了出來。他憤怒地向珠依衝去，舉起了閃著鈍光的刀。
像是在與他憤怒的情緒相呼應，裂開的深紅鎧甲覆蓋了八尋的全身。那種感覺，就像是八尋皮膚上的肉眼看不見的龍血，突然開始顯現。
在鎧甲出現的同時，八尋的身體能力也大幅度提升。是無視身體損傷，完全引出人類潛能的狀態。就連喬什他們這樣身經百戰的戰鬥員，也被八尋的變化嚇了一跳。
但是，正麵承受著八尋殺氣的珠依，卻依然溫柔地微笑著。
然後高個子的內森，替珠依擋在了八尋麵前。八尋的表情開始扭曲，因為看到內森的左臂上覆蓋著和自己一樣的金屬光澤結晶。
「什麽！？」
麵對八尋的揮刀，內森徒手接住。
在內森麵前形成的，是像牆一樣的不可視之盾。就像自己的攻擊被反彈了一樣，八尋受到衝擊向後方倒飛出去。
「這種程度的【焰】…不，是還沒掌握神蝕能嗎？」
麵無表情地看著搖搖晃晃著地的八尋，內森淡淡地說道。那冷靜的口氣，就像觀察者在觀察罕見的物理現象一樣。
「那個樣子…你」
內森左臂上外殼的顏色就像珠依的頭發一樣，八尋瞪著那樣的內森，低吟道。
「如果你覺得不死者隻有你一個，那可真是傲慢啊，鳴澤八尋」
麵對想要再次攻擊的八尋，內森用不可視之壁向他發動攻擊。
覆蓋著八尋全身的鎧甲被擊碎，鮮血四濺。八尋也以一種毫無防備的樣子倒在那裏。
但是內森並沒有再發動攻擊。他的目的隻有保護珠依。他說沒有敵對的意思也是真的。
雖說如此，但八尋他們似乎並不接受這種說服。
「喬什！」
「哦！」
喬什回應了朱莉，加勒裏·貝利特的戰鬥員們也一齊扣動了扳機。對魍獸用的大口徑子彈全部打出，向著毫無防備的珠依蜂擁而來。然而這些都被內森的不可視之壁一一阻擋。
「那是什麽啊。該怎麽辦，大小姐？要用榴彈嗎？」
「沒用的，喬什。即使是坦克也打不破。這是能關閉冥界門的權能“千引岩”——是神蝕能【虛】的應用」
羅茲回答了喬什的疑問。
「什….那就是神蝕能嗎！比傳聞的還要荒唐！」
輕機槍子彈射盡後，喬什束手無策地聳了聳肩。
在日本神話中，伊邪那岐為了堵住通往冥界的黃泉比良阪而使用的千引岩——以這個名字命名的內森的屏障，成為了堅固的結界，將珠依與外界隔離。
雖然她就在眼前，但我根本殺不了她。這個事實，讓八尋感到憤怒和焦躁。
就像在嘲笑八尋一樣，珠依纖細的手指指著地麵。
緊接著大地發出了聲音。
八尋他們腳下的地麵像陽炎一樣開始晃動，變成了異質一般的存在。
那是一個巨大的豎井。填滿豎井的是不反射一切光線的漆黑湖水。
準確地說，那與其說是水，不如說是在魍獸體內流動的瘴氣。
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物質。實體化的虛無本身。看著這被填滿的豎洞——新出現的冥界門，八尋等人慌忙後退。
被鋼絲網困住的法夫尼爾士兵們，伴隨著慘叫被吞進了深坑裏。
作為代替，在漆黑的湖麵上出現了兩隻魍獸。一個是身長超過兩米的雙頭巨犬，另一個是身體像野牛一樣的翼龍。
「八尋！照顧好彩葉！」
朱莉一邊叫著八尋的名字，一邊跑到魍獸的麵前。從她手套的前端吐出了銀色的鋼絲。鋼絲隨風飛舞，朱莉像藝術體操選手一樣，動作自如的把鋼絲纏在了牛頭翼龍身上，束縛住了它的動作。
在此期間，羅茲把武器換成了裝甲車上裝載的步槍。
羅茲趴在地上，拿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型狙擊槍，把子彈準確地打在了魍獸的額頭上。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而另一邊的雙頭犬，被喬什和他的部下集中火力壓製著。對於突然從腳下出現的魍獸，他們做出了最好的應對。
但是，製造出魍獸的洞穴並沒有就此收手。在最初的兩隻魍獸被完全打倒之前，它又製造出了新的魍獸。
珠依召喚它們的目的，是要攻擊現在毫無防備站在那裏的彩葉。
「彩葉….！」
八尋悔恨的咬著牙，背對內森。他放棄了對珠依的攻擊，跑回了被魍獸盯上的彩葉那邊。
麵對這樣的八尋，珠依輕輕地看了他一眼。
但在下一刻，她驚訝地挑起了眉毛。
原本打算襲擊彩葉的魍獸們突然停止了動作，跪倒在地。
「住手，珠依小姐！」
順從的魍獸就像家臣一樣跟著彩葉，彩葉向珠依那裏靠近。
「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做出這種召喚魍獸，破壞世界的事情——！？」
珠依默默地看著向自己拚命傾訴的彩葉。
那樣子與其說是感興趣，不如說是在看來路不明的奇怪蟲子。
然後珠依“啪”的一聲，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哧哧地笑出聲來。
「啊…我還想在哪裏見過你，原來是那個網絡主播啊。叫什麽來著，好像是叫音吧？」
「你知道我的事嗎？」
彩葉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她沒想到在這種槍林彈雨的情況下，自己的直播會剛好成為話題。
看這這樣的彩葉，珠依也露出了越來越有趣的表情。
「我就回答你剛才的問題吧。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會明白？在你發布無聊的直播的時候，有沒有收到過惡意評論？」
「嗯…？」
聽到珠依這個意想不到的問題，彩葉困惑地停下了腳步。
珠依露出聖女般純潔的微笑繼續說道。
「踐踏別人珍惜的東西，是很快樂的。對那些自以為在安全地方的人進行惡意攻擊，讓他們遭殃。我打算告訴他們，和平啦，自由啦，愛情啦，善意啦，這些東西根本無用」
穿著哥特式禮服的白發少女陶醉地眯起眼睛。
「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彩葉呆呆地看著珠依。
住手啊，八尋在心裏低語著。彩葉和珠依的對話，不應該再繼續下去了。珠依的話不能讓彩葉聽到。
但即使知道這點，八尋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因為內森從背後放出的殺氣，束縛了八尋的全身。隻要八尋有一瞬間的大意，他的攻擊馬上就會到來。
內森的目的，就是讓珠依能夠自由行動——
現在的他，希望讓兩個龍之巫女進行對話。
「大殺戮開始的時候，有誰幫助了日本人？有多少人曾懷疑自己的領導人可能錯了？」
珠依問沉默的彩葉提問道。
「哪裏都沒有那樣的人。他們相信自己是正義的，蔑視、傷害無辜的日本人，破壞、破壞，直到無法挽回」
「那….就是你引發大殺戮的原因？就為了證明這種事情….？」
彩葉臉色鐵青地瞪著珠依。
珠依召喚的魍獸們，被植入了對人類的攻擊性和敵意。如果人類也受到這樣的影響，會變成什麽樣？例如，如果有人看到龍長著日本人的樣子，肯定就會對日本人產生殺意——
大殺戮就是最好的答案。
一個少女的惡意，殺死了一個國家的所有人。
「知道自己的正義是錯誤的人，會找什麽樣的借口呢？是為隨波逐流地參與屠殺而反省？懺悔？還是隱瞞事實，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還是反過來發怒？但是，我不允許那樣。我們是非常非常可憐的受害者」
珠依放聲大笑了起來。
她的聲音很美，一點都不會讓人感到瘋狂。也正因為如此，那聲音也扭曲的讓人可怕。
「接下來就是複仇的時間了。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那種被毀滅的恐懼」
「我不讓你做那種事的……」
珠依的嘲笑，被彩葉打斷了。
在下一刻，八尋的視野被青白色的閃光所覆蓋。
熱風拍打在臉頰上。從地底噴出的岩漿般的高溫火焰，在彩葉周圍卷起了旋渦。
火焰變成了數條火柱，上升到了超過萊馬特基地本部的高度。
然後又變成了灼熱的閃光，從上空向地麵墜落。
火焰的洪流直奔坑洞那去。漆黑的湖水瞬間被燒盡，那充滿虛無的坑洞也被燃燒殆盡。
八尋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朱莉和羅茲緊繃的臉頰也微微有些放鬆。
內森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他的眼裏似乎充滿了滿足。
「淨化了我的“窕”嗎….？」
珠依吃驚地眨了眨眼。
地麵上，彩葉的火焰仍在燃燒著。但珠依造出的黑洞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珠依用力量造出的黑洞，被彩葉消滅掉了。
「這樣啊……這就是“火”的權能嗎….嗬嗬，果然還是你有意思」
珠依看著力竭倒地的彩葉笑了起來。
與之前空虛的微笑不同，這是與年齡相符的天真無邪的笑容。那模樣就像找到了玩伴的孩子。
珠依的周圍開始被異樣的氣息包圍，八尋立刻做好了準備。
打算再次發動能力的珠依，輕輕地伸出了左手。
但是，內森平靜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時間到了。珠依」
「….已經到了？」
珠依鬧別扭似的噘起了嘴。
內森默默地點了點頭，視線稍稍向上看了看。
「這個聲音….！直升機嗎！」
從頭頂上傳來的轟鳴聲，讓喬什猛然抬起頭來。
降落下來的是一架灰色的軍用直升機。八尋意識到，這架直升機，是內森為了讓珠依逃脫而準備的。
「搖光星！把它擊落！」
朱莉對著無線電喊道。
在鐵軌上待命的裝甲列車，距離直升機不到一公裏。直升機處在機關炮的射程範圍內。但從裝甲列車上射出的炮彈，在命中直升機之前，就像撞上了看不見的牆壁一樣，全部被彈開了。
「這就是神蝕能，鳴澤八尋。奪取活人無法駕馭的龍之權能，再用它殺死龍——就是我們不死者的職責」
內森讓八尋記住這點。
在不可視之壁的保護下，軍用直升機就這樣降落到了地麵上。因為擔心會波及到自己人，裝甲列車停止了炮擊。而是羅茲對珠依的狙擊，也被內森產生的屏障給阻擋了。
內森用右臂輕輕抱起珠依纖細的身體，腳搭在直升機升降的舷梯上。
「珠依！」
八尋拿著刀瞪著自己的妹妹。
他突然感覺到了。打倒菲爾曼時的那種感覺。彩葉的火焰能淨化珠依製造的冥界門。他也隻要做同樣的事情就可以了。如果那個障壁是內森的神蝕能的話，八尋應該也同樣能用神蝕能來抵消。
但即使知道這一點，八尋還是沒有行動。這次和之前為了保護彩葉，而與rms進行的戰鬥完全不同。他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發動神蝕能。
「沒用的，哥哥。而且太過糾纏的話，重要的夥伴會被殺的哦」
珠依像是看穿了八尋的焦急，坐上直升機笑了起來。
在直升機引擎的轟鳴聲中，她的話格外清晰地傳到了八尋的耳朵裏。
珠依心滿意足地看著動搖的八尋，然後將視線轉向了彩葉。
「在下次見麵之前，可不要被其他的龍殺死了哦，音」
拜拜，珠依動了動嘴唇這樣說道。
載著她和內森的直升機，開始快速上升。
承受著挫敗感的八尋，目送著飛機飛走。
花了四年時間追蹤的妹妹，現在已經可以說是觸手可及了。盡管如此，自己還是沒能殺死她。而且，珠依今後還會殺害更多的人吧。
就像囚禁她的萊馬特日本支部，現在被變成了犧牲品一樣——
被無處發泄的憤怒和無力感折磨著，八尋慢慢地放下了刀。
緊接著，八尋背後響起了朱莉的驚呼和槍聲。
7
重要的夥伴會被殺的——
八尋腦中閃過的是珠依最後留下的話。
焦躁地回過頭的八尋，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啞口無言。
從萊馬特基地總部的大廳裏，有混沌不斷地湧出。
那不是魍獸。也不是法夫尼爾士兵。
看起來就像會動的腐肉，然後有一個小學遊泳池那麽大。這就是八尋看到的怪物的樣子。
「哇，真奇怪！喬什，你快想辦法！」
「不行啊，公主。這家夥不管怎麽開槍都沒有反應！」
麵對四處逃竄的朱莉的哭訴，喬什等人用輕機槍進行著掃射。
但是從大樓裏爬出來的巨大腐肉，完全不在意子彈的攻擊。甚至連它是否會感覺到痛都不知道。然後，像鞭子一樣的觸手從腐肉中伸了出來，抓住了猝不及防的喬什的腳。
「嗚！？」
被一股難以置信的力量絆住了腳，喬什摔倒了。雖然喬什立刻作出了反擊，但槍擊無法阻止腐肉的移動。
「喬什！」
八尋衝到腐肉麵前，用日本刀砍斷了抓住喬什的觸手。即將被腐肉吞噬的喬什成功逃了出來，他在地上打了個滾，發出怪聲。
「得救了啊，八尋」
喬什踢開纏在腳上的觸手，露出了懊惱的表情。八尋一邊斬斷不斷伸過來的觸手，一邊帶著他後退。
「這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它突然從樓裏出現，好幾個萊馬特的員工已經被它吞了」
「被吞了….？」
八尋戰戰兢兢地反問道。
不久，怪物完全從大廳裏出來了，這下也完全看清了它醜陋的全貌。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塊腐肉竟然是人形的。
身體肥胖，在地上爬來爬去，身高大約十米左右的扁平物體——這就是怪物的本體。
此外，怪物的表麵還留有其他各種生物的痕跡。
野獸的四肢。蝙蝠的翅膀。眼神呆滯的人頭。它們被埋在腐肉堆裏，不規則地繼續蠕動著。這副景象完全就是對生命的褻瀆。
「和魍獸們合體…」
倒在地上的彩葉用顫抖的聲音低語道。
怪物不斷朝著彩葉逼近。與其說是本能，不如說是具備明確目的的動作。就算身體墮落成腐肉塊，那個怪物也還殘留著想要得到彩葉的執著。
「這也是珠依幹的嗎？」
八尋向為了保護彩葉而回來的雙胞胎問道。
但是朱莉愁眉苦臉地搖頭。
「不。那是人類。是不完全的不死者」
「….人類？什麽意思？」
「太傲慢了，這就是沐浴了龍之“靈液”，想要得到不死之軀的人的下場。沒錯吧，伯爵？」
羅茲的最後一句話是對著腐肉說的。
就像在回答這個問題一樣，怪物巨大的頭部浮現出一張臉。那一瞬間，八尋感到一陣惡心。因為他認識那張臉。
「不是啊，羅茲葉塔·貝利特！！！！這是，完全體！！！加勒裏·貝利特的各位啊！！！！」
怪物發出雷鳴般的叫聲。
那是伯爵的聲音。
萊馬特國際公司的董事長埃克托·萊馬特——他就是這怪物的本體。也是這不斷繁殖的腐肉的內核。
「那是….不死者….？」
八尋感到異常的焦急。
就現象而言，這和法夫尼爾士兵被注射過量f劑暴走是一樣的。但是伯爵沐浴的龍之“靈液”遠比f劑更強。它讓伯爵的肉體在不斷增殖的同時還能繼續活下去。
但這也說明了，用八尋的血是無法打倒他的。
如果是魍獸或者法夫尼爾士兵，會因為無法忍受龍之血的反噬而自毀。但伯爵的肉體已經失控，在持續不斷的自我毀滅。
「他身上有著純度更高的龍之血，八尋的血恐怕對他沒有作用。雖然不能保持人類的形象，但伯爵確實也是不死者」
「是的！是的！是的！！！好舒服啊…現在的我，我已經得到了….不死的身體！！！」
曾經是伯爵的怪物，全身的腐肉都在歡喜中顫抖。
「看見了嗎，這個力量！！！就連魍獸，現在也隻是我的食物！！！沒有對衰老、疾病、死亡的恐懼，隻有壓倒性的力量！！！力量！！！」
伯爵身上伸出的觸手，隨時都有可能向活物發動襲擊。為了維持不斷增殖的肉體，他必須不停地捕食所有的東西。捕食的對象是人也好，魍獸也好，這些都可以。基地內出現的大部分魍獸都被伯爵解決了。
「真想把這家夥就這樣丟這裏」
朱莉自暴自棄地說道。
這想法確實不錯，八尋也這麽覺得。現在日本人已經滅絕，這個基地周邊隻有廢墟。就這樣放任伯爵不管，也不會有平民傷亡。
而且，作為捕食對象的生物數量有限，這種情況下就算是不死者，也無法維持不斷增殖的肉體。如果放任不管，伯爵遲早會自我毀滅。加勒裏·貝利特也沒有理由冒著生命危險消滅他。
但是羅茲歎著氣否定了八尋的想法。
「如果真那樣的話，鳴澤珠依留在這個基地的線索，恐怕也會被伯爵吃掉吧」
「珠依的線索…？」
「這裏有她參與的實驗數據。還有她逃跑地點的線索。如果你不想失去這些的話」
這樣真的可以嗎，青發少女向八尋問道。
「珠依他們，難道是看穿了這點才把伯爵變成怪物的嗎….！」
八尋低聲歎氣。他對妹妹深不可測的惡意感到頭疼。所以要想追上珠依，就必須殺死這個怪物。如果逃避戰鬥，就會失去追捕她的線索。無論選擇哪邊，八尋他們都會很痛苦。這就是她的安排。她也利用了伯爵的欲望。
「放心吧！！！你們都一樣的！！！都會成為我的食物！！！」
伯爵身上的觸手越來越多。他持續增殖的肉體，使整個基地本部的大樓開始崩塌。他們決定把躲在大樓裏的萊馬特員工當作誘餌。否則照這樣下去，伯爵就會如羅茲所預言的那樣，抹去珠依的所有線索。
「該怎麽辦才好？」
在迎擊來襲的觸手的間隙，八尋回頭向雙胞胎姐妹問道。
伯爵的身長已經超過了十五米，而且還在繼續擴大。整個基地被他吞噬隻是時間問題。現在沒有時間慢悠悠地進行作戰了。
「請你殺了他吧」
羅茲盯著八尋說道。對於她過於簡單的提議，八尋感到困惑。
「我？確定不是讓彩葉？」
「如果她使用龍的力量，就會把龍召喚出來。最壞的情況，就是會重蹈大殺戮的覆轍」
麵對羅茲的指責，八尋陷入了沉默。
腦海裏浮現出了四年前看到的龍的身影。身為龍之巫女的彩葉使用龍的力量，就等於是直接叫龍出來。而且，誰也不能保證被召喚的龍會聽從彩葉。甚至還有吞噬作為祭品的彩葉的人格，然後無限地釋放力量，這種可能性。
「但是，如果伯爵真的成為了不死者的話，隻要留下一塊肉，他就能再生。消滅那個怪物的方法，我能想到的隻有把他燒盡。這我做不到」
「沒必要把他整個燒了」
八尋冷靜地分析著自己的能力，但朱莉卻有些不負責地這麽說道。
「關鍵是要破壞伯爵的靈魂，或者說是存在的核心」
「那麽那個靈魂到底在哪裏？」
「我怎麽可能知道呢。如果是同樣真為不死者的你，應該會知道的吧」
對於朱莉這過於抽象的建議，八尋咂了咂嘴，覺得這建議毫無作用。
盡管如此，他還是開始思考。不死者的肉體如果從零碎的狀態中開始複活，其再生的核心到底會在哪裏。
大腦。心髒。還是說真的有靈魂存在——
「你認為彩葉的力量能消滅伯爵嗎？」
羅茲有些不合時宜地向八尋問道。
「啊啊….難道不是嗎？」
能淨化珠依冥界門的彩葉的火焰。憑這個力量，肯定能把伯爵也燒個精光。用龍的血生出的怪物，可以用同樣的龍的力量殺死。
「那麽，你也可以做同樣的事情。因為龍之巫女可以將自己的權能——屠龍的神蝕能賦予英雄」
羅茲毫不猶豫地斷言道。
被選為龍之祭品的女孩，將屠龍的力量賜予英雄。那是在神話中反複提及的事情。利比亞的公主扔出自己的腰帶阻止惡龍行動，奇稻田姬把自己變成梳子，和素戔嗚尊一起戰鬥。
當然，那隻是神話中的事情。是童話故事。但是，在這種有龍存在，還有不死者活動的世界裏，童話和現實的區別真的很小。
「為什麽是我？即使要給予力量，也應該選更適合做英雄的人吧？」
「很遺憾，這是不可能的。龍，隻會借給你神蝕能——」
羅茲突然不說話，然後踮起腳，把嘴唇湊到八尋的臉頰邊。
在耳邊低語似的簡短告知。
「——因為隻有你」
「呃….？」
八尋對此目瞪口呆。
平時總是麵無表情的羅茲，此刻嘴角上揚，露出小惡魔般的微笑。
八尋瞪著她，眼中浮現出義憤、羞恥，以及理解的神色。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經過周密的策劃和利用的。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被加入到這個邪惡的計劃裏了。
「原來是這樣啊…你們一開始就有這個打算」
「我倒是希望你能感謝我呢，不過，如果要抱怨的話，還是等之後再說吧。不過八尋你知道嗎？彩葉可是無辜的」
「你們——絕對會下地獄的」
憤慨的八尋這麽詛咒道。朱莉像惡作劇的孩子一樣吐著舌頭。而羅茲，不知為何麵露喜色。
「那麽，出發吧」
「煩死了！」
「怎麽了，八尋？沒事吧！？現在可不是吵架的時候！」
可能是看不下去了，彩葉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慌慌張張地插話道。八尋則是一臉複雜的看著她。
「幹，幹嘛？」
「沒事，你離我遠點。至於那個怪物，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
「啊….嗯，嗯。明白了」
彩葉被八尋的氣勢有所壓倒，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麵對彩葉無言的“相信”，八尋看著她的眼睛，但因為充滿了罪惡感而移開了視線。
然後，八尋再次轉向伯爵。
準確地說，是曾經被稱為伯爵的怪物——
?
與巨大而笨重的外表相反，埃克托·萊馬特伯爵的思考能力比以往更加清晰。他年老的肉體也充滿了氣力，對死亡的恐懼也已經不在了。
支配著現在的伯爵的，是壓倒性的全能感和對進化的渴望。
自古以來，就有與屠龍英雄的故事同等，甚至比其更為流行的傳說故事存在。
那就是人變成龍的故事。
被英雄希格爾德殺死的法夫尼爾，最早就是為了保護被詛咒的黃金，然後由人類變成的龍。
伯爵明白，自己正在變成與他們相同的存在。
但他現在還勉強維持著人的樣子。即使身體龐大到能吞下數隻魍獸，甚至能吞下裝甲車，伯爵依舊還有人的輪廓。
不過，既然引起這種變化是因為龍之靈液，那麽伯爵的肉體，總有一天會變成接近龍的樣子吧。細胞的異常增殖是前階段。就像是變成蝴蝶之前的青蟲狀態。
雖然會失去人類的樣子，但一點也不覺得可惜。
在這之前，他作為死亡商人度過了漫長的人生，而且已經獲得了足夠的財富和權力。人類的快樂，他覺得自己都已經嚐遍了。比起追求快樂，他更想要戰勝死亡的恐懼，成為超越人類的存在。
所以伯爵得到了現在的身體。
超越了生命極限的龍的肉體。
他對隻會帶來破壞的神蝕能沒有興趣。
他想要的，隻有龍的“容器”——祭品巫女召喚的龍之靈液。
但是當真的得到靈液，開始變成龍之後，伯爵想起來了。屠龍之力。世上存在著能夠屠殺有著不死之身的龍的人——
還不夠。現在的自己並不是真正的不死者。
必須得到神蝕能。守護龍的財寶。
注意到這點的瞬間，伯爵的視野一角閃過了一道閃光。
自己的肉被燒焦的劇痛——本已忘卻的對死亡的恐懼讓怪物尖叫了起來。
?
「啊啊啊啊啊！完全不行啊——！」
揮舞著帶著緋紅光輝的刀，八尋憤怒的說道。
不死者的不死之軀，現在似乎是預感到了生命的危機，在不斷的產生劇痛。這是受到了纏繞在八尋周身的深紅火焰的影響。
伯爵持續蠕動的巨大身體上，留下了高溫噴燈噴過的深深疤痕。造成這個痕跡的，是被貝利特家的雙胞胎取名為【焰】的神蝕能。
雖然用出了神蝕能。但明顯威力不足。況且現在也不知道伯爵的靈魂在哪裏。
而且造成的反作用比預想的還要強烈。借來的龍之權能，對不死者似乎也束手無策。明明隻使用了一次，八尋的肉體就發出了悲鳴。他不認為這個力量能多次使用。
「神蝕能！神蝕能！神蝕能！！！把它給我！！！那是我的力量！！！」
伯爵一邊旋轉著受傷的龐大身軀，一邊向八尋逼近。
「——嗚！？」
為了躲避伯爵的觸手，八尋摔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八尋突然罵道。該死的死眠。因為使用了神蝕能的副作用。他現在渾身無力，難以抵擋伯爵的攻擊。
「給我！！！」
在喬什等人的槍擊下，觸手一個接一個地被打飛。朱莉的鋼絲也成功捆住腐肉的移動，而羅茲用反器材步槍在伯爵的臉上打出了無數的洞。
誰都知道，這種攻擊能起的作用隻是暫時的。
隻是延緩幾秒伯爵成功吞下八尋的時間。
而且，在這幾秒鍾裏還發生了一件事情，這事讓八尋陷入了一種恐慌的狀態。彩葉跑了過來，然後緊緊的抱住了八尋。
「八尋！」
「彩葉！？你在幹什麽呢，這種時候——！？」
八尋想要強行拖動筋疲力盡的身體，把彩葉推開。
彩葉注視著八尋的眼睛，不知為何地浮現出了強有力的笑容。
「回想起來，那時候的事情！」
「嗯…！」
那一刻，八尋的記憶開始複蘇。
那是在熊熊燃燒的朝霞天空下，第一次使用神蝕能時的記憶。在八尋的幻覺中彩葉拿著炎之劍，而自己從她的手中接過了那把劍。
那個時候，彩葉也是緊緊地貼著八尋。兩個人的肌膚親密接觸——
「沒事的！我就在你身邊！」
彩葉的話仿佛成了導火索，讓八尋的全身充滿了力量。
死眠帶來的倦怠感煙消雲散，身體湧出了灼熱的巨大熱量。
緊接著，伯爵巨大的身軀洶湧的襲來，將八尋和彩葉吞沒了。
為了和八尋他們融合，吸收他們的神蝕能，腐肉的洪流和凶猛的欲望會糾纏在一起。但，這正是八尋的目標。
既然不知道伯爵的靈魂在哪裏，那就讓他主動來接近。
因為希望能融合，化為一體，所以伯爵肯定會主動去觸碰八尋。暴露出來的那種欲望反過來看，就是伯爵的“靈魂”了。
「燒斷他吧，【焰】——」
八尋手握炎之劍，將周圍湧來的腐肉，以及帶著渾濁欲望的靈魂一刀斬斷。
惡龍的肉體開始炸裂，然後被淨化的火焰包圍。
支離破碎的腐肉在瘴氣的包圍中崩裂。
趕製的刀柄也裂開了，碎片嘩啦地散落了一地。
一直響著的槍聲也終於停止了，基地內出現了短暫的寂靜。
八尋抱著因無力而倒下的彩葉，默默地仰望天空。
珠依乘坐的直升機也已經看不見了。完全不知道它飛往哪個方向去了。
餘燼照耀下的天空是紅色的。日落的時間也快到了。
彩葉的頭發被風吹的輕輕搖擺。
遠處也傳來了蟬鳴聲。
從西邊地平線上湧起的雲，隨風緩緩飄過。
天空中沒有龍的身影。
現在，依然沒有。
年降水量多的日本，是水資源比較豐富的國家。但是，由於大殺戮的影響，在上下水道都停止的現在，洗澡已經變成了一種奢侈的行為。
所以在加勒裏·貝利特的裝甲列車上，八尋最感動的一點就是有淋浴房的存在。不管怎麽說，隻要擰開水龍頭，熱水就會出來。這簡直就像是魔法一樣。
不過，也許是空間實在不寬裕，淋浴間內相當狹小，隔板也很薄。通過天花板的通風口，甚至可以聽到女性淋浴間裏的對話。
「哇….羅茲小姐，你的皮膚真漂亮…！腰也好細！」
「我也很羨慕你的好身材，彩葉。非常的漂亮….非常的….可惡…！」
「是討厭的程度嗎！？」
聽著彩葉和羅茲直白的對話，八尋繼續默默的洗頭。不死者的肉體隻能治愈出血量超過一定程度的傷口。從淋浴頭噴出的熱水的壓力，滲到了全身各處殘留的擦傷中。
「你們以前是怎麽洗澡的？」
「啊…我們家裏有溫泉，所以不用愁洗澡的問題」
彩葉回答了羅茲的問題。聽了她回答的羅茲驚訝地呼了口氣。
「溫泉？在二十三區內？」
「沒錯沒錯。實際上，就是因為那裏有溫泉湧出，所以才選在那裏生活的」
「原來如此，你的那個會如此“厲害”的是日本溫泉的功效啊….原來如此」
「不….那，那又怎麽樣呢….」
麵對羅茲一本正經的自語，彩葉說話也有些含糊。實在不像是能操縱魍獸的少女和軍火商幹部的對話。到底是什麽，什麽很“厲害”啊，八尋一邊困惑著，一邊洗完全身，伸手拿起浴巾。
就在這時，淋浴房的門開了，有人啪嗒地跑了進來。
「八尋八尋！水溫怎麽樣？知道淋浴的使用方法嗎？」
「哇啊，朱莉！？為什麽你會進來啊？」
隔開淋浴間的那扇門，隻有八尋的肩膀那麽高。身材嬌小的朱莉踮起腳尖，把頭探到門上。
「我拿了換洗的衣服來。順便想檢查一下八尋的身體。嗬嗬….這可真是….！」
「你還這麽光明正大的看啊！？」
在朱莉邪惡的注視下，八尋不由得身體僵硬。正因為知道她是來確認八尋恢複情況的，所以更加警惕了。實際上，八尋的腰上綁著浴巾，他完全沒必要那麽神經質。
「難道不隻是看，還可以摸？」
朱莉這樣說著，然後不停地摸著八尋的手臂肌肉。
「這種話我根本沒說過！」
「好啦好啦，這不是挺好的嗎」
「——八尋，你在讓朱莉做什麽！？」
「等一下，羅茲小姐！你不能以這個樣子去男澡堂！」
既然這邊能聽到女性淋浴房的對話，當然也意味著，這邊的對話那邊也能聽到。
罕見的聽到了羅茲激動地怒吼，其中還混雜著彩葉的驚呼，讓八尋厭煩地仰望著天花板。
「哎呀，能淋浴真是太好了」
走在裝甲列車的過道上，彩葉發出歡快的聲音。
一整晚都沒有休息，一直在逃跑，可能是擔心自己滿身是汗吧。彩葉看著映在窗玻璃上的自己，心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
「而且，能借我替換衣服真是幫了大忙」
彩葉旁邊的八尋冷淡地說道。總覺得他心情不好，可能是因為想起了剛才和羅茲的對話。而且漂浮在過道上的肥皂味也讓人莫名的在意。
但是彩葉沒有理會八尋的心情，和他搭話。
「是啊。不過，這身製服是不是有點過分暴露身體曲線了？」
「和你的直播服裝沒什麽兩樣吧」
「那就是，很可愛咯….！」
那是和雙胞胎一樣的無袖製服，而且肩膀和胸口的露出度很高。
她們的主張是在戰鬥時能便於行動，但八尋懷疑，她們的目的應該隻是利用自己外表的優點，好在談判時能占據優勢。彩葉似乎也受到了她們的牽連。
「嗯，看起來很涼快，不是挺好的嗎。而且現在是夏天，看起來應該也沒什麽違和感吧」
「這樣啊。嗯。既然八尋都覺得適合的話，就這樣吧」
「我可從來沒說過那樣的話….」
八尋對彩葉的迷之自信感到非常吃驚，但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雖然覺得衣服很合適也是事實。
打開車廂連接處的門後，八尋他們進入到了隔壁的車廂裏。這節車廂與森嚴的裝甲列車完全不相稱，內部是小而又別致的食堂風格。
是休息用的車室。戰鬥員們正在裏麵玩模擬棋類遊戲，他們注意到了到來的八尋，發出了“啊”的歡呼聲。這意想不到的歡迎氣氛，讓八尋有些不知所措。
「八尋！什麽嘛，這不是很精神嘛！」
「喬什….魏先生….你們也沒事啊」
「怎麽樣。這輛搖光星很厲害吧。配備柴油電氣係統，輸出功率四千四百馬力。這樣的塊頭和裝甲，最高時速卻可達一百一十公裏。為了抑製大口徑炮的反作用力，還安裝了高速行駛用的車體傾斜係統，這可是很關鍵的一點。再加上新開發的流體製動器，兼顧了重裝甲和速度。就是床又窄又硬，睡起來很不舒服」
就像喜歡火車的孩子一樣，喬什開始誇耀這倆裝甲列車。
「就算是等級3的魍獸，這輛列車也能擊退。我們能成功帶著孩子們逃離二十三區，也是多虧了它」
魏洋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替喬希補充說明道。
彩葉他們的“家”所在的東京巨蛋遺址附近，留有完好無損的鐵軌。因為捕獲奇稻田的作戰失敗，魏洋等人在被魍獸群包圍後，就是靠著裝甲列車從二十三區安全撤退的。羅茲在無線電裏說的加勒裏·貝利特的王牌，恐怕就是這個搖光星了吧。
「對了….孩子們….！有看到我家的孩子們嗎？」
彩葉猛的探出身子向魏洋問道。
雖然有點被她的樣子嚇到，但魏洋還是爽朗的點了點頭。
「他們的話，在隔壁的客車廂裏。我想他們差不多要到了」
就像在印證魏洋的話，車廂連接的門打開了，嬌小的身影們湧進了休息室裏。是彩葉在二十三區的弟弟妹妹們。
「侭奈姐！」
「彩葉！」
「侭奈！」
孩子們緊緊的抱著彩葉，喊著她的名字。
「大家，真是太好了….大家都沒事真是太好了….！」
彩葉緊抱著孩子們，哭了起來。雖然有被告知孩子們平安無事，但在親眼見到之前，多少還是會覺得不安吧。
「那個…八….八尋先生！」
就在八尋看著哭泣的彩葉的時候，有人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八尋對此有些吃驚。一個穿著水手服，看起來很老實的少女緊張的站在那裏。
「你是…在彩葉家那時候的…」
「是，是的。我叫佐生絢穗！那個，謝謝你之前救了我」
小女孩深深地低下了頭，用可愛的聲音說道。在她即將被魍獸襲擊的時候，是八尋救了她。八尋思考了一會才想起來，她感謝的是這個。
「啊，不….你沒事就好」
因為很久沒有被人道謝了，八尋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不過，麵對語無倫次的八尋的回答，自稱絢穗的少女隻是靦腆地微笑著。
不過，這一瞬間，八尋突然感受到了充滿強烈殺意的視線，讓他不自主的縮了縮身子。
視線的來源當然是彩葉。絕對不許你對自己最重要的妹妹出手，八尋從她的視線裏讀出了這種強烈的意識。同時，彩葉的眼神也在對他說，不許讓絢穗傷心。
該怎麽辦才好呢，八尋苦惱的歪著嘴，這時，另一個孩子越過絢穗的肩膀探出頭來。年齡大約十歲左右。是個長得漂亮，會讓人誤以為是女孩的少年。
「絢穗，這個人是誰？彩葉早上剛認識的男朋友？」
漂亮的少年帶著惡作劇的笑容說道。這話讓絢穗紅著臉說不出話來。
「等….希理！你在說什麽呢….！？」
彩葉驚慌的叫道，看著這樣的她，喬什他們都露出了笑容。沒必要吞吞吐吐的，不是就好好的說出來唄，八尋這樣想著，但是又覺得再說可能會起到反效果，索性就保持沉默了。
「嗯，長得還行吧」
友紀旁邊的少女抬頭看了看八尋，評價道。她的年齡看上去比絢穗更小。大概是小學的高年級。是個看起來很強勢的美少女。
「不行啊，希理。怎麽可以捉弄年上的人。而且凜花也太失禮了吧」
一個看起來比較成熟的少年插話到這姐弟倆之間，他是在替八尋感到擔憂。
「侭奈姐，早上認識的？」
「什麽啊？」
少年組的少男少女用純真的眼神向彩葉提問，彩葉視線遊離，不知所措。雖然能感覺她在求助，但八尋裝作沒有看到。
旁觀的八尋，感覺自己的左手被人拽了一下。
回過頭的八尋，和一個小女孩對上了視線。
她是彩葉的弟弟妹妹中最年幼的，她正握著八尋的手，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少女有著一雙不可思議的眼睛，仿佛能把人吸進去。
「………」
「對，對不起，八尋先生。琉奈，快放開哥哥」
絢穗慌張的叫這妹妹的名字。
「真難得啊，很少見到琉奈會這麽親近人」
「八尋，你該不會是喜歡小孩子的吧？」
名為凜花的強勢少女和少年希理隨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聽到這話的彩葉，瞪大了眼睛。
「是嗎，八尋！？」
「怎麽連你都當真了！」
八尋厭煩的怒斥了彩葉。
明明隻和這些孩子待了不到三分鍾，卻感覺像和魍獸戰鬥了一個小時。八尋開始有些尊敬，能一直以來這樣照顧他們的彩葉。
「侭奈彩葉」
遲一步來到休息室的葆拉，此時也叫著彩葉的名字。
「是，是的」
葆拉抑揚頓挫的語氣，讓彩葉緊張的調整自己的姿勢。
但是葆拉的表情非常柔和。高個子的她的腳邊，放著一個打開的彈藥箱。從箱子裏探出頭來的，是一隻中型犬大小的白色毛球。一個不像狼也不像熊的神秘生物——是魍獸。
「這孩子，你應該認識吧….？」
「不會…吧…」
彩葉突然就像崩潰了一樣，跪倒在地。看著這樣的她，魍獸自己從彈藥箱裏跳了出來。
「….你該不會是，努埃馬爾？是努埃馬爾嗎！？」
彩葉抱起魍獸，呼喚著它的名字。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在不斷搖晃尾巴的生物絕對是魍獸。八尋則是皺起了眉頭。感覺這個白色的毛球，有點像之前那個巨大的雷獸。
「努埃馬爾….是之前的那個魍獸嗎？」
「對。雖然變小了….」
葆拉回答了八尋的疑問。
雷獸本該中了rms的炮彈而死，但它通過重新構造消散的肉體，巧妙的活了下來。雖然和作為不死者的八尋不同，但是魍獸這種生物，果然也是常識無法解釋的存在。
「太好了…你還活著…八尋….努埃馬爾還活著….！」
「知道了…知道了，別哭了！別，別粘上了….！」
彩葉絲毫不顧忌別人的目光，像孩子一樣地抱住八尋哭泣。新製服被眼淚和鼻涕弄得黏糊糊的，讓八尋一臉絕望。
一旁的絢穗一臉震驚地看著八尋他們。其他孩子們也都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而喬什不知為何也跟著哭起來，在不停地擦著眼淚。
剛好在這時進入休息室的羅茲，也感興趣的看著八尋。
「八尋你又把彩葉弄哭了」
「什麽叫又啊！？我什麽時候弄哭過！？」
對於羅茲的無端指責，八尋是拚了命的反駁。
「好了好了，比起這些，還是先吃飯吧。我餓了」
最後到場的朱莉，無視現場難以描述的氣氛，以一貫我行我素的態度說道。
八尋和彩葉麵麵相覷。除了在廢墟大樓的便利店裏吃了點點心和罐頭食品，八尋最後一次吃到像樣的飯菜，已經是將近一天前了。彩葉大概也差不多。一旦意識到了這一點，空腹感就會快速襲來。
「一邊吃，一邊給你解釋。你很在意龍的事情吧」
朱莉微笑著說道。
對此，八尋他們隻得默默的點頭。
2
作為招待，貝利特家的雙胞胎，把八尋和彩葉請進了與裝甲列車不相稱的開放式玻璃觀景平台。
甲板中央的桌子上放著四人份的餐點。
就食材本身來說，絕對算不上豪華。但是，在看到擺在那裏的菜肴的時候，八尋和彩葉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八尋，這個是….」
「是日本料理…」
麵對彩葉的疑惑，八尋肯定的回答道。
烤魚、味增湯、雞蛋卷。脆脆的海苔卷三角飯團。還有昆布煮海帶和兩瓣鹹菜——放在鑲了漆的托盤上，這可以說是無可挑剔的日本早餐。
「我們的廚師長申先生，會製作世界各地的所有美食」
開心地看著一臉吃驚的八尋他們，朱莉笑臉滿麵地說道。
「在大殺戮開始之前，我也是住在日本的」
一個穿著廚師服的東洋男子，把裝在茶杯裏的日本茶端了過來。
在大殺戮開始後，許多住在日本的外國人，也因為被牽連而喪命。也有很多逃到了國外，躲過了這次危機。這個被稱為“申”的貝利特家的廚師長，應該也是其中之一。
「很好吃….」
彩葉咬著飯團，哽咽著說道。
「那太好了。不夠可以再要」
廚師長一臉滿足，微笑著行了一禮。
待他退下後，八尋轉身麵向雙胞胎。
「為什麽對我們這麽好？」
「作為你的臣民，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的主人」
羅茲喝著味增湯，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朱莉則是一邊吃著飯團，一邊把手伸了過來。
「來，這是醬油，我的主人」
「所以這個主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你們是在開玩笑嗎，八尋皺著眉頭問道。
「指的是屠龍的英雄」
羅茲坦然地接受著八尋充滿憤怒的視線。
你們是在諷刺我嗎，八尋的嘴角因為苦澀而抽搐著。
「我沒有殺死龍」
「嗯嗯。所以，是要請你殺了所有的龍」
羅茲麵不改色地說道。
這句漫不經心的話讓八尋挑了挑眉。
「所有的…龍？」
是的。羅茲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在大殺戮開始的那一天，在日本的上空發現了不止一隻龍」
「嗯….？」
「被發現的龍共有八隻。“地龍”——鳴澤珠依就是其中的一隻」
「那種事情….我看可沒聽過啊」
八尋的聲音開始顫抖，他瞪著羅茲的眼睛。
那天，被八尋目擊到的龍隻有一個。隻有珠依呼喚出來的那條虹色的龍。
除此之外，他完全不知道還有其他龍的存在。完全沒有聽說過那樣的情報。也完全沒有想過，除了珠依以外，還有其他可能和大殺戮有關的“龍”。
「當然。因為消息被隱藏了」
羅茲冷冷地說道，一副“別讓我特意強調”的態度。
「目擊者都死了。不過也有像八尋那樣的例外」
朱莉叼著烤魚的尾巴聳了聳肩。
八尋無言地看著她們。
龍不止一個——印象裏在最近還聽到過類似的話。
那是彩葉在八尋的夢中說過的話。
但這話剛說完，她的身體就被火焰包圍，讓瀕死的八尋和她複活了。
「龍，到底是什麽？」
彩葉喃喃自語道。她的聲音細不可聞，跟平時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這個問題，就相當於在問“神是什麽”」
羅茲慢慢地歎了口氣。彩葉則是困惑地眨了眨眼。
「….神？」
「在遠古時代，很多神就是龍。比如創世神的魁劄爾科亞特爾和女媧。或者，作為世界本身的阿南塔和耶夢加得…龍創造了新的世界，然後被英雄殺死——就是作為這種命運的存在」
「被英雄殺死…的存在？」
彩葉抱著自己的肩膀，害怕地顫抖著。
是的，羅茲對此點了點頭，然後嘴角微微上揚。
「所以龍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了。如果本應滅亡的龍，再次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那它就應該是外來者——來自於其他世界的來訪者」
羅茲欲言又止的看向了八尋。
「所以她們必須被殺死。由我們創造的新英雄之手」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們告訴我珠依所在地的理由嗎？」
八尋一邊咀嚼著飯團，一邊不悅地歎了口氣。
這就是羅茲說的殺死龍。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把珠依的所在之處告訴了八尋。
確實，除了珠依以外，還有其他龍的消息這點很讓人吃驚，但也可以說，出乎意料的事情僅此而已。八尋該做的事一點也沒變。
「等一下，龍和珠依是什麽關係？」
彩葉強行打斷了八尋的提問。羅茲稍微考慮了一下，決定先回答彩葉的問題。她喝了口茶，讓茶潤濕了嘴唇後繼續道。
「龍想要在這個世界降臨，就必須要有容器依附」
「依….附？」
「說成是作為祭品的巫女就好理解了吧」
彩葉對羅茲的說明點了點頭。不隻是作為侍奉神靈的女性，而是作為更為原始、樸素的神的供品的存在——這就是羅茲所說的依附吧。
「比如，被惡龍巴勒爾擄走的少女們。或者是不知名的利比亞公主。在世界各地的龍傳說中，都有作為龍祭品的巫女出現過」
青發少女及其緩慢地說明著。
八尋微微皺起眉頭。他想起了彩葉也曾被叫做奇稻田。出雲的奇稻田姬，就是本該作為龍之祭品的少女的名字。
「換個角度來看，我們也可以認為龍是被她們召喚出來的。龍首先是以人類的姿態出現。侭奈彩葉——就像你一樣」
羅茲緊盯著彩葉，彩葉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害怕。
彩葉哽咽著說。
「我….我？」
「並不是沒有自覺吧？作為一個普通人卻可以控製魍獸？」
「這…」
彩葉一臉為難地移開視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八尋覺得，如果突然被人說成是龍，他也會露出差不多的表情。
不過，在他的內心深處也能接受這種說法。
當有彩葉在身邊的時候，八尋的身體就算流了非常多的血，陷入筋疲力盡和死眠的狀態，也能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恢複。而第二次直接被她的血淋到的時候，不死者的能力更是大大的提高了，還發揮出了異能的力量。
如果彩葉是珠依的同類，就能解釋這種奇妙的現象。
因為沐浴了龍之巫女的鮮血，而得到的不死者的肉體，又因為再次沐浴了龍之巫女的鮮血，而增強了力量。
但這一切並不是彩葉的過錯。她沒有理由要負責。彩葉和珠依也完全不同。八尋明白這點。
「我和你們之間的約定，隻是帶回彩葉吧？」
吃完飯後雙手合十的八尋，看著貝利特家的雙胞胎道。
八尋最初接到的工作，是帶她們到奇稻田的住處。之後，就是讓他帶著彩葉從二十三區逃出來，除此之外他不記得還有其他的委托。
羅茲點了點頭，然後惡作劇似的眯起眼睛。
「報酬嘛…好像也已經不需要了呢」
「是萊馬特國際公司把珠依抓走的？」
「是的。她所在的地方是原?埼玉縣陸上自衛隊的駐地——萊馬特日本支部的駐紮基地。還有兩個小時我們就能到那了吧」
「——嗯！？這列車是開往萊馬特基地的嗎？」
八尋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在消滅了rms主力部隊後，這輛加勒裏·貝利特的裝甲列車，正馬不停蹄地開往萊馬特基地。
「畢竟直接穿過二十三區太危險了，所以要繞點遠路」
羅茲用一種事不關己的口氣說道。
「難道你們的目的，就是摧毀萊馬特嗎？」
八尋一臉嚴肅地瞪著羅茲。
隨著旗下的民間軍事公司受到毀滅性的打擊，萊馬特的戰鬥力直線下降。在他們重整旗鼓之前發動奇襲。確實是個不錯的方案。
但是八尋的目標是殺死變成龍的妹妹，而不是殲滅萊馬特。被利用來擊潰羅茲他們的商業對手，老實說，這很讓人不爽。
為了消除八尋的疑慮，羅茲微笑著搖搖頭。
「不是的。他們可沒有那麽大的價值」
看著羅茲深不可測的像虛無一樣的眼睛，八尋感到一陣寒意。
她的話也並不是謊言。對羅茲來說，萊馬特國際公司的價值就像路邊的石頭一樣。因為礙事了，所以才把它踢開。八尋是這麽理解的。
「八尋你是想殺了珠依吧？」
朱莉也看著八尋開心地笑道。
「那個孩子是龍的依附，我們也想讓八尋殺龍。所以這次相遇，其實是命中注定的」
「什麽命中注定啊….！」
八尋的臉頰開始抽搐。雖然下意識地打算否定，但他又不得不承認，他們的利害關係是一致的。要找到被萊馬特囚禁的珠依，就需要加勒裏·貝利特的協助。
「那麽，我們商談的內容能接受嗎？」
羅茲冷靜地變換了說法。八尋則對她唐突的提議感到困惑。
「商談？」
「是的。加勒裏·貝利特會為鳴澤八尋和侭奈彩葉提供各種必要的支援。作為交換，請你們殺掉龍——這和運動員的讚助合同差不多」
「不……不不不，什麽跟什麽！？這完全不一樣吧！？」
彩葉慌忙說道。
「話說回來，剛才的契約裏為什麽會有我的名字啊！？」
「….有什麽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倒不如說隻有問題！還有八尋你啊！為什麽把殺妹妹說得像理所當然似的！」
彩葉狠狠地瞪著八尋。
八尋把目光從彩葉身上移開，對著窗外自言自語道。
「珠依的事不能不管。不管怎麽樣，我都要殺了她」
「所以，這到底是為什麽！？」
「因為引起大殺戮的就是她」
「——嗯！？」
這個回答讓彩葉措手不及，僵在了那裏。
大殺戮不是自然災害，也不是事故。是鳴澤珠依的殺戮願望。為此她把首都東京變成了廢墟，還殺死了所有的日本人。
「即便如此，彩葉你也覺得這可以原諒嗎？隻要讓她活下去，她就會重複同樣的事情」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珠依小姐，她恨這個世界嗎？」
彩葉目不轉睛地盯著八尋。
八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如果隻是這樣倒還好，但他卻是默默地低語。
「我要殺了珠依」
然後八尋轉向貝利特家的雙胞胎，再次斬釘截鐵地說道。
「這和彩葉沒關係吧。她就別參與了」
「哇….八尋真是溫柔」
朱莉像小學生一樣哼哼道。彩葉則是有些害羞。
八尋滿臉通紅的瞪著橘色頭發的少女。
「煩死了。把不相幹的家夥牽扯進來，也隻是礙事吧！」
「我們也想她別參與啊，可是，那樣的話彩葉會被殺的。盯上龍之巫女的可不隻是萊馬特」
朱莉還是一副開心的表情，她說出了一個不容忽視的信息。
彩葉緊咬著嘴唇，八尋則是焦躁地撇了撇嘴。
「殺了她有什麽好處？」
「自古以來，有很多的屠龍英雄，他們都是憑借自己的豐功偉績來獲得龍的財寶的」
「….財寶？」
你當是rpg遊戲的掉落道具啊，八尋苦笑著說。
不過，羅茲卻像是並不知道八尋笑的理由似的，微微歪著頭。
「是的。象征屠龍英雄證明的那些——“象征寶物”。就像英雄西古路士奪走的黃金戒指，素戔嗚尊得到的天叢雲劍一樣」
「得到這些寶貝，就是加勒裏·貝利特的真正目的嗎？」
八尋的眼中突然展開了理解的色彩。
黃金戒指什麽的就不說了，天叢雲劍是天帝家傳下來的神代神器，這點連八尋也知道。這些作為美術品，很容易就能預想到其巨大的價值。自稱是美術商的她們，是不可能放過這麽貴重的東西的。
屠龍得到寶器——如果這就是加勒裏·貝利特真正的目的的話，也就能夠理解她們為什麽要幫助八尋了。
而羅茲也並沒有否定八尋的推測。
「這樣想也沒關係。而且雖說是寶物，但不一定都是有形的東西」
「嗯？」
對於她的說明，八尋覺得有點意外。要得到無形的東西，這到底是什麽意思，他完全不懂。
像是在回答八尋的疑問，羅茲指著繼續行駛的列車窗外——二十三區的方向。
「比如在二十三區的中心，魍獸湧出的巨大黑洞，我們推測那個黑洞，就是鳴澤珠依的神蝕能——【虛】」
「權能(神蝕能)……原來是這樣啊…」
一種冰冷的感覺從八尋的背上穿過。
就像一塊塊拚圖一樣，一直以來八尋困惑的答案都浮現在眼前了。
日本列島已經因大殺戮而無人化，為什麽世界各國的軍隊還要在這投入大量的兵力。為什麽那麽多的民間軍事公司，會爭先恐後地想要得到彩葉。
如果龍的財寶，是這種可以輕易毀滅一個國家的武器，那麽他們的行動也就是必然的。
朱莉斷言彩葉會被人盯上的理由，也明了了。
對於操縱龍的權能的危險日本人幸存者，人類是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如果自己能保住就好了。如果無法保住，就隻能在落入其他勢力之手之前將其殺死——恐怕所有人都會這麽想。
所以，貝利特家的雙胞胎才會對八尋說。殺死所有的龍。
「你說過一共有八條龍」
八尋用幹巴巴的聲音叮囑道。
橘色頭發的少女咬著梅幹，然後感到酸地閉上了眼睛。
「是的。並不是所有的龍都出現了」
「我要殺的隻有珠依。不是其他家夥」
「沒關係的。這樣就好」
朱莉眼角含著淚水，開心地笑了。
「契約成立了。那麽，拉鉤吧」
「….為什麽要拉鉤？」
看著伸出右手小指的朱莉，八尋有些不知所措。
咦，朱莉不解地歪著頭。
「日本人在簽訂合同的時候不都這樣做的嗎？」
「不….嗯，好像也沒錯….？」
雖然很困惑，但在朱莉氣勢的壓製下，八尋的小指和她的互相纏繞在了一起。
彩葉以複雜的表情注視著這一切。
「你會怎麽辦呢，侭奈彩葉？」
羅茲向這樣的彩葉問道。
彩葉的大眼睛搖晃著，然後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點頭，對著擁有貝利特之名的少女們說出了契約之語。
3
「——不能合作是怎麽回事？」
萊馬特分部內的作戰指揮室裏。埃克托·萊馬特伯爵對著分辨率粗糙的通信監視器大聲說道。
屏幕上的通信對象，是軍事企業大公司d9s公司的日本分部長。也就是伯爵的同業者。為了能夠從d9s旗下的民間軍事部門借用戰鬥員，雙方開始了交涉。
「就是字麵意思，伯爵。我們的部隊被派去驅逐聖迪亞城的魍獸了，已經沒有足夠的戰力來借給貴公司了。如果您願意再等兩周，我就能從本國叫來更多的戰鬥員」
d9s的支部長用事務性的口吻進行說明。雖然說話很客氣，但語氣明顯是缺乏幹勁。他委婉地拒絕了伯爵的委托。
「放棄任務的違約金由萊馬特承擔。能不能馬上把派往舊·仙台市的部隊派遣到這邊來？」
伯爵抑製住心中的怒火，繼續說道。
d9s是九家國際軍事企業的集合體。特別是在民間軍事部門，擁有大量的人力，甚至被認為擁有超級大國的兵力。
當然，就公司的資金實力而言，萊馬特國際公司也不遜色於他們。但是，企業規模的大小在現在的這種狀況下，沒有任何的意義。
派遣到二十三區的rms主力部隊已經全部被殲滅了。是被加勒裏·貝利特殲滅的。結果，導致萊馬特日本支部擁有的戰鬥力空前薄弱。
如果在這種時候遭到其他民間軍事公司的襲擊，現在的萊馬特恐怕是完全不堪一擊。所以必須在那之前補充戰鬥力。確保有足夠的戰鬥員是最優先的任務。
而之所以向d9s發出申請，也是基於他們擁有雄厚的戰鬥力。
隻不過——
「希望您能諒解，伯爵。管理米亞吉地區的加拿大軍隊，是我們公司最自豪的戰力。我也不希望在這樣的地方失信於人」
d9s的分部長拒絕了伯爵的提議。
如果隻是表麵上的說法，他的主張是非常有道理的，伯爵也找不到反駁他的地方。然後部長又故意滿臉笑容的補充道。
「說起來，即使不依靠我們，萊馬特國際公司也應該擁有自己的民間軍事部門。我記得rms….的確是有的啊。把派到二十三區的主力部隊叫回來怎麽樣？嗯，如果還有能召回的戰鬥力的話就好了——」
「你這家夥….！」
伯爵的太陽穴上冒出了青筋。
d9s知道rms的主力部隊已經被殲滅的事情。
而且他們還拒絕向伯爵提供協助。也就是說，他們放棄了萊馬特公司，轉而支持加勒裏·貝利特。
「那麽，伯爵。我先失陪了。請代我向貝利特家的雙胞胎問好」
留下了一句尖酸的嘲諷後，d9s的分部長切斷了通信。
因為過於的屈辱，伯爵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保持著沉默。
「加勒裏·貝利特……早就事先做好準備了嗎…！」
終於明白狀況的伯爵，用力的握住了拐杖的柄。
蘭加帕特拉公司。昆士蘭防禦服務。還有d9s——關東附近的民間軍事公司，全都拒絕了伯爵的協助請求。加勒裏·貝利特事前就做好了準備，孤立萊馬特。
原本還計劃用其他民間軍事公司做誘餌，然後安全的得到奇稻田，但不知不覺間，反而是自己被逼入了絕境。伯爵掩蓋不住內心的焦躁。
「——rms的增援部隊怎麽樣了？」
「已經要求本土派出兩個大隊。但是，人員和運輸手段的確保很花時間，最快也要四天才能到達——」
「在那之前，隻能靠手頭現有的戰鬥力撐下去嗎…拉·伊爾….那個沒用的家夥!」
秘書的報告令伯爵咂舌。
這一切都是因為菲爾曼·拉·伊爾中了貝利特家雙胞胎的計謀，失去了rms的主力部隊導致的。交給他的法夫尼爾士兵也全軍覆沒，目標奇稻田也逃走了。
作為民間軍事公司，加勒裏·貝利特的戰鬥力並不算特別強。
雖說是少數精銳，但實際上，是靠戰鬥員的素質來彌補數量上的不足。
但是現在的萊瑪特，沒有能與他們對抗的戰鬥力。而且rms的總部在歐洲，理論上根本不可能在半天時間內召集到增援分隊。
而且加勒裏·貝利特的動作很快。恐怕再過不到兩個小時，他們就會衝進這個基地。
何況他們還有不死者。隻要有那個可惡的日本人在，就算有法夫尼爾士兵，也阻擋不了加裏·貝理特的進攻。
伯爵開始認真地考慮是否要舍棄基地逃跑。
雖然失去基地和設備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但隻要有時間，還是可以重整旗鼓。還是有機會向加勒裏·貝利特反擊的。
重要的是法夫尼爾士兵的運用數據。還有f劑的原料——龍之巫女。隻要這些還在手裏，剩下的事情就能用錢解決。
當然，統合體應該也不會同意擅自轉移龍之巫女。但是如果敢妨礙的話，就算奧古斯特·內森是監察員，最壞的情況也隻能是把他殺了。
然後伯爵動蕩不安的思考，被突如其來的呼喚聲打斷了。
「你好像很為難啊，伯爵」
「——嗯！？」
伯爵驚恐地回過頭。
一個穿著時髦西裝的高個黑人男子，正靜靜地站在伯爵旁邊。
是本該在研究設施內的奧古斯特·內森。
「內森卿？有什麽事嗎？這裏應該禁止入內的——」
「我聽說拉·伊爾少佐的法夫尼爾部隊全軍覆沒。火龍“阿瓦裏提亞”覺醒，給予了貝利特家的不死者神蝕能【焰】」
無視伯爵的詰問，內森向他告知。
高個子的他散發出的壓迫感，讓伯爵感到莫名的恐懼。
「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件事？」
「所有的法夫尼爾士兵都是她的眷屬。能感覺到也不足為奇吧？」
內森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但是，伯爵在聽了他的話後，不禁開始戰栗起來。因為他發現，一個小女孩正從內森的背後出現。
那是一位頭發純白的少女，純白的頭發就像沒有色素一樣。
年齡大概是十五歲，但看起來又比這個年齡要小。由於睡得太久，肌肉鬆弛的手腳很細。
她身穿洋娃娃一樣的華麗哥特式禮服，模樣不禁讓人聯想起，那徘徊在寂靜古堡裏的美麗幽靈。
「布倫希爾德….醒過來了嗎，鳴澤珠依….！？」
伯爵用畏懼的眼神看著少女。
少女——珠依無言地用大眼睛冷冷地瞪著周圍。
指揮室內的工作人員都不知道鳴澤珠依的身份。但每個人都本能地意識到她是個異類。房間裏的人，就像遭遇了強大捕食者的可憐獵物一樣，全身僵硬的屏住呼吸。
「戰鬥力不足是嗎？感謝她吧。她說會助我們一臂之力」
內森嚴肅地說道。
在那之後，大地因巨大的衝擊開始搖晃。
空間本身，也發出了嘎吱的摩擦聲，激烈的暴風也開始呼嘯。作戰指揮室的所有玻璃窗都碎了，從破碎的窗框外看到的，是連光都能吞入的漆黑空隙。
「神蝕能….【虛】….！」
伯爵發出嘶啞的呻吟。
在萊馬特日本支部的地基內，有好幾個直徑十幾米的豎井。
豎井內被黑暗所包圍，看不清裏麵的情況。但是，從那個洞的最深處，不斷地有生物爬出來。那是不存在於現有生物體係的異形怪物——魍獸。
「難道是要把這個基地變成魍獸的巢穴嗎，奧古斯特·內森？」
伯爵忘記了恐懼，怒吼道。
確實，魍獸的存在會妨礙加勒裏·貝利特的進攻。
但是魍獸並不止會攻擊外部的入侵者。最先遭到襲擊的肯定是伯爵和基地內的部下們。
「別叫了，伯爵。這是龍的禦前」
內森傲然地說著，然後把某樣東西遞到了伯爵麵前。是和f劑很像的，裝在圓筒狀容器裏的藥水。但是裝在裏麵的藥水並不是深紅色，而是無色的。
「這是？」
「這是你盼望已久的東西。和f劑那種混合物可不一樣。是真正的“龍血”」
內森向猶豫不決的伯爵告知著。
伯爵瞪大了眼睛，握著藥水的手微微顫抖。映在他眼中的，是欣喜的神色。
「長生不老的靈液…有了它，我也能成為不死者嗎？」
「如果你有那個資格的話」
就像要推開身邊的內森一樣，白發少女微微一笑回答道。
那是一個美麗而又冷酷的笑容，仿佛讓所有人都凍住了一樣。
然後少女無言地走了出去，高個黑人男子像忠誠的騎士一樣跟在她後麵。
在走出房間之前，內森回頭看著伯爵，用沒有感情的聲音警告他。
「請趕快決定，伯爵。你已經沒有時間了」
4
最先注意到異變的，是從裝甲列車的艙門探出頭來的喬什。
利用自衛隊駐紮地舊址建造的萊馬特日本支部駐紮基地。那個擁有堅固防禦係統的巨大設施，正被黑煙包圍燃燒著。
「這是怎麽回事啊！？」
喬什把望遠鏡貼在臉上，困惑地說道。
造成萊馬特基地異變的原因從遠處也能看的很清楚。是因為魍獸。超過數十隻的魍獸出現在基地內，進行著無差別的破壞。
「這是萊馬特日本分部！？確定不是魍獸的棲息地嗎！」
「好厲害啊，這個。和二十三區差不多吧….不，還不止這些」
看著偵察無人機傳回的影像，魏洋表情凝重。
八尋也無言地同意了魏洋的話。就連習慣了在二十三區生活的八尋，也是第一次看到魍獸如此密集的狀態。簡直就像看到了魍獸的源頭“冥界門”一樣。
「是地龍“斯佩維亞”的神蝕能【虛】…鳴澤珠依好像醒過來了」
全副武裝換上製服的羅茲，和平常一樣麵無表情地低語著。
「是珠依做的….嗎？這就是？」
青發少女的話讓八尋大吃一驚。
知道八尋要來見自己，所以就把魍獸召喚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如果是珠依的話，確實很可能會這麽做。因為這是她的歡迎。
「朱莉、羅茲….幸存者怎麽辦？」
葆拉用抑揚頓挫的語調問道。
魍獸們在基地內橫行，已經讓很多萊馬特的員工喪命了。另一方麵，也有很多人在逃避著魍獸。
是要救他們，還是見死不救，葆拉在問她的雙胞胎上司。
「葆拉班，可以把投降的人收容在搖光星裏。別忘了解除他們的武裝。魏洋班負責搖光星的防衛。不要讓魍獸靠近鐵軌」
「明白….」
「明白了,朱莉」
要珍惜生命啊，朱莉微微一笑，葆拉和魏洋同時點頭。
裝甲列車使用的鐵路，距離萊馬特基地不到五百米。戰鬥一開始，魍獸們恐怕會馬上湧向搖光星。將戰力投入到裝甲列車的護衛，雖說有些意料之外但也是合理的判斷。
「這麽說來，我們是公主和大小姐的隨從啊」
扛著愛用的輕機槍，喬什對八尋笑著說道。
貝利特家的雙胞胎會闖入萊馬特的基地，這在他們之間已經可以說是既定的事實了，其實用不著特意說出來。而且，被當成了她們的護衛這點，讓八尋感到無法接受。總覺得哪裏選錯了。
「你會怎麽做，彩葉？」
無視八尋的不滿，羅茲看著彩葉問道。
「這就是….龍的力量？這是珠依小姐做的？」
彩葉看著偵察無人機的影像，呆呆地低語著。
被破壞的設施。四處逃竄的人們。剛出現的魍獸們，在對包括自己同族在內的任何活物，進行著無差別的攻擊。
這簡直就是地獄般的光景。如果羅茲等人的說的是真的，那麽造成這一慘狀的，就是那個叫鳴澤珠依的少女。
「我也去」
是否協助貝利特——一直沒能做出決定的彩葉，在此刻毅然斷言。
「彩葉」
八尋不由得插嘴道。在這列裝甲列車外的是真正的戰場。雖然被稱為龍之巫女，但她一直與人類之間的戰鬥無緣，八尋覺得這不是她應該看到的光景。
「如果有我在，就能減少被魍獸襲擊的人！」
但彩葉的回答。讓八尋無法反駁，陷入了沉默。
彩葉操縱魍獸的力量，八尋在未探索區域時就多次目睹過。如果她的異能在這裏也能使用的話，應該能多少平息些在基地裏肆虐的魍獸吧。
現在的加勒裏·貝利特可不會無視這麽有用的戰力。
「我和朱莉負責保護彩葉。八尋也一起？」
「隨你」
麵對羅茲的問題，八尋怠惰地聳了聳肩。
鋼製鐵軌開始嘎吱的作響，裝甲列車停了下來。被牽引的用於運輸車輛的貨車被分離開，兩輛履帶裝甲車像被吐出一般，落在了地麵上。
運兵車的門打開，八尋他們跳下了地麵。
被黑煙籠罩的萊馬特基地就在眼前。
5
「——停下。不行啊。不要去那裏」
彩葉伸出沒有武器的雙手，呼喚著魍獸。
那是不知名的大型魍獸。它的模樣，有點像是狩獵犬形的鱷魚。等級估計為上位的等級2。與它那野牛般龐大的身軀相比，彩葉的身影顯得渺小而又無助。
但是，在彩葉的注視下，凶暴的魍獸開始屈膝。
「不能襲擊人。留在這裏，保護那輛列車」
魍獸似乎接受了彩葉的命令，開始轉身。威嚇和驅趕其他作為其同類的魍獸。
「真厲害啊，伊呂波。“龍之巫女”的力量，果真不一般啊」
舉槍待命的喬什讚歎道，然後跑向了彩葉。
在彩葉家的戰鬥中，喬什曾親眼看到彩葉騎著白色雷獸，但馴服魍獸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沒有對彩葉產生畏懼的情緒，反而是像個孩子一樣興奮地說著。
「不太清楚，不過好像是那樣的」
彩葉點點頭，擦了擦臉上的汗。
「但是，這些孩子們似乎在害怕。如果不湊近一點，我的聲音就傳不到它們那。它們非常害怕、焦躁、可憐」
「因為它們被和你一樣的龍支配著」
羅茲簡潔地回答了彩葉的問題。彩葉則是驚訝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基地的魍獸們，都是被珠依從冥界門呼喚出來的。即使不是直接接受她的命令，魍獸們也會受到召喚者意誌的強烈影響。
彩葉感受到的焦躁和膽怯，恐怕也是魍獸們對珠依的情感吧。
「不管怎麽說，能不被魍獸妨礙的前進真是太感謝了」
朱莉天真地笑著，像是在鼓勵動搖的彩葉一樣抱住了她。
是的，喬什和他的部下也表示讚同。多虧彩葉馴服了這些魍獸，加勒裏的戰鬥員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出現傷亡。
而萊馬特的警備隊們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因為從其保護的基地內部湧出了大量的魍獸。結果就是完全沒有和他們進行交戰，八尋等人就成功到達了基地的建築物前。
「朱莉，活捉幾個萊馬特的員工」
「要審問嗎。好嘞，交給我吧」
雙胞胎的姐姐爽快地答應，然後她踢破玻璃門，衝進了基地總部的大廳。
大樓內的保安係統仍在運作，攔截入侵者的自動槍座首先對朱莉做出了反擊。但是在它們瞄準朱莉之前，羅茲的突擊步槍已經把所有的自動槍座都摧毀了。
在這期間朱莉成功控製了大廳內的所有保安。為了防止魍獸的入侵，警衛們全副武裝，所以在麵對身輕如燕且赤手空拳的朱莉時，就變得手足無措了。
「喬什班兵分兩路在周圍警戒。然後八尋——」
羅茲熟練地換著步槍的彈匣，然後小聲地對八尋說道。
「彩葉就拜托你了」
「哈？」
什麽意思啊，他瞥了彩葉一眼，然後明白了羅茲的話。
彩葉一臉疲勞。而且表情僵硬，呼吸急促。
這是被扔進戰場正中央的緊張，和控製太多魍獸所付出的代價吧。而且，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東西在消耗著她。
原因恐怕，就是珠依的存在。
如果說這片土地是珠依的地盤，那麽現在的彩葉，就是闖入這片土地的入侵者。似乎是龍的本能，讓她對與自己不同的龍的氣息感到恐懼。
「交給你了。我去調查鳴澤珠依的所在地」
「喂，羅茲——」
羅茲對八尋留下這句話後，就走進了建築物內。她打算從抓到的警衛那審問出情報。
把彩葉留在外麵，大概是不想讓她看到審問的現場吧。之所以把她塞給八尋，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
並不是不明白羅茲的顧慮，但在八尋看來，這反而更麻煩。雖然說了交給他，但他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
「呃……你沒事吧，彩葉？」
看著筋疲力盡的靠在裝甲車上的彩葉，八尋生硬地叫道。
彩葉有些驚訝地抬起頭，嘴角勉強擠出了笑容。
「謝謝，八尋。我沒事我沒事。不過，可以讓我稍微靠一下嗎？」
說完，彩葉走到他的身邊，把頭搭在他的肩上。
彼此接觸的肌膚異常熾熱。注意到這一點後，八尋感到有些困惑。
然後他明白了彩葉疲勞的真正原因。
不僅是八尋，恐怕連羅茲也誤會了。
彩葉會這樣並不是因為恐懼。恰恰相反。在她的體內有凶猛的力量旋渦。感覺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彩葉在用自己的意誌壓製著它。為了不讓她體內的龍失控——
不過，在和八尋接觸之後，或許是受其影響，彩葉鬆了口氣，肩膀也放鬆了。結果就是，兩人變成了在戰場的正中央，緊緊靠在一起的狀態。
「我做夢了」
彩葉閉著眼睛自言自語道。
「夢？」
「不是這裏，而是某個遙遠的、毀滅了的世界的夢。是之前的我的記憶」
「……….」
八尋無言地催促她說下去。在這種情況下，彩葉突然想起的夢之記憶，不可能是沒有意義的。
「我，似乎是那個世界的最後一個人，本來要和那個世界一起滅亡的，但是龍出現在了我的麵前…不，我自己就是龍……我不能很好地說明。對不起」
「夢中的記憶不就是這樣嗎」
「哈哈哈….說的也是」
對於八尋笨拙的鼓勵，彩葉也是有些無助地苦笑著。
「然後，我在夢中遇到了龍。除了我以外的龍。還有八人。不，應該說八頭」
曾在夢中和珠依見過麵——八尋回想起她之前說過的話。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我當時馬上就發現了。那些孩子，都是各自世界的最後一人」
彩葉觸碰著八尋的身體，嚇得縮成了一團。
滅亡世界的最後幸存者。那種壓倒性的永恒孤獨感。八尋已經發現了，她對這件事有著異常的害怕。
「龍會創造出一個新的世界——當羅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想起來了。我們或許是得到了重新來過的機會。那些失敗了，毀滅了的世界，我們也許可以把它們重新創造出來」
她喃喃自語的獨白，現在已經變成了微弱的呼聲。
「但是，這個世界隻有一個，如果存在八隻龍的話——除了自己以外的龍都是阻礙。如果還有其他擁有同樣力量的人存在，就無法創造出符合自己願望的世界」
「這就是龍之間互相殘殺的原因嗎」
「也許吧，或許…」
彩葉顫抖的手臂搭著八尋的肩膀。她調整呼吸，勉強自己繼續說下去。
「但是，我不能接受。用龍的力量，把這個世界破壞掉，然後變成自己想要的世界….我不想接受」
「是嗎…」
八尋溫柔地把手放在苦惱的彩葉頭上。就像很久以前，他對年幼的妹妹那樣，雖然他現在已經有些想不起來了。
「那就這樣吧」
「什麽？」
聽著八尋不負責任的回答，彩葉發出了沮喪的聲音。
但八尋毫不在意地繼續道。
「反正是夢裏的事吧。你隻要按你自己想的做不就行了嗎」
「不，也許那是真的…」
「如果有別的龍來搗亂的話，我會在你旁邊保護你的」
從近距離盯著他的彩葉眼睛那裏移開視線，八尋冷淡的說著。
在八尋視野的一角中，彩葉睜大了眼睛，仿佛眼睛都要掉下來似的。
「八尋….！」
「但是，這是——」
「這是在阻止珠依小姐之後的事情。我知道。這是你始終都無法放下的事….！」
彩葉緊咬著嘴唇，慢慢地環顧了一下四周。
基地內的戰鬥已經結束了。萊馬特一部分的工作人員逃到了基地外，剩下的則都是成為了魍獸的食物。另一方麵，由於基地警備人員們的奮戰和裝甲列車的炮擊，大部分魍獸都被殺死了。基地周圍無數的屍體滾落，血腥味撲鼻而來。
會造成這種景象，都是因為珠依的惡意。
而彩葉對此也感到有責任。因為同樣身為龍之巫女，卻無法阻止她的行為——
「彩葉」
「誒….？」
八尋突然粗魯的推了一下彩葉的肩膀。
失去重心的彩葉摔在了地上。你在幹什麽啊，彩葉揚起眉毛瞪著八尋，然後她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因為有東西衝破了萊馬特基地總部三樓的窗戶，跳了下來。
從超過十米的高度落下，這奇異的影子平穩著地。那是全身覆蓋著深紅鱗片的怪物。是有著龍特征的人形影子。
「法夫尼爾士兵！？」
「出現了嗎….」
彩葉嚇得目瞪口呆，八尋則是靜靜地拔出了身上的刀。
6
龍人伸出凶惡的鉤爪，瞪著彩葉咆哮著。
在此期間，新的法夫尼爾士兵也在不斷出現。
纏繞在他們身上的衣服碎片，不是戰鬥員的製服，而是普通職員穿的西裝和襯衫的碎片。為了對抗從基地內湧出的魍獸，萊馬特的員工們對自己使用了f劑。
他們閃爍著光輝的雙眸，已經沒有了人類的智慧。因為戰鬥員們早已習慣了作戰，所以除了戰鬥員以外的人使用f劑，都會因為失去理性而暴走。
「快躲起來，彩葉！」
八尋毫不費力的拿著刀。
從羅茲那裏得到的銘刀“九曜真鋼”——在和rms的戰鬥中損壞了刀拵，現在已經用裝甲列車上的3d打印機重新製作了。拜他所賜，現在的刀外觀變得不像日本刀而是像未來裝備，但對八尋來說，隻要能砍到敵人就行，外觀什麽的都無所謂。
「…好快！？」
法夫尼爾士兵在完全沒有預兆的情況下突然發動襲擊，他們的敏捷性讓八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與自稱是改良型的菲爾曼相比，這個基地裏的法夫尼爾士兵出奇地迅速。雖然沒有實際的測量，但肌肉力量的增幅看起來也是提高了。
不過這並不是因為f劑的性能提高了。
一名法夫尼爾士兵開始攻擊裝甲車，他的攻擊讓能抵禦步槍子彈的裝甲嚴重凹陷。不過由於反作用力，法夫尼爾士兵的右臂也斷了。他們的身體無法承受自己的動作，膝蓋和腳踝也在反複的骨折和再生。
「是珠依幹的嗎….！」
注意到法夫尼爾士兵們異變的原因後，八尋把牙齒咬的嘎吱作響。
如果f劑的原料是珠依的血，那麽被注射的法夫尼爾士兵會受到她的影響一點也不奇怪。和被珠依召喚的魍獸一樣，基地周圍充滿了珠依的波動，這增強了法夫尼爾士兵的攻擊性。
「…哧！」
八尋懷著極度焦躁的心情，將法夫尼爾士兵的腿深深砍斷。
被強化的法夫尼爾兵士們，其再生能力並沒有增加。隻要能傷到他們的骨頭，他們就會停止行動。但這也意味著，沒有能在不殺死他們的情況下阻止他們的方法。在蜂擁而來的法夫尼爾士兵麵前，八尋被迫進行著避開要害的低效率戰鬥，開始逐漸被逼入絕境。
隻能用不死者的血來殺死他們嗎——
一時間，這樣的困惑在八尋的腦海中出現。但下一刻，八尋就甩開了這個想法。
他們並非戰鬥員。和在二十三區襲擊八尋的人不一樣。
把他們變成法夫尼爾士兵，讓他們暴走，然後由八尋親手殺死他們——這就是珠依的目的。
「八尋，後退——！」
在混戰中，八尋聽到了朱莉的聲音，八尋聽從她的指示，向後方退去。
眼前，銀色的光輝如薄絹般輕輕鋪展開來。
光芒的真麵目是網。能讓人聯想到蜘蛛絲的網，那是用細鋼絲編織的撒網。那張網被壓成了手榴彈的大小，朱莉用這樣的網把一群法夫尼爾士兵全都網了起來。
「雖然是為了捕獲魍獸而開發的試作品，但是對他們好像也很有效呢」
從建築物裏出來的羅茲，用缺乏感情的語氣淡淡道。
對魍獸用的鋼線，即使是法夫尼爾士兵的臂力也無法弄破它。而且他們鬧的越凶，網纏的越緊。
而逃過了網的幾隻法夫尼爾士兵，被加勒裏的戰鬥員用槍射穿了腿部而倒下。出現在建築物裏的法夫尼爾士兵，好像也用同樣的方法處理完了。
「審問結束了嗎？」
八尋放下刀向羅茲問道。
「不。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說完，羅茲慢慢地環視四周。
被網捆住的法夫尼爾士兵麵前，站著一個八尋不認識的男人。一個穿著高級西裝的高個黑人男子。他雖然外表文靜知性，但渾身散發出的強烈壓迫感，讓八尋不由得擺出架勢。一種從未有過的脊背發涼的感覺也在不斷襲來。
「倉促趕製的法夫尼爾士兵果然會這樣。我還期待能引出鳴澤八尋的神蝕能呢」
男人自言自語道，聲音雖然很平靜，但又不可思議地洪亮。
加勒裏·貝利特的戰鬥員們一齊把槍指向他。但是，男人並沒有表現出在意的樣子，隻是靜靜地看著彩葉和八尋。
「寧山大樟…統合體的代理人，為什麽會在這裏？」
朱莉罕見地用不悅的口氣向男人打招呼。
她說出的這個男人的名字——名字的發音，讓八尋感到一絲違和感。
「寧山？」
「——在我出生之前，我的父母就入籍日本了。所以我算是一個地道的日本人。如果日本這個國家還存在的話」
名為內森的男人，意外地敞開心扉回答了八尋的疑問。
他的話讓八尋有些吃驚。
以內森的容貌，要偽裝自己的國籍生活下去應該不難。但即使經曆了大殺戮的慘劇，他還是堂堂正正地以日本人自稱。在對其表示敬意的同時，也不由得懷疑其背後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統合體，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支持特定企業的？」
羅茲開始用強硬的語氣指責內森。那樣子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在對違反規則的人進行公正的審判。
「統合體並沒有和你們敵對。利用萊馬特的也不是我們，而是她的意思」
內森把視線轉向一邊。
這一刻，八尋他們才注意到在那裏有個少女的存在。
她穿著華麗的哥特式禮服，與血腥的戰場格格不入。
沒有色素的白發和白皙的皮膚。隻有嘴唇是像塗了口紅一樣鮮紅。手腳細得近乎病態，因此她身上也帶著妖精般的不現實感。
大眼睛上有著長長的睫毛，那眼睛就像風靜的湖麵一樣，完全映不出任何感情。
「大樟哥哥隻是作為護衛，陪著我任性罷了。因為我無論如何都想和大家打個招呼——」
她抓起禮服裙，像跳舞一樣優雅地行了一禮。
八尋瞪著這樣的少女，握著刀的手也在顫抖。
「珠….依….！」
從喉嚨深處發出了野獸般的怒吼，那簡直就不像是八尋自己的聲音。
看著這樣的八尋，少女愉快地眯起了眼睛。
「你好啊，哥哥。太好了呢，你還活著」
鳴澤珠依發出了銀鈴般美麗地笑聲。她的笑容美得讓人失神。
「還是說，隻是沒有死掉？和四年前一樣——」
「珠依！！！！」
直到這一刻，八尋的殺意完全爆發了出來。他憤怒地向珠依衝去，舉起了閃著鈍光的刀。
像是在與他憤怒的情緒相呼應，裂開的深紅鎧甲覆蓋了八尋的全身。那種感覺，就像是八尋皮膚上的肉眼看不見的龍血，突然開始顯現。
在鎧甲出現的同時，八尋的身體能力也大幅度提升。是無視身體損傷，完全引出人類潛能的狀態。就連喬什他們這樣身經百戰的戰鬥員，也被八尋的變化嚇了一跳。
但是，正麵承受著八尋殺氣的珠依，卻依然溫柔地微笑著。
然後高個子的內森，替珠依擋在了八尋麵前。八尋的表情開始扭曲，因為看到內森的左臂上覆蓋著和自己一樣的金屬光澤結晶。
「什麽！？」
麵對八尋的揮刀，內森徒手接住。
在內森麵前形成的，是像牆一樣的不可視之盾。就像自己的攻擊被反彈了一樣，八尋受到衝擊向後方倒飛出去。
「這種程度的【焰】…不，是還沒掌握神蝕能嗎？」
麵無表情地看著搖搖晃晃著地的八尋，內森淡淡地說道。那冷靜的口氣，就像觀察者在觀察罕見的物理現象一樣。
「那個樣子…你」
內森左臂上外殼的顏色就像珠依的頭發一樣，八尋瞪著那樣的內森，低吟道。
「如果你覺得不死者隻有你一個，那可真是傲慢啊，鳴澤八尋」
麵對想要再次攻擊的八尋，內森用不可視之壁向他發動攻擊。
覆蓋著八尋全身的鎧甲被擊碎，鮮血四濺。八尋也以一種毫無防備的樣子倒在那裏。
但是內森並沒有再發動攻擊。他的目的隻有保護珠依。他說沒有敵對的意思也是真的。
雖說如此，但八尋他們似乎並不接受這種說服。
「喬什！」
「哦！」
喬什回應了朱莉，加勒裏·貝利特的戰鬥員們也一齊扣動了扳機。對魍獸用的大口徑子彈全部打出，向著毫無防備的珠依蜂擁而來。然而這些都被內森的不可視之壁一一阻擋。
「那是什麽啊。該怎麽辦，大小姐？要用榴彈嗎？」
「沒用的，喬什。即使是坦克也打不破。這是能關閉冥界門的權能“千引岩”——是神蝕能【虛】的應用」
羅茲回答了喬什的疑問。
「什….那就是神蝕能嗎！比傳聞的還要荒唐！」
輕機槍子彈射盡後，喬什束手無策地聳了聳肩。
在日本神話中，伊邪那岐為了堵住通往冥界的黃泉比良阪而使用的千引岩——以這個名字命名的內森的屏障，成為了堅固的結界，將珠依與外界隔離。
雖然她就在眼前，但我根本殺不了她。這個事實，讓八尋感到憤怒和焦躁。
就像在嘲笑八尋一樣，珠依纖細的手指指著地麵。
緊接著大地發出了聲音。
八尋他們腳下的地麵像陽炎一樣開始晃動，變成了異質一般的存在。
那是一個巨大的豎井。填滿豎井的是不反射一切光線的漆黑湖水。
準確地說，那與其說是水，不如說是在魍獸體內流動的瘴氣。
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物質。實體化的虛無本身。看著這被填滿的豎洞——新出現的冥界門，八尋等人慌忙後退。
被鋼絲網困住的法夫尼爾士兵們，伴隨著慘叫被吞進了深坑裏。
作為代替，在漆黑的湖麵上出現了兩隻魍獸。一個是身長超過兩米的雙頭巨犬，另一個是身體像野牛一樣的翼龍。
「八尋！照顧好彩葉！」
朱莉一邊叫著八尋的名字，一邊跑到魍獸的麵前。從她手套的前端吐出了銀色的鋼絲。鋼絲隨風飛舞，朱莉像藝術體操選手一樣，動作自如的把鋼絲纏在了牛頭翼龍身上，束縛住了它的動作。
在此期間，羅茲把武器換成了裝甲車上裝載的步槍。
羅茲趴在地上，拿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大型狙擊槍，把子彈準確地打在了魍獸的額頭上。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而另一邊的雙頭犬，被喬什和他的部下集中火力壓製著。對於突然從腳下出現的魍獸，他們做出了最好的應對。
但是，製造出魍獸的洞穴並沒有就此收手。在最初的兩隻魍獸被完全打倒之前，它又製造出了新的魍獸。
珠依召喚它們的目的，是要攻擊現在毫無防備站在那裏的彩葉。
「彩葉….！」
八尋悔恨的咬著牙，背對內森。他放棄了對珠依的攻擊，跑回了被魍獸盯上的彩葉那邊。
麵對這樣的八尋，珠依輕輕地看了他一眼。
但在下一刻，她驚訝地挑起了眉毛。
原本打算襲擊彩葉的魍獸們突然停止了動作，跪倒在地。
「住手，珠依小姐！」
順從的魍獸就像家臣一樣跟著彩葉，彩葉向珠依那裏靠近。
「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做出這種召喚魍獸，破壞世界的事情——！？」
珠依默默地看著向自己拚命傾訴的彩葉。
那樣子與其說是感興趣，不如說是在看來路不明的奇怪蟲子。
然後珠依“啪”的一聲，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哧哧地笑出聲來。
「啊…我還想在哪裏見過你，原來是那個網絡主播啊。叫什麽來著，好像是叫音吧？」
「你知道我的事嗎？」
彩葉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她沒想到在這種槍林彈雨的情況下，自己的直播會剛好成為話題。
看這這樣的彩葉，珠依也露出了越來越有趣的表情。
「我就回答你剛才的問題吧。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會明白？在你發布無聊的直播的時候，有沒有收到過惡意評論？」
「嗯…？」
聽到珠依這個意想不到的問題，彩葉困惑地停下了腳步。
珠依露出聖女般純潔的微笑繼續說道。
「踐踏別人珍惜的東西，是很快樂的。對那些自以為在安全地方的人進行惡意攻擊，讓他們遭殃。我打算告訴他們，和平啦，自由啦，愛情啦，善意啦，這些東西根本無用」
穿著哥特式禮服的白發少女陶醉地眯起眼睛。
「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彩葉呆呆地看著珠依。
住手啊，八尋在心裏低語著。彩葉和珠依的對話，不應該再繼續下去了。珠依的話不能讓彩葉聽到。
但即使知道這點，八尋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因為內森從背後放出的殺氣，束縛了八尋的全身。隻要八尋有一瞬間的大意，他的攻擊馬上就會到來。
內森的目的，就是讓珠依能夠自由行動——
現在的他，希望讓兩個龍之巫女進行對話。
「大殺戮開始的時候，有誰幫助了日本人？有多少人曾懷疑自己的領導人可能錯了？」
珠依問沉默的彩葉提問道。
「哪裏都沒有那樣的人。他們相信自己是正義的，蔑視、傷害無辜的日本人，破壞、破壞，直到無法挽回」
「那….就是你引發大殺戮的原因？就為了證明這種事情….？」
彩葉臉色鐵青地瞪著珠依。
珠依召喚的魍獸們，被植入了對人類的攻擊性和敵意。如果人類也受到這樣的影響，會變成什麽樣？例如，如果有人看到龍長著日本人的樣子，肯定就會對日本人產生殺意——
大殺戮就是最好的答案。
一個少女的惡意，殺死了一個國家的所有人。
「知道自己的正義是錯誤的人，會找什麽樣的借口呢？是為隨波逐流地參與屠殺而反省？懺悔？還是隱瞞事實，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還是反過來發怒？但是，我不允許那樣。我們是非常非常可憐的受害者」
珠依放聲大笑了起來。
她的聲音很美，一點都不會讓人感到瘋狂。也正因為如此，那聲音也扭曲的讓人可怕。
「接下來就是複仇的時間了。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那種被毀滅的恐懼」
「我不讓你做那種事的……」
珠依的嘲笑，被彩葉打斷了。
在下一刻，八尋的視野被青白色的閃光所覆蓋。
熱風拍打在臉頰上。從地底噴出的岩漿般的高溫火焰，在彩葉周圍卷起了旋渦。
火焰變成了數條火柱，上升到了超過萊馬特基地本部的高度。
然後又變成了灼熱的閃光，從上空向地麵墜落。
火焰的洪流直奔坑洞那去。漆黑的湖水瞬間被燒盡，那充滿虛無的坑洞也被燃燒殆盡。
八尋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朱莉和羅茲緊繃的臉頰也微微有些放鬆。
內森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他的眼裏似乎充滿了滿足。
「淨化了我的“窕”嗎….？」
珠依吃驚地眨了眨眼。
地麵上，彩葉的火焰仍在燃燒著。但珠依造出的黑洞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珠依用力量造出的黑洞，被彩葉消滅掉了。
「這樣啊……這就是“火”的權能嗎….嗬嗬，果然還是你有意思」
珠依看著力竭倒地的彩葉笑了起來。
與之前空虛的微笑不同，這是與年齡相符的天真無邪的笑容。那模樣就像找到了玩伴的孩子。
珠依的周圍開始被異樣的氣息包圍，八尋立刻做好了準備。
打算再次發動能力的珠依，輕輕地伸出了左手。
但是，內森平靜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時間到了。珠依」
「….已經到了？」
珠依鬧別扭似的噘起了嘴。
內森默默地點了點頭，視線稍稍向上看了看。
「這個聲音….！直升機嗎！」
從頭頂上傳來的轟鳴聲，讓喬什猛然抬起頭來。
降落下來的是一架灰色的軍用直升機。八尋意識到，這架直升機，是內森為了讓珠依逃脫而準備的。
「搖光星！把它擊落！」
朱莉對著無線電喊道。
在鐵軌上待命的裝甲列車，距離直升機不到一公裏。直升機處在機關炮的射程範圍內。但從裝甲列車上射出的炮彈，在命中直升機之前，就像撞上了看不見的牆壁一樣，全部被彈開了。
「這就是神蝕能，鳴澤八尋。奪取活人無法駕馭的龍之權能，再用它殺死龍——就是我們不死者的職責」
內森讓八尋記住這點。
在不可視之壁的保護下，軍用直升機就這樣降落到了地麵上。因為擔心會波及到自己人，裝甲列車停止了炮擊。而是羅茲對珠依的狙擊，也被內森產生的屏障給阻擋了。
內森用右臂輕輕抱起珠依纖細的身體，腳搭在直升機升降的舷梯上。
「珠依！」
八尋拿著刀瞪著自己的妹妹。
他突然感覺到了。打倒菲爾曼時的那種感覺。彩葉的火焰能淨化珠依製造的冥界門。他也隻要做同樣的事情就可以了。如果那個障壁是內森的神蝕能的話，八尋應該也同樣能用神蝕能來抵消。
但即使知道這一點，八尋還是沒有行動。這次和之前為了保護彩葉，而與rms進行的戰鬥完全不同。他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發動神蝕能。
「沒用的，哥哥。而且太過糾纏的話，重要的夥伴會被殺的哦」
珠依像是看穿了八尋的焦急，坐上直升機笑了起來。
在直升機引擎的轟鳴聲中，她的話格外清晰地傳到了八尋的耳朵裏。
珠依心滿意足地看著動搖的八尋，然後將視線轉向了彩葉。
「在下次見麵之前，可不要被其他的龍殺死了哦，音」
拜拜，珠依動了動嘴唇這樣說道。
載著她和內森的直升機，開始快速上升。
承受著挫敗感的八尋，目送著飛機飛走。
花了四年時間追蹤的妹妹，現在已經可以說是觸手可及了。盡管如此，自己還是沒能殺死她。而且，珠依今後還會殺害更多的人吧。
就像囚禁她的萊馬特日本支部，現在被變成了犧牲品一樣——
被無處發泄的憤怒和無力感折磨著，八尋慢慢地放下了刀。
緊接著，八尋背後響起了朱莉的驚呼和槍聲。
7
重要的夥伴會被殺的——
八尋腦中閃過的是珠依最後留下的話。
焦躁地回過頭的八尋，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啞口無言。
從萊馬特基地總部的大廳裏，有混沌不斷地湧出。
那不是魍獸。也不是法夫尼爾士兵。
看起來就像會動的腐肉，然後有一個小學遊泳池那麽大。這就是八尋看到的怪物的樣子。
「哇，真奇怪！喬什，你快想辦法！」
「不行啊，公主。這家夥不管怎麽開槍都沒有反應！」
麵對四處逃竄的朱莉的哭訴，喬什等人用輕機槍進行著掃射。
但是從大樓裏爬出來的巨大腐肉，完全不在意子彈的攻擊。甚至連它是否會感覺到痛都不知道。然後，像鞭子一樣的觸手從腐肉中伸了出來，抓住了猝不及防的喬什的腳。
「嗚！？」
被一股難以置信的力量絆住了腳，喬什摔倒了。雖然喬什立刻作出了反擊，但槍擊無法阻止腐肉的移動。
「喬什！」
八尋衝到腐肉麵前，用日本刀砍斷了抓住喬什的觸手。即將被腐肉吞噬的喬什成功逃了出來，他在地上打了個滾，發出怪聲。
「得救了啊，八尋」
喬什踢開纏在腳上的觸手，露出了懊惱的表情。八尋一邊斬斷不斷伸過來的觸手，一邊帶著他後退。
「這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它突然從樓裏出現，好幾個萊馬特的員工已經被它吞了」
「被吞了….？」
八尋戰戰兢兢地反問道。
不久，怪物完全從大廳裏出來了，這下也完全看清了它醜陋的全貌。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塊腐肉竟然是人形的。
身體肥胖，在地上爬來爬去，身高大約十米左右的扁平物體——這就是怪物的本體。
此外，怪物的表麵還留有其他各種生物的痕跡。
野獸的四肢。蝙蝠的翅膀。眼神呆滯的人頭。它們被埋在腐肉堆裏，不規則地繼續蠕動著。這副景象完全就是對生命的褻瀆。
「和魍獸們合體…」
倒在地上的彩葉用顫抖的聲音低語道。
怪物不斷朝著彩葉逼近。與其說是本能，不如說是具備明確目的的動作。就算身體墮落成腐肉塊，那個怪物也還殘留著想要得到彩葉的執著。
「這也是珠依幹的嗎？」
八尋向為了保護彩葉而回來的雙胞胎問道。
但是朱莉愁眉苦臉地搖頭。
「不。那是人類。是不完全的不死者」
「….人類？什麽意思？」
「太傲慢了，這就是沐浴了龍之“靈液”，想要得到不死之軀的人的下場。沒錯吧，伯爵？」
羅茲的最後一句話是對著腐肉說的。
就像在回答這個問題一樣，怪物巨大的頭部浮現出一張臉。那一瞬間，八尋感到一陣惡心。因為他認識那張臉。
「不是啊，羅茲葉塔·貝利特！！！！這是，完全體！！！加勒裏·貝利特的各位啊！！！！」
怪物發出雷鳴般的叫聲。
那是伯爵的聲音。
萊馬特國際公司的董事長埃克托·萊馬特——他就是這怪物的本體。也是這不斷繁殖的腐肉的內核。
「那是….不死者….？」
八尋感到異常的焦急。
就現象而言，這和法夫尼爾士兵被注射過量f劑暴走是一樣的。但是伯爵沐浴的龍之“靈液”遠比f劑更強。它讓伯爵的肉體在不斷增殖的同時還能繼續活下去。
但這也說明了，用八尋的血是無法打倒他的。
如果是魍獸或者法夫尼爾士兵，會因為無法忍受龍之血的反噬而自毀。但伯爵的肉體已經失控，在持續不斷的自我毀滅。
「他身上有著純度更高的龍之血，八尋的血恐怕對他沒有作用。雖然不能保持人類的形象，但伯爵確實也是不死者」
「是的！是的！是的！！！好舒服啊…現在的我，我已經得到了….不死的身體！！！」
曾經是伯爵的怪物，全身的腐肉都在歡喜中顫抖。
「看見了嗎，這個力量！！！就連魍獸，現在也隻是我的食物！！！沒有對衰老、疾病、死亡的恐懼，隻有壓倒性的力量！！！力量！！！」
伯爵身上伸出的觸手，隨時都有可能向活物發動襲擊。為了維持不斷增殖的肉體，他必須不停地捕食所有的東西。捕食的對象是人也好，魍獸也好，這些都可以。基地內出現的大部分魍獸都被伯爵解決了。
「真想把這家夥就這樣丟這裏」
朱莉自暴自棄地說道。
這想法確實不錯，八尋也這麽覺得。現在日本人已經滅絕，這個基地周邊隻有廢墟。就這樣放任伯爵不管，也不會有平民傷亡。
而且，作為捕食對象的生物數量有限，這種情況下就算是不死者，也無法維持不斷增殖的肉體。如果放任不管，伯爵遲早會自我毀滅。加勒裏·貝利特也沒有理由冒著生命危險消滅他。
但是羅茲歎著氣否定了八尋的想法。
「如果真那樣的話，鳴澤珠依留在這個基地的線索，恐怕也會被伯爵吃掉吧」
「珠依的線索…？」
「這裏有她參與的實驗數據。還有她逃跑地點的線索。如果你不想失去這些的話」
這樣真的可以嗎，青發少女向八尋問道。
「珠依他們，難道是看穿了這點才把伯爵變成怪物的嗎….！」
八尋低聲歎氣。他對妹妹深不可測的惡意感到頭疼。所以要想追上珠依，就必須殺死這個怪物。如果逃避戰鬥，就會失去追捕她的線索。無論選擇哪邊，八尋他們都會很痛苦。這就是她的安排。她也利用了伯爵的欲望。
「放心吧！！！你們都一樣的！！！都會成為我的食物！！！」
伯爵身上的觸手越來越多。他持續增殖的肉體，使整個基地本部的大樓開始崩塌。他們決定把躲在大樓裏的萊馬特員工當作誘餌。否則照這樣下去，伯爵就會如羅茲所預言的那樣，抹去珠依的所有線索。
「該怎麽辦才好？」
在迎擊來襲的觸手的間隙，八尋回頭向雙胞胎姐妹問道。
伯爵的身長已經超過了十五米，而且還在繼續擴大。整個基地被他吞噬隻是時間問題。現在沒有時間慢悠悠地進行作戰了。
「請你殺了他吧」
羅茲盯著八尋說道。對於她過於簡單的提議，八尋感到困惑。
「我？確定不是讓彩葉？」
「如果她使用龍的力量，就會把龍召喚出來。最壞的情況，就是會重蹈大殺戮的覆轍」
麵對羅茲的指責，八尋陷入了沉默。
腦海裏浮現出了四年前看到的龍的身影。身為龍之巫女的彩葉使用龍的力量，就等於是直接叫龍出來。而且，誰也不能保證被召喚的龍會聽從彩葉。甚至還有吞噬作為祭品的彩葉的人格，然後無限地釋放力量，這種可能性。
「但是，如果伯爵真的成為了不死者的話，隻要留下一塊肉，他就能再生。消滅那個怪物的方法，我能想到的隻有把他燒盡。這我做不到」
「沒必要把他整個燒了」
八尋冷靜地分析著自己的能力，但朱莉卻有些不負責地這麽說道。
「關鍵是要破壞伯爵的靈魂，或者說是存在的核心」
「那麽那個靈魂到底在哪裏？」
「我怎麽可能知道呢。如果是同樣真為不死者的你，應該會知道的吧」
對於朱莉這過於抽象的建議，八尋咂了咂嘴，覺得這建議毫無作用。
盡管如此，他還是開始思考。不死者的肉體如果從零碎的狀態中開始複活，其再生的核心到底會在哪裏。
大腦。心髒。還是說真的有靈魂存在——
「你認為彩葉的力量能消滅伯爵嗎？」
羅茲有些不合時宜地向八尋問道。
「啊啊….難道不是嗎？」
能淨化珠依冥界門的彩葉的火焰。憑這個力量，肯定能把伯爵也燒個精光。用龍的血生出的怪物，可以用同樣的龍的力量殺死。
「那麽，你也可以做同樣的事情。因為龍之巫女可以將自己的權能——屠龍的神蝕能賦予英雄」
羅茲毫不猶豫地斷言道。
被選為龍之祭品的女孩，將屠龍的力量賜予英雄。那是在神話中反複提及的事情。利比亞的公主扔出自己的腰帶阻止惡龍行動，奇稻田姬把自己變成梳子，和素戔嗚尊一起戰鬥。
當然，那隻是神話中的事情。是童話故事。但是，在這種有龍存在，還有不死者活動的世界裏，童話和現實的區別真的很小。
「為什麽是我？即使要給予力量，也應該選更適合做英雄的人吧？」
「很遺憾，這是不可能的。龍，隻會借給你神蝕能——」
羅茲突然不說話，然後踮起腳，把嘴唇湊到八尋的臉頰邊。
在耳邊低語似的簡短告知。
「——因為隻有你」
「呃….？」
八尋對此目瞪口呆。
平時總是麵無表情的羅茲，此刻嘴角上揚，露出小惡魔般的微笑。
八尋瞪著她，眼中浮現出義憤、羞恥，以及理解的神色。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經過周密的策劃和利用的。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被加入到這個邪惡的計劃裏了。
「原來是這樣啊…你們一開始就有這個打算」
「我倒是希望你能感謝我呢，不過，如果要抱怨的話，還是等之後再說吧。不過八尋你知道嗎？彩葉可是無辜的」
「你們——絕對會下地獄的」
憤慨的八尋這麽詛咒道。朱莉像惡作劇的孩子一樣吐著舌頭。而羅茲，不知為何麵露喜色。
「那麽，出發吧」
「煩死了！」
「怎麽了，八尋？沒事吧！？現在可不是吵架的時候！」
可能是看不下去了，彩葉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慌慌張張地插話道。八尋則是一臉複雜的看著她。
「幹，幹嘛？」
「沒事，你離我遠點。至於那個怪物，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
「啊….嗯，嗯。明白了」
彩葉被八尋的氣勢有所壓倒，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麵對彩葉無言的“相信”，八尋看著她的眼睛，但因為充滿了罪惡感而移開了視線。
然後，八尋再次轉向伯爵。
準確地說，是曾經被稱為伯爵的怪物——
?
與巨大而笨重的外表相反，埃克托·萊馬特伯爵的思考能力比以往更加清晰。他年老的肉體也充滿了氣力，對死亡的恐懼也已經不在了。
支配著現在的伯爵的，是壓倒性的全能感和對進化的渴望。
自古以來，就有與屠龍英雄的故事同等，甚至比其更為流行的傳說故事存在。
那就是人變成龍的故事。
被英雄希格爾德殺死的法夫尼爾，最早就是為了保護被詛咒的黃金，然後由人類變成的龍。
伯爵明白，自己正在變成與他們相同的存在。
但他現在還勉強維持著人的樣子。即使身體龐大到能吞下數隻魍獸，甚至能吞下裝甲車，伯爵依舊還有人的輪廓。
不過，既然引起這種變化是因為龍之靈液，那麽伯爵的肉體，總有一天會變成接近龍的樣子吧。細胞的異常增殖是前階段。就像是變成蝴蝶之前的青蟲狀態。
雖然會失去人類的樣子，但一點也不覺得可惜。
在這之前，他作為死亡商人度過了漫長的人生，而且已經獲得了足夠的財富和權力。人類的快樂，他覺得自己都已經嚐遍了。比起追求快樂，他更想要戰勝死亡的恐懼，成為超越人類的存在。
所以伯爵得到了現在的身體。
超越了生命極限的龍的肉體。
他對隻會帶來破壞的神蝕能沒有興趣。
他想要的，隻有龍的“容器”——祭品巫女召喚的龍之靈液。
但是當真的得到靈液，開始變成龍之後，伯爵想起來了。屠龍之力。世上存在著能夠屠殺有著不死之身的龍的人——
還不夠。現在的自己並不是真正的不死者。
必須得到神蝕能。守護龍的財寶。
注意到這點的瞬間，伯爵的視野一角閃過了一道閃光。
自己的肉被燒焦的劇痛——本已忘卻的對死亡的恐懼讓怪物尖叫了起來。
?
「啊啊啊啊啊！完全不行啊——！」
揮舞著帶著緋紅光輝的刀，八尋憤怒的說道。
不死者的不死之軀，現在似乎是預感到了生命的危機，在不斷的產生劇痛。這是受到了纏繞在八尋周身的深紅火焰的影響。
伯爵持續蠕動的巨大身體上，留下了高溫噴燈噴過的深深疤痕。造成這個痕跡的，是被貝利特家的雙胞胎取名為【焰】的神蝕能。
雖然用出了神蝕能。但明顯威力不足。況且現在也不知道伯爵的靈魂在哪裏。
而且造成的反作用比預想的還要強烈。借來的龍之權能，對不死者似乎也束手無策。明明隻使用了一次，八尋的肉體就發出了悲鳴。他不認為這個力量能多次使用。
「神蝕能！神蝕能！神蝕能！！！把它給我！！！那是我的力量！！！」
伯爵一邊旋轉著受傷的龐大身軀，一邊向八尋逼近。
「——嗚！？」
為了躲避伯爵的觸手，八尋摔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八尋突然罵道。該死的死眠。因為使用了神蝕能的副作用。他現在渾身無力，難以抵擋伯爵的攻擊。
「給我！！！」
在喬什等人的槍擊下，觸手一個接一個地被打飛。朱莉的鋼絲也成功捆住腐肉的移動，而羅茲用反器材步槍在伯爵的臉上打出了無數的洞。
誰都知道，這種攻擊能起的作用隻是暫時的。
隻是延緩幾秒伯爵成功吞下八尋的時間。
而且，在這幾秒鍾裏還發生了一件事情，這事讓八尋陷入了一種恐慌的狀態。彩葉跑了過來，然後緊緊的抱住了八尋。
「八尋！」
「彩葉！？你在幹什麽呢，這種時候——！？」
八尋想要強行拖動筋疲力盡的身體，把彩葉推開。
彩葉注視著八尋的眼睛，不知為何地浮現出了強有力的笑容。
「回想起來，那時候的事情！」
「嗯…！」
那一刻，八尋的記憶開始複蘇。
那是在熊熊燃燒的朝霞天空下，第一次使用神蝕能時的記憶。在八尋的幻覺中彩葉拿著炎之劍，而自己從她的手中接過了那把劍。
那個時候，彩葉也是緊緊地貼著八尋。兩個人的肌膚親密接觸——
「沒事的！我就在你身邊！」
彩葉的話仿佛成了導火索，讓八尋的全身充滿了力量。
死眠帶來的倦怠感煙消雲散，身體湧出了灼熱的巨大熱量。
緊接著，伯爵巨大的身軀洶湧的襲來，將八尋和彩葉吞沒了。
為了和八尋他們融合，吸收他們的神蝕能，腐肉的洪流和凶猛的欲望會糾纏在一起。但，這正是八尋的目標。
既然不知道伯爵的靈魂在哪裏，那就讓他主動來接近。
因為希望能融合，化為一體，所以伯爵肯定會主動去觸碰八尋。暴露出來的那種欲望反過來看，就是伯爵的“靈魂”了。
「燒斷他吧，【焰】——」
八尋手握炎之劍，將周圍湧來的腐肉，以及帶著渾濁欲望的靈魂一刀斬斷。
惡龍的肉體開始炸裂，然後被淨化的火焰包圍。
支離破碎的腐肉在瘴氣的包圍中崩裂。
趕製的刀柄也裂開了，碎片嘩啦地散落了一地。
一直響著的槍聲也終於停止了，基地內出現了短暫的寂靜。
八尋抱著因無力而倒下的彩葉，默默地仰望天空。
珠依乘坐的直升機也已經看不見了。完全不知道它飛往哪個方向去了。
餘燼照耀下的天空是紅色的。日落的時間也快到了。
彩葉的頭發被風吹的輕輕搖擺。
遠處也傳來了蟬鳴聲。
從西邊地平線上湧起的雲，隨風緩緩飄過。
天空中沒有龍的身影。
現在，依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