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快逃 快逃
虛幻王權 Corpse Reviver 作者：三雲嶽鬥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1
抱著彩葉跑了將近一個小時後，八尋終於停下了腳步。
這裏是舊·文京區和舊·豐島區的邊界附近。一個據說有著名文豪之墓的古老陵園前。
不死者肉體所具有的再生能力，賦予了他如同一流運動員一般的異常持久力。不會讓肌肉纖維產生損傷，也不會讓疲勞物質積累，用這種方式堅持讓身體進行運動。
不過，雖然可以修複肉體，但心理上的痛苦和疲勞不會消失，而且身體的消耗也會隨著時間增加。再加上之前戰鬥的傷害，八尋的肉體早已到了極限。
「都到這裏了，應該沒問題了吧…」
在累得完全無法動彈之前，八尋找了個合適的廢棄大樓，走了進去。
在大樓裏有一家比較完好的小型便利店。生鮮食品當然都已經腐壞了，但部分點心和罐頭還是可以吃的。
rms和魍獸們的戰鬥似乎還在繼續。在八尋的背後不時會傳來斷斷續續的槍聲。不過八尋他們這一路上並沒有遭遇到魍獸，也成功的擺脫了rms的追蹤。
「…啊，好痛啊。還咬人、撓人的….明明是我在帶著你跑，你就不能老實點嗎」
八尋一邊調整紊亂的呼吸，一邊把抱著的彩葉放到地上。
累得失去知覺的八尋的雙手上，留下了無數的齒痕和抓傷。這是彩葉之前強烈抵抗的痕跡，因為她哭喊著要留在那裏。
「囉嗦。不過是一點擦傷而已…」
彩葉用哭腫的眼睛瞪著八尋。現在的她就像個鬧脾氣的孩子，給人的感覺比第一次見到她時要小很多。
「——對了，傷！你不是受傷了嗎！？被那個像演員一樣的外國人砍了頭——」
彩葉像是想了什麽似的站了起來，慌慌張張地向八尋逼近。她曾親眼目睹了八尋被菲爾曼·拉·伊爾殺死的那一瞬間。
「不用擔心，我是不會死的」
八尋判斷自己已經無法蒙混過去了，便把向她道出了原因。
彩葉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不會死…為什麽？」
「誰知道呢。也許是因為我早就已經死了吧。在四年前的那個時候——」
聽了八尋話的彩葉陷入了沉默。
四年前。大殺戮。對於經曆過那場慘劇的人，完全不需要做過多的說明。如果沒有某種奇跡或異能，根本就不可能在大殺戮中存活下來。擁有操縱魍獸異能的彩葉也明白這一點。
「…那你為什麽要救我？」
彩葉突然改變了語氣，冷靜地問道。
八尋則是抱著頭坐在那裏。
「啊，該死…是為什麽呢…」
「哈！？是因為想到幫的是我，所以後悔了嗎！？」
也許是沒有預料到八尋的這種反應，彩葉有些動搖，臉色變得很難看。
「我並沒有後悔。而且那時候也不是可以選擇幫助對象的時候」
八尋歎息著低語道。
「不過，如果委托人死了就麻煩了。我還沒有拿到報酬呢」
「委托人…什麽意思？」
彩葉的聲音越來越冷淡。受她影響，八尋的語氣也變得有些自暴自棄。
「我是回收商。專門把留在二十三區的美術品和工藝品帶回去，然後賣給國外的有錢人」
「…這不是小偷嗎」
「或許吧。但是，即使把它們留在現在的日本，它們的保存狀態也隻會不斷的惡化，那還不如讓國外的收藏家買去裝飾吧？」
「那是…或許就該這樣吧…」
因為八尋爽快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彩葉雖然露出不滿的表情，卻也隻是支支吾吾的道。
「…等一下。如果你是做那種工作的，那為什麽要來找我們?」
「都說了是接到了委托。要把你從二十三區帶走，讓我來帶路」
「帶走…？為什麽？因為長的可愛？」
彩葉驚訝地眨著眼睛。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就在想，你的這種自我肯定感到底是怎麽回事…？」
八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能自言自語的小聲說道。
的確，單從容貌上看，彩葉的確是個大美人，但她現在眼睛哭腫了，而且渾身是傷，再加上穿了一件芋運動服，所以八尋不太想承認她可愛。而且她不斷變化的表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非常的可愛，但八尋就是不太想承認這點。
「準確地說，我得知的是要抓一個統率魍獸群的像頭目一樣的家夥。沒想到那家夥的真實身份是日本女人」
「統率魍獸群…不是那樣的。努埃馬爾它就像我的家人一樣…」
彩葉低垂著眼睛，之前的強硬態度仿佛是假的一般。
然後，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像是要重新振作起來。
「等一下。魍獸們的頭目，難不成他們是把我當成了猴子王那樣的東西？」
「我的委托人好像隱約是知道你的。但我是叫你奇稻田」
太失禮了，彩葉憤憤不平的道，八尋無視這樣的她，繼續說道。
但不知為何，彩葉好像接受了，點了點頭。
「奇稻田是日本的女神。原來如此，女神啊…這毫無疑問是在說我吧」
「你這家夥真煩…」
「那麽，帶我回去的話，你會得到什麽樣的報酬呢？」
彩葉用責備的語氣問道。
八尋淡淡的回答道。
「妹妹的情報」
「啊？」
「我的妹妹在四年前失蹤了，委托人會告訴我她在現在在哪裏」
「啊…這…這樣啊。總覺得，很抱歉…」
彩葉驚慌地遊離著眼睛。對於讓八尋說出自己的妹妹失蹤一事，她似乎覺得有種罪惡感。
「用不著你道歉吧」
八尋苦笑著聳了聳肩。
「而且，我的委托人還沒死呢。他帶著你的小孩們比我們更早就撤離了」
「…那個，我總覺得這句話不容忽視，我的小孩們是怎麽回事？什麽意思？那就是弟弟妹妹啊！？」
彩葉揚起眉毛抗議。八尋則是驚訝地看著她道
「弟弟妹妹？可是，他們不是有叫你媽媽嗎？」
「是侭奈！」 （注：姓的發音和媽媽是一樣的，所以八尋搞錯了）
「哈？」
「她說的是，侭奈彩葉！那是我的名字！」
彩葉把手放在胸前解釋道。八尋一時無法理解她在說什麽，茫然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啊…原來是這樣啊。是我搞錯了」
「是啊。搞錯別人的名字是很失禮的吧！」
彩葉生氣地噘起嘴。不過她因為名字而被嘲笑，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麽，你呢？」
「我？」
「名字啊，名字！你叫什麽名字？」
「八尋，鳴澤八尋」
「好吧，八尋」
彩葉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那你幾歲了？」
「幾歲？現在是西曆幾年了？我記得大殺戮開始的時候我才十三歲…」
「十七歲？哇，那我們同歲。你是幾月的？」
「同歲嗎，和你…」
聽著彩葉不合時宜的話，八尋忍不住笑了出來。這種就像同學之間閑聊一樣的令人懷念的感覺。真是好久都沒有感受的到了啊。
「好啊…是同歲的…到現在為止身邊都沒有年長的男生，大家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蓮、希理還有京太的玩伴要增加了…」
念著弟弟妹妹們的名字，彩葉開心地笑了起來。但是，她的聲音在中途突然變得嘶啞，夾雜著抽泣般的嗚咽。
「不過，我可不許你對我的妹妹們出手啊。大家都是好孩子…絢穗也是…凜花也是…大家…都好可愛…」
彩葉像是忍不住了似的捂住眼睛，低下頭來。
因為被rms的部隊襲擊，彩葉的弟弟妹妹們現在安危不明。而且彩葉這邊的魍獸都已經被殺死了，再也沒有人能保護孩子們了。
八尋想安慰彩葉，但完全不知道說什麽好。因為他明白，不管說什麽都僅僅隻是安慰而已。
外麵暴走的魍獸群，和法夫尼爾士兵們陷入了混戰。即使是加勒裏的戰鬥員們，要從那種狀態下逃走也是很困難的。更不用說那些年紀還小的孩子們，他們活下來的可能性隻怕會更低。就算八尋他們在場，他們的命運也不會改變。
彩葉也明白這點。所以她也沒有責怪八尋，隻是繼續壓低聲音哭泣。
本以為會被罵的八尋也陷入了沉默，但這段沉悶的時間卻被突如其來的電子音打破了。在八尋的口袋裏有什麽東西在顫抖。
「這個…聲音是…?」
彩葉淚汪汪地抬起頭來。
「這是朱莉之前硬塞給我的…」
八尋眯起眼睛，從口袋裏取出了一個在不斷震動的小包。
那是一個用高級西點店的包裝紙包著的巧克力板大小的點心盒。
「喂喂，八尋…能看見嗎？」
橘色挑染的少女，在畫麵中親密地對著他揮手。
這是從點心盒裏拿出的一個智能手機大小的無線通信器。影像播放雖然不夠流暢，但聲音清晰，噪音也少。之所以覺得應答有些延遲，大概是因為通話內容被複雜的密碼轉換了吧。
「…朱莉？這個是通信機？不是說是點心嗎？」
看著破損的包裝紙，八尋向朱莉葉塔·貝利特問道。八尋的語氣裏帶著些責難，因為如果早讓他知道有通信器的存在，他們就能更早地取得聯係了。
但是朱莉困惑地歪著頭。
「呃？裏麵沒有點心？我記得有一個檸檬水的」
「這是食玩啊！？」
注意到放在盒子底部的小小的檸檬汽水，八尋感到渾身無力。如果硬要說這是點心的贈品，無線通信機又顯得太大了。而且兩者的重要性也大不相同。
「奇稻田好像和你在一起」
大概是覺得姐姐實在是不靠譜，通話對象這下換成了羅茲。彩葉現在在八尋的旁邊，這點似乎也通過通信機的攝像頭傳達給了羅茲他們。
「你們那邊呢？逃出二十三區了？在那種情況下，你們是怎麽做到的？」
「我們事現已經準備好了逃跑的方法。這是我們的一個底牌」
羅茲用缺乏感情的語氣回答道。關於底牌的詳細情況，她似乎沒有說明的意思。
「有人死了嗎？」
「雖然有人受傷，但是加勒裏的戰鬥員沒有人犧牲。奇稻田——侭奈彩葉收養的那些孩子們也都平安無事」
「真的！？絢穗他們都還活著嗎！？」
彩葉發出了悲鳴般的聲音，打斷了八尋他們的對話。
羅茲移動了攝像頭，畫麵上放映出了在同一個房間裏的孩子們的樣子。
他們好像在大車廂裏。七個孩子挨著坐在一排長椅上。雖然有表現出疲勞和緊張，但都沒有受傷。
「侭奈姐…？」
「真的是彩葉？」
「哦，是彩葉」
孩子們叫著彩葉的名字。
「琉奈…真的…太好了…」
聽完他們說話的彩葉鬆了一口氣，但是也當場崩潰了。以至於就那樣放聲大哭了起來。
冷靜觀察的八尋，一時也有些分不清誰才是孩子。突然發現，孩子們好像也都在苦笑。
「那麽，這個通信器是怎麽回事?」
看著再次出現在畫麵上的羅茲，八尋問道。
「密碼通信器。它會偽裝你的位置和通話內容」
「從一開始就預料到萊馬特會變成敵人嗎」
八尋用充滿怨恨的眼神看著羅茲。
如果隻是對付魍獸，是完全不需要密碼通信器的。也就是說羅茲等人在行動開始之前就知道萊馬特會背叛他們。但是，他們根本沒告訴八尋。
「因為風險對衝是商業交易的基礎」
羅茲平靜地回答道。
「對了，那個通信器隻能使用一次。從第二次開始，密碼模式就會被解析，有很高的概率被定位。因為同樣的原因，我們也不能進行長時間的通信」
「我的位置不能暴露嗎？」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八尋提了個明知故問的問題。
羅茲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萊馬特正在追捕你們。rms已經新派了三十六名戰鬥員到二十三區中。恐怕所有人都——」
「都是法夫尼爾士兵」
「對」
羅茲的肯定，讓八尋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
因為有過兩次遭遇，所以他很清楚法夫尼爾士兵的麻煩程度。超凡的身體強度和抗打擊能力。雖然單個的戰鬥力不如魍獸，但是他們是由人類操縱的兵器，使用的是集團戰術。八尋沒有下次遇到還能成功逃脫的自信。
「我該怎麽辦才好？」
「毀掉rms」
對於八尋認真的提問，羅茲若無其事地回答道。聽她的口氣，好像確信八尋真能摧毀他們。
她說的太自然了，讓八尋啞口無言。
「別胡說！我一個人怎麽可能做到那種事！」
「正當防衛。在日本的法律上不算犯罪」
「不是這個問題！從戰鬥力上來說就根本不可能！」
「那麽，趕緊逃出二十三區。在南側，神奈川那邊。從第一京浜越過多摩川的路線比較好」
也許是早就預料到了八尋的反應，羅茲爽快地提出了應對方案。
「神奈川那邊…？你認真的？那裏是回收商也不敢靠近的地方啊？」
對於青發少女的提議，八尋麵露為難之色。
八尋他們現在的位置是南池袋。從那裏去神奈川方向的話，肯定要經過舊澀穀區，或者舊港區。
「我知道。跨越澀穀區和港區的那一帶，在二十三區也是特別的危險地帶。可以說是魍獸的巢穴」
「既然你知道——」
「會選擇那條路是有原因的。你忘了嗎，你現在是和誰在一起」
羅茲打斷了八尋的反駁，繼續說道。
八尋看向旁邊彩葉的側臉。
「奇稻田，嗎——」
能隨意操控魍獸的少女。如果她的能力對初次遭遇的魍獸也有效的話，那麽這些區域的危險程度將大幅降低。不僅如此，有魍獸們的存在，還有可能擋住rms的追蹤。
「不管怎樣，你都沒有別的選擇了。rms的增援部隊正在從埼玉那邊向南出發。舊埼玉市是萊馬特日本支部的所在地」
「——而且那裏有到橫濱的船」
朱莉突然愉快的說道。
「船？」
八尋困惑地皺起眉頭。
由於大殺戮的影響，高速公路網已經癱瘓，現在的日本國內，船舶成了重要的運輸手段。但是船的速度太慢並不適合逃跑。所以就算八尋他們到了橫濱，事態也不會好轉。
不過，羅茲接下來的解釋消除了八尋的疑問
「在橫濱港那有一艘有加勒裏的運輸船。隻要能到達那裏，就能帶著侭奈彩葉逃到國外去。當然，她的孩子們也會一起」
「我先到那邊等你」
「啊…喂…!」
在八尋製止之前，通信線路就被單方麵切斷了。
緊握著陷入了沉默的通信器，八尋露出苦澀的表情，和彩葉對視。
2
「那孩子就是你的委托人？那麽年輕？」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的彩葉，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八尋。
因為完全能理解彩葉的心情，所以八尋對她的懷疑沒有任何的不滿。
「是啊。總之，就是她們就對了」
「也是啊…不然，那麽可愛的孩子是不會想來現在的日本的吧」
彩葉爽快的接受了這點。
她的想法對八尋來說有點新鮮。出身於軍火商世家的她們，說不定也有著八尋所不知道的辛苦。
「現在更重要的問題是，今後該怎麽辦」
麵對八尋的低語，彩葉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不是要去橫濱港嗎？」
「她們說的話，你覺得有多少的可信度?」
「什麽意思。她們不是你的委托人嗎?」
彩葉驚訝地反問道。八尋則是有些不高興地皺起眉頭。
「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三天前，這也是第一次一起工作。我還不知道他們是否完全值得信任」
「嗯…確實可能有什麽企圖，但我覺得那些孩子都很好啊」
彩葉用一種很自信的語氣斷言道。八尋有些吃驚的看著她。
「你為什麽這麽想？」
「因為她幫助了我的孩子們」
彩葉不知為何得意揚揚地挺起胸膛。
「說不定那些孩子隻是為了讓你聽話的人質啊」
「如果真的想這樣完全沒必要把七個人都救出來吧。在連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還堅持帶著孩子們出去，我覺得她們沒問題」
彩葉對保持謹慎態度的八尋反駁道。
她的冷靜，讓八尋有些吃驚。
當然，並不隻是因為是好人這點，加勒裏那幫人才幫助了孩子們的吧。她們還希望彩葉能站在他們那邊，認為有必要才幫助孩子們的。也可以說，加勒裏就是這麽的重視彩葉。
這樣的話，至少在把彩葉交給他們之前，加勒裏·貝利特是值得信任的。這樣判斷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對了，你為什麽要在那種地方收養孩子啊？」
八尋問了個早就該問的問題。
彩葉雖然稱他們為弟弟妹妹，但應該不是和所有人都有血緣關係。和他們是什麽關係。彩葉為什麽要照顧他們。為什麽會在二十三區的正中央——八尋希望得到這些問題的解釋。
而彩葉的回答，讓八尋非常意外。
「不是我一個人收養的。一開始是有很多大人的。有當過護士的人，還有懂機械的爺爺——」
「他們人呢？」
「都死了。並不是被魍獸襲擊的，而是因為無法忍受世界的改變。也有人想要離開二十三區，結果被外麵的人給殺害了」
彩葉用仿佛失去了感情的平靜語氣說道。
八尋麵無表情的陷入了沉默。
大殺戮已經過去四年了。麵對這個變化了的世界來說，這個時間並不短。同胞們死於非命，被困在魍獸們的棲息區域中難以生存，在這樣的環境裏大人們無法忍受這種絕望完全不足為奇。
「這樣啊。所以那些孩子看到我們都很害怕」
在菜園裏遇到的孩子們，對八尋他們非常警惕。
那是因為他們認識的大人被二十三區以外的人殺害了。對他們來說，從“外麵”來的人並不是給予幫助的。而是會帶來威脅。
「當然，我也不認為我能一直住在二十三區。我知道大殺戮已經結束了。而且儲存食品的保質期也快到了」
看著店裏剩下的保存食品，彩葉歎了口氣。
雖然他們也有自己種蔬菜，但畢竟人數少，產量有限。要維持二十三區內的糧食供應，隻能依靠留在商業設施裏的保存食品。但是大殺戮已經過去四年了，這種做法也快到極限了。總有一天，彩葉他們必須走到“外麵”去。
「隻是，我不能把努埃馬爾它們帶出去——」
說著，彩葉突然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居住在二十三區的魍獸們雖然是危險的存在，但也是保護孩子們不被“外麵”的人惡意攻擊的盾牌。
但是，如果彩葉他們打算“出去”，就隻能丟下它們。而到了那時候，彩葉一個人又很難保護孩子們。所以她隻能留在二十三區。
他們這個奇妙的生活圈就是這樣形成的。
「我認為你的判斷沒有錯」
八尋突然說出了心中所想。這之中不僅包含了對彩葉的鼓勵，還夾雜著對她的讚賞和羨慕。
「嗯？」
「雖然魍獸的數量更少，但對我們來說，外麵也是和二十三區一樣的地獄」
聽了八尋的話，彩葉沉默地咬著嘴唇。當她和弟弟妹妹們一起生活的時候，八尋是一個人活在“外麵”的世界裏。彩葉也明白這一點。
「八尋你沒有嗎？就像我的弟弟妹妹們那樣，能稱為心靈支柱的人」
「我…」
彩葉簡單的問題，讓八尋也陷入了沉默。
也不是完全沒有能稱為心靈支柱的人。隻是，他不想說出來。雖然以前從沒有在意過，但當準備開口時才發現，那確實是相當糟糕的過去。
「這麽說來，八尋不是應該好久沒說日語的嗎？怎麽一點也不結巴？是因為雖然已經過去四年了，但還是忘不了吧？」
「大概…我想是因為我看了直播的關係」
八尋突然改變了態度說道。他的笑容，給人一種自暴自棄的感覺。
「直播？網上的？」
彩葉突然僵住了。啊啊，八尋對此點了點頭。
「有個叫伊呂波音的主播，她是在用日語直播的。閑聊啊料理啊，雖然都是一些無聊的內容」
「哦，是嗎……」
「雖然不能說是心靈上的支柱，但多虧了她，我覺得自己得到了一些救贖。至少我覺得我不是一個人了….真是的，我為什麽會說這種話」
「是，是嗎…哎呀，真難為情」
彩葉露出了尷尬的笑容，有些為難地撓了撓頭。
八尋對行為可疑的彩葉投以冷淡的目光。
「哈？為什麽你會害羞啊？」
「嗯？等等，等等。你還沒發現嗎！？」
彩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然後把臉抵在八尋麵前。
「我！我就是！伊呂波音！」
「行吧，行吧。就當是這樣吧」
你在耍我嗎? 八尋露出不快的心情。雖然說自己被主播拯救了，會被嘲笑是沒辦法的事，但當真被嘲笑的時候心情肯定會不好。
但是，對於八尋不願正麵回應的表現，彩葉更生氣了。
「總覺得讓人生氣！相信我！看這個！我的新衣服！是凜花給我縫的！」
彩葉猛地脫下身上的運動服。
一股花一般的清香飄散開來。
運動服下的，是能令人聯想到偶像和遊戲角色的華麗服裝。裝飾很多而且露出度很高，白皙的皮膚也有些讓人眼花繚亂。
彩葉的服裝有些讓人難以正視，但八尋完全沒有移開視線。浮現在八尋眼中的，是純粹的困惑和驚愕。
「…為什麽侭奈會，穿著這個衣服…」
「都說了我就是音！今天在八尋你們來之前也在直播！」
彩葉對驚訝的八尋回應道。伊呂波音的真正身份就是侭奈彩葉。能明白，但又覺得有些不現實。似乎大腦在拒絕接受這個事實。
雖然誰都沒當真，但她的設定確實是日本人的幸存者，住在東京。彩葉符合這個條件。仔細看長得也確實很像。如果再戴上銀發的假發，用隱形眼鏡改變一下眼睛的顏色似乎就真的一模一樣了。
而且最關鍵的是聲音。現在才發現，雖然現在沒有借助擴音器，但確實和彩葉的聲音一模一樣。
「等一下，你叫八尋，難道是之前那個八尋先生！？不會吧…！？」
彩葉指著八尋叫道。
八尋不由得有一種想抱頭蹲下的衝動。
到現在為止，八尋發送的好幾條信息，都被眼前的少女讀過。光是這麽想就讓人臉紅。
但是彩葉接下來的反應，完全是出乎了八尋的意料。彩葉盯著八尋，留下了眼淚。
「喂….你為什麽哭啊！？」
八尋對她的反應感到驚慌失措。雖然已經習慣了彩葉的情緒波動幅度，但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哭出來，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八尋完全不知所措。
「因為….因為，太高興了…」
彩葉嗚咽著說道。
「我好害怕….說不定，能看到我直播的日本人已經一個都沒有了…但是，確實有人看到了…所以我…」
雖然彩葉的話沒有完全說出來，但她的心情確實傳達給了八尋。
對於被隔離在二十三區的彩葉來說，直播是她安全探聽“外麵”的情況，尋找幸存的日本人的手段。正因為如此，她才會不停地發布幾乎沒什麽人看的直播。但是，這種持續了好幾年的活動，也讓彩葉感到不安。
就像八尋被她拯救了一樣，對她來說八尋的存在或許也是一種救贖。這種感覺很不可思議，也絕對不壞。
「天黑之前再稍微移動一下吧。在進入未知的區域之前，盡可能地與追兵保持距離。晚上rms的人應該也不會行動吧」
等彩葉平靜下來後，八尋對她說道。
魍獸的作息到現在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不過，在夜晚它們會更活躍，這是八尋總結的經驗。即使不是這樣，沒有路燈的二十三區夜晚非常暗，在這種狀況下在廢墟的街道上移動是明顯的自殺行為。如果要移動，隻能趁日落前的現在。
「明白了…孩子們還在等著呢」
彩葉一邊擦拭著淚痕，一邊站了起來。雖然她比直播畫麵上看上去更瘦，臉也更小，但確實有伊呂波音的影子。
「但是，沒想到伊呂波音是這樣一個流著鼻涕哭泣的女人…說實話，我很受打擊…」
「囉嗦。那應該是讓人高興的地方吧。可以直接和主播見麵交流」
看著八尋有些害羞的自言自語，彩葉笑著反駁道。然後她好像突然意識了什麽，慌慌張張的遮起自己的胸口。
「——啊，不過隻許看不許摸」
「誰要…摸你…」
正打算出言反駁的八尋，突然感到渾身無力。
這是失去了平衡的感覺，八尋用手撐著牆壁，但還是支撐不住身體，當場倒下。
手腳完全使不上勁。就好像身體不是自己的一樣。感覺意識被黑暗吞噬。就像沉入海底一樣。
「八尋…？」
「不會….吧….竟然在這時候….」
本應是不死之身的肉體失去了力量。體溫也像凍僵了一樣驟降。毫無血色的皮膚甚至可以讓人聯想到屍體。
不死的加護突然消失了。看來現在是為之前的不斷失血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八尋！？你怎麽了！？振作點，八尋…！八尋！」
彩葉抱住倒在地上的八尋，大叫著。
所有的感覺都消失了，除了在觸碰到她肌膚時的溫暖，然後，八尋像斷了線一樣完全失去了意識。
3
「——討厭啦，哥哥」
少女回過頭來說道。
她穿著嶄新的水手服，身材嬌小。
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稚氣未脫的端正臉龐。令人印象深刻的大眼睛。
至今為止無數次在夢中看到的情景。那是不曾耽誤的過去的記憶。
「我討厭這個世界」
從雲縫裏透出的夕陽，紅得令人毛骨悚然。
從屋頂上看，街道也是一片火紅。
熊熊的火焰覆蓋著大地。
少女背對著深紅的火焰，在屋頂的邊緣張開雙臂。
「所以把這些都破壞掉就好啦」
微笑著的少女背後，有一頭龍在飛舞。
那是有著虹色翅膀的巨龍。
然後他握緊著沾滿鮮血的雙手，在夢中大聲呼喊。
?
會醒過來是因為呼吸困難。
好像有什麽東西壓在他臉上，這也擋住了八尋睜開的眼睛。
有點像在寒冷的冬日裏，被貓爬到床上的感覺。雖然有壓迫感，但並不令人討厭。隔著布，傳來了怡人的花香和柔軟的體溫。
「啊，對不起，把你吵醒了？」
頭頂傳來了聲音，八尋的視野也突然變得清晰了起來。
這時，八尋才意識到自己枕在了別人的膝蓋上。而壓在八尋臉上的，是彩葉前傾的胸部。
「侭…侭奈…？」
八尋掙紮著坐了起來。他覺得自己剛剛好像經曆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但由於剛起床迷迷糊糊的，所以沒有什麽真實感。
「我…為什麽…」
八尋開始環顧四周確認情況。這裏是半毀的辦公大樓的一樓。在附近還有眼熟的小便利店舊址。這裏是失去意識前的八尋選擇的休息地點。
但倒塌的牆外一片漆黑。涼颼颼的冷風從縫隙間吹了進來。
「我睡了幾天！？」
八尋臉色大變的向彩葉問道。麵對她他的逼問，彩葉輕輕仰起身子。
「什麽幾天…八尋你大概躺了三個小時吧…」
「三個小時？就這樣嗎…？」
八尋呆呆地看著彩葉道。
彩葉不可思議地看著這樣的八尋。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麽八尋會有如此慌張的表情。
「你突然倒下，嚇了我一跳。現在沒關係了嗎？」
「啊啊……沒事了，不死的副作用罷了。因為今天流了太多血…」
八尋苦澀的歎了口氣。
「副作用？」
「過度使用再生能力的話，偶爾會像這樣毫無預兆地突然倒下。然後就這樣一直睡五天左右」
「五天…！？」
彩葉睜大了眼睛，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那麽，如果失去意識的時候被魍獸襲擊的話」
「所以我的不死之身，並不是那麽方便的能力。如果真的怎麽樣都不會死的話，我也就沒必要這樣到處逃命了」
八尋自嘲的歎了口氣。
不死的副作用。獲得怪物般的異常再生能力的代價。就是會突然降臨的“死眠”。
為了彌補因受傷而失去的生命力，八尋的肉體會定期陷入沉睡。而且是接近假死狀態的深度睡眠。
在那期間，八尋的身體將毫無防備。如果在這種狀態下被殺，會怎麽樣呢，連八尋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代謝停止就意味著肉體無法再生。很有可能再也無法複活。所以八尋的不死之身並不完美。
「那為什麽呢？」
彩葉一臉認真地問道。八尋因為沒能理解她的問題，便皺起了眉頭。
「嗯？」
「為什麽要在二十三區做回收商？萬一突然倒下….明明知道自己有可能再也不會醒來，為什麽還…？」
「為什麽啊…話雖如此」
八尋支吾的移開視線。
為了生存。為了高效率地賺錢。在心裏想了很多敷衍了事的話。但不知為何，八尋並不想說謊。
因為他知道彩葉是真的在替他擔心。絕對不是在感謝她的膝枕。
「…侭奈，大殺戮開始的那天，你在哪?」
「嗯？」
對於八尋唐突的問題，彩葉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是，八尋毫不在意地繼續說道。
「據官方公布，造成大殺戮的原因是隕石的墜落。墜落在日本的隕石給東京帶來了毀滅性的損害，也成為大殺戮的契機」
「隕…石…？」
彩葉表情僵硬。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憤怒。彩葉也注意到了八尋話裏的意思。
「不是的…我看到的不是。並不是隕石。在東京的市中心弄出一個深坑，呼喚出魍獸的並不是隕石——！」
彩葉喃喃自語，聲音也在顫抖。八尋輕輕點了點頭。
「沒錯。侭奈也看到了啊。那家夥的樣子」
八尋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空虛笑容。能夠明白那一天的恐懼和絕望的，隻有在大殺戮中幸存下來的人。
那一天，日本並沒有隕石。
引起大殺戮的原因，是另一個東西。
「是——龍。足以覆蓋天空的，巨大的虹龍」
彩葉以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說道。
這就是無論怎麽拚命訴說，恐怕都不會有人相信的真相。把這個城市變成廢墟的，是一條龍。彩葉也知道這件事。八尋微笑著繼續說道。
「那條龍，就是我妹妹」
「…妹妹？」
彩葉歪著頭看著八尋。一副完全無法理解他在說什麽的表情。
「不過，不知道龍是被她召喚出來的，還是直接附身在她身上的。但是妹妹確實是用龍的力量實現了自己的願望」
「你妹妹的願望….是？」
「毀滅，這個世界」
八尋淡淡地說道。雖然他的話怎麽聽都感覺不現實。但是龍確實在現實中出現了，八尋等人的日常生活也被此打破了。龍確實的實現了她的願望。
「所以我把珠依…把我的妹妹給殺了。由我自己親手」
八尋說著握緊了右手。在手掌中似乎有血的那種黏黏的感覺。這當然隻是錯覺。也是自那天起，就永不消失的幻覺。
「這是在騙人…開玩笑…對吧？」
彩葉無力地搖了搖頭。
八尋聳聳肩，自嘲地笑了。
「我的身體就是最好的證明。殺死龍，然後沐浴了龍血的人就會變成不死之身。這個傳說，你知道吧？」
彩葉一時陷入了語塞。她曾親眼看到了龍，也看到了八尋的再生能力。無論彩葉多麽不想承認，都無法反駁八尋的話。
「但是，八尋你剛才說在找你的妹妹？」
「因為，我失敗了」
八尋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失敗？」
「她沒有被我殺死。所以我現在在找她，下一次我一定會殺了她。我之所以做回收商，就是為了籌集尋找她的資金。因為做回收工作可以賺錢」
八尋仿佛在說著別人的事一樣，彩葉目不轉睛的盯著這樣的他。
而從她眼裏突然湧出的淚水，也讓八尋動搖。
「等一下…侭奈你哭什麽啊…？」
「因為…因為…太悲傷了！竟然要殺自己的妹妹…而且是為了這個而活著，八尋真可憐….！」
不斷抽泣的彩葉用力的搖著頭。
為什麽這家夥動不動就哭呢？八尋有點不知所措。彩葉為自己哭泣固然高興，但覺得她好煩，也是八尋的真心話。
大殺戮後，一直一個人活到現在的八尋，完全不習慣和同齡的少女相處。也完全不知道這種時候該如何對待異性。
「那個，侭奈…」
「什麽媽媽啊….我不是你媽…！」
「不是….我是在叫你的名字啊…」
“實在太麻煩了，就這樣放著不管吧”。八尋已經開始產生這種不負責任的想法了。
不過，在他為這種漫不經心的事情煩惱的那一瞬間。
「彩葉，能召喚魍獸嗎？」
八尋一邊撿起刀，一邊壓低聲音說道。
「召喚魍獸…就像努埃馬爾那樣？我沒做過那種事」
或許是注意到了八尋表情的突然變化，彩葉一邊抽泣一邊回答道。
「這樣啊」
真麻煩啊，八尋咬著嘴唇。現在魍獸不能成為彩葉的護衛。也沒辦法讓她坐上魍獸逃走。
「怎麽了？」
彩葉一邊擦著臉，一邊站了起來。
八尋瞪著窗外，簡短地回答道。
「有敵人」
4
在萊瑪特國際公司日本分部的作戰指揮室裏，坐在戰術情報處理裝置前的一群工作人員正在忙碌地匯報情況。
「拉斯托夫的小隊，發現了奇稻田和一名同行者」
「向全體隊員發送奇稻田的位置信息。把市區地圖調出來」
室內中央有台大型監視器，上麵顯示的是從高空拍攝的市區影像。這是在一萬八千米高空飛行的無人偵察機拍攝的實時圖像。
「看來魍獸們看不到在平流層飛行的無人偵察機」
埃克托·萊馬特伯爵坐在基地的司令座位上，看著影像，愉快地喃喃自語道。
為了躲避魍獸的襲擊，二十三區上空被定為禁飛區，不過在高空飛行的無人偵察機沒有受到攻擊。考慮到將來可能會出現能對空的魍獸，所以說到底這隻是目前的情況。
「——是。雖然不能再提高影像的精度了，但是引導部隊沒有問題」
伯爵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一個穿著貴族製服的年輕男子正走進作戰指揮室。是rms部隊長菲爾曼·拉·伊爾。
「回來了嗎，少佐。你的新胳膊怎麽樣了？」
伯爵把目光轉向菲爾曼的右臂。
從製服袖口露出來的菲爾曼的手，已經被替換成了金屬假手。
「沒有問題。它原本就是為“mod3”開發的」
菲爾曼在伯爵麵前舉起假手。
這是在與鳴澤八尋的戰鬥中被斬斷的右臂的替代品。即使擁有法夫尼爾士兵的治愈能力，也無法恢複失去的手臂。
倒不如說，因為強大的治愈能力瞬間愈合了傷口，反而讓血肉之軀的手臂無法接合。但是能僅僅幾個小時就完全適應這個新的義肢，也還是多虧了法夫尼爾士兵的再生能力。
為了配合龍人化狀態的菲爾曼而製作的義肢，比一般人的手臂大兩圈左右。握力最大可超過200kg，鋼製的指尖具有貫穿防彈車裝甲板的威力。
「這樣啊。那就好」
伯爵漠不關心地說一句，然後視線再次回到麵前的監視器上。
盤旋在二十三區上空的無人偵察機，偵察範圍在中央區附近。準確地說，是曾經被稱為中央區的地方。
因為舊·中央區、舊·千代田區、舊·港區和舊·江東區的部分地方，都已經消失了。
取而代之在那裏的，是一片虛無的黑暗。
這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空洞，猶如嘴一般在東京的中央。
空洞的直徑約為三公裏。被漆黑瘴氣所覆蓋的洞內，即使用最新的偵察衛星也看不清楚。用聲納或激光脈衝探測也同樣沒有效果。
唯一能知曉的是，這空洞就是產生魍獸的源頭。魍獸們通過這個洞，出現在了這個世界。
「冥界門啊….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嚇人」
伯爵感慨道。“冥界門”——那就是二十三區中心空洞的稱呼。
「那個空洞有權能【虛】的痕跡嗎?」
菲爾曼驚訝地說道。冥界門的存在，是作為重要機密被嚴格地隱藏著的。菲爾曼也是第一次親眼看到。
「沒錯。是地龍“斯佩維亞”創造出的通往異界的通道」
伯爵平靜地笑著道。
冥界門的內部，與人類所不知道的世界相通。
這是目前最有力的假說。雖然這是一個荒唐的想法，但是魍獸們所擁有的異能，卻成了這一假設的有力證明。不止如此，冥界門這個存在，據說就是因為龍的異能而誕生的。
「如果你是想得到【虛】，還是放棄吧。那不是人類能承受的力量。看看現在二十三區的慘狀就知道了」
菲爾曼像被迷住了一樣緊盯著冥界門，伯爵則委婉地警告著他。
「我明白」
是我失禮了，菲爾曼說完糾正了自己的姿態。
一夜之間就能毀滅一個國家首都的龍的異能。作為武器來說是超出常理的力量。
如果隻比較破壞力的話，核武器也差不多。
但龍的異能所具有的危險性不是核武器能比的。
被冥界門所吞沒的土地，絕對不是被破壞了。
而是越過了世界的界限，和在土地上麵生活的居民一起被轉移到了異界。
被留在這一側世界的，隻有巨大的空洞。
這個空洞究竟會給世界帶來怎樣的影響，至今還沒有完全弄清楚。
是在未來的某一天，門突然關閉，魍獸們也不會再爬出來。還是繼續擴大，侵蝕著這邊的世界——這點誰也不知道。
「我們需要的不是權能。是龍的“容器”」
伯爵自言自語道。
「請交給我吧」
菲爾曼自信地說道。
伯爵讚許的點了點頭。
「那樣最好。追擊隊的戰鬥力怎麽樣？」
「法夫尼爾士兵十二名。後續將再投入二十四名」
「你覺得這樣就能戰勝那個不死者少年嗎？」
伯爵驚訝的詢問道。言外之意，也是對菲爾曼曾讓他們逃脫了的揶揄。
但是，菲爾曼卻坦然地回答了伯爵的疑問
「如果那家夥真的是不死者的話，就算再怎麽派出“mod2”也殺不了他吧」
「那該怎麽辦？」
「我們沒必要殺了他。隻要不停地襲擊，消耗他就行了」
菲爾曼露出冷酷的笑容說道。他的話，可以理解為是把三十六名部下當作棄子隨意使用，而且當事人們現在並不知道他的企圖。
「雖說是不死者，但既然有著人的樣子，就不可能無限地再生。就算有可能，那家夥的精神也受不了」
「原來如此」
伯爵開心的笑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死亡也可以說是從痛苦中解放出來。身負“不死”詛咒的“不死者”，是不可能獲得這種解放的。
通過不斷的攻擊給予痛苦的話，鳴澤八尋的精神遲早會因為超過極限而崩潰。這就是麵對不死者的妥當做法。
「但是，存在時間短是法夫尼爾士兵的缺點。而且麻煩的是不死者的少年還在二十三區裏」
伯爵指出了另一個問題。
能讓人龍人化的f劑最大的缺點，就是會給戰鬥員的肉體帶來巨大的負擔。不同的人因為體質問題龍化時間可能不同，但最多也不會超過十分鍾。如果反複進行龍人化，還會產生細胞急速劣化、內髒負擔等多種副作用。
當然這些事情，戰鬥員都是不知道的。所謂的法夫尼爾士兵，就是作為一次性的，在短期決戰時的戰鬥力。
話雖如此，在沒有法夫尼爾士兵的情況下，也確實難以在魍獸肆虐的二十三區裏方便的行動。假如因為運氣不好跟丟了目標，又需要花更多的時間去追蹤，這樣可能會讓rms的戰鬥力先被消耗殆盡。
這次是因為，鳴澤八尋不知為何將近四個小時沒有移動，才成功追上了他們。但無法保證下次也能這麽順利。對萊馬特來說，在隻能用無人偵察機的情況下，盡快掌握鳴澤八尋的逃跑路線，是當務之急。
「關於這件事，伯爵，其實是加勒裏·貝利特提供的情報」
菲爾曼忍著笑說道。
伯爵微微挑了挑眉毛。
「哦？真讓人意外。聽說我們在作戰時產生了糾紛」
「對於我們試圖從他們手中奪取奇稻田的行為，他們提出了正式的書麵抗議」
菲爾曼苦笑著搖搖頭。
「不過，作為對他們雇用的向導帶著奇稻田逃跑的道歉，他們向我們提供了奇稻田的逃跑路線」
「提供了逃跑的…路線？」
「是。奇稻田打算橫穿舊·澀穀區，或者是舊·港區，前往橫濱港」
「橫濱那邊…嗎。有意思」
伯爵嗯的摸了摸下巴。
舊·澀穀區和舊·港區的未知區域，是有高等級的魍獸們聚集的危險地帶。
即使是法夫尼爾士兵也不一定能安全的突破，但如果是有能馴服魍獸的奇稻田的力量話，反而更安全。
「加勒裏的告密，你覺得可信嗎？」
「至少到目前為止，信息都一致。他們應該也不希望就這樣和萊馬特國際公司成為敵對關係」
菲爾曼露出了強硬的笑容。伯爵也認為他的判斷比較妥當。
「不過，即使是法夫尼爾士兵，也不能就這樣投入到未探索區域」
「是。不過，如果奇稻田是往神奈川方向去的話，我們可以鎖定他們的逃跑路線。因為想逃出二十三區，就必須要渡河」
「你是打算提前埋伏啊」
伯爵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菲爾曼的作戰絕對是經過深思的。但目前的形式太好了，這點反而又令人不安。就算加勒裏·貝利特提供的情報是假的，也隻是浪費了點部署的兵力而已，對局勢完全沒有影響。如果真是這樣，還可以成為摧毀加勒裏·貝利特的借口。
「——行吧。就允許在仙台待命的rms主力部隊行動」
「非常感謝，伯爵」
菲爾曼滿意地敬禮。
伯爵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雖然不是作為替代，但如果可以的話，不僅是奇稻田，也希望能一起捕獲不死者的少年。啊對了，生死不論」
聽了伯爵指示的菲爾曼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我對著這隻手臂發誓，一定會成功」
5
八尋隻是個回收商，不是士兵。還沒有做好殺死別人的覺悟。
但八尋更擔心的是，對方會通過和平的談判方式，呼籲他投降。因為他做不到單方麵的攻擊尋求談話的人。
但是在注意到八尋的瞬間，rms的戰鬥員們立刻就發起了攻擊。八尋覺得很幸運，不用去考慮那些多餘的事情。
首先攻擊的是rms的四名戰鬥員。都是注射了f劑的法夫尼爾士兵。
他沒有用槍而是選擇了用刀，可能是擔心會傷到彩葉吧。不過，他們選擇白刃戰，對八尋來說也是好事。
八尋不習慣殺人。雖然自衛反擊他可以毫不猶豫，但他也不認為自己能勝過專業的戰鬥員。
但如果對方不是人，就另當別論了。
在這四年裏，他在與魍獸的廝殺中積累了許多的經驗。而且，法夫尼爾士兵的戰鬥風格比起人類也更接近於魍獸。
「真遺憾啊」
八尋用刀將正麵的法夫尼爾士兵一刀砍倒。
不過法夫尼爾士兵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再怎麽砍它也不會死。所以八尋完全不用手下留情，這點倒是頗為輕鬆。
「如果不使用那個藥的話，就沒辦法深入二十三區——我知道的，但你們不應該變成那樣」
從肩膀到側腹被切斷，一名法夫尼爾士兵倒下。
單論格鬥的實力，rms的戰鬥員們應該都遠遠超過八尋。但是由於身體機能的急劇上升，法夫尼爾士兵無法控製自己的行動。如果對手隻是普通人的話，他們或許可以憑借速度和力量將其打敗，但對於習慣了與魍獸戰鬥的八尋來說，他們的動作實在是太過單調無趣。
當一名士兵被八尋斬斷後，剩下的三人包圍了八尋。
從三個方向同時傳來了攻擊。不過，八尋並沒有因此變得焦急。被小型魍獸成群結隊包圍的情況並不少見，對於對抗這些家夥的策略，八尋相當熟悉。
「——啊…什麽啊！？」
想要攻擊八尋的一名法夫尼爾士兵，突然跌倒在地。強韌的法尼爾士兵們的肉體，像被看不見的利刃割開一樣被深深剜去。
「那是在附近的商店賣的，普通的電線而已。不過，因為你們的速度太快了，所以劃過那樣的纜繩也會受到很大的傷害」
八尋在屋內布下的纜繩，割斷了法夫尼爾士兵們的肉體，封鎖了他們的行動。被纜繩纏住而停止行動的法尼爾兵，也被八尋依次打倒。
雖然沒有擊中要害，但是也完全沒有手軟。
對常人來說這確實是致命傷，但如果是法夫尼爾士兵，應該是不會喪命的。當然，前提是把他們帶回“外麵”，進行適當的治療。
「不死者——你！」
意識到同伴的數量在減少，後續的戰鬥員們也都衝了過來。八尋注意到他們有拿著槍，便立刻用之前的法夫尼爾士兵們的身體作為盾牌。
那是穿透力極高的步槍子彈。法夫尼爾士兵強韌的肉體雖然完美地擋在了子彈，但衝擊力卻震的八尋渾身顫抖。
「嗚…！」
戰鬥員們扔下了槍。紛紛對自己使用了f劑，他們全都變成了法夫尼爾士兵。
但這是八尋期望的展開。
八尋向扔下武器的他們扔了顆手榴彈。那是第一個衝進來的法夫尼爾士兵的裝備。
手榴彈在士兵和八尋的中間爆炸了。碎片飛濺，法夫尼爾士兵們為了躲避碎片，立刻壓低了姿勢。
在這時，八尋一下子拉近了和他們的距離。
「太在意碎片了吧。那種東西對我們來說造成不了多少傷害」
看到滿臉是血地衝過來的八尋，法夫尼爾士兵們驚愕不已。
在仍被人類常識所束縛的他們眼中，完美利用不死之身的八尋，到底有著怎樣的形象呢。
「等等….住手——！」
「抱歉啊。我已經四年沒在人麵前當過怪物了」
戰鬥員們連反擊都忘了，隻是大叫著，八尋則是揮刀而下。
在那之後不到三分鍾的時間裏，八尋消滅了總共十二隻法夫尼爾士兵，結束了第一場戰鬥。
「八尋！」
看到八尋渾身是血的回來，彩葉發出了悲鳴。雖然大部分都是敵人的血，但八尋也並不是毫發無傷。彩葉就是察覺了這點。
不過，八尋的傷早就痊愈了。雖然被剛剛手榴彈的自爆攻擊弄破了衣服這點比較悲催，不過隻要換件衣服就沒事了。
幸運的是，有著防彈片的加勒裏·貝利特製服還保持著比較正常的樣子，雖然髒得很厲害，但還不至於難看。
「總之先把追兵收拾了。在被後續的部隊追上之前趕快移動吧」
為了不讓彩葉害怕，八尋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不久前還能聽到的裝甲運兵車的引擎聲已經消失了。不過，那也意味著敵方的戰鬥員已經接近八尋他們了。
為了避免無謂的戰鬥，現在應該趁早離開這裏。
但是彩葉卻停下了腳步，用膽怯的眼神看著八尋。
「收拾了…你把剛剛的人都殺了嗎？」
彩葉凝視著八尋沾滿鮮血的刀，聲音開始顫抖了起來。
那一瞬間，八尋的胸口感到隱隱作痛。
注意到八尋的表情開始扭曲，彩葉趕緊捂住嘴。
彩葉也明白，自己不經意的一句話傷害了八尋。
但八尋無法反駁她。因為在那之前，彩葉已經緊緊抱住了八尋。
「對不起。我剛剛說的太過分了。八尋明明是為了我才去戰鬥的….」
「沒事，我不在意的。話說回來，你別粘上了。血還沒幹呢。運動服會弄髒的」
「不要。在八尋原諒我之前我不會放手的」
彩葉雙手用力，抵抗著要把她拉開的八尋。怎麽像個耍賴的孩子啊，八尋苦笑著歎了口氣。
「我不需要原諒，也沒必要生氣。因為我沒有殺他們」
「是….嗎？」
「你看看就知道了。那些家夥是不會輕易死掉的。但如果讓他們那麽輕易的恢複了又很麻煩。所以我給他們留了個一段時間不能行動的痛苦回憶」
法夫尼爾士兵的再生能力，不及作為不死者的八尋。而且八尋已經確認過了，如果他們傷到了骨頭，是不能馬上行動的。
當然，他們沒有恢複一定程度的話，也是不會行動的，因為這裏有被魍獸襲擊的危險。不過，在他們恢複之前，後續的追擊部隊就會先把他們帶走了吧。
這樣一來，隻要部隊騰出手去救助傷員，對八尋他們的追擊就會變得薄弱。八尋之所以沒有殺人，就是考慮到了這點。
「明白了就趕緊跑。敵人的援軍已經來了….」
隔著破牆觀察外麵情況的八尋倒吸了一口涼氣。
rms的戰鬥員接近了受傷的法夫尼爾士兵們。到這裏都和八尋的預想一樣。
但是戰鬥員的目的並不是回收己方。
他們取出裝有深紅藥劑的圓筒狀容器，半強行地將其打到受傷的同伴身上。他們在給同伴追加注射f劑。
「怎麽可能….為什麽不把同伴帶回去！都那個狀態了還要繼續戰鬥嗎….！？」
敵人部隊出乎意料的行動，令八尋動搖。
過量的f劑對身體的影響是巨大的。受傷的法夫尼爾士兵們的身體膨脹了兩圈以上，他們的傷也很快就痊愈了。
另一方麵，也有不少人無法忍受這種變化。由於細胞的急劇增殖，法夫尼爾士兵們的肉體開始崩潰，血肉橫飛。
「也就是說，他們不打算回收不能戰鬥的同伴嗎…！」
八尋咬牙切齒。rms的戰鬥員並不是同伴，隻是碰巧出於同樣目的而被雇用的同事。有用就利用到底，不能用就舍棄——這就是他們的做法。
「八尋…怎麽辦。被包圍了！」
彩葉看著大樓入口的方向，發出呻吟。
在被負傷的法夫尼爾兵們分散注意力的時候，八尋他們躲藏的廢大樓，被rms的其他部隊包圍了。
「彩葉。到樓上躲起來」
回頭看著身後的樓梯，八尋對彩葉發出指示。
「八尋你怎麽辦？」
彩葉表情僵硬的問道。
「沒關係。很快就會結束的」
「八尋…！？」
不理會彩葉的製止，八尋拔出了刀。
與此同時，rms的戰鬥員們葉闖入了大樓內。
最先發動襲擊的，是被注射了過量f劑複活的四隻法夫尼爾士兵。
被攻擊衝動支配的他們，已經不能和隊友合作了。他們並沒有拔出刀，而是用長著鉤爪的手臂狠狠地打向八尋。
他們的行動速度比之前要快得多。八尋剛砍到第一隻，就被其他的法夫尼爾士兵襲擊了。那是無法躲避的攻擊。
「嗚…！」
側腹被深深地挖開，八尋朝後方飛去。剩下的法夫尼爾士兵似乎認為這是個好機會，飛奔而來。八尋瞬間的反擊雖然成功重創了第二隻士兵，但其他暴走的法夫尼爾士兵們並沒有停止行動。意識到來不及反擊的八尋，抱著就這樣互相攻擊的想法，也深切開了敵人的身體。但為了防禦而轉動的左肩也被打碎，八尋勉強躲開了剩下的攻擊。
「——嗚！？」
八尋痛苦地呻吟著，逃出了法夫尼爾士兵的包圍，但步槍子彈卻如同暴風雨般傾瀉而下。是rms增援部隊的槍擊。兩腳被射穿，八尋跌坐在滿是瓦礫的地板上。新的法夫尼爾士兵蜂擁而來。
中距離的槍擊和法尼爾士兵的波浪式攻擊。rms並沒有一口氣讓八尋陷入無力化，而是改用消耗他的策略。
代表著不死者不死性的高速治愈能力，正以驚人的勢頭削減著八尋的體力。弱點被瞄準的恰到好處。如果戰鬥持續太久，“死眠”可能會再次發作。
焦急的八尋，下意識地讓劍身上沾滿了自己的鮮血。那個行為並沒有什麽意義。隻是在和魍獸戰鬥時的習慣。
法夫尼爾士兵朝倒在地上的八尋頭上揮刀。八尋強行扭動身體，起身揮刀。
由於不合理的姿勢，攻擊很輕。八尋的斬擊，被法夫尼爾士兵強韌的鱗片阻擋，隻是淺淺地砍開了對方的右臂。
但是，八尋之後卻看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景象。
被八尋砍傷的法夫尼爾士兵的右臂發出嘎吱的聲音，瞬間膨脹了幾倍。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
從法夫尼爾士兵的喉嚨裏發出了尖叫。
他龍人化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臉也從內側如同被腐蝕般崩潰。
是再生能力的暴走。體細胞不斷的增殖，使法夫尼爾士兵的肉體無法維持同一性。當身體膨脹到原本的三倍時，法夫尼爾士兵就像破裂的氣球一樣四散爆裂。八尋沐浴在飛濺的血漿裏，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讓法夫尼爾士兵的肉體暴走的，是八尋的血。
九曜真鋼刀身上所攜帶的八尋的血，在與法夫尼爾士兵接觸後，使他們的細胞異常活性化。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這些家夥和魍獸一樣？」
八尋呆呆的看著法夫尼爾士兵飛散的肉片，自言自語道。
不死的血對魍獸來說是劇毒。八尋對血同樣能對法夫尼爾士兵有效感到困惑。
但是，魍獸和法夫尼爾士兵對八尋血的反應有著決定性的不同。
魍獸的身體隻是單純的崩壞。而另一邊的法夫尼爾士兵，則是身體表現出異常的活性化。他們的死因更接近於f劑的過量使用。
或者說是對有害毒物產生了抗原、抗體的反應——
「法夫尼爾….是嗎….原來是這樣啊，混蛋！萊馬特…！」
八尋的嘴唇因憤怒而顫抖。
八尋以毫無防備的樣子，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法夫尼爾士兵被八尋渾身散發出的恐怖鬼氣嚇得地停止了行動。
後方的戰鬥員們，向八尋開火。但是八尋沒有躲開。他平靜地接受子彈的射擊，徑直向敵軍部隊靠近。
看到這的戰鬥員應該都注意到了。
現在的八尋，已經解放了不死者的力量。
停止了用人類的方式戰鬥——
「聽著，rms的戰鬥員們！你們現在馬上把那垃圾一樣的藥扔了，然後從這裏消失！否則就死！」
八尋大聲的警告著。但那聲音很快就被不斷響起的槍聲掩蓋了。
突然，一個想從背後襲擊八尋的法夫尼爾士兵，伴隨著苦悶的咆哮聲轟然爆開。繼第一隻後，另一隻也同樣如此。隻要是想接近八尋，法夫尼爾兵的肉體，就會因為自己的再生能力暴走而崩潰。
八尋的血因為受到槍擊而四散。接觸到了它們的法夫尼爾士兵，正在不斷的自我毀滅。他們至今都沒有意識到這一事實。
因為子彈不起作用而惱火的戰鬥員們，又取出了裝著深紅色藥水的圓筒狀容器。他們將這些東西打進了自己的身體裏，八尋輕蔑地看著這樣的他們，歎了口氣。
剩下的rms的戰鬥員全部變成了法夫尼爾士兵。
數量大約為三十隻。對，確實是三十隻。
「這就是你們的答案嗎….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八尋脫下了加勒裏的製服。
裸露出上半身。在他破碎的襯衫縫隙裏流露出了金屬的光澤。
那是如同生鏽一般的閃爍著鈍光的紅鏽色裝甲。是鮮血的鎧甲。八尋的身體發生了變化。
這就是被詛咒的不死怪物的本來麵目。
就像傳說中擁有鋼鐵肉體的“屠龍英雄”一樣——
「消失吧。這個世界不是我們的歸宿」
八尋猙獰地笑了，他被生鏽的鋼皮所覆蓋的臉頰也開始扭曲。
然後他開始蹂躪。
6
「沒關係的，不怕。我們該走了」
微笑著的彩葉伸出手，哢嚓地撫摸著金色的獸毛。
伏在她麵前的，是一個長七八米的巨大怪物。那是有著金色翅膀的獅子頭怪鳥安祖。是出沒於未探索區域附近的等級4的魍獸。
「好啦好啦。好孩子。那，拜拜」
這個怪物有著巨大的下顎，隻要一口就能輕易地殺死彩葉，但彩葉卻十分淡然地哄著它。金色的魍獸似乎感到滿足了，它振著巨大的翅膀回到了自己的巢窩。
「好緊張啊…果然和不認識的孩子說話會很緊張啊」
穿著運動服的彩葉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深深地歎了口氣。
「一般情況遭遇等級4的魍獸，可不止是讓人心跳加速的程度啊」
看著彩葉笑著的側臉，八尋驚訝地低語道。
八尋他們現在的位置，是過去被稱為大井賽馬場的附近。他們突破了危險的未探索區域，即將進入舊?大田區。
在到達這裏之前，他們遭遇了十五隻以上的大型魍獸。每隻都有能毀滅整個軍隊的力量。這些怪物全都被彩葉馴服，趕走了。
這個事實再次讓八尋認識到了彩葉異能的驚人之處。
能自由控製魍獸們的奇稻田的力量。如果能解析她的能力的話，不僅能解除二十三區的威脅，就連將魍獸作為新的兵器活用也不是夢。軍火商萊馬特國際公司會對彩葉那麽執著也是理所當然。
八尋一邊想著這些，一邊走向了停在路邊的摩托車。那是越野競賽用的日本製越野摩托車。那是從已經變成廢墟的摩托車銷售店裏隨便翻出來的。
雖然已經放置了四年多，但摩托車保存的很好，稍微修整一下，引擎就能啟動了。這是一輛舊型車，采用的是腳蹬啟動的方式，雖然沒有安裝燃料噴射裝置，但這反而更讓人感到慶幸。擊退了rms的部隊後，能在一夜之間橫穿未探索區域，也都是多虧了這輛摩托車。
八尋花了不少時間在不習慣的腳蹬啟動器上，然後再次啟動了摩托車。從這裏到縣境多摩川的距離還剩下不到十公裏。如果之後不出意外的話，天亮之前應該就能穿過二十三區了。
「哎呀…總覺得有點像青春電影啊——」
坐在摩托車後座的彩葉一邊留意著被風吹亂的劉海，一邊說道。因為比賽用摩托車的座位很窄，所以她必然要緊貼著八尋的後背坐。
長期擱置的道路變得荒蕪，障礙物也很多。雖說是越野摩托車，但速度和自行車沒有太大的差別，因此正常對話完全沒有問題。
「青春電影？」
「沒錯。感覺就像電影一樣。優等生美少女和差生不良少年騎著摩托車逃命，這樣」
「你說的差生不良少年是指我嗎…」
八尋皺著眉頭說道。對於自稱美少女卻毫不羞愧的彩葉堅韌的內心，八尋已經連追問的心情都沒有了。
「還在想嗎？那些你沒能幫助的法夫尼爾士兵」
彩葉把自己的體重完全交給八尋，然後問道。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八尋陷入了沉默。
昨晚遭遇的rms的戰鬥員，最終還是全軍覆沒了。變成了法夫尼爾士兵的他們，在完全沒有碰到八尋的情況下，因為身體暴走，被完全消滅。
但這完全是他們自作自受，因為他們無視警告使用f劑。即便如此，八尋最終還是奪走了三十多人的生命。彩葉大概是覺得八尋會因為這件事而消沉吧。
但是，當聽到她說沒能幫助法夫尼爾士兵時，八尋覺得自己多少得到了點救贖。沒錯。八尋是想幫助他們的。他不想讓和自己同樣是受害者的他們死去。
「….是珠依的血」
八尋喃喃自語道。
背後的彩葉對此似乎有些困惑。
「嗯？」
「產生法夫尼爾士兵的f劑….是珠依的血」
「珠依，是八尋你的妹妹？你說你一直在找她…」
「我應該更早意識到的。那些家夥的樣子，不可思議的再生能力…那是和我一樣的力量。為了創造出擁有不死之身的士兵，萊馬特利用了龍的血…！」
八尋壓低了聲音說道。
被稱為f劑的深紅色液體。那個藥品的真麵目，是以鳴澤珠依的血液為基礎製作的血液製劑。
給予沐浴之人不死之力的龍之血。但這對體質不適合的人來說，似乎會帶來嚴重的副作用。被注射過量f劑的法夫尼爾士兵，因為再生能力失控而自我毀滅就是最好的證明。
為了抑製那個副作用，對龍的血進行化學加工，限定藥劑的效果時間。這就是f劑的真麵目。正因為如此，體內被打進八尋的血的他們，也因為引起了強烈的抗原抗體反應而喪命。因為作為不死者的八尋的血液濃度更高，他們被血液濃度更高的龍血汙染了。
萊馬特把龍的血當作武器。
這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情報，卻也暴露出了另一個事實。
那就是萊馬特國際公司可以獲得大量的龍血來批量生產f劑。而龍的血——就是鳴澤珠依的血液。
「有一家叫萊馬特的公司，抓住了珠依小姐？」
「應該是。否則，就算再怎麽稀釋，也不可能得到那麽多珠依的血」
麵對彩葉的問題，八尋點了點頭回答道。
菲爾曼·拉·伊爾將自己專用的f劑稱為第三階段的改良型——mod3。也就是說，他們花了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時間來研究龍的血。
他們能夠穩定地獲得活龍的血液，作為開發f劑的實驗材料，以及量產用的材料。除非擁有活生生的龍，否則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等一下。萊馬特是八尋雇主的出資人吧？」
彩葉像是察覺到了什麽，聲音也變得有些僵硬。
八尋無言地表示肯定。捕獲奇稻田計劃的組織者是萊馬特國際公司。加勒裏·貝利特也是受雇於他們的私人軍事公司之一。
「朱莉小姐和羅茲小姐….貝利特的人知道這件事嗎。萊馬特抓住了珠依小姐」
「大概吧。雖然不知道她們是否知道f劑是珠依的血….不，應該是知道的」
八尋想起了之前雙胞胎給他看的珠依的照片。
龍的少女被固定在棺材一樣的床上，全身都係著管子。在她周圍的機器，不隻有單純的生命維持裝置，還有采血的裝置——八尋確信如此。
可是，彩葉搖了搖頭，似乎無法接受。
「那就奇怪了….因為，告知珠依小姐的所在地，就是給八尋的報酬….也就是說，她們從一開始就知道八尋會成為萊馬特的敵人？」
「是想利用我削弱萊馬特的戰力吧。這次他們隻是碰巧有所合作，他們本來就是商業對手。這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八尋用漠不關心的語氣說道。但是彩葉的語氣卻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是啊。因為不奇怪。所以才奇怪」
「哈？」
「如果想讓八尋和萊馬特戰鬥，那麽加勒裏·貝利特為什麽要讓我們逃走呢？這樣不戰而逃有什麽意義？」
「那是…」
彩葉提出的意外問題，讓八尋無法回答。
八尋他們現在正按照加勒裏·貝利特的雙胞胎的指示，往橫濱方向前進。理由是為了逃離在埼玉那裏有根據地的萊馬特的追兵。
這並不是什麽奇怪的指示。事實上，由於未探索區域阻擋，rms的追擊已經中斷。
但這樣一來，就是減少了rms那邊的損失。這和她們讓八尋與萊馬特戰鬥的目的相矛盾。
「難道不是為了能確保得到——你嗎?」
如果雙胞胎是想優先得到彩葉，而不是削減萊馬特的戰力的話，就能理解她們的指示。但彩葉立刻否定了這個假設。
「那為什麽不馬上來接我呢？讓我和八尋兩個人橫穿未探索區域，這種不切實的做法實在太奇怪了」
「我一開始就覺得他們不對勁」
八尋以不服輸的態度說道。
彩葉說的很有道理。如果想讓八尋和萊馬特戰鬥，就沒必要特意指示逃跑。但如果是想優先回收彩葉，就不應該讓他看珠依的照片。加勒裏·貝利特的指示存在矛盾。那對雙胞胎在預謀著八尋不知道的事。
「就算知道自己可能被騙了，還是隻能去找他們了。你的孩子們還在等著你呢」
不明白的事情再想也沒用，八尋索性放棄了思考。不管怎麽說，現在除了聽從雙胞胎的指示之外，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是弟弟妹妹！不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弟弟妹妹！」
彩葉規矩地糾正了八尋的發言。
然後她突然沉默了。陷入了少見的猶豫，反複的做著深呼吸。然後下定決心似的說道。
「喂，八尋。我有件事必須向你道歉」
「難道…你在我睡覺的時候做了什麽嗎…？」
八尋不安地反問道。彩葉則是瞪大了眼睛。
「什麽跟什麽啊！？怎麽可能啊。那種事….！」
「不，隻是開玩笑而已，而且，你不用這麽生氣吧….」
「閉,閉嘴！」
彩葉一邊提高了聲音，一邊啪嗒地打著八尋的後背。為什麽會這麽焦急呢，八尋感到非常困惑。
「對了，關於那個。想道歉的事」
「呃….在大殺戮之前，我可能就已經見過珠依小姐了」
「哈！？」
八尋不由得握緊了刹車。被緊急製動的摩托車向前一傾，停住了。
「啊啊！？幹什麽！？突然停下來很危險的！」
差點被甩出去的彩葉慌忙抱住了八尋的背。
八尋勉強轉動身體，轉向彩葉。
「比起那個，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你什麽時候見到的珠依！？在哪裏！？」
「在….夢中…？」
彩葉像是被他的氣勢給壓倒了，含糊的回答道。
「夢？」
八尋露出難以言喻的困惑表情。他並不覺得彩葉在戲弄他。但是，也完全不明白她的話有什麽意義。
眉頭緊鎖的盯著彩葉的八尋突然抬起頭，表情變得僵硬了起來。
「我是很想讓你好好解釋一下的，但好像沒有時間了」
「八尋？」
彩葉順著八尋的視線看向身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黎明前的廢墟街道上。伴隨著巨大的爆炸聲，周圍的大樓正在不斷的倒塌，大地也化為了焦土。
在另一邊平坦的地方，可以看見閃閃發光的裝甲車群。近二十輛坦克和數不清的戰鬥員，似乎是提前準備好了的包圍在那裏。
他們身上穿著令人聯想起中世紀貴族的華美製服。是rms戰鬥員的製服。
「被埋伏了？」
呆呆地瞪大眼睛的彩葉，喃喃自語道。
rms不可能追蹤到橫穿未探索區域的八尋他們。就算真能追蹤到，也不可能在八尋他們抵達之前集結到這麽大的部隊。
能想到的可能性隻有一個。他們知道八尋要去橫濱。知道八尋他們逃跑路線的人，把這個情報泄露給了rms。
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那個組織——
「加勒裏·貝利特……那對雙胞胎把我們賣了….！」
肩膀因為過於憤怒而顫抖，八尋一拳打在了摩托車的方向盤上。
在那之後，包圍著八尋的rms裝甲部隊開始發動炮擊。
7
迫擊炮彈畫著曲線落下，在八尋他們的後方炸裂。
爆炸轟開了路麵，柏油馬路的碎片散落一地。
炮擊並沒有偏離。他們從一開始就瞄準了地麵。目的是破壞道路，堵住八尋他們的退路。
「彩葉，你投降吧….！」
為了抵抗爆炸的狂風，八尋提高了音量。
現場並沒有看見加勒裏的雙胞胎。雖然就是那對雙胞胎把八尋他們的逃跑路線的情報泄露給了萊馬特。
將其稱為背叛恐怕不太合適吧。對她們來說，八尋隻是偶然雇來的向導。完全可以舍棄。與其強行得到彩葉，還不如把她讓給萊馬特賺個人情，於是加勒裏·貝利特毫不猶豫地出賣了八尋他們。
不過，因為是幸存的日本人，早就已經習慣了被欺騙、被背叛。盡管如此，還是會讓人恨得牙癢癢，因為八尋一直下意識地在相信那對雙胞胎。
「投降…向他們投降？」
彩葉露出了生氣的表情。對她來說，rms的戰鬥員是破壞了常年居住的家，殘殺了作為她家人的魍獸的敵人。
「他們的目的是得到你的能力，所以應該不會粗暴對待你。被加勒裏帶走的弟弟妹妹們，也可以通過交涉找回來」
八尋拚命的想要說服彩葉。在這種情況下，帶著彩葉逃跑是不可能的。最好是在她被卷入攻擊受傷之前，讓她先投降。
仿佛在嘲笑八尋的這種判斷一般，地麵炸開了。
那是突擊步槍的威嚇射擊。被槍擊中的摩托車被炸飛，火花四濺。
「嗚！？」
為了保護彩葉不受傾瀉而下的子彈雨的攻擊，八尋將彩葉按倒在地。數發子彈掠過了八尋，飛散的鮮血打濕了他的肩膀。
僧帽筋裂傷。肩胛骨部分損傷。大約十秒就能痊愈。不過，如果剛剛沒有躲開這些子彈，即使是八尋也無法保護彩葉。
「你們是什麽意思！？你們不是來捕獲奇稻田的嗎！？」
劇痛讓八尋皺起了眉頭，他對著襲擊者怒吼。
沿路上。在倒塌的大樓瓦礫上，有rms戰鬥員的身影。人數大約十四、五人。在中間的是戴著大型義肢的菲爾曼·拉·伊爾。
「是要捕獲。但是，我並沒有接到要把她毫發無傷帶回去的命令」
菲爾曼再次命令部下進行威嚇射擊。
在彩葉的周圍，無數的子彈傾瀉而下，柏油路破碎的碎片向她襲來。彩葉沒有發出悲鳴，而是用憤怒的目光看著菲爾曼。
「調動了這麽多戰鬥力。如果輕易投降，我可是會很沒麵子的啊。你也盡量抵抗一下，讓我的部下們開心一下」
聽了菲爾曼的話，他的部下們卑鄙的笑了。
本該隻是威嚇射擊的子彈，漸漸地開始掠過了八尋他們的身體。日本人的幸存者，擁有異能力的八尋和彩葉，對他們來說就是魍獸的同類。而且也是他們同伴的仇人。因此傷害他們幾乎是不可能產生罪惡感的。
如果他們使用f劑的話，八尋就會有勝機。但是對於沒有變成龍人，而使用槍械的他們，八尋沒有反擊的手段。
「那就是…目的嗎。為了封鎖我的行動…！」
明白了他們的目的後，八尋氣的咬牙切齒。
他繼續進行威嚇射擊，把彩葉也卷進來，是為了阻擋八尋的腳步。一不小心就會把彩葉卷進來。讓他這麽想，才能把八尋牢牢地限製在這裏。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接下來的行動——
「——嘶！」
菲爾曼用左手拔出了手槍。然後毫不留情地向八尋的心髒射擊。八尋用右臂擋住那顆子彈。
子彈被彈開濺起火花，八尋露出的皮膚被鮮血鎧甲所覆蓋。
「果然是這樣。不死者的少年——你是沐浴過龍血嗎。然後得到了連鋼劍也傷不了的“屠龍”肉體！」
菲爾曼的嘴唇因為過於驚喜而扭曲。在這期間，他反複扣動扳機，八尋把所有飛來的子彈都打開了。
覆蓋在八尋肉體上的鮮血鎧甲，是連加勒裏·貝利特的人都沒見過的王牌。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留手的時候了。如果八尋不這麽做的話，子彈一定會打到彩葉。菲爾曼就是故意這樣開槍的。
「太棒了！這能力實在是太棒了！“mod2”根本就不是你的對手！如果能把你活著帶回去，伯爵一定會很高興的！」
菲爾曼扔下已經空彈匣了的手槍，從腳邊撿起了巨大的槍械。
那是有六根槍管的聯裝機槍。最大射速每分鍾六千發的電動加特林槍。這本該是軍用直升飛機上的裝備，但現在菲爾曼卻用一隻手握著它。這是憑借了巨大義肢的握力和法夫尼爾士兵的怪力。
「但是，這樣一來，我右臂的疼痛就無法平息了！」
菲爾曼啟動了機槍。他一瞬間就扣動了扳機。但在那一瞬間射出的數十發子彈，以令人難以置信的精準度射中了八尋。
「嗚啊！？」
鮮血的鎧甲破碎散落，八尋的身體中彈飛了出去。在能瞬間擊入身體的大量機槍子彈麵前，龍血帶來的鋼鐵肉體也毫無作用。
在現代武器的攻擊下，八尋摔在了地麵上。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人類的外形，與其說是不死者肉體帶來的恩惠，不如說是菲爾曼心血來潮的避開了致命傷。
「八尋！八尋！」
彩葉張開雙臂站了起來，想要保護倒在地上的八尋。
但彩葉卻被趕來的兩名法夫尼爾士兵輕鬆地製服了。不顧彩葉的抵抗，法夫尼爾士兵們把她從八尋的身邊拉開。
確認這一點後，菲爾曼再次扣動了機槍的扳機。想要站起來的八尋再次被擊飛，被打斷的左臂也摔在了地上。
「哈哈，吃這麽多子彈還能活嗎？不愧是不死者！」
菲爾曼已經不再瞄準他了。無數的子彈像霰一樣傾瀉而下，八尋的全身被打成了細碎的肉片。
盡管如此，菲爾曼也並沒有停止槍擊。就像在考驗不死者的極限一樣，每當八尋有恢複的征兆時，他就會用巨大的機關槍射擊。
「話說，為了到達這裏，你流了多少血？你體內的龍血，還剩多少！？」
「不要！快住手！放開我！八尋！」
彩葉哭喊著，頭發也因為掙紮而散亂。
八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的身體勉強留下了人的樣子，但是已經沒有開始再生的跡象了。這似乎也是在印證了菲爾曼所說的流血過多。
對此，菲爾曼終於滿意地笑了。
但是，下一刻，他的笑容又因受到驚嚇變成了抽搐。
「竟然傷害八尋啊啊啊啊啊！」
本應束縛著彩葉的法夫尼爾士兵，突然放開了她。彩葉掙脫了他們的手，像在庇護似的擋住了八尋。
菲爾曼立刻鬆開扳機。但是，擁有每秒連射百發能力的連裝機關槍，在那一瞬間已經向彩葉射出了無數的子彈。
彩葉的全身飛散出鮮血，灑在了躺在地上的八尋身上。
「嘁….做愚蠢的事….！」
菲爾曼扔下機關槍，咂了咂舌。專門為了不死者而準備的連裝機關槍，用在人類身上完全是威力大過頭了。就算是近處擦過也足以致命。侭奈彩葉生還的可能性低的讓人絕望。
菲爾曼憤怒的矛頭指向了兩名法夫尼爾士兵，因為他們放開了彩葉，讓彩葉眼睜睜地死去。
但是，在菲爾曼瞪著他們的那一瞬間，又因為過於驚訝而屏住了呼吸。
兩個龍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中彈倒地的彩葉。而他們的身體在燃燒。凶猛燃燒的青白色火焰包裹著士兵們的全身，將他們變成了雪白的灰燼。
法夫尼爾士兵的再生能力在這烈焰麵前也無能為力。還來不及發出尖叫，他們就已經燃燒殆盡，消失得毫無痕跡。
「什麽…？什麽啊….到底發生了什麽？」
菲爾曼的眼神動搖了。
燃燒的不僅僅是法夫尼爾士兵。還有重疊在八尋身上的彩葉的屍體。她的全身被炫目的火焰包圍著。火焰帶著激烈的旋渦飛上天空，光芒四射，讓人聯想到騰空而起的巨龍。
「射擊！朝那個女孩的屍體！把火焰滅掉！」
出於本能的恐懼，菲爾曼喊道。手下的戰鬥員們一齊扣動扳機，菲爾曼自己也重新舉起了機槍。
但是射出的子彈並沒有傷到彩葉他們的身體。因為子彈都被火焰熔化了，子彈在到達兩人的身體之前就被蒸發了。
「怎麽可能…！」
菲爾曼那張端正的臉因為過於焦急而扭曲。
就像成為了誘因一樣，巨大的爆炸聲震動了廢墟的街道。
菲爾曼等人背後的裝甲車部隊，隨著一聲巨響爆炸四散。
那是主戰坦克級別的大口徑火炮的炮擊。麵對反坦克用的高速穿甲彈，隻有對人戰鬥用的輕裝甲的車輛完全無效。
受到直接攻擊的裝甲車自不必說，那些近距離的士兵，也被卷入了爆炸，瞬間就被消滅。
第一波的爆炸衝擊還沒平息，下一波的攻擊就又到來了，又有多輛戰車被摧毀。
迫擊炮彈從上空傾瀉而下，rms的裝甲車部隊此時已經陷入了恐慌狀態。這完全是預料之外的襲擊，一部分戰鬥員開始爭先恐後地逃跑。
「這次又是怎麽回事！？」
菲爾曼怒吼著質問副官。
配備步兵用戰術數據接線員的副官發出幹癟的聲音。
「是，是炮擊！」
「那種事我知道！從哪裏來的！？」
「鐵路的高架上。在裝甲列車上。是加勒裏·貝利特所屬的“搖光星”！」
「加勒裏·貝利特….這樣的話….」
菲爾曼驚訝地轉過頭來。
rms的主力部隊駐紮在舊·第一京濱國道周邊。與國道舊址並行的是一條鐵路。
那條鐵軌上停著一輛灰色的火車。是一列八節編組的裝甲列車。
每節車都覆蓋著厚厚的裝甲，由無數的火炮武裝著。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前後車廂所搭載的四門巨大炮塔。五五倍徑一百二十毫米滑膛炮。那輛裝甲列車一編組的火力可抵得上一個主力坦克小隊。
「難道他們的目標是我們嗎…！？為了引出並殲滅rms…把不死者和奇稻田當作誘餌了嗎！？」
菲爾曼呆呆地自語道。
由於大殺戮而遭受毀滅性破壞的日本國內交通網，至今還有一部分鐵路仍能運作。那之中就包含了一部分的二十三區。
加勒裏·貝利特利用這條鐵道網，在極為隱秘的情況下開動了重火力裝甲列車，成功奇襲了rms。
道路和鐵路的距離很近，周圍也沒有障礙物，是最適合突襲的地形。通過把鳴澤八尋的逃跑路線泄露給菲爾曼，加勒裏·貝利特成功的把rms主力部隊引誘到了這裏。
「是為了報複我們在奇稻田捕獲行動中下的殺手嗎。蠢貨們」
菲爾曼的聲音很冷靜，但又帶著難以掩飾的憤怒。
雖然損失了裝甲部隊很讓人心痛，但rms還有f劑。算上菲爾曼自己，法夫尼爾士兵雖然隻有八人幸存，但足以壓製加勒裏·貝利特的裝甲列車。
菲爾曼向部下下達了注射f劑的指示。
給他們的f劑是改良型mod3。除了各種能力的提高之外，戰鬥時間也大幅增加。性能最適合現在這種情況。
龍人化的戰鬥員們發出了咆吼。加勒裏·貝利特的裝甲列車上雖然有大量的對人機槍武裝，但對法夫尼爾士兵來說，它們構不成任何威脅。
正打算命令部下開始反擊的菲爾曼，突然又被嚇得僵在了那裏。
因為他在蒼白的火焰旋渦中，看到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的影子。
渾身是血的少年抱著昏迷的少女。
那是手持日本刀的，鳴澤八尋。
8
——哇！早上好！
在朦朧的意識中，仿佛聽到了一個令人懷念的聲音。那是彩葉的聲音。
我在做夢吧，八尋這樣想。
周圍籠罩著令人目眩的青白色光輝，什麽也看不見。連自己的輪廓都分不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漂浮在某處，還是在一直下落。
隻知道彩葉就在那裏。光憑氣息，八尋就能感覺到她一絲不掛地在自己身邊。
——對不起，八尋。明明是自己的事，我卻什麽都不知道…
彩葉的感情流淌進來。悲傷。歎息。苦惱。後悔。還有慈愛。感受到的這些溫暖的情感奔流，治愈了八尋受傷的靈魂。
——我終於想起來了。那天發生的事….
八尋的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的記憶片段。
天空。雲海。炎之翼。眼前是廣闊的海麵和巨大的城市。還有光。
擁有八個腦袋的巨龍，和跟隨它們的八個少女。
八尋突然發現，赤裸的彩葉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被她懷抱在胸前的是一把劍。
彩葉舉起那把被火焰包裹的劍，刺向了八尋的心髒。
伴隨著無法言喻的悲歎，她流下的血淚滴落在了八尋的胸上。
「龍，不隻一個——」
?
「現在不是出現在別人的夢裏，說哇時候吧…」
將彩葉輕輕地橫放在地上，八尋無精打采地自語道。
理應中彈的彩葉現在安然無恙。她愛穿的芋運動服也有些破損，看起來很難看，但從破口裸露出的皮膚上並沒有傷痕。
那個原因現在能明白了。
人類的攻擊，是不可能傷害到她的。
「你可讓我吃了不少苦頭啊，菲爾曼·拉·伊爾」
從火焰中出現的八尋的肉體，變成了既不是人也不是龍人的奇怪姿態。
既像開裂的鎧甲，又像龍鱗一樣的硬質外殼，不僅覆蓋在手臂上，還覆蓋了八尋的全身。
鎧甲的表麵閃爍著鮮豔的光輝，像燃燒的火焰一樣搖晃著。
被槍擊碎的打刀的刀身也修複了。
握著九曜真鋼損壞的刀拵，八尋緩緩地走了出去。
法夫尼爾士兵們似乎也被他平靜的腳步所震懾，開始顫抖。
「根據各自的判斷交戰。不需要殺了。砍了手腳就行」
菲爾曼命令他的部下發動攻擊。
「了解….！」
法夫尼爾士兵們為了掩飾恐懼，各自拔出了山刀形的刀。
菲爾曼舉起右手的義肢，伸出藏在指尖的鉤爪。
用連裝機關槍打了那麽多的子彈，還是沒能殺死不死者。既然如此，就沒必要強行殺死。讓他不能行動，然後抓起來，再用冰凍上就行。菲爾曼是這麽想的。但是，這也是致命的失策。
「來吧，現在是複仇的時間——！」
八尋對著手裏的刀小聲自語著。
然後對砍過來的法夫尼爾士兵們進行反擊。他的動作和外行沒什麽兩樣，根本無法和受過刀類格鬥訓練的戰鬥員相比。既沒有策略也沒有防禦，連招式都沒有的野獸般的動作。但又到底有多少人注意到了，這才是最適合不死者的戰術——
「什…！？」
在菲爾曼的身後，他的副官啞口無言。
在和八尋接觸之後，兩名法夫尼爾士兵就那樣爆炸了。讓他們的再生能力失控，從內部將他們破壞。緊接著發動追擊的兩個人，也同樣被打倒了。
法夫尼爾士兵的攻擊，並不是沒有攻擊到八尋。但法夫尼爾士兵的攻擊都被八尋的外殼擋住了，而八尋的刀僅僅隻是砍了一下，就給法夫尼爾士兵們造成了致命傷。
那已經不是戰鬥了。是連廝殺都稱不上的單方麵破壞。不知不覺間，形式完全逆轉了。被獵殺的是菲爾曼他們。
「你這家夥，是想離開自己的崗位嗎！？是要違反契約嗎！」
沒有龍人化的副官，無視菲爾曼的命令開始逃跑。
逃走的不隻是他。受到加勒裏·貝利特攻擊的裝甲部隊也已經開始潰退。
隻有法夫尼爾士兵在遵從命令——更確切地說，他們是被本能的恐懼驅使而對八尋發動了攻擊，但在不死者壓倒性的力量麵前，他們隻是單方麵被蹂躪。
剩下的法夫尼爾士兵隻有菲爾曼了。
「花錢雇來的戰鬥員。遇到這種形式，都會逃走吧」
八尋用一種事不關己的悠然語氣對菲爾曼說道。他的聲音裏甚至還帶著一絲同情。這個事實讓菲爾曼更加暴動。
「不過，不會讓你跑掉的。拉·伊爾少佐。我可是有一大堆問題想問呢」
「鳴澤八尋——！」
菲爾曼舉起鉤爪衝向八尋。
八尋赤手空拳的擋住了攻擊。被法夫尼爾士兵的怪力所增幅的鋼鐵義肢，擁有匹敵巨大戰槌的威力。不是用肉體就能對抗的東西。
即便如此，八尋的胳膊也不會被擊碎。因為菲爾曼發現，強大的再生能力在被破壞之前就治愈了他的肉體。
八尋舉起右手的刀。發動了對法夫尼爾士兵的必殺攻擊。菲爾曼靠摔在地上來躲開這招。那副狼狽的樣子完全無法掩飾。
「為什麽….鳴澤八尋！？你這家夥，明明就快死了….！」
菲爾曼的臉因屈辱而扭曲，他粗暴地吼道。
然後，他看向了在八尋背後的彩葉。
「是嗎，奇稻田….那個女人的真實身份是…與地龍相同….！」
菲爾曼趁著八尋露出空擋的那一瞬間開始猛衝。
他衝向的地方，是倒在地上的彩葉那裏。
八尋意識到菲爾曼的目的是帶走彩葉。
法夫尼爾士兵的腳力在不死者八尋之上。如果讓菲爾曼逃走了，八尋就追不上他了。
明明知道這一點，八尋卻出奇地冷靜。
因為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體內的劍正在告訴他。
「住手，菲爾曼·拉·伊爾——！」
在發出最後的警告之後，八尋舉起了刀。
在想象中。撕開黑暗的一道閃光。把天空燒焦的深紅光輝。
還有彩葉抱著的炎之劍——
全身的血液變成灼熱的洪流。那是能讓龍燃燒的火焰。屠龍的光。這是在那一天八尋沒能獲得的力量。
在無意識中，這句話從八尋的口中說了出來。
「【焰】─」
一瞬間仿佛變成了永遠。與敵人的距離也變成了無。
法夫尼爾士兵體內流淌的稀釋了的鳴澤珠依的血液——為了燃盡那龍血，火焰現在正全力的燃燒著。
十幾米。穿過了絕對不可能到達的距離後，亞八尋慢慢回頭。
背後是最後一個全身被火焰包圍的法夫尼爾士兵。
「怎麽….可能….我，被這個….怪物….」
身體被砍出深深裂痕的菲爾曼，想要撲向八尋，但他的身體已經倒下了。包裹著肉體的火焰越來越猛，很快就把他燒成了白灰。
「…被詛咒的….怪物…」
留下了詛咒的話，菲爾曼的肉體消失了。
八尋無言地看著。
沒有同情。他向八尋發射了幾十發子彈，還打算殺死彩葉。即便如此，八尋還是忍不住會想，如果沒有龍的存在，他也許就不會這樣死去了。
覆蓋著八尋全身的深紅鱗片，也開始脫落了。同時，他也能感覺到在體內暴動的巨大力量正在消退。八尋應該燒盡的龍血，現在已經不在這裏了。八尋的身體似乎在無意識地傳達著這樣的信息。
「八尋….還活著….嗎！」
背後的彩葉有要站起來的跡象。
就在八尋打算回過頭的同時，有個柔軟的東西撞了過來。彩葉猛地衝了過來，流著淚緊緊抱住了八尋。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一點不好啊。那樣亂來」
八尋深深地歎了口氣，他那樣就仿佛在說，想哭的其實是我。在無法動彈的狀態下，看到彩葉被槍擊的那種絕望感，至今回想起來都讓他全身發寒。
「還有，如果能離我遠一點就好了。順便，那件衣服你也想想辦法」
「….衣服？這個，哇啊啊啊啊！？」
彩葉低頭看著自己被撕碎的胭脂色運動衫，發出了尖叫。
運動服下麵穿的直播用服裝，布料麵積本來就很小，現在變得更小了。而肌膚接觸的那種感覺，也讓八尋掩飾不住內心的動搖。
「看，看見了？」
彩葉用手遮住胸口，抬眼看著八尋。
「不，沒有」
八尋冷淡地說道，然後打算推開她。
彩葉發出“嗯”的一聲，揚起了眉毛。
「騙人！那你的臉為什麽會那麽紅呢？」
「那是朝陽照的」
八尋一臉茫然地看著東方。
逆光中浮現的廢墟街道，被初升的朝陽染得像血一樣紅。
rms的裝甲部隊已經被殲滅，幸存的戰鬥員也已經消失了蹤影。而加勒裏·貝利特的裝甲列車也結束了炮擊，這沉默的樣子令人毛骨悚然。然後——
在緊貼的八尋和彩葉之間，突然出現了一個橘色頭發的少女。
「嗯，好像一夜之間關係突然變好了。是發生了什麽開心的事？」
「啊呀！？」
「朱莉！？你…！」
捂著胸口的彩葉發出悲鳴，八尋則是反射性地擺好架勢。
若無其事地出現，然後站在那裏的朱莉葉塔·貝利特。並沒有從她身上感覺到敵意。朱莉像孩子一樣兩眼放光，緊盯著八尋握著的刀。
「對了對了，剛才那個是什麽！？那個“滋”的一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呃，“滋”….」
八尋皺著眉頭，支支吾吾的。
朱莉描述的應該是八尋砍菲爾曼的時候發動的技能吧。但是八尋卻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打倒他的了。隻覺得是砍到了的感覺。就算現在讓他再來一次，他也沒有信心能再現剛才的情況。
「那就是你的神蝕能嗎，八尋。真漂亮啊。還有那個血纏」
站在朱莉旁邊的青發少女，用沒有感情的平靜聲音說道。
神蝕能。還有血纏——聽到了生疏的單詞，八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羅茲…你們想幹什麽？為什麽現在才出現？」
「算是問候吧。我們不是來幫助你了嗎？」
沒有多少的情緒波動，羅茲葉塔·貝利特平靜地回答道。
八尋的嘴唇因為焦躁而扭曲。
「把我們當誘餌，你還敢說這種話」
「多虧了這個，rms的大部分戰鬥力都被消滅了」
羅茲毫不畏懼的承認道。她意想不到的回答，讓八尋說不出話。
「也就是說，萊馬特的兵力現在變得薄弱了」
朱莉露出了的笑容，讓人聯想到殘酷好戰的貓。
「難道…你們的…加勒裏·貝利特的真正目的是….」
八尋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擠出了這句話。
加勒裏·貝利特知道萊馬特囚禁了鳴澤珠依。還有八尋打算殺了珠依的這件事。
要殺死鳴澤珠依，和萊馬特的戰鬥就不可避免。但對方是擁有龐大資本的軍事企業巨頭。即使是加勒裏·貝利特，也不敢輕易與之交鋒。
但是在失去了rms的主力部隊後，現在的萊馬特民間軍事部門已經陷入了崩潰狀態。朱莉等人利用八尋和彩葉做誘餌，製造了殺死鳴澤珠依的機會。
看著呆站著的八尋，有著人偶般美貌的雙胞胎恭恭敬敬地行禮。
「再次向您致詞。我的名字叫朱莉葉塔·貝利特。這位是我的妹妹羅茲塔。我代替貝利特家族的族長，來迎接二位」
朱莉那殷勤的語氣，讓彩葉和八尋感到困惑。但是朱莉的表情很認真，似乎並不是在捉弄八尋他們。
「二位，指的是我和八尋嗎？」
「是這樣的。“火龍”——侭奈彩葉」
「在…在說什麽？」
朱莉叫的陌生名字，讓彩葉困惑地歪著頭。
「你們想要的不是彩葉的能力嗎？」
八尋警惕的看著雙胞胎問道。雖說是為了削弱萊馬特的力量，但他並沒有忘記兩人把八尋和彩葉當做誘餌。八尋開始懷疑她們是不是企圖先用甜言蜜語迷惑他，然後好再次利用他們。
但是，羅茲斷然地搖頭否定。
「不。因為加勒裏·貝利特交給我們的任務是讓你成為王。“屠龍的英雄”鳴澤八尋——我的主人」
她一臉認真地回答，讓八尋不知所措。
抱著彩葉跑了將近一個小時後，八尋終於停下了腳步。
這裏是舊·文京區和舊·豐島區的邊界附近。一個據說有著名文豪之墓的古老陵園前。
不死者肉體所具有的再生能力，賦予了他如同一流運動員一般的異常持久力。不會讓肌肉纖維產生損傷，也不會讓疲勞物質積累，用這種方式堅持讓身體進行運動。
不過，雖然可以修複肉體，但心理上的痛苦和疲勞不會消失，而且身體的消耗也會隨著時間增加。再加上之前戰鬥的傷害，八尋的肉體早已到了極限。
「都到這裏了，應該沒問題了吧…」
在累得完全無法動彈之前，八尋找了個合適的廢棄大樓，走了進去。
在大樓裏有一家比較完好的小型便利店。生鮮食品當然都已經腐壞了，但部分點心和罐頭還是可以吃的。
rms和魍獸們的戰鬥似乎還在繼續。在八尋的背後不時會傳來斷斷續續的槍聲。不過八尋他們這一路上並沒有遭遇到魍獸，也成功的擺脫了rms的追蹤。
「…啊，好痛啊。還咬人、撓人的….明明是我在帶著你跑，你就不能老實點嗎」
八尋一邊調整紊亂的呼吸，一邊把抱著的彩葉放到地上。
累得失去知覺的八尋的雙手上，留下了無數的齒痕和抓傷。這是彩葉之前強烈抵抗的痕跡，因為她哭喊著要留在那裏。
「囉嗦。不過是一點擦傷而已…」
彩葉用哭腫的眼睛瞪著八尋。現在的她就像個鬧脾氣的孩子，給人的感覺比第一次見到她時要小很多。
「——對了，傷！你不是受傷了嗎！？被那個像演員一樣的外國人砍了頭——」
彩葉像是想了什麽似的站了起來，慌慌張張地向八尋逼近。她曾親眼目睹了八尋被菲爾曼·拉·伊爾殺死的那一瞬間。
「不用擔心，我是不會死的」
八尋判斷自己已經無法蒙混過去了，便把向她道出了原因。
彩葉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不會死…為什麽？」
「誰知道呢。也許是因為我早就已經死了吧。在四年前的那個時候——」
聽了八尋話的彩葉陷入了沉默。
四年前。大殺戮。對於經曆過那場慘劇的人，完全不需要做過多的說明。如果沒有某種奇跡或異能，根本就不可能在大殺戮中存活下來。擁有操縱魍獸異能的彩葉也明白這一點。
「…那你為什麽要救我？」
彩葉突然改變了語氣，冷靜地問道。
八尋則是抱著頭坐在那裏。
「啊，該死…是為什麽呢…」
「哈！？是因為想到幫的是我，所以後悔了嗎！？」
也許是沒有預料到八尋的這種反應，彩葉有些動搖，臉色變得很難看。
「我並沒有後悔。而且那時候也不是可以選擇幫助對象的時候」
八尋歎息著低語道。
「不過，如果委托人死了就麻煩了。我還沒有拿到報酬呢」
「委托人…什麽意思？」
彩葉的聲音越來越冷淡。受她影響，八尋的語氣也變得有些自暴自棄。
「我是回收商。專門把留在二十三區的美術品和工藝品帶回去，然後賣給國外的有錢人」
「…這不是小偷嗎」
「或許吧。但是，即使把它們留在現在的日本，它們的保存狀態也隻會不斷的惡化，那還不如讓國外的收藏家買去裝飾吧？」
「那是…或許就該這樣吧…」
因為八尋爽快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彩葉雖然露出不滿的表情，卻也隻是支支吾吾的道。
「…等一下。如果你是做那種工作的，那為什麽要來找我們?」
「都說了是接到了委托。要把你從二十三區帶走，讓我來帶路」
「帶走…？為什麽？因為長的可愛？」
彩葉驚訝地眨著眼睛。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就在想，你的這種自我肯定感到底是怎麽回事…？」
八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能自言自語的小聲說道。
的確，單從容貌上看，彩葉的確是個大美人，但她現在眼睛哭腫了，而且渾身是傷，再加上穿了一件芋運動服，所以八尋不太想承認她可愛。而且她不斷變化的表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非常的可愛，但八尋就是不太想承認這點。
「準確地說，我得知的是要抓一個統率魍獸群的像頭目一樣的家夥。沒想到那家夥的真實身份是日本女人」
「統率魍獸群…不是那樣的。努埃馬爾它就像我的家人一樣…」
彩葉低垂著眼睛，之前的強硬態度仿佛是假的一般。
然後，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像是要重新振作起來。
「等一下。魍獸們的頭目，難不成他們是把我當成了猴子王那樣的東西？」
「我的委托人好像隱約是知道你的。但我是叫你奇稻田」
太失禮了，彩葉憤憤不平的道，八尋無視這樣的她，繼續說道。
但不知為何，彩葉好像接受了，點了點頭。
「奇稻田是日本的女神。原來如此，女神啊…這毫無疑問是在說我吧」
「你這家夥真煩…」
「那麽，帶我回去的話，你會得到什麽樣的報酬呢？」
彩葉用責備的語氣問道。
八尋淡淡的回答道。
「妹妹的情報」
「啊？」
「我的妹妹在四年前失蹤了，委托人會告訴我她在現在在哪裏」
「啊…這…這樣啊。總覺得，很抱歉…」
彩葉驚慌地遊離著眼睛。對於讓八尋說出自己的妹妹失蹤一事，她似乎覺得有種罪惡感。
「用不著你道歉吧」
八尋苦笑著聳了聳肩。
「而且，我的委托人還沒死呢。他帶著你的小孩們比我們更早就撤離了」
「…那個，我總覺得這句話不容忽視，我的小孩們是怎麽回事？什麽意思？那就是弟弟妹妹啊！？」
彩葉揚起眉毛抗議。八尋則是驚訝地看著她道
「弟弟妹妹？可是，他們不是有叫你媽媽嗎？」
「是侭奈！」 （注：姓的發音和媽媽是一樣的，所以八尋搞錯了）
「哈？」
「她說的是，侭奈彩葉！那是我的名字！」
彩葉把手放在胸前解釋道。八尋一時無法理解她在說什麽，茫然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啊…原來是這樣啊。是我搞錯了」
「是啊。搞錯別人的名字是很失禮的吧！」
彩葉生氣地噘起嘴。不過她因為名字而被嘲笑，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麽，你呢？」
「我？」
「名字啊，名字！你叫什麽名字？」
「八尋，鳴澤八尋」
「好吧，八尋」
彩葉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那你幾歲了？」
「幾歲？現在是西曆幾年了？我記得大殺戮開始的時候我才十三歲…」
「十七歲？哇，那我們同歲。你是幾月的？」
「同歲嗎，和你…」
聽著彩葉不合時宜的話，八尋忍不住笑了出來。這種就像同學之間閑聊一樣的令人懷念的感覺。真是好久都沒有感受的到了啊。
「好啊…是同歲的…到現在為止身邊都沒有年長的男生，大家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蓮、希理還有京太的玩伴要增加了…」
念著弟弟妹妹們的名字，彩葉開心地笑了起來。但是，她的聲音在中途突然變得嘶啞，夾雜著抽泣般的嗚咽。
「不過，我可不許你對我的妹妹們出手啊。大家都是好孩子…絢穗也是…凜花也是…大家…都好可愛…」
彩葉像是忍不住了似的捂住眼睛，低下頭來。
因為被rms的部隊襲擊，彩葉的弟弟妹妹們現在安危不明。而且彩葉這邊的魍獸都已經被殺死了，再也沒有人能保護孩子們了。
八尋想安慰彩葉，但完全不知道說什麽好。因為他明白，不管說什麽都僅僅隻是安慰而已。
外麵暴走的魍獸群，和法夫尼爾士兵們陷入了混戰。即使是加勒裏的戰鬥員們，要從那種狀態下逃走也是很困難的。更不用說那些年紀還小的孩子們，他們活下來的可能性隻怕會更低。就算八尋他們在場，他們的命運也不會改變。
彩葉也明白這點。所以她也沒有責怪八尋，隻是繼續壓低聲音哭泣。
本以為會被罵的八尋也陷入了沉默，但這段沉悶的時間卻被突如其來的電子音打破了。在八尋的口袋裏有什麽東西在顫抖。
「這個…聲音是…?」
彩葉淚汪汪地抬起頭來。
「這是朱莉之前硬塞給我的…」
八尋眯起眼睛，從口袋裏取出了一個在不斷震動的小包。
那是一個用高級西點店的包裝紙包著的巧克力板大小的點心盒。
「喂喂，八尋…能看見嗎？」
橘色挑染的少女，在畫麵中親密地對著他揮手。
這是從點心盒裏拿出的一個智能手機大小的無線通信器。影像播放雖然不夠流暢，但聲音清晰，噪音也少。之所以覺得應答有些延遲，大概是因為通話內容被複雜的密碼轉換了吧。
「…朱莉？這個是通信機？不是說是點心嗎？」
看著破損的包裝紙，八尋向朱莉葉塔·貝利特問道。八尋的語氣裏帶著些責難，因為如果早讓他知道有通信器的存在，他們就能更早地取得聯係了。
但是朱莉困惑地歪著頭。
「呃？裏麵沒有點心？我記得有一個檸檬水的」
「這是食玩啊！？」
注意到放在盒子底部的小小的檸檬汽水，八尋感到渾身無力。如果硬要說這是點心的贈品，無線通信機又顯得太大了。而且兩者的重要性也大不相同。
「奇稻田好像和你在一起」
大概是覺得姐姐實在是不靠譜，通話對象這下換成了羅茲。彩葉現在在八尋的旁邊，這點似乎也通過通信機的攝像頭傳達給了羅茲他們。
「你們那邊呢？逃出二十三區了？在那種情況下，你們是怎麽做到的？」
「我們事現已經準備好了逃跑的方法。這是我們的一個底牌」
羅茲用缺乏感情的語氣回答道。關於底牌的詳細情況，她似乎沒有說明的意思。
「有人死了嗎？」
「雖然有人受傷，但是加勒裏的戰鬥員沒有人犧牲。奇稻田——侭奈彩葉收養的那些孩子們也都平安無事」
「真的！？絢穗他們都還活著嗎！？」
彩葉發出了悲鳴般的聲音，打斷了八尋他們的對話。
羅茲移動了攝像頭，畫麵上放映出了在同一個房間裏的孩子們的樣子。
他們好像在大車廂裏。七個孩子挨著坐在一排長椅上。雖然有表現出疲勞和緊張，但都沒有受傷。
「侭奈姐…？」
「真的是彩葉？」
「哦，是彩葉」
孩子們叫著彩葉的名字。
「琉奈…真的…太好了…」
聽完他們說話的彩葉鬆了一口氣，但是也當場崩潰了。以至於就那樣放聲大哭了起來。
冷靜觀察的八尋，一時也有些分不清誰才是孩子。突然發現，孩子們好像也都在苦笑。
「那麽，這個通信器是怎麽回事?」
看著再次出現在畫麵上的羅茲，八尋問道。
「密碼通信器。它會偽裝你的位置和通話內容」
「從一開始就預料到萊馬特會變成敵人嗎」
八尋用充滿怨恨的眼神看著羅茲。
如果隻是對付魍獸，是完全不需要密碼通信器的。也就是說羅茲等人在行動開始之前就知道萊馬特會背叛他們。但是，他們根本沒告訴八尋。
「因為風險對衝是商業交易的基礎」
羅茲平靜地回答道。
「對了，那個通信器隻能使用一次。從第二次開始，密碼模式就會被解析，有很高的概率被定位。因為同樣的原因，我們也不能進行長時間的通信」
「我的位置不能暴露嗎？」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八尋提了個明知故問的問題。
羅茲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萊馬特正在追捕你們。rms已經新派了三十六名戰鬥員到二十三區中。恐怕所有人都——」
「都是法夫尼爾士兵」
「對」
羅茲的肯定，讓八尋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
因為有過兩次遭遇，所以他很清楚法夫尼爾士兵的麻煩程度。超凡的身體強度和抗打擊能力。雖然單個的戰鬥力不如魍獸，但是他們是由人類操縱的兵器，使用的是集團戰術。八尋沒有下次遇到還能成功逃脫的自信。
「我該怎麽辦才好？」
「毀掉rms」
對於八尋認真的提問，羅茲若無其事地回答道。聽她的口氣，好像確信八尋真能摧毀他們。
她說的太自然了，讓八尋啞口無言。
「別胡說！我一個人怎麽可能做到那種事！」
「正當防衛。在日本的法律上不算犯罪」
「不是這個問題！從戰鬥力上來說就根本不可能！」
「那麽，趕緊逃出二十三區。在南側，神奈川那邊。從第一京浜越過多摩川的路線比較好」
也許是早就預料到了八尋的反應，羅茲爽快地提出了應對方案。
「神奈川那邊…？你認真的？那裏是回收商也不敢靠近的地方啊？」
對於青發少女的提議，八尋麵露為難之色。
八尋他們現在的位置是南池袋。從那裏去神奈川方向的話，肯定要經過舊澀穀區，或者舊港區。
「我知道。跨越澀穀區和港區的那一帶，在二十三區也是特別的危險地帶。可以說是魍獸的巢穴」
「既然你知道——」
「會選擇那條路是有原因的。你忘了嗎，你現在是和誰在一起」
羅茲打斷了八尋的反駁，繼續說道。
八尋看向旁邊彩葉的側臉。
「奇稻田，嗎——」
能隨意操控魍獸的少女。如果她的能力對初次遭遇的魍獸也有效的話，那麽這些區域的危險程度將大幅降低。不僅如此，有魍獸們的存在，還有可能擋住rms的追蹤。
「不管怎樣，你都沒有別的選擇了。rms的增援部隊正在從埼玉那邊向南出發。舊埼玉市是萊馬特日本支部的所在地」
「——而且那裏有到橫濱的船」
朱莉突然愉快的說道。
「船？」
八尋困惑地皺起眉頭。
由於大殺戮的影響，高速公路網已經癱瘓，現在的日本國內，船舶成了重要的運輸手段。但是船的速度太慢並不適合逃跑。所以就算八尋他們到了橫濱，事態也不會好轉。
不過，羅茲接下來的解釋消除了八尋的疑問
「在橫濱港那有一艘有加勒裏的運輸船。隻要能到達那裏，就能帶著侭奈彩葉逃到國外去。當然，她的孩子們也會一起」
「我先到那邊等你」
「啊…喂…!」
在八尋製止之前，通信線路就被單方麵切斷了。
緊握著陷入了沉默的通信器，八尋露出苦澀的表情，和彩葉對視。
2
「那孩子就是你的委托人？那麽年輕？」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的彩葉，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八尋。
因為完全能理解彩葉的心情，所以八尋對她的懷疑沒有任何的不滿。
「是啊。總之，就是她們就對了」
「也是啊…不然，那麽可愛的孩子是不會想來現在的日本的吧」
彩葉爽快的接受了這點。
她的想法對八尋來說有點新鮮。出身於軍火商世家的她們，說不定也有著八尋所不知道的辛苦。
「現在更重要的問題是，今後該怎麽辦」
麵對八尋的低語，彩葉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不是要去橫濱港嗎？」
「她們說的話，你覺得有多少的可信度?」
「什麽意思。她們不是你的委托人嗎?」
彩葉驚訝地反問道。八尋則是有些不高興地皺起眉頭。
「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三天前，這也是第一次一起工作。我還不知道他們是否完全值得信任」
「嗯…確實可能有什麽企圖，但我覺得那些孩子都很好啊」
彩葉用一種很自信的語氣斷言道。八尋有些吃驚的看著她。
「你為什麽這麽想？」
「因為她幫助了我的孩子們」
彩葉不知為何得意揚揚地挺起胸膛。
「說不定那些孩子隻是為了讓你聽話的人質啊」
「如果真的想這樣完全沒必要把七個人都救出來吧。在連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還堅持帶著孩子們出去，我覺得她們沒問題」
彩葉對保持謹慎態度的八尋反駁道。
她的冷靜，讓八尋有些吃驚。
當然，並不隻是因為是好人這點，加勒裏那幫人才幫助了孩子們的吧。她們還希望彩葉能站在他們那邊，認為有必要才幫助孩子們的。也可以說，加勒裏就是這麽的重視彩葉。
這樣的話，至少在把彩葉交給他們之前，加勒裏·貝利特是值得信任的。這樣判斷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對了，你為什麽要在那種地方收養孩子啊？」
八尋問了個早就該問的問題。
彩葉雖然稱他們為弟弟妹妹，但應該不是和所有人都有血緣關係。和他們是什麽關係。彩葉為什麽要照顧他們。為什麽會在二十三區的正中央——八尋希望得到這些問題的解釋。
而彩葉的回答，讓八尋非常意外。
「不是我一個人收養的。一開始是有很多大人的。有當過護士的人，還有懂機械的爺爺——」
「他們人呢？」
「都死了。並不是被魍獸襲擊的，而是因為無法忍受世界的改變。也有人想要離開二十三區，結果被外麵的人給殺害了」
彩葉用仿佛失去了感情的平靜語氣說道。
八尋麵無表情的陷入了沉默。
大殺戮已經過去四年了。麵對這個變化了的世界來說，這個時間並不短。同胞們死於非命，被困在魍獸們的棲息區域中難以生存，在這樣的環境裏大人們無法忍受這種絕望完全不足為奇。
「這樣啊。所以那些孩子看到我們都很害怕」
在菜園裏遇到的孩子們，對八尋他們非常警惕。
那是因為他們認識的大人被二十三區以外的人殺害了。對他們來說，從“外麵”來的人並不是給予幫助的。而是會帶來威脅。
「當然，我也不認為我能一直住在二十三區。我知道大殺戮已經結束了。而且儲存食品的保質期也快到了」
看著店裏剩下的保存食品，彩葉歎了口氣。
雖然他們也有自己種蔬菜，但畢竟人數少，產量有限。要維持二十三區內的糧食供應，隻能依靠留在商業設施裏的保存食品。但是大殺戮已經過去四年了，這種做法也快到極限了。總有一天，彩葉他們必須走到“外麵”去。
「隻是，我不能把努埃馬爾它們帶出去——」
說著，彩葉突然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居住在二十三區的魍獸們雖然是危險的存在，但也是保護孩子們不被“外麵”的人惡意攻擊的盾牌。
但是，如果彩葉他們打算“出去”，就隻能丟下它們。而到了那時候，彩葉一個人又很難保護孩子們。所以她隻能留在二十三區。
他們這個奇妙的生活圈就是這樣形成的。
「我認為你的判斷沒有錯」
八尋突然說出了心中所想。這之中不僅包含了對彩葉的鼓勵，還夾雜著對她的讚賞和羨慕。
「嗯？」
「雖然魍獸的數量更少，但對我們來說，外麵也是和二十三區一樣的地獄」
聽了八尋的話，彩葉沉默地咬著嘴唇。當她和弟弟妹妹們一起生活的時候，八尋是一個人活在“外麵”的世界裏。彩葉也明白這一點。
「八尋你沒有嗎？就像我的弟弟妹妹們那樣，能稱為心靈支柱的人」
「我…」
彩葉簡單的問題，讓八尋也陷入了沉默。
也不是完全沒有能稱為心靈支柱的人。隻是，他不想說出來。雖然以前從沒有在意過，但當準備開口時才發現，那確實是相當糟糕的過去。
「這麽說來，八尋不是應該好久沒說日語的嗎？怎麽一點也不結巴？是因為雖然已經過去四年了，但還是忘不了吧？」
「大概…我想是因為我看了直播的關係」
八尋突然改變了態度說道。他的笑容，給人一種自暴自棄的感覺。
「直播？網上的？」
彩葉突然僵住了。啊啊，八尋對此點了點頭。
「有個叫伊呂波音的主播，她是在用日語直播的。閑聊啊料理啊，雖然都是一些無聊的內容」
「哦，是嗎……」
「雖然不能說是心靈上的支柱，但多虧了她，我覺得自己得到了一些救贖。至少我覺得我不是一個人了….真是的，我為什麽會說這種話」
「是，是嗎…哎呀，真難為情」
彩葉露出了尷尬的笑容，有些為難地撓了撓頭。
八尋對行為可疑的彩葉投以冷淡的目光。
「哈？為什麽你會害羞啊？」
「嗯？等等，等等。你還沒發現嗎！？」
彩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然後把臉抵在八尋麵前。
「我！我就是！伊呂波音！」
「行吧，行吧。就當是這樣吧」
你在耍我嗎? 八尋露出不快的心情。雖然說自己被主播拯救了，會被嘲笑是沒辦法的事，但當真被嘲笑的時候心情肯定會不好。
但是，對於八尋不願正麵回應的表現，彩葉更生氣了。
「總覺得讓人生氣！相信我！看這個！我的新衣服！是凜花給我縫的！」
彩葉猛地脫下身上的運動服。
一股花一般的清香飄散開來。
運動服下的，是能令人聯想到偶像和遊戲角色的華麗服裝。裝飾很多而且露出度很高，白皙的皮膚也有些讓人眼花繚亂。
彩葉的服裝有些讓人難以正視，但八尋完全沒有移開視線。浮現在八尋眼中的，是純粹的困惑和驚愕。
「…為什麽侭奈會，穿著這個衣服…」
「都說了我就是音！今天在八尋你們來之前也在直播！」
彩葉對驚訝的八尋回應道。伊呂波音的真正身份就是侭奈彩葉。能明白，但又覺得有些不現實。似乎大腦在拒絕接受這個事實。
雖然誰都沒當真，但她的設定確實是日本人的幸存者，住在東京。彩葉符合這個條件。仔細看長得也確實很像。如果再戴上銀發的假發，用隱形眼鏡改變一下眼睛的顏色似乎就真的一模一樣了。
而且最關鍵的是聲音。現在才發現，雖然現在沒有借助擴音器，但確實和彩葉的聲音一模一樣。
「等一下，你叫八尋，難道是之前那個八尋先生！？不會吧…！？」
彩葉指著八尋叫道。
八尋不由得有一種想抱頭蹲下的衝動。
到現在為止，八尋發送的好幾條信息，都被眼前的少女讀過。光是這麽想就讓人臉紅。
但是彩葉接下來的反應，完全是出乎了八尋的意料。彩葉盯著八尋，留下了眼淚。
「喂….你為什麽哭啊！？」
八尋對她的反應感到驚慌失措。雖然已經習慣了彩葉的情緒波動幅度，但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哭出來，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八尋完全不知所措。
「因為….因為，太高興了…」
彩葉嗚咽著說道。
「我好害怕….說不定，能看到我直播的日本人已經一個都沒有了…但是，確實有人看到了…所以我…」
雖然彩葉的話沒有完全說出來，但她的心情確實傳達給了八尋。
對於被隔離在二十三區的彩葉來說，直播是她安全探聽“外麵”的情況，尋找幸存的日本人的手段。正因為如此，她才會不停地發布幾乎沒什麽人看的直播。但是，這種持續了好幾年的活動，也讓彩葉感到不安。
就像八尋被她拯救了一樣，對她來說八尋的存在或許也是一種救贖。這種感覺很不可思議，也絕對不壞。
「天黑之前再稍微移動一下吧。在進入未知的區域之前，盡可能地與追兵保持距離。晚上rms的人應該也不會行動吧」
等彩葉平靜下來後，八尋對她說道。
魍獸的作息到現在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不過，在夜晚它們會更活躍，這是八尋總結的經驗。即使不是這樣，沒有路燈的二十三區夜晚非常暗，在這種狀況下在廢墟的街道上移動是明顯的自殺行為。如果要移動，隻能趁日落前的現在。
「明白了…孩子們還在等著呢」
彩葉一邊擦拭著淚痕，一邊站了起來。雖然她比直播畫麵上看上去更瘦，臉也更小，但確實有伊呂波音的影子。
「但是，沒想到伊呂波音是這樣一個流著鼻涕哭泣的女人…說實話，我很受打擊…」
「囉嗦。那應該是讓人高興的地方吧。可以直接和主播見麵交流」
看著八尋有些害羞的自言自語，彩葉笑著反駁道。然後她好像突然意識了什麽，慌慌張張的遮起自己的胸口。
「——啊，不過隻許看不許摸」
「誰要…摸你…」
正打算出言反駁的八尋，突然感到渾身無力。
這是失去了平衡的感覺，八尋用手撐著牆壁，但還是支撐不住身體，當場倒下。
手腳完全使不上勁。就好像身體不是自己的一樣。感覺意識被黑暗吞噬。就像沉入海底一樣。
「八尋…？」
「不會….吧….竟然在這時候….」
本應是不死之身的肉體失去了力量。體溫也像凍僵了一樣驟降。毫無血色的皮膚甚至可以讓人聯想到屍體。
不死的加護突然消失了。看來現在是為之前的不斷失血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八尋！？你怎麽了！？振作點，八尋…！八尋！」
彩葉抱住倒在地上的八尋，大叫著。
所有的感覺都消失了，除了在觸碰到她肌膚時的溫暖，然後，八尋像斷了線一樣完全失去了意識。
3
「——討厭啦，哥哥」
少女回過頭來說道。
她穿著嶄新的水手服，身材嬌小。
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稚氣未脫的端正臉龐。令人印象深刻的大眼睛。
至今為止無數次在夢中看到的情景。那是不曾耽誤的過去的記憶。
「我討厭這個世界」
從雲縫裏透出的夕陽，紅得令人毛骨悚然。
從屋頂上看，街道也是一片火紅。
熊熊的火焰覆蓋著大地。
少女背對著深紅的火焰，在屋頂的邊緣張開雙臂。
「所以把這些都破壞掉就好啦」
微笑著的少女背後，有一頭龍在飛舞。
那是有著虹色翅膀的巨龍。
然後他握緊著沾滿鮮血的雙手，在夢中大聲呼喊。
?
會醒過來是因為呼吸困難。
好像有什麽東西壓在他臉上，這也擋住了八尋睜開的眼睛。
有點像在寒冷的冬日裏，被貓爬到床上的感覺。雖然有壓迫感，但並不令人討厭。隔著布，傳來了怡人的花香和柔軟的體溫。
「啊，對不起，把你吵醒了？」
頭頂傳來了聲音，八尋的視野也突然變得清晰了起來。
這時，八尋才意識到自己枕在了別人的膝蓋上。而壓在八尋臉上的，是彩葉前傾的胸部。
「侭…侭奈…？」
八尋掙紮著坐了起來。他覺得自己剛剛好像經曆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但由於剛起床迷迷糊糊的，所以沒有什麽真實感。
「我…為什麽…」
八尋開始環顧四周確認情況。這裏是半毀的辦公大樓的一樓。在附近還有眼熟的小便利店舊址。這裏是失去意識前的八尋選擇的休息地點。
但倒塌的牆外一片漆黑。涼颼颼的冷風從縫隙間吹了進來。
「我睡了幾天！？」
八尋臉色大變的向彩葉問道。麵對她他的逼問，彩葉輕輕仰起身子。
「什麽幾天…八尋你大概躺了三個小時吧…」
「三個小時？就這樣嗎…？」
八尋呆呆地看著彩葉道。
彩葉不可思議地看著這樣的八尋。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麽八尋會有如此慌張的表情。
「你突然倒下，嚇了我一跳。現在沒關係了嗎？」
「啊啊……沒事了，不死的副作用罷了。因為今天流了太多血…」
八尋苦澀的歎了口氣。
「副作用？」
「過度使用再生能力的話，偶爾會像這樣毫無預兆地突然倒下。然後就這樣一直睡五天左右」
「五天…！？」
彩葉睜大了眼睛，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那麽，如果失去意識的時候被魍獸襲擊的話」
「所以我的不死之身，並不是那麽方便的能力。如果真的怎麽樣都不會死的話，我也就沒必要這樣到處逃命了」
八尋自嘲的歎了口氣。
不死的副作用。獲得怪物般的異常再生能力的代價。就是會突然降臨的“死眠”。
為了彌補因受傷而失去的生命力，八尋的肉體會定期陷入沉睡。而且是接近假死狀態的深度睡眠。
在那期間，八尋的身體將毫無防備。如果在這種狀態下被殺，會怎麽樣呢，連八尋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代謝停止就意味著肉體無法再生。很有可能再也無法複活。所以八尋的不死之身並不完美。
「那為什麽呢？」
彩葉一臉認真地問道。八尋因為沒能理解她的問題，便皺起了眉頭。
「嗯？」
「為什麽要在二十三區做回收商？萬一突然倒下….明明知道自己有可能再也不會醒來，為什麽還…？」
「為什麽啊…話雖如此」
八尋支吾的移開視線。
為了生存。為了高效率地賺錢。在心裏想了很多敷衍了事的話。但不知為何，八尋並不想說謊。
因為他知道彩葉是真的在替他擔心。絕對不是在感謝她的膝枕。
「…侭奈，大殺戮開始的那天，你在哪?」
「嗯？」
對於八尋唐突的問題，彩葉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是，八尋毫不在意地繼續說道。
「據官方公布，造成大殺戮的原因是隕石的墜落。墜落在日本的隕石給東京帶來了毀滅性的損害，也成為大殺戮的契機」
「隕…石…？」
彩葉表情僵硬。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憤怒。彩葉也注意到了八尋話裏的意思。
「不是的…我看到的不是。並不是隕石。在東京的市中心弄出一個深坑，呼喚出魍獸的並不是隕石——！」
彩葉喃喃自語，聲音也在顫抖。八尋輕輕點了點頭。
「沒錯。侭奈也看到了啊。那家夥的樣子」
八尋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空虛笑容。能夠明白那一天的恐懼和絕望的，隻有在大殺戮中幸存下來的人。
那一天，日本並沒有隕石。
引起大殺戮的原因，是另一個東西。
「是——龍。足以覆蓋天空的，巨大的虹龍」
彩葉以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說道。
這就是無論怎麽拚命訴說，恐怕都不會有人相信的真相。把這個城市變成廢墟的，是一條龍。彩葉也知道這件事。八尋微笑著繼續說道。
「那條龍，就是我妹妹」
「…妹妹？」
彩葉歪著頭看著八尋。一副完全無法理解他在說什麽的表情。
「不過，不知道龍是被她召喚出來的，還是直接附身在她身上的。但是妹妹確實是用龍的力量實現了自己的願望」
「你妹妹的願望….是？」
「毀滅，這個世界」
八尋淡淡地說道。雖然他的話怎麽聽都感覺不現實。但是龍確實在現實中出現了，八尋等人的日常生活也被此打破了。龍確實的實現了她的願望。
「所以我把珠依…把我的妹妹給殺了。由我自己親手」
八尋說著握緊了右手。在手掌中似乎有血的那種黏黏的感覺。這當然隻是錯覺。也是自那天起，就永不消失的幻覺。
「這是在騙人…開玩笑…對吧？」
彩葉無力地搖了搖頭。
八尋聳聳肩，自嘲地笑了。
「我的身體就是最好的證明。殺死龍，然後沐浴了龍血的人就會變成不死之身。這個傳說，你知道吧？」
彩葉一時陷入了語塞。她曾親眼看到了龍，也看到了八尋的再生能力。無論彩葉多麽不想承認，都無法反駁八尋的話。
「但是，八尋你剛才說在找你的妹妹？」
「因為，我失敗了」
八尋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失敗？」
「她沒有被我殺死。所以我現在在找她，下一次我一定會殺了她。我之所以做回收商，就是為了籌集尋找她的資金。因為做回收工作可以賺錢」
八尋仿佛在說著別人的事一樣，彩葉目不轉睛的盯著這樣的他。
而從她眼裏突然湧出的淚水，也讓八尋動搖。
「等一下…侭奈你哭什麽啊…？」
「因為…因為…太悲傷了！竟然要殺自己的妹妹…而且是為了這個而活著，八尋真可憐….！」
不斷抽泣的彩葉用力的搖著頭。
為什麽這家夥動不動就哭呢？八尋有點不知所措。彩葉為自己哭泣固然高興，但覺得她好煩，也是八尋的真心話。
大殺戮後，一直一個人活到現在的八尋，完全不習慣和同齡的少女相處。也完全不知道這種時候該如何對待異性。
「那個，侭奈…」
「什麽媽媽啊….我不是你媽…！」
「不是….我是在叫你的名字啊…」
“實在太麻煩了，就這樣放著不管吧”。八尋已經開始產生這種不負責任的想法了。
不過，在他為這種漫不經心的事情煩惱的那一瞬間。
「彩葉，能召喚魍獸嗎？」
八尋一邊撿起刀，一邊壓低聲音說道。
「召喚魍獸…就像努埃馬爾那樣？我沒做過那種事」
或許是注意到了八尋表情的突然變化，彩葉一邊抽泣一邊回答道。
「這樣啊」
真麻煩啊，八尋咬著嘴唇。現在魍獸不能成為彩葉的護衛。也沒辦法讓她坐上魍獸逃走。
「怎麽了？」
彩葉一邊擦著臉，一邊站了起來。
八尋瞪著窗外，簡短地回答道。
「有敵人」
4
在萊瑪特國際公司日本分部的作戰指揮室裏，坐在戰術情報處理裝置前的一群工作人員正在忙碌地匯報情況。
「拉斯托夫的小隊，發現了奇稻田和一名同行者」
「向全體隊員發送奇稻田的位置信息。把市區地圖調出來」
室內中央有台大型監視器，上麵顯示的是從高空拍攝的市區影像。這是在一萬八千米高空飛行的無人偵察機拍攝的實時圖像。
「看來魍獸們看不到在平流層飛行的無人偵察機」
埃克托·萊馬特伯爵坐在基地的司令座位上，看著影像，愉快地喃喃自語道。
為了躲避魍獸的襲擊，二十三區上空被定為禁飛區，不過在高空飛行的無人偵察機沒有受到攻擊。考慮到將來可能會出現能對空的魍獸，所以說到底這隻是目前的情況。
「——是。雖然不能再提高影像的精度了，但是引導部隊沒有問題」
伯爵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一個穿著貴族製服的年輕男子正走進作戰指揮室。是rms部隊長菲爾曼·拉·伊爾。
「回來了嗎，少佐。你的新胳膊怎麽樣了？」
伯爵把目光轉向菲爾曼的右臂。
從製服袖口露出來的菲爾曼的手，已經被替換成了金屬假手。
「沒有問題。它原本就是為“mod3”開發的」
菲爾曼在伯爵麵前舉起假手。
這是在與鳴澤八尋的戰鬥中被斬斷的右臂的替代品。即使擁有法夫尼爾士兵的治愈能力，也無法恢複失去的手臂。
倒不如說，因為強大的治愈能力瞬間愈合了傷口，反而讓血肉之軀的手臂無法接合。但是能僅僅幾個小時就完全適應這個新的義肢，也還是多虧了法夫尼爾士兵的再生能力。
為了配合龍人化狀態的菲爾曼而製作的義肢，比一般人的手臂大兩圈左右。握力最大可超過200kg，鋼製的指尖具有貫穿防彈車裝甲板的威力。
「這樣啊。那就好」
伯爵漠不關心地說一句，然後視線再次回到麵前的監視器上。
盤旋在二十三區上空的無人偵察機，偵察範圍在中央區附近。準確地說，是曾經被稱為中央區的地方。
因為舊·中央區、舊·千代田區、舊·港區和舊·江東區的部分地方，都已經消失了。
取而代之在那裏的，是一片虛無的黑暗。
這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空洞，猶如嘴一般在東京的中央。
空洞的直徑約為三公裏。被漆黑瘴氣所覆蓋的洞內，即使用最新的偵察衛星也看不清楚。用聲納或激光脈衝探測也同樣沒有效果。
唯一能知曉的是，這空洞就是產生魍獸的源頭。魍獸們通過這個洞，出現在了這個世界。
「冥界門啊….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嚇人」
伯爵感慨道。“冥界門”——那就是二十三區中心空洞的稱呼。
「那個空洞有權能【虛】的痕跡嗎?」
菲爾曼驚訝地說道。冥界門的存在，是作為重要機密被嚴格地隱藏著的。菲爾曼也是第一次親眼看到。
「沒錯。是地龍“斯佩維亞”創造出的通往異界的通道」
伯爵平靜地笑著道。
冥界門的內部，與人類所不知道的世界相通。
這是目前最有力的假說。雖然這是一個荒唐的想法，但是魍獸們所擁有的異能，卻成了這一假設的有力證明。不止如此，冥界門這個存在，據說就是因為龍的異能而誕生的。
「如果你是想得到【虛】，還是放棄吧。那不是人類能承受的力量。看看現在二十三區的慘狀就知道了」
菲爾曼像被迷住了一樣緊盯著冥界門，伯爵則委婉地警告著他。
「我明白」
是我失禮了，菲爾曼說完糾正了自己的姿態。
一夜之間就能毀滅一個國家首都的龍的異能。作為武器來說是超出常理的力量。
如果隻比較破壞力的話，核武器也差不多。
但龍的異能所具有的危險性不是核武器能比的。
被冥界門所吞沒的土地，絕對不是被破壞了。
而是越過了世界的界限，和在土地上麵生活的居民一起被轉移到了異界。
被留在這一側世界的，隻有巨大的空洞。
這個空洞究竟會給世界帶來怎樣的影響，至今還沒有完全弄清楚。
是在未來的某一天，門突然關閉，魍獸們也不會再爬出來。還是繼續擴大，侵蝕著這邊的世界——這點誰也不知道。
「我們需要的不是權能。是龍的“容器”」
伯爵自言自語道。
「請交給我吧」
菲爾曼自信地說道。
伯爵讚許的點了點頭。
「那樣最好。追擊隊的戰鬥力怎麽樣？」
「法夫尼爾士兵十二名。後續將再投入二十四名」
「你覺得這樣就能戰勝那個不死者少年嗎？」
伯爵驚訝的詢問道。言外之意，也是對菲爾曼曾讓他們逃脫了的揶揄。
但是，菲爾曼卻坦然地回答了伯爵的疑問
「如果那家夥真的是不死者的話，就算再怎麽派出“mod2”也殺不了他吧」
「那該怎麽辦？」
「我們沒必要殺了他。隻要不停地襲擊，消耗他就行了」
菲爾曼露出冷酷的笑容說道。他的話，可以理解為是把三十六名部下當作棄子隨意使用，而且當事人們現在並不知道他的企圖。
「雖說是不死者，但既然有著人的樣子，就不可能無限地再生。就算有可能，那家夥的精神也受不了」
「原來如此」
伯爵開心的笑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死亡也可以說是從痛苦中解放出來。身負“不死”詛咒的“不死者”，是不可能獲得這種解放的。
通過不斷的攻擊給予痛苦的話，鳴澤八尋的精神遲早會因為超過極限而崩潰。這就是麵對不死者的妥當做法。
「但是，存在時間短是法夫尼爾士兵的缺點。而且麻煩的是不死者的少年還在二十三區裏」
伯爵指出了另一個問題。
能讓人龍人化的f劑最大的缺點，就是會給戰鬥員的肉體帶來巨大的負擔。不同的人因為體質問題龍化時間可能不同，但最多也不會超過十分鍾。如果反複進行龍人化，還會產生細胞急速劣化、內髒負擔等多種副作用。
當然這些事情，戰鬥員都是不知道的。所謂的法夫尼爾士兵，就是作為一次性的，在短期決戰時的戰鬥力。
話雖如此，在沒有法夫尼爾士兵的情況下，也確實難以在魍獸肆虐的二十三區裏方便的行動。假如因為運氣不好跟丟了目標，又需要花更多的時間去追蹤，這樣可能會讓rms的戰鬥力先被消耗殆盡。
這次是因為，鳴澤八尋不知為何將近四個小時沒有移動，才成功追上了他們。但無法保證下次也能這麽順利。對萊馬特來說，在隻能用無人偵察機的情況下，盡快掌握鳴澤八尋的逃跑路線，是當務之急。
「關於這件事，伯爵，其實是加勒裏·貝利特提供的情報」
菲爾曼忍著笑說道。
伯爵微微挑了挑眉毛。
「哦？真讓人意外。聽說我們在作戰時產生了糾紛」
「對於我們試圖從他們手中奪取奇稻田的行為，他們提出了正式的書麵抗議」
菲爾曼苦笑著搖搖頭。
「不過，作為對他們雇用的向導帶著奇稻田逃跑的道歉，他們向我們提供了奇稻田的逃跑路線」
「提供了逃跑的…路線？」
「是。奇稻田打算橫穿舊·澀穀區，或者是舊·港區，前往橫濱港」
「橫濱那邊…嗎。有意思」
伯爵嗯的摸了摸下巴。
舊·澀穀區和舊·港區的未知區域，是有高等級的魍獸們聚集的危險地帶。
即使是法夫尼爾士兵也不一定能安全的突破，但如果是有能馴服魍獸的奇稻田的力量話，反而更安全。
「加勒裏的告密，你覺得可信嗎？」
「至少到目前為止，信息都一致。他們應該也不希望就這樣和萊馬特國際公司成為敵對關係」
菲爾曼露出了強硬的笑容。伯爵也認為他的判斷比較妥當。
「不過，即使是法夫尼爾士兵，也不能就這樣投入到未探索區域」
「是。不過，如果奇稻田是往神奈川方向去的話，我們可以鎖定他們的逃跑路線。因為想逃出二十三區，就必須要渡河」
「你是打算提前埋伏啊」
伯爵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菲爾曼的作戰絕對是經過深思的。但目前的形式太好了，這點反而又令人不安。就算加勒裏·貝利特提供的情報是假的，也隻是浪費了點部署的兵力而已，對局勢完全沒有影響。如果真是這樣，還可以成為摧毀加勒裏·貝利特的借口。
「——行吧。就允許在仙台待命的rms主力部隊行動」
「非常感謝，伯爵」
菲爾曼滿意地敬禮。
伯爵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雖然不是作為替代，但如果可以的話，不僅是奇稻田，也希望能一起捕獲不死者的少年。啊對了，生死不論」
聽了伯爵指示的菲爾曼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我對著這隻手臂發誓，一定會成功」
5
八尋隻是個回收商，不是士兵。還沒有做好殺死別人的覺悟。
但八尋更擔心的是，對方會通過和平的談判方式，呼籲他投降。因為他做不到單方麵的攻擊尋求談話的人。
但是在注意到八尋的瞬間，rms的戰鬥員們立刻就發起了攻擊。八尋覺得很幸運，不用去考慮那些多餘的事情。
首先攻擊的是rms的四名戰鬥員。都是注射了f劑的法夫尼爾士兵。
他沒有用槍而是選擇了用刀，可能是擔心會傷到彩葉吧。不過，他們選擇白刃戰，對八尋來說也是好事。
八尋不習慣殺人。雖然自衛反擊他可以毫不猶豫，但他也不認為自己能勝過專業的戰鬥員。
但如果對方不是人，就另當別論了。
在這四年裏，他在與魍獸的廝殺中積累了許多的經驗。而且，法夫尼爾士兵的戰鬥風格比起人類也更接近於魍獸。
「真遺憾啊」
八尋用刀將正麵的法夫尼爾士兵一刀砍倒。
不過法夫尼爾士兵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再怎麽砍它也不會死。所以八尋完全不用手下留情，這點倒是頗為輕鬆。
「如果不使用那個藥的話，就沒辦法深入二十三區——我知道的，但你們不應該變成那樣」
從肩膀到側腹被切斷，一名法夫尼爾士兵倒下。
單論格鬥的實力，rms的戰鬥員們應該都遠遠超過八尋。但是由於身體機能的急劇上升，法夫尼爾士兵無法控製自己的行動。如果對手隻是普通人的話，他們或許可以憑借速度和力量將其打敗，但對於習慣了與魍獸戰鬥的八尋來說，他們的動作實在是太過單調無趣。
當一名士兵被八尋斬斷後，剩下的三人包圍了八尋。
從三個方向同時傳來了攻擊。不過，八尋並沒有因此變得焦急。被小型魍獸成群結隊包圍的情況並不少見，對於對抗這些家夥的策略，八尋相當熟悉。
「——啊…什麽啊！？」
想要攻擊八尋的一名法夫尼爾士兵，突然跌倒在地。強韌的法尼爾士兵們的肉體，像被看不見的利刃割開一樣被深深剜去。
「那是在附近的商店賣的，普通的電線而已。不過，因為你們的速度太快了，所以劃過那樣的纜繩也會受到很大的傷害」
八尋在屋內布下的纜繩，割斷了法夫尼爾士兵們的肉體，封鎖了他們的行動。被纜繩纏住而停止行動的法尼爾兵，也被八尋依次打倒。
雖然沒有擊中要害，但是也完全沒有手軟。
對常人來說這確實是致命傷，但如果是法夫尼爾士兵，應該是不會喪命的。當然，前提是把他們帶回“外麵”，進行適當的治療。
「不死者——你！」
意識到同伴的數量在減少，後續的戰鬥員們也都衝了過來。八尋注意到他們有拿著槍，便立刻用之前的法夫尼爾士兵們的身體作為盾牌。
那是穿透力極高的步槍子彈。法夫尼爾士兵強韌的肉體雖然完美地擋在了子彈，但衝擊力卻震的八尋渾身顫抖。
「嗚…！」
戰鬥員們扔下了槍。紛紛對自己使用了f劑，他們全都變成了法夫尼爾士兵。
但這是八尋期望的展開。
八尋向扔下武器的他們扔了顆手榴彈。那是第一個衝進來的法夫尼爾士兵的裝備。
手榴彈在士兵和八尋的中間爆炸了。碎片飛濺，法夫尼爾士兵們為了躲避碎片，立刻壓低了姿勢。
在這時，八尋一下子拉近了和他們的距離。
「太在意碎片了吧。那種東西對我們來說造成不了多少傷害」
看到滿臉是血地衝過來的八尋，法夫尼爾士兵們驚愕不已。
在仍被人類常識所束縛的他們眼中，完美利用不死之身的八尋，到底有著怎樣的形象呢。
「等等….住手——！」
「抱歉啊。我已經四年沒在人麵前當過怪物了」
戰鬥員們連反擊都忘了，隻是大叫著，八尋則是揮刀而下。
在那之後不到三分鍾的時間裏，八尋消滅了總共十二隻法夫尼爾士兵，結束了第一場戰鬥。
「八尋！」
看到八尋渾身是血的回來，彩葉發出了悲鳴。雖然大部分都是敵人的血，但八尋也並不是毫發無傷。彩葉就是察覺了這點。
不過，八尋的傷早就痊愈了。雖然被剛剛手榴彈的自爆攻擊弄破了衣服這點比較悲催，不過隻要換件衣服就沒事了。
幸運的是，有著防彈片的加勒裏·貝利特製服還保持著比較正常的樣子，雖然髒得很厲害，但還不至於難看。
「總之先把追兵收拾了。在被後續的部隊追上之前趕快移動吧」
為了不讓彩葉害怕，八尋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不久前還能聽到的裝甲運兵車的引擎聲已經消失了。不過，那也意味著敵方的戰鬥員已經接近八尋他們了。
為了避免無謂的戰鬥，現在應該趁早離開這裏。
但是彩葉卻停下了腳步，用膽怯的眼神看著八尋。
「收拾了…你把剛剛的人都殺了嗎？」
彩葉凝視著八尋沾滿鮮血的刀，聲音開始顫抖了起來。
那一瞬間，八尋的胸口感到隱隱作痛。
注意到八尋的表情開始扭曲，彩葉趕緊捂住嘴。
彩葉也明白，自己不經意的一句話傷害了八尋。
但八尋無法反駁她。因為在那之前，彩葉已經緊緊抱住了八尋。
「對不起。我剛剛說的太過分了。八尋明明是為了我才去戰鬥的….」
「沒事，我不在意的。話說回來，你別粘上了。血還沒幹呢。運動服會弄髒的」
「不要。在八尋原諒我之前我不會放手的」
彩葉雙手用力，抵抗著要把她拉開的八尋。怎麽像個耍賴的孩子啊，八尋苦笑著歎了口氣。
「我不需要原諒，也沒必要生氣。因為我沒有殺他們」
「是….嗎？」
「你看看就知道了。那些家夥是不會輕易死掉的。但如果讓他們那麽輕易的恢複了又很麻煩。所以我給他們留了個一段時間不能行動的痛苦回憶」
法夫尼爾士兵的再生能力，不及作為不死者的八尋。而且八尋已經確認過了，如果他們傷到了骨頭，是不能馬上行動的。
當然，他們沒有恢複一定程度的話，也是不會行動的，因為這裏有被魍獸襲擊的危險。不過，在他們恢複之前，後續的追擊部隊就會先把他們帶走了吧。
這樣一來，隻要部隊騰出手去救助傷員，對八尋他們的追擊就會變得薄弱。八尋之所以沒有殺人，就是考慮到了這點。
「明白了就趕緊跑。敵人的援軍已經來了….」
隔著破牆觀察外麵情況的八尋倒吸了一口涼氣。
rms的戰鬥員接近了受傷的法夫尼爾士兵們。到這裏都和八尋的預想一樣。
但是戰鬥員的目的並不是回收己方。
他們取出裝有深紅藥劑的圓筒狀容器，半強行地將其打到受傷的同伴身上。他們在給同伴追加注射f劑。
「怎麽可能….為什麽不把同伴帶回去！都那個狀態了還要繼續戰鬥嗎….！？」
敵人部隊出乎意料的行動，令八尋動搖。
過量的f劑對身體的影響是巨大的。受傷的法夫尼爾士兵們的身體膨脹了兩圈以上，他們的傷也很快就痊愈了。
另一方麵，也有不少人無法忍受這種變化。由於細胞的急劇增殖，法夫尼爾士兵們的肉體開始崩潰，血肉橫飛。
「也就是說，他們不打算回收不能戰鬥的同伴嗎…！」
八尋咬牙切齒。rms的戰鬥員並不是同伴，隻是碰巧出於同樣目的而被雇用的同事。有用就利用到底，不能用就舍棄——這就是他們的做法。
「八尋…怎麽辦。被包圍了！」
彩葉看著大樓入口的方向，發出呻吟。
在被負傷的法夫尼爾兵們分散注意力的時候，八尋他們躲藏的廢大樓，被rms的其他部隊包圍了。
「彩葉。到樓上躲起來」
回頭看著身後的樓梯，八尋對彩葉發出指示。
「八尋你怎麽辦？」
彩葉表情僵硬的問道。
「沒關係。很快就會結束的」
「八尋…！？」
不理會彩葉的製止，八尋拔出了刀。
與此同時，rms的戰鬥員們葉闖入了大樓內。
最先發動襲擊的，是被注射了過量f劑複活的四隻法夫尼爾士兵。
被攻擊衝動支配的他們，已經不能和隊友合作了。他們並沒有拔出刀，而是用長著鉤爪的手臂狠狠地打向八尋。
他們的行動速度比之前要快得多。八尋剛砍到第一隻，就被其他的法夫尼爾士兵襲擊了。那是無法躲避的攻擊。
「嗚…！」
側腹被深深地挖開，八尋朝後方飛去。剩下的法夫尼爾士兵似乎認為這是個好機會，飛奔而來。八尋瞬間的反擊雖然成功重創了第二隻士兵，但其他暴走的法夫尼爾士兵們並沒有停止行動。意識到來不及反擊的八尋，抱著就這樣互相攻擊的想法，也深切開了敵人的身體。但為了防禦而轉動的左肩也被打碎，八尋勉強躲開了剩下的攻擊。
「——嗚！？」
八尋痛苦地呻吟著，逃出了法夫尼爾士兵的包圍，但步槍子彈卻如同暴風雨般傾瀉而下。是rms增援部隊的槍擊。兩腳被射穿，八尋跌坐在滿是瓦礫的地板上。新的法夫尼爾士兵蜂擁而來。
中距離的槍擊和法尼爾士兵的波浪式攻擊。rms並沒有一口氣讓八尋陷入無力化，而是改用消耗他的策略。
代表著不死者不死性的高速治愈能力，正以驚人的勢頭削減著八尋的體力。弱點被瞄準的恰到好處。如果戰鬥持續太久，“死眠”可能會再次發作。
焦急的八尋，下意識地讓劍身上沾滿了自己的鮮血。那個行為並沒有什麽意義。隻是在和魍獸戰鬥時的習慣。
法夫尼爾士兵朝倒在地上的八尋頭上揮刀。八尋強行扭動身體，起身揮刀。
由於不合理的姿勢，攻擊很輕。八尋的斬擊，被法夫尼爾士兵強韌的鱗片阻擋，隻是淺淺地砍開了對方的右臂。
但是，八尋之後卻看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景象。
被八尋砍傷的法夫尼爾士兵的右臂發出嘎吱的聲音，瞬間膨脹了幾倍。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
從法夫尼爾士兵的喉嚨裏發出了尖叫。
他龍人化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臉也從內側如同被腐蝕般崩潰。
是再生能力的暴走。體細胞不斷的增殖，使法夫尼爾士兵的肉體無法維持同一性。當身體膨脹到原本的三倍時，法夫尼爾士兵就像破裂的氣球一樣四散爆裂。八尋沐浴在飛濺的血漿裏，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讓法夫尼爾士兵的肉體暴走的，是八尋的血。
九曜真鋼刀身上所攜帶的八尋的血，在與法夫尼爾士兵接觸後，使他們的細胞異常活性化。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這些家夥和魍獸一樣？」
八尋呆呆的看著法夫尼爾士兵飛散的肉片，自言自語道。
不死的血對魍獸來說是劇毒。八尋對血同樣能對法夫尼爾士兵有效感到困惑。
但是，魍獸和法夫尼爾士兵對八尋血的反應有著決定性的不同。
魍獸的身體隻是單純的崩壞。而另一邊的法夫尼爾士兵，則是身體表現出異常的活性化。他們的死因更接近於f劑的過量使用。
或者說是對有害毒物產生了抗原、抗體的反應——
「法夫尼爾….是嗎….原來是這樣啊，混蛋！萊馬特…！」
八尋的嘴唇因憤怒而顫抖。
八尋以毫無防備的樣子，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法夫尼爾士兵被八尋渾身散發出的恐怖鬼氣嚇得地停止了行動。
後方的戰鬥員們，向八尋開火。但是八尋沒有躲開。他平靜地接受子彈的射擊，徑直向敵軍部隊靠近。
看到這的戰鬥員應該都注意到了。
現在的八尋，已經解放了不死者的力量。
停止了用人類的方式戰鬥——
「聽著，rms的戰鬥員們！你們現在馬上把那垃圾一樣的藥扔了，然後從這裏消失！否則就死！」
八尋大聲的警告著。但那聲音很快就被不斷響起的槍聲掩蓋了。
突然，一個想從背後襲擊八尋的法夫尼爾士兵，伴隨著苦悶的咆哮聲轟然爆開。繼第一隻後，另一隻也同樣如此。隻要是想接近八尋，法夫尼爾兵的肉體，就會因為自己的再生能力暴走而崩潰。
八尋的血因為受到槍擊而四散。接觸到了它們的法夫尼爾士兵，正在不斷的自我毀滅。他們至今都沒有意識到這一事實。
因為子彈不起作用而惱火的戰鬥員們，又取出了裝著深紅色藥水的圓筒狀容器。他們將這些東西打進了自己的身體裏，八尋輕蔑地看著這樣的他們，歎了口氣。
剩下的rms的戰鬥員全部變成了法夫尼爾士兵。
數量大約為三十隻。對，確實是三十隻。
「這就是你們的答案嗎….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八尋脫下了加勒裏的製服。
裸露出上半身。在他破碎的襯衫縫隙裏流露出了金屬的光澤。
那是如同生鏽一般的閃爍著鈍光的紅鏽色裝甲。是鮮血的鎧甲。八尋的身體發生了變化。
這就是被詛咒的不死怪物的本來麵目。
就像傳說中擁有鋼鐵肉體的“屠龍英雄”一樣——
「消失吧。這個世界不是我們的歸宿」
八尋猙獰地笑了，他被生鏽的鋼皮所覆蓋的臉頰也開始扭曲。
然後他開始蹂躪。
6
「沒關係的，不怕。我們該走了」
微笑著的彩葉伸出手，哢嚓地撫摸著金色的獸毛。
伏在她麵前的，是一個長七八米的巨大怪物。那是有著金色翅膀的獅子頭怪鳥安祖。是出沒於未探索區域附近的等級4的魍獸。
「好啦好啦。好孩子。那，拜拜」
這個怪物有著巨大的下顎，隻要一口就能輕易地殺死彩葉，但彩葉卻十分淡然地哄著它。金色的魍獸似乎感到滿足了，它振著巨大的翅膀回到了自己的巢窩。
「好緊張啊…果然和不認識的孩子說話會很緊張啊」
穿著運動服的彩葉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深深地歎了口氣。
「一般情況遭遇等級4的魍獸，可不止是讓人心跳加速的程度啊」
看著彩葉笑著的側臉，八尋驚訝地低語道。
八尋他們現在的位置，是過去被稱為大井賽馬場的附近。他們突破了危險的未探索區域，即將進入舊?大田區。
在到達這裏之前，他們遭遇了十五隻以上的大型魍獸。每隻都有能毀滅整個軍隊的力量。這些怪物全都被彩葉馴服，趕走了。
這個事實再次讓八尋認識到了彩葉異能的驚人之處。
能自由控製魍獸們的奇稻田的力量。如果能解析她的能力的話，不僅能解除二十三區的威脅，就連將魍獸作為新的兵器活用也不是夢。軍火商萊馬特國際公司會對彩葉那麽執著也是理所當然。
八尋一邊想著這些，一邊走向了停在路邊的摩托車。那是越野競賽用的日本製越野摩托車。那是從已經變成廢墟的摩托車銷售店裏隨便翻出來的。
雖然已經放置了四年多，但摩托車保存的很好，稍微修整一下，引擎就能啟動了。這是一輛舊型車，采用的是腳蹬啟動的方式，雖然沒有安裝燃料噴射裝置，但這反而更讓人感到慶幸。擊退了rms的部隊後，能在一夜之間橫穿未探索區域，也都是多虧了這輛摩托車。
八尋花了不少時間在不習慣的腳蹬啟動器上，然後再次啟動了摩托車。從這裏到縣境多摩川的距離還剩下不到十公裏。如果之後不出意外的話，天亮之前應該就能穿過二十三區了。
「哎呀…總覺得有點像青春電影啊——」
坐在摩托車後座的彩葉一邊留意著被風吹亂的劉海，一邊說道。因為比賽用摩托車的座位很窄，所以她必然要緊貼著八尋的後背坐。
長期擱置的道路變得荒蕪，障礙物也很多。雖說是越野摩托車，但速度和自行車沒有太大的差別，因此正常對話完全沒有問題。
「青春電影？」
「沒錯。感覺就像電影一樣。優等生美少女和差生不良少年騎著摩托車逃命，這樣」
「你說的差生不良少年是指我嗎…」
八尋皺著眉頭說道。對於自稱美少女卻毫不羞愧的彩葉堅韌的內心，八尋已經連追問的心情都沒有了。
「還在想嗎？那些你沒能幫助的法夫尼爾士兵」
彩葉把自己的體重完全交給八尋，然後問道。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八尋陷入了沉默。
昨晚遭遇的rms的戰鬥員，最終還是全軍覆沒了。變成了法夫尼爾士兵的他們，在完全沒有碰到八尋的情況下，因為身體暴走，被完全消滅。
但這完全是他們自作自受，因為他們無視警告使用f劑。即便如此，八尋最終還是奪走了三十多人的生命。彩葉大概是覺得八尋會因為這件事而消沉吧。
但是，當聽到她說沒能幫助法夫尼爾士兵時，八尋覺得自己多少得到了點救贖。沒錯。八尋是想幫助他們的。他不想讓和自己同樣是受害者的他們死去。
「….是珠依的血」
八尋喃喃自語道。
背後的彩葉對此似乎有些困惑。
「嗯？」
「產生法夫尼爾士兵的f劑….是珠依的血」
「珠依，是八尋你的妹妹？你說你一直在找她…」
「我應該更早意識到的。那些家夥的樣子，不可思議的再生能力…那是和我一樣的力量。為了創造出擁有不死之身的士兵，萊馬特利用了龍的血…！」
八尋壓低了聲音說道。
被稱為f劑的深紅色液體。那個藥品的真麵目，是以鳴澤珠依的血液為基礎製作的血液製劑。
給予沐浴之人不死之力的龍之血。但這對體質不適合的人來說，似乎會帶來嚴重的副作用。被注射過量f劑的法夫尼爾士兵，因為再生能力失控而自我毀滅就是最好的證明。
為了抑製那個副作用，對龍的血進行化學加工，限定藥劑的效果時間。這就是f劑的真麵目。正因為如此，體內被打進八尋的血的他們，也因為引起了強烈的抗原抗體反應而喪命。因為作為不死者的八尋的血液濃度更高，他們被血液濃度更高的龍血汙染了。
萊馬特把龍的血當作武器。
這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情報，卻也暴露出了另一個事實。
那就是萊馬特國際公司可以獲得大量的龍血來批量生產f劑。而龍的血——就是鳴澤珠依的血液。
「有一家叫萊馬特的公司，抓住了珠依小姐？」
「應該是。否則，就算再怎麽稀釋，也不可能得到那麽多珠依的血」
麵對彩葉的問題，八尋點了點頭回答道。
菲爾曼·拉·伊爾將自己專用的f劑稱為第三階段的改良型——mod3。也就是說，他們花了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時間來研究龍的血。
他們能夠穩定地獲得活龍的血液，作為開發f劑的實驗材料，以及量產用的材料。除非擁有活生生的龍，否則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等一下。萊馬特是八尋雇主的出資人吧？」
彩葉像是察覺到了什麽，聲音也變得有些僵硬。
八尋無言地表示肯定。捕獲奇稻田計劃的組織者是萊馬特國際公司。加勒裏·貝利特也是受雇於他們的私人軍事公司之一。
「朱莉小姐和羅茲小姐….貝利特的人知道這件事嗎。萊馬特抓住了珠依小姐」
「大概吧。雖然不知道她們是否知道f劑是珠依的血….不，應該是知道的」
八尋想起了之前雙胞胎給他看的珠依的照片。
龍的少女被固定在棺材一樣的床上，全身都係著管子。在她周圍的機器，不隻有單純的生命維持裝置，還有采血的裝置——八尋確信如此。
可是，彩葉搖了搖頭，似乎無法接受。
「那就奇怪了….因為，告知珠依小姐的所在地，就是給八尋的報酬….也就是說，她們從一開始就知道八尋會成為萊馬特的敵人？」
「是想利用我削弱萊馬特的戰力吧。這次他們隻是碰巧有所合作，他們本來就是商業對手。這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八尋用漠不關心的語氣說道。但是彩葉的語氣卻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是啊。因為不奇怪。所以才奇怪」
「哈？」
「如果想讓八尋和萊馬特戰鬥，那麽加勒裏·貝利特為什麽要讓我們逃走呢？這樣不戰而逃有什麽意義？」
「那是…」
彩葉提出的意外問題，讓八尋無法回答。
八尋他們現在正按照加勒裏·貝利特的雙胞胎的指示，往橫濱方向前進。理由是為了逃離在埼玉那裏有根據地的萊馬特的追兵。
這並不是什麽奇怪的指示。事實上，由於未探索區域阻擋，rms的追擊已經中斷。
但這樣一來，就是減少了rms那邊的損失。這和她們讓八尋與萊馬特戰鬥的目的相矛盾。
「難道不是為了能確保得到——你嗎?」
如果雙胞胎是想優先得到彩葉，而不是削減萊馬特的戰力的話，就能理解她們的指示。但彩葉立刻否定了這個假設。
「那為什麽不馬上來接我呢？讓我和八尋兩個人橫穿未探索區域，這種不切實的做法實在太奇怪了」
「我一開始就覺得他們不對勁」
八尋以不服輸的態度說道。
彩葉說的很有道理。如果想讓八尋和萊馬特戰鬥，就沒必要特意指示逃跑。但如果是想優先回收彩葉，就不應該讓他看珠依的照片。加勒裏·貝利特的指示存在矛盾。那對雙胞胎在預謀著八尋不知道的事。
「就算知道自己可能被騙了，還是隻能去找他們了。你的孩子們還在等著你呢」
不明白的事情再想也沒用，八尋索性放棄了思考。不管怎麽說，現在除了聽從雙胞胎的指示之外，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是弟弟妹妹！不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弟弟妹妹！」
彩葉規矩地糾正了八尋的發言。
然後她突然沉默了。陷入了少見的猶豫，反複的做著深呼吸。然後下定決心似的說道。
「喂，八尋。我有件事必須向你道歉」
「難道…你在我睡覺的時候做了什麽嗎…？」
八尋不安地反問道。彩葉則是瞪大了眼睛。
「什麽跟什麽啊！？怎麽可能啊。那種事….！」
「不，隻是開玩笑而已，而且，你不用這麽生氣吧….」
「閉,閉嘴！」
彩葉一邊提高了聲音，一邊啪嗒地打著八尋的後背。為什麽會這麽焦急呢，八尋感到非常困惑。
「對了，關於那個。想道歉的事」
「呃….在大殺戮之前，我可能就已經見過珠依小姐了」
「哈！？」
八尋不由得握緊了刹車。被緊急製動的摩托車向前一傾，停住了。
「啊啊！？幹什麽！？突然停下來很危險的！」
差點被甩出去的彩葉慌忙抱住了八尋的背。
八尋勉強轉動身體，轉向彩葉。
「比起那個，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你什麽時候見到的珠依！？在哪裏！？」
「在….夢中…？」
彩葉像是被他的氣勢給壓倒了，含糊的回答道。
「夢？」
八尋露出難以言喻的困惑表情。他並不覺得彩葉在戲弄他。但是，也完全不明白她的話有什麽意義。
眉頭緊鎖的盯著彩葉的八尋突然抬起頭，表情變得僵硬了起來。
「我是很想讓你好好解釋一下的，但好像沒有時間了」
「八尋？」
彩葉順著八尋的視線看向身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黎明前的廢墟街道上。伴隨著巨大的爆炸聲，周圍的大樓正在不斷的倒塌，大地也化為了焦土。
在另一邊平坦的地方，可以看見閃閃發光的裝甲車群。近二十輛坦克和數不清的戰鬥員，似乎是提前準備好了的包圍在那裏。
他們身上穿著令人聯想起中世紀貴族的華美製服。是rms戰鬥員的製服。
「被埋伏了？」
呆呆地瞪大眼睛的彩葉，喃喃自語道。
rms不可能追蹤到橫穿未探索區域的八尋他們。就算真能追蹤到，也不可能在八尋他們抵達之前集結到這麽大的部隊。
能想到的可能性隻有一個。他們知道八尋要去橫濱。知道八尋他們逃跑路線的人，把這個情報泄露給了rms。
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那個組織——
「加勒裏·貝利特……那對雙胞胎把我們賣了….！」
肩膀因為過於憤怒而顫抖，八尋一拳打在了摩托車的方向盤上。
在那之後，包圍著八尋的rms裝甲部隊開始發動炮擊。
7
迫擊炮彈畫著曲線落下，在八尋他們的後方炸裂。
爆炸轟開了路麵，柏油馬路的碎片散落一地。
炮擊並沒有偏離。他們從一開始就瞄準了地麵。目的是破壞道路，堵住八尋他們的退路。
「彩葉，你投降吧….！」
為了抵抗爆炸的狂風，八尋提高了音量。
現場並沒有看見加勒裏的雙胞胎。雖然就是那對雙胞胎把八尋他們的逃跑路線的情報泄露給了萊馬特。
將其稱為背叛恐怕不太合適吧。對她們來說，八尋隻是偶然雇來的向導。完全可以舍棄。與其強行得到彩葉，還不如把她讓給萊馬特賺個人情，於是加勒裏·貝利特毫不猶豫地出賣了八尋他們。
不過，因為是幸存的日本人，早就已經習慣了被欺騙、被背叛。盡管如此，還是會讓人恨得牙癢癢，因為八尋一直下意識地在相信那對雙胞胎。
「投降…向他們投降？」
彩葉露出了生氣的表情。對她來說，rms的戰鬥員是破壞了常年居住的家，殘殺了作為她家人的魍獸的敵人。
「他們的目的是得到你的能力，所以應該不會粗暴對待你。被加勒裏帶走的弟弟妹妹們，也可以通過交涉找回來」
八尋拚命的想要說服彩葉。在這種情況下，帶著彩葉逃跑是不可能的。最好是在她被卷入攻擊受傷之前，讓她先投降。
仿佛在嘲笑八尋的這種判斷一般，地麵炸開了。
那是突擊步槍的威嚇射擊。被槍擊中的摩托車被炸飛，火花四濺。
「嗚！？」
為了保護彩葉不受傾瀉而下的子彈雨的攻擊，八尋將彩葉按倒在地。數發子彈掠過了八尋，飛散的鮮血打濕了他的肩膀。
僧帽筋裂傷。肩胛骨部分損傷。大約十秒就能痊愈。不過，如果剛剛沒有躲開這些子彈，即使是八尋也無法保護彩葉。
「你們是什麽意思！？你們不是來捕獲奇稻田的嗎！？」
劇痛讓八尋皺起了眉頭，他對著襲擊者怒吼。
沿路上。在倒塌的大樓瓦礫上，有rms戰鬥員的身影。人數大約十四、五人。在中間的是戴著大型義肢的菲爾曼·拉·伊爾。
「是要捕獲。但是，我並沒有接到要把她毫發無傷帶回去的命令」
菲爾曼再次命令部下進行威嚇射擊。
在彩葉的周圍，無數的子彈傾瀉而下，柏油路破碎的碎片向她襲來。彩葉沒有發出悲鳴，而是用憤怒的目光看著菲爾曼。
「調動了這麽多戰鬥力。如果輕易投降，我可是會很沒麵子的啊。你也盡量抵抗一下，讓我的部下們開心一下」
聽了菲爾曼的話，他的部下們卑鄙的笑了。
本該隻是威嚇射擊的子彈，漸漸地開始掠過了八尋他們的身體。日本人的幸存者，擁有異能力的八尋和彩葉，對他們來說就是魍獸的同類。而且也是他們同伴的仇人。因此傷害他們幾乎是不可能產生罪惡感的。
如果他們使用f劑的話，八尋就會有勝機。但是對於沒有變成龍人，而使用槍械的他們，八尋沒有反擊的手段。
「那就是…目的嗎。為了封鎖我的行動…！」
明白了他們的目的後，八尋氣的咬牙切齒。
他繼續進行威嚇射擊，把彩葉也卷進來，是為了阻擋八尋的腳步。一不小心就會把彩葉卷進來。讓他這麽想，才能把八尋牢牢地限製在這裏。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接下來的行動——
「——嘶！」
菲爾曼用左手拔出了手槍。然後毫不留情地向八尋的心髒射擊。八尋用右臂擋住那顆子彈。
子彈被彈開濺起火花，八尋露出的皮膚被鮮血鎧甲所覆蓋。
「果然是這樣。不死者的少年——你是沐浴過龍血嗎。然後得到了連鋼劍也傷不了的“屠龍”肉體！」
菲爾曼的嘴唇因為過於驚喜而扭曲。在這期間，他反複扣動扳機，八尋把所有飛來的子彈都打開了。
覆蓋在八尋肉體上的鮮血鎧甲，是連加勒裏·貝利特的人都沒見過的王牌。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留手的時候了。如果八尋不這麽做的話，子彈一定會打到彩葉。菲爾曼就是故意這樣開槍的。
「太棒了！這能力實在是太棒了！“mod2”根本就不是你的對手！如果能把你活著帶回去，伯爵一定會很高興的！」
菲爾曼扔下已經空彈匣了的手槍，從腳邊撿起了巨大的槍械。
那是有六根槍管的聯裝機槍。最大射速每分鍾六千發的電動加特林槍。這本該是軍用直升飛機上的裝備，但現在菲爾曼卻用一隻手握著它。這是憑借了巨大義肢的握力和法夫尼爾士兵的怪力。
「但是，這樣一來，我右臂的疼痛就無法平息了！」
菲爾曼啟動了機槍。他一瞬間就扣動了扳機。但在那一瞬間射出的數十發子彈，以令人難以置信的精準度射中了八尋。
「嗚啊！？」
鮮血的鎧甲破碎散落，八尋的身體中彈飛了出去。在能瞬間擊入身體的大量機槍子彈麵前，龍血帶來的鋼鐵肉體也毫無作用。
在現代武器的攻擊下，八尋摔在了地麵上。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人類的外形，與其說是不死者肉體帶來的恩惠，不如說是菲爾曼心血來潮的避開了致命傷。
「八尋！八尋！」
彩葉張開雙臂站了起來，想要保護倒在地上的八尋。
但彩葉卻被趕來的兩名法夫尼爾士兵輕鬆地製服了。不顧彩葉的抵抗，法夫尼爾士兵們把她從八尋的身邊拉開。
確認這一點後，菲爾曼再次扣動了機槍的扳機。想要站起來的八尋再次被擊飛，被打斷的左臂也摔在了地上。
「哈哈，吃這麽多子彈還能活嗎？不愧是不死者！」
菲爾曼已經不再瞄準他了。無數的子彈像霰一樣傾瀉而下，八尋的全身被打成了細碎的肉片。
盡管如此，菲爾曼也並沒有停止槍擊。就像在考驗不死者的極限一樣，每當八尋有恢複的征兆時，他就會用巨大的機關槍射擊。
「話說，為了到達這裏，你流了多少血？你體內的龍血，還剩多少！？」
「不要！快住手！放開我！八尋！」
彩葉哭喊著，頭發也因為掙紮而散亂。
八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的身體勉強留下了人的樣子，但是已經沒有開始再生的跡象了。這似乎也是在印證了菲爾曼所說的流血過多。
對此，菲爾曼終於滿意地笑了。
但是，下一刻，他的笑容又因受到驚嚇變成了抽搐。
「竟然傷害八尋啊啊啊啊啊！」
本應束縛著彩葉的法夫尼爾士兵，突然放開了她。彩葉掙脫了他們的手，像在庇護似的擋住了八尋。
菲爾曼立刻鬆開扳機。但是，擁有每秒連射百發能力的連裝機關槍，在那一瞬間已經向彩葉射出了無數的子彈。
彩葉的全身飛散出鮮血，灑在了躺在地上的八尋身上。
「嘁….做愚蠢的事….！」
菲爾曼扔下機關槍，咂了咂舌。專門為了不死者而準備的連裝機關槍，用在人類身上完全是威力大過頭了。就算是近處擦過也足以致命。侭奈彩葉生還的可能性低的讓人絕望。
菲爾曼憤怒的矛頭指向了兩名法夫尼爾士兵，因為他們放開了彩葉，讓彩葉眼睜睜地死去。
但是，在菲爾曼瞪著他們的那一瞬間，又因為過於驚訝而屏住了呼吸。
兩個龍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中彈倒地的彩葉。而他們的身體在燃燒。凶猛燃燒的青白色火焰包裹著士兵們的全身，將他們變成了雪白的灰燼。
法夫尼爾士兵的再生能力在這烈焰麵前也無能為力。還來不及發出尖叫，他們就已經燃燒殆盡，消失得毫無痕跡。
「什麽…？什麽啊….到底發生了什麽？」
菲爾曼的眼神動搖了。
燃燒的不僅僅是法夫尼爾士兵。還有重疊在八尋身上的彩葉的屍體。她的全身被炫目的火焰包圍著。火焰帶著激烈的旋渦飛上天空，光芒四射，讓人聯想到騰空而起的巨龍。
「射擊！朝那個女孩的屍體！把火焰滅掉！」
出於本能的恐懼，菲爾曼喊道。手下的戰鬥員們一齊扣動扳機，菲爾曼自己也重新舉起了機槍。
但是射出的子彈並沒有傷到彩葉他們的身體。因為子彈都被火焰熔化了，子彈在到達兩人的身體之前就被蒸發了。
「怎麽可能…！」
菲爾曼那張端正的臉因為過於焦急而扭曲。
就像成為了誘因一樣，巨大的爆炸聲震動了廢墟的街道。
菲爾曼等人背後的裝甲車部隊，隨著一聲巨響爆炸四散。
那是主戰坦克級別的大口徑火炮的炮擊。麵對反坦克用的高速穿甲彈，隻有對人戰鬥用的輕裝甲的車輛完全無效。
受到直接攻擊的裝甲車自不必說，那些近距離的士兵，也被卷入了爆炸，瞬間就被消滅。
第一波的爆炸衝擊還沒平息，下一波的攻擊就又到來了，又有多輛戰車被摧毀。
迫擊炮彈從上空傾瀉而下，rms的裝甲車部隊此時已經陷入了恐慌狀態。這完全是預料之外的襲擊，一部分戰鬥員開始爭先恐後地逃跑。
「這次又是怎麽回事！？」
菲爾曼怒吼著質問副官。
配備步兵用戰術數據接線員的副官發出幹癟的聲音。
「是，是炮擊！」
「那種事我知道！從哪裏來的！？」
「鐵路的高架上。在裝甲列車上。是加勒裏·貝利特所屬的“搖光星”！」
「加勒裏·貝利特….這樣的話….」
菲爾曼驚訝地轉過頭來。
rms的主力部隊駐紮在舊·第一京濱國道周邊。與國道舊址並行的是一條鐵路。
那條鐵軌上停著一輛灰色的火車。是一列八節編組的裝甲列車。
每節車都覆蓋著厚厚的裝甲，由無數的火炮武裝著。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前後車廂所搭載的四門巨大炮塔。五五倍徑一百二十毫米滑膛炮。那輛裝甲列車一編組的火力可抵得上一個主力坦克小隊。
「難道他們的目標是我們嗎…！？為了引出並殲滅rms…把不死者和奇稻田當作誘餌了嗎！？」
菲爾曼呆呆地自語道。
由於大殺戮而遭受毀滅性破壞的日本國內交通網，至今還有一部分鐵路仍能運作。那之中就包含了一部分的二十三區。
加勒裏·貝利特利用這條鐵道網，在極為隱秘的情況下開動了重火力裝甲列車，成功奇襲了rms。
道路和鐵路的距離很近，周圍也沒有障礙物，是最適合突襲的地形。通過把鳴澤八尋的逃跑路線泄露給菲爾曼，加勒裏·貝利特成功的把rms主力部隊引誘到了這裏。
「是為了報複我們在奇稻田捕獲行動中下的殺手嗎。蠢貨們」
菲爾曼的聲音很冷靜，但又帶著難以掩飾的憤怒。
雖然損失了裝甲部隊很讓人心痛，但rms還有f劑。算上菲爾曼自己，法夫尼爾士兵雖然隻有八人幸存，但足以壓製加勒裏·貝利特的裝甲列車。
菲爾曼向部下下達了注射f劑的指示。
給他們的f劑是改良型mod3。除了各種能力的提高之外，戰鬥時間也大幅增加。性能最適合現在這種情況。
龍人化的戰鬥員們發出了咆吼。加勒裏·貝利特的裝甲列車上雖然有大量的對人機槍武裝，但對法夫尼爾士兵來說，它們構不成任何威脅。
正打算命令部下開始反擊的菲爾曼，突然又被嚇得僵在了那裏。
因為他在蒼白的火焰旋渦中，看到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的影子。
渾身是血的少年抱著昏迷的少女。
那是手持日本刀的，鳴澤八尋。
8
——哇！早上好！
在朦朧的意識中，仿佛聽到了一個令人懷念的聲音。那是彩葉的聲音。
我在做夢吧，八尋這樣想。
周圍籠罩著令人目眩的青白色光輝，什麽也看不見。連自己的輪廓都分不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漂浮在某處，還是在一直下落。
隻知道彩葉就在那裏。光憑氣息，八尋就能感覺到她一絲不掛地在自己身邊。
——對不起，八尋。明明是自己的事，我卻什麽都不知道…
彩葉的感情流淌進來。悲傷。歎息。苦惱。後悔。還有慈愛。感受到的這些溫暖的情感奔流，治愈了八尋受傷的靈魂。
——我終於想起來了。那天發生的事….
八尋的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的記憶片段。
天空。雲海。炎之翼。眼前是廣闊的海麵和巨大的城市。還有光。
擁有八個腦袋的巨龍，和跟隨它們的八個少女。
八尋突然發現，赤裸的彩葉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被她懷抱在胸前的是一把劍。
彩葉舉起那把被火焰包裹的劍，刺向了八尋的心髒。
伴隨著無法言喻的悲歎，她流下的血淚滴落在了八尋的胸上。
「龍，不隻一個——」
?
「現在不是出現在別人的夢裏，說哇時候吧…」
將彩葉輕輕地橫放在地上，八尋無精打采地自語道。
理應中彈的彩葉現在安然無恙。她愛穿的芋運動服也有些破損，看起來很難看，但從破口裸露出的皮膚上並沒有傷痕。
那個原因現在能明白了。
人類的攻擊，是不可能傷害到她的。
「你可讓我吃了不少苦頭啊，菲爾曼·拉·伊爾」
從火焰中出現的八尋的肉體，變成了既不是人也不是龍人的奇怪姿態。
既像開裂的鎧甲，又像龍鱗一樣的硬質外殼，不僅覆蓋在手臂上，還覆蓋了八尋的全身。
鎧甲的表麵閃爍著鮮豔的光輝，像燃燒的火焰一樣搖晃著。
被槍擊碎的打刀的刀身也修複了。
握著九曜真鋼損壞的刀拵，八尋緩緩地走了出去。
法夫尼爾士兵們似乎也被他平靜的腳步所震懾，開始顫抖。
「根據各自的判斷交戰。不需要殺了。砍了手腳就行」
菲爾曼命令他的部下發動攻擊。
「了解….！」
法夫尼爾士兵們為了掩飾恐懼，各自拔出了山刀形的刀。
菲爾曼舉起右手的義肢，伸出藏在指尖的鉤爪。
用連裝機關槍打了那麽多的子彈，還是沒能殺死不死者。既然如此，就沒必要強行殺死。讓他不能行動，然後抓起來，再用冰凍上就行。菲爾曼是這麽想的。但是，這也是致命的失策。
「來吧，現在是複仇的時間——！」
八尋對著手裏的刀小聲自語著。
然後對砍過來的法夫尼爾士兵們進行反擊。他的動作和外行沒什麽兩樣，根本無法和受過刀類格鬥訓練的戰鬥員相比。既沒有策略也沒有防禦，連招式都沒有的野獸般的動作。但又到底有多少人注意到了，這才是最適合不死者的戰術——
「什…！？」
在菲爾曼的身後，他的副官啞口無言。
在和八尋接觸之後，兩名法夫尼爾士兵就那樣爆炸了。讓他們的再生能力失控，從內部將他們破壞。緊接著發動追擊的兩個人，也同樣被打倒了。
法夫尼爾士兵的攻擊，並不是沒有攻擊到八尋。但法夫尼爾士兵的攻擊都被八尋的外殼擋住了，而八尋的刀僅僅隻是砍了一下，就給法夫尼爾士兵們造成了致命傷。
那已經不是戰鬥了。是連廝殺都稱不上的單方麵破壞。不知不覺間，形式完全逆轉了。被獵殺的是菲爾曼他們。
「你這家夥，是想離開自己的崗位嗎！？是要違反契約嗎！」
沒有龍人化的副官，無視菲爾曼的命令開始逃跑。
逃走的不隻是他。受到加勒裏·貝利特攻擊的裝甲部隊也已經開始潰退。
隻有法夫尼爾士兵在遵從命令——更確切地說，他們是被本能的恐懼驅使而對八尋發動了攻擊，但在不死者壓倒性的力量麵前，他們隻是單方麵被蹂躪。
剩下的法夫尼爾士兵隻有菲爾曼了。
「花錢雇來的戰鬥員。遇到這種形式，都會逃走吧」
八尋用一種事不關己的悠然語氣對菲爾曼說道。他的聲音裏甚至還帶著一絲同情。這個事實讓菲爾曼更加暴動。
「不過，不會讓你跑掉的。拉·伊爾少佐。我可是有一大堆問題想問呢」
「鳴澤八尋——！」
菲爾曼舉起鉤爪衝向八尋。
八尋赤手空拳的擋住了攻擊。被法夫尼爾士兵的怪力所增幅的鋼鐵義肢，擁有匹敵巨大戰槌的威力。不是用肉體就能對抗的東西。
即便如此，八尋的胳膊也不會被擊碎。因為菲爾曼發現，強大的再生能力在被破壞之前就治愈了他的肉體。
八尋舉起右手的刀。發動了對法夫尼爾士兵的必殺攻擊。菲爾曼靠摔在地上來躲開這招。那副狼狽的樣子完全無法掩飾。
「為什麽….鳴澤八尋！？你這家夥，明明就快死了….！」
菲爾曼的臉因屈辱而扭曲，他粗暴地吼道。
然後，他看向了在八尋背後的彩葉。
「是嗎，奇稻田….那個女人的真實身份是…與地龍相同….！」
菲爾曼趁著八尋露出空擋的那一瞬間開始猛衝。
他衝向的地方，是倒在地上的彩葉那裏。
八尋意識到菲爾曼的目的是帶走彩葉。
法夫尼爾士兵的腳力在不死者八尋之上。如果讓菲爾曼逃走了，八尋就追不上他了。
明明知道這一點，八尋卻出奇地冷靜。
因為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體內的劍正在告訴他。
「住手，菲爾曼·拉·伊爾——！」
在發出最後的警告之後，八尋舉起了刀。
在想象中。撕開黑暗的一道閃光。把天空燒焦的深紅光輝。
還有彩葉抱著的炎之劍——
全身的血液變成灼熱的洪流。那是能讓龍燃燒的火焰。屠龍的光。這是在那一天八尋沒能獲得的力量。
在無意識中，這句話從八尋的口中說了出來。
「【焰】─」
一瞬間仿佛變成了永遠。與敵人的距離也變成了無。
法夫尼爾士兵體內流淌的稀釋了的鳴澤珠依的血液——為了燃盡那龍血，火焰現在正全力的燃燒著。
十幾米。穿過了絕對不可能到達的距離後，亞八尋慢慢回頭。
背後是最後一個全身被火焰包圍的法夫尼爾士兵。
「怎麽….可能….我，被這個….怪物….」
身體被砍出深深裂痕的菲爾曼，想要撲向八尋，但他的身體已經倒下了。包裹著肉體的火焰越來越猛，很快就把他燒成了白灰。
「…被詛咒的….怪物…」
留下了詛咒的話，菲爾曼的肉體消失了。
八尋無言地看著。
沒有同情。他向八尋發射了幾十發子彈，還打算殺死彩葉。即便如此，八尋還是忍不住會想，如果沒有龍的存在，他也許就不會這樣死去了。
覆蓋著八尋全身的深紅鱗片，也開始脫落了。同時，他也能感覺到在體內暴動的巨大力量正在消退。八尋應該燒盡的龍血，現在已經不在這裏了。八尋的身體似乎在無意識地傳達著這樣的信息。
「八尋….還活著….嗎！」
背後的彩葉有要站起來的跡象。
就在八尋打算回過頭的同時，有個柔軟的東西撞了過來。彩葉猛地衝了過來，流著淚緊緊抱住了八尋。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一點不好啊。那樣亂來」
八尋深深地歎了口氣，他那樣就仿佛在說，想哭的其實是我。在無法動彈的狀態下，看到彩葉被槍擊的那種絕望感，至今回想起來都讓他全身發寒。
「還有，如果能離我遠一點就好了。順便，那件衣服你也想想辦法」
「….衣服？這個，哇啊啊啊啊！？」
彩葉低頭看著自己被撕碎的胭脂色運動衫，發出了尖叫。
運動服下麵穿的直播用服裝，布料麵積本來就很小，現在變得更小了。而肌膚接觸的那種感覺，也讓八尋掩飾不住內心的動搖。
「看，看見了？」
彩葉用手遮住胸口，抬眼看著八尋。
「不，沒有」
八尋冷淡地說道，然後打算推開她。
彩葉發出“嗯”的一聲，揚起了眉毛。
「騙人！那你的臉為什麽會那麽紅呢？」
「那是朝陽照的」
八尋一臉茫然地看著東方。
逆光中浮現的廢墟街道，被初升的朝陽染得像血一樣紅。
rms的裝甲部隊已經被殲滅，幸存的戰鬥員也已經消失了蹤影。而加勒裏·貝利特的裝甲列車也結束了炮擊，這沉默的樣子令人毛骨悚然。然後——
在緊貼的八尋和彩葉之間，突然出現了一個橘色頭發的少女。
「嗯，好像一夜之間關係突然變好了。是發生了什麽開心的事？」
「啊呀！？」
「朱莉！？你…！」
捂著胸口的彩葉發出悲鳴，八尋則是反射性地擺好架勢。
若無其事地出現，然後站在那裏的朱莉葉塔·貝利特。並沒有從她身上感覺到敵意。朱莉像孩子一樣兩眼放光，緊盯著八尋握著的刀。
「對了對了，剛才那個是什麽！？那個“滋”的一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呃，“滋”….」
八尋皺著眉頭，支支吾吾的。
朱莉描述的應該是八尋砍菲爾曼的時候發動的技能吧。但是八尋卻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打倒他的了。隻覺得是砍到了的感覺。就算現在讓他再來一次，他也沒有信心能再現剛才的情況。
「那就是你的神蝕能嗎，八尋。真漂亮啊。還有那個血纏」
站在朱莉旁邊的青發少女，用沒有感情的平靜聲音說道。
神蝕能。還有血纏——聽到了生疏的單詞，八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羅茲…你們想幹什麽？為什麽現在才出現？」
「算是問候吧。我們不是來幫助你了嗎？」
沒有多少的情緒波動，羅茲葉塔·貝利特平靜地回答道。
八尋的嘴唇因為焦躁而扭曲。
「把我們當誘餌，你還敢說這種話」
「多虧了這個，rms的大部分戰鬥力都被消滅了」
羅茲毫不畏懼的承認道。她意想不到的回答，讓八尋說不出話。
「也就是說，萊馬特的兵力現在變得薄弱了」
朱莉露出了的笑容，讓人聯想到殘酷好戰的貓。
「難道…你們的…加勒裏·貝利特的真正目的是….」
八尋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擠出了這句話。
加勒裏·貝利特知道萊馬特囚禁了鳴澤珠依。還有八尋打算殺了珠依的這件事。
要殺死鳴澤珠依，和萊馬特的戰鬥就不可避免。但對方是擁有龐大資本的軍事企業巨頭。即使是加勒裏·貝利特，也不敢輕易與之交鋒。
但是在失去了rms的主力部隊後，現在的萊馬特民間軍事部門已經陷入了崩潰狀態。朱莉等人利用八尋和彩葉做誘餌，製造了殺死鳴澤珠依的機會。
看著呆站著的八尋，有著人偶般美貌的雙胞胎恭恭敬敬地行禮。
「再次向您致詞。我的名字叫朱莉葉塔·貝利特。這位是我的妹妹羅茲塔。我代替貝利特家族的族長，來迎接二位」
朱莉那殷勤的語氣，讓彩葉和八尋感到困惑。但是朱莉的表情很認真，似乎並不是在捉弄八尋他們。
「二位，指的是我和八尋嗎？」
「是這樣的。“火龍”——侭奈彩葉」
「在…在說什麽？」
朱莉叫的陌生名字，讓彩葉困惑地歪著頭。
「你們想要的不是彩葉的能力嗎？」
八尋警惕的看著雙胞胎問道。雖說是為了削弱萊馬特的力量，但他並沒有忘記兩人把八尋和彩葉當做誘餌。八尋開始懷疑她們是不是企圖先用甜言蜜語迷惑他，然後好再次利用他們。
但是，羅茲斷然地搖頭否定。
「不。因為加勒裏·貝利特交給我們的任務是讓你成為王。“屠龍的英雄”鳴澤八尋——我的主人」
她一臉認真地回答，讓八尋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