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怪她?語萱皺眉,藉酒裝瘋嗎?他明明知道……


    來不及質疑,倒垃圾的時間到了,左右鄰居紛紛打開門。語萱低聲說:「站直、不要亂動,我開門。」


    閔鈞耍賴了,不站直,他把頭靠在她頸間嗅聞著她身上的香味。剛洗完澡嗎?還是喜歡用恩沁的沐浴乳嗎?


    熟悉的熏衣草香傳進他的腦海中央,讓他想起許多綺麗畫麵。


    語萱辛苦地把門推開,扶著半醉狀態的閔鈞進客廳,沙發上擺滿葳葳的故事書、畫紙,jerry的時尚雜誌、bill的專業書……她找不出空間擺下一個大男人。


    不行,要盡快買房子,這裏太小,根本裝不下三個愛亂丟東西的人。


    她一麵想一麵把閔鈞搬進自己房間,比起外麵的地獄場景,她的房間是天堂。


    幫他脫掉鞋子、扶上床,拉拉枕頭、拉拉棉被,把人擺好後,她想離開卻被閔鈞拉住。


    「告訴我,我們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我每天都在想,想到頭快要破掉。」


    語萱翻白眼,這個男人在盧什麽啊,他想破頭?她才想破頭咧,都已經這麽多年了他才來搞這出,當年做什麽去了?


    「夠嘍,你不要發酒瘋,我馬上找人把你帶回去。」語萱跪到床上,動手翻他的口袋,一麵翻一麵下意識嘮叨。「不會喝酒的人幹麽跑去喝酒?不是說好,用飲料代替的嗎?」


    話說完,她瞬間停頓,在想什麽啊,那麽多年前的約定,誰理你?


    是的,他答應過她,碰到不得已的應酬就用飲料代替,因為他討厭喝酒,而她討厭他傷身體。


    迷迷糊糊地看著語萱,閔鈞知道,她想起來了。


    輕輕笑開,他拉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低聲說:「對不起,我失約,下次一定不會……」


    她想抽回手,但他不肯,緊緊貼著她的掌心。


    閔鈞笑得很離譜,因為過去「一杯醉」的他,在自己的刻意訓練下已經能喝下半打啤酒,還意識清醒地回到住處。


    等等,他為什麽要「刻意訓練」?


    語萱不喜歡,他就該嚴守約定,為什麽要刻意?


    倏地,一幕畫麵飛快從腦海中閃過——


    妖嬈的女人,穿著語萱的粉色睡衣,笑著說:「再喝一杯,一杯就好……」


    他的腦袋昏沉剩下的一點點理智還想著,語萱今天真怪,不是不愛他喝酒的嗎?但他喝了,頭昏得更厲害……


    「語萱」吻上他的唇,高超的吻技讓他心跳加速。


    「鈞,生個孩子好嗎?」


    「好……」


    心髒一抖,那個女人……不是語萱。怎麽會這樣?她是誰?


    表情瞬間凝結,說不出來的話卡在胸口,這是幻想,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語萱不理解,他怎麽一下子笑、一下子發呆,是哪根神經沒接上?


    搖搖頭,她找到他口袋裏的手機,抓起他的拇指解開密碼。


    閔鈞沒注意到她的動作,還在和腦中的事奮戰,直到聽見語萱出聲他才曉得她要做什麽。


    這個時候,身為醉漢的他不能搶走手機,如果他想在她的床上待久一點就必須……裝得更醉。


    閔鈞偏過頭,他幾句喃喃自語,沉沉「入睡」。


    電話接通,她習慣性地按下擴音。


    「哥,你找我,有事嗎?」


    電話那頭是陸閔泱,整個陸氏家族中唯一認同語萱的人。


    語萱停頓三秒,回答。「我是莊語萱。」


    「語萱?大哥終於找到你了?太好了,是哪家征信社這麽厲害。」陸閔泱的口氣既興奮又激動。


    「找我?」


    閔鈞很清楚的,清楚她去哪裏、念哪家學校,如果他有心不可能找不到她,她才以為他早就放手,所以……


    哪裏不對?


    「語萱,哥兩個月前出車禍,他最後的記憶停在你們去參加伯父壽宴返家出車禍那裏,他從病床上起來的時候抓著人到處問你傷得怎樣、你在哪裏。」


    「怎麽會這樣?」


    他失憶?所以他不知道葳葳是他的女兒?所以重逢那天,他提起淩珊珊和陳立嘉不是為著諷刺?


    「不知道,大哥的生命像突然間被人抽掉六年,空白的部分填補不起來,他不斷追問為什麽當年你們會離婚,我真的不清楚,伯父、伯母說你對不起哥,但哥根本不相信他們的話。」


    語萱問:「盧欣汸沒有告訴他什麽嗎?」


    「哥和盧欣汸處得很糟,五年的婚姻像在打仗,他們去年終於簽下離婚證書,導火線是——你給哥做的衣服。」


    「什麽意思?」


    「盧欣汸把你給哥做的衣服全丟了,過去五年哥隻穿你做的衣服,這讓盧欣汸強烈不滿。」


    他隻穿她做的衣服?他為這種事離婚?他這麽在乎她?他……沒有忘記過她?心,醉了痛了酸了……無數的滋味灌進胸口,她手足無措。


    語萱猛然搖頭,還想這些做什麽?他們之間已經時過境遷,就算重來一次她還是小麻雀,改變不了的是他們的宿命、他們的有緣無分。


    深吸氣,她強自鎮定。「別提這些,他喝醉了在我家裏昏睡,你可不可以過來把他接走?」


    「現在?」陸閔泱停了十秒鍾,回話。「語萱,我在香港,可不可以讓哥在你那裏待一晚,真不行的話,請你打電話給伯父、伯母讓他們去接哥好嗎?我不方便打給他們。」


    閔泱口氣裏有明顯的為難,他和他們處得更差了嗎?


    閔鈞聽見所有對話,他給閔泱用力按個讚!他們果然是最佳拍檔、最好的合作夥伴。


    語萱會打電話給前公婆嗎?當然不會,經過多年她對他們仍然心有餘悸,如果可以,她但願永遠不必再見到兩人。


    語萱換自己的手機,撥打出去。「bill,你們在哪裏?」


    「在我爸媽這裏,他們給葳葳買一部鋼琴,我們租的公寓太小沒地方擺,媽讓葳葳每天過來這裏練琴。」


    「不要吧,鋼琴很貴的。」


    「我爸還打算給葳葳買小提琴,他們打算在我身上沒教成功的全教給葳葳。」


    「葳葳還好吧?」


    「有點可憐,不過……還沒聽見葳葳反彈。」bill壓低聲音說:「她實在太乖了,很不好。」


    語萱同意,莊茵華、莊語萱、莊鬱葳三代有很強的遺傳基因,骨子裏比誰都傲氣,但在外人眼前總是一副乖巧無害的模樣。


    語萱以為,自己的乖巧懂事是母親高壓教育下的產品,但她對葳葳 隻有溺愛,葳葳還是長出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性情,這讓語萱非常憂心。


    愛情,是媽媽唯一的叛逆,但她付出的,遠遠超過想象。


    婚姻,是自己的首度叛逆,而她付出的,是無數的後悔遺憾。


    那麽葳葳呢?將來她的叛逆,也會讓她走上不歸路嗎?


    「你們什麽時候回來?」


    「很快,我媽在跟葳葳叮嚀什麽,等她念完我們就回去。」


    「知道了,叫jerry開車小心一點。」


    「葳葳在車上,他不敢亂來。」


    「嗯,先掛了。」


    掛掉電話,語萱在床邊坐下靜靜看著熟睡的閔鈞,以前她常這樣看他,她懷疑過是不是因為天天看著、看著就愛上了。


    她是個慢熟的女人,一見鍾情這種事與她無緣。


    陳立嘉曾經說過:「你是一顆石頭,要用很多的時間才能把你焐熱。」


    他追求她兩年,在考上高中時他故意選填同樣的學校,他說:「我想每天看見你,每天和你一起上學。」


    是那句話暖了她的心,讓她正式點頭答應成為他的女朋友。


    但更重要的是在那之前,他提著早餐,在她家前麵的巷子等她整整兩年,她是因為每天每天看著,看習慣了就喜歡上了?


    她對閔鈞也一樣嗎?她懷疑過這點,卻沒有懷疑過自己愛上他。


    離開他的第一年,她心痛得無法入睡,是肚子裏的葳葳不斷提醒她,她已經不是人妻,而是人母,她必須為孩子負責任,必須堅強。


    她嫁給閔鈞,整整兩年。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她為他做飯、感覺幸福,為他做衣服、感覺幸福,為他打理家庭、感覺幸福。


    雖然看著同學們上學、上班,在蛻變中不斷成長,多少有些落寞,但那股淡淡的幸福感支撐著她走過來,直到……


    搖頭,她不願意去想,往事不堪回首,回首不會讓現況更好,在葳葳出生那刻她就決定把跟閔鈞有關的一切封存,包括對他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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