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他轉身轉得突然,站在身後的草萬金來不及避開,擋了他的路,被踢了一腳,本來差點哀號出聲,但看見主子的怒容,硬是將痛呼聲給吞了回去。


    草萬金走進宣揚殿要複命,看到身著太子袍的主子一臉陰鬱地坐主位,手裏拿著茶盞卻一口都沒喝,濃眉緊緊蹙著,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他不由得膽顫心驚,連嗓音都不自覺跟著顫抖,「殿下……奴、奴才回來了……」


    「說。」


    「是……陰姑娘說腰和腳踩還疼著,讓您盡量不要去瓊花殿……」


    草萬金奉命去了趟瓊花殿,因為這三天來陰姑娘都對主子避而不見,主子前去時,她一會兒說睡了,一會兒又說在沐浴,總之找盡理由不見主子,主子生氣了,讓他去問個仔細,他去問了,她的答案是不見。


    「放肆!她竟敢不見本宮?!」驀魏勃然大怒。


    草萬金竭盡所能的讓自己看起來很卑微、很恭敬,生怕主子把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哼!隻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公主,你說她憑什麽在本宮麵前拿喬,憑什麽?!」


    草萬金沒有回話,可是頭點得好似小雞在啄米,還努力露出陰姑娘拒絕主子就是完全錯誤的表情,但事實上他心裏認為陰姑娘是對的,像主子這麽自大的人,就該給點教訓。


    「等著好了,本宮定要再整得她哭天喊地,跪在本宮麵前求饒不可!」驀魏用力一拍桌麵,神色氣憤。


    草萬金繼續露出「沒錯,陰姑娘太不應該」的表情,但不知為什麽竟脫口道:「可您不也答應人家,以後不隨便欺負她了?」


    「本宮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驀魏吼道。


    草萬金嚇了一大跳,要命!他竟然將心裏想的說出口了。「您……您忘了嗎?您說以後不逼她騎馬,還、還說不……不嘲笑她了……」


    「那又如何?本宮難道不能整完她後不笑嗎?」


    「這……」聽了這話草萬金臉都要癱了。


    「哼,整她還便宜她,讓她以為本宮在意她,她不見本宮,本宮還不想見她,就七日不理她,瞧她還能不先來求見本宮嗎?」


    草萬金無聲嘖笑,別說七日,就是七十日不見,想那陰姑娘還樂得輕鬆。


    驀魏起身坐到書案後方,麵前有著一迭迭的奏折,隻要他在京內,父皇必將批奏的工作丟給他,自己成天與母後膩在一塊,兩人顧享樂,將苦活全丟給兒子幹,這對沒心沒肺的父母!他心裏邊抱怨,邊攤開了幾本奏折,有模有樣地盯著瞧。


    一個時辰後,他問道:「天要黑了吧?」


    一旁伺候的草萬金立即應聲,「還沒,要再兩、三個時辰天才會黑。」


    驀魏皺眉。「這麽久?」


    「欸,殿下天黑後有事?」


    「沒有。」驀魏不耐煩的回道,繼續批他的奏折。


    草萬金也不敢再問,隻默默替他斟茶。


    一會兒後,驀魏又問,「天黑沒?」


    「回殿下,還沒。」


    他不滿的瞪向草萬金。「你是不是眼睛不好,怎麽過了這麽久天還沒黑?」


    草萬金真是有苦說不出,主子自己也是有眼睛的吧,外頭明明還亮著,難道要他睜眼說瞎話?「奴才……」


    「得了,沒用的東西!」


    莫名其妙挨罵,草萬金好委屈。


    又過了半個時辰,驀魏又開口了,「天……」


    不等主子把話說完,草萬金閉著眼睛大聲回道:「殿下想天黑,那就天黑了。」


    驀魏火大的將朱筆一扔。「你這奴才眼睛真瞎了,外頭太陽大得很,你哪隻眼睛看到太陽下山了?」


    「奴、奴才以為那是……月亮?」草萬金一臉絕望,或許到閻王爺那裏還比在主子麵前好混一點兒。


    「混帳!」


    草萬金腿一屈,先跪下再說。「奴才近來時常眼睛發酸……看不清……」一對上主子凶狠的目光,他突然覺得人生來到了盡頭,狠命將頭往地麵叩去。「奴才該死——」


    「該死什麽,太陽雖然還沒下山,不過也差不多了,天準備黑了,咱們走吧。」驀魏忽然說。


    草萬金反應不過來。「敢問殿下,什麽差不多了?這又是要去哪兒?」


    「本宮說好了一下午不見她,這會兒天要黑了,也差不多了,君無戲言,這就去找她了。」說完,驀魏大步走了出去。


    草萬金張大了嘴巴,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到底是誰信誓旦旦的說七天不見陰姑娘的?這才一個下午,而且連天都還沒完全黑呢,就直接由七天縮短成半天不到了。他不由得鄙視起自己,什麽叫做睜眼說瞎話,這才是真正的睜眼說瞎話,他自歎不如啊!


    草萬金雖然萬分不滿,但還是很孬的對著主子背影誇讚道:「殿下聖明。」趕緊跟上的同時,又忍不住小聲嘀咕,「您要去見人家,也不想想人家又不想見您,之前還吃了閉門羹,這眼巴巴的去,不是自己找氣受嗎?活該……」


    「陰姑娘不該拒見殿下,也不該帶傷離開瓊花殿。」晴惠姑姑攙扶著陰奢踏上東宮一處紅漆涼亭,頗為不滿的道。


    「我不見殿下是因為見他總沒好事,況且他真要見我誰也攔不了,至於出來走走,你不覺得天熱出來吹吹風挺舒服的嗎?」陰奢吹著夏季涼風微微一笑。


    「您雖是客,但在大禧還是該聽殿下的,還有,您要嫌熱,奴婢可以為您搬來冰塊消暑,但您這樣走動萬一又傷了筋骨怎麽辦?」晴惠姑姑還是不認同。


    「其實我的傷已經好很多了,稍微走動一下反而有助於恢複。」


    「好吧,不過您還是不要一下走太多路,在涼亭坐一會兒,奴婢去拿些果子點心過來,您乘涼時也有東西可以吃。」說著,晴惠姑姑便去準備吃食了。


    陰奢望著清朗天空,在天色完全暗下來之際,有一種迷蒙的美,在大禧看到的天空和在與鳴陸見到的一樣美,可她卻有不同的心情,她終於離開了那個不接受她、視她為毒蠍的國家,可是卻又陷入另一個困境,她後悔打那一巴掌惹來煞星,其實她從來不曾失控,可是那一晚偏偏鬼使神差的打了他,從此好像再也擺脫不了他,困在大禧的東宮,這該如何是好?


    還有那驀魏,個性反複又霸道,對她的態度時好時壞,她實在拿捏不準他的心思,他到底想拿她如何?


    說是要虐待她,這幾天讓禦醫天天來給她療傷,讓她吃好喝好,珍貴的補品更是每日送到,怕她躺床上養傷無聊,讓人搬來一箱箱各類書籍供她打發時間,可比自己當初在鳴陸冷宮裏的生活要舒服百倍不止,這幾日她對驀魏是有幾分感激的,但想到要見他又莫名的害怕。


    這人啊,一見麵就想整她,導致自己見了他就怕,不如能躲就躲,尤其中午時又派草公公來逼問,今日若再見不到她要將瓊花殿拆了,讓她當場嚇退兩步,驀魏這人哪是什麽一國太子,根本就是土匪!這麽惡霸的家夥更加深她要趕緊逃離他的決心。


    「瞧,咱們姊妹平日乘涼的位置怎讓人占了去?」四名宮女忽然走進涼亭內,見到陰奢,馬上不悅的說。


    「這是哪殿不長眼的,敢跟咱們搶位子?」


    四人見她穿著宮女的衣服,隻當她是別殿的宮女,在這東宮,因皇後娘娘下過嚴令,不許太子朝三暮四,納一堆女子入內,東宮沒女主子,當然就是宮女當道了,尤其她們是膳房的人,殿下挑食,她們是唯一清楚主子胃口的人,主子靠她們伺候,心情才會好,心情好了,整個東宮的奴才日子都好過了,瞧她們多重要,在東宮橫著走都應該,而這個涼亭是她們每晚帶著自己做的點心來閑嗑牙的地方,東宮不少人都知道的,自會避開,哪裏想到有個不長眼的偏偏在這個時辰坐在這裏。


    陰奢拉回飄遠的心神,說實在話,她來東宮也才三天,第一天就被拉著騎馬摔得狼狽,之後就一直待在瓊花殿休養,直到今天才出來,見到的人不多,這群宮女她自然一個也不認得,不過她們態度囂張,一副這是她們的地盤的模樣,讓她忍不住歎了口氣。


    鳴陸後宮的宮女也有各自的小圈圈,經常仗勢欺負其他弱勢的小宮女,這些她都看在眼裏,卻幫不上什麽忙,畢竟她是屬於弱勢中的弱勢,那些得勢的宮女也常爬到她頭上,隨便舉個例,陰煙身邊的麗珠就是一個,要不是平日有朱公公壓著,麗珠對她哪有半分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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