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佾開長長舒了口氣,早這樣說不就完了?非得唬人。


    「傳膳吧,我都餓了。」


    這頓飯兩人雖不至於對著廚房精心烹飪的各類珍饈吃得形同嚼蠟,但美酒佳肴當前,屋裏無半分寒冬臘月的涼氣,熱氣氤氳,然而這對大喜新婚的夫妻卻不見任何親昵的互動,盡管看起來風平浪靜,伺候兩人用飯的幾個丫鬟卻顫著兩股,覺得詭異的要到地上找眼珠,不知道兩人之間這凍人的氣氛是從何而來……


    夜間無事,夫妻倆早早睡下,朱佾開對她的熱情並沒有因為她應對冷淡有所改變,他依舊霸道的索討,還不許她沒有反應,伏幼被撩撥得無法,禍首顛鸞倒鳳後饜足的摟著她睡去。


    一個男人對房事熱衷,表示他是個正常的男人,但是一個晚上征戰數回,會不會太過了?


    在古代,對男人來說根本沒有守身如玉這回事,尤其像朱佾開這種錢和權都有的男人,女人對他們來說通常隻會前仆後繼,打死不退,壓根沒有缺女人的煩惱。


    她筋疲力竭的將睡未睡之間,猝然感覺到男人本來起伏正常的胸腔劇烈的動了起來,本來平順的眉頭折出了一個川字,一聲帶著絕望的喊叫讓伏幼的身體好似被冰封了般,瞬間僵住。


    伏幼回頭,死死盯著朱佾開,眼睛圓鼓鼓的,表情除了震驚和還有不敢相信,她身子強烈的顫抖著,就連攤開的手都不自覺的發起抖來。


    她像是霎時反應過來,一把抓住朱佾開,抓著他的手仍控製不住的直顫抖。「朱佾開,你剛才叫我什麽?再叫一遍!」


    作著夢的朱佾開被伏幼搖醒,勉強將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他剛醒的眼中閃過諸多複雜難解的情緒,最後這些情緒都被直覺取代,他雙眼瞬也不瞬的盯著伏幼看,亮得出奇,也詭譎得出奇。


    他的聲音沙啞艱澀,「沒有,我隻是……不,我喊了,孫妍。」


    伏幼不敢置信的掐緊手心,她以為掐的是自己,可皺眉的是朱佾開。


    她咽了咽口水,道:「你是趙奢!」


    朱佾開被她抓得生疼,可仍舊緊緊的抱住她,「真的是你?」


    難怪他覺得她熟悉,從一開始就有的感覺,把人娶進門了,那種熟悉感不消不退,反而就像他前世熟悉的那個人就在他身邊那樣。


    他帶著遺憾重生來到這龍圖國,以為心中那個缺損了的一角會永遠的失去,沒有想到,在繞了一大圈之後,居然圓滿了。


    朱佾開心中狂喜,又感慨萬千,情不自禁的摟著伏幼,眼眶泛濕。


    伏幼死死的抱住朱佾開,好像此時她若一鬆開手,這一切就會化為泡沫,消失不見。


    「你再喊我一聲。」


    他喊了,喊得柔情萬千。


    見伏幼一臉滿足,朱佾開的臉忽然年輕了好幾歲,變得意氣年少。「我也要。」


    伏幼也羞答答的喊了。


    兩人對現在的情況都還有些不適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像是寶石般熠熠生輝,快樂從心底溢了出來。


    眼淚忽然流下,輕輕掉在衣襟上,伏幼卻是笑著的。「我上輩子一直覺得老天爺虧待我,讓我孤單一輩子,想不到祂在這個地方補償了我。」


    「我們這一世再也不要分開!」


    即便逆天,都要在一起!


    朱佾開將她牢牢抱住,麻木的心密密麻麻的疼了起來。


    這晚,花了兩輩子才能在一起的夫妻說了一夜的悄悄話,睡在碧紗櫥值夜的大花和秋日聽不清楚兩個主子究竟說了什麽,也不敢細聽,但是可以想見晚膳時分還鬧小別扭的兩人這是和好如初了,還有說不完的話,她倆心裏也是高興得很。


    第二天見到主子們蜜裏調油的親昵,已經變成好朋友的兩人會心一笑,各自幹活去了。


    兩夫妻甜甜蜜蜜的過了一天,第三日回門,伏氏夫妻見歸寧的女兒和女婿感情濃烈,不管去到哪手都是牽著的,眼神也是片刻不離彼此,一顆忐忑了好幾天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按照習俗,歸寧女子隻能在娘家待到下午,金烏西墜之前就得返回婆家,朱佾開卻很大度的說隻要伏幼想,隨時都可以回娘家來住,這才讓因為短暫相聚又要分離,心酸難忍的母女倆稍稍釋懷。


    婚後第四天,伏幼剛洗漱打扮完沒多久,大小白氏就連袂出現在鏡躬閣了,身邊還帶著幾個管事,帶著厚厚的帳冊前來。


    伏幼在花廳接見了他們。


    大白氏是個年過四旬的婦人,黑潤的頭發不帶一絲白在腦後綰了一個髻,梳得油光水滑,簪著一把黑漆繪蘭花白色玉簪梳篦,可見保養得宜,一身落雪寒梅襖子也幹淨俐落,腕上一隻水頭十分出色的玉鐲,叫人看了覺得分外舒爽。


    至於小白氏,一身墨綠綾裙,耳間帶著珍珠墜,頭上是拇指大的珍珠簪子,和大白氏的麵容有著八分像,但是她不像大白氏有張圓臉,又生了一雙丹鳳眼,見著人總配著上揚的嘴角,讓人見了就覺得喜慶,小白氏老冷漠著一張臉,眼神跟死人沒兩樣,灰暗,沒有生氣。


    大白氏一路過來,一踏進鏡躬閣就發現院裏的梅花、山茶紛紛綻放,因為還是新婚,屋裏屋外皆是張燈結彩,掛滿精致的燈籠和雙喜字,屋外的大青瓷盆栽裏種著翠葉白花的水仙,綴著玲瓏山水;屋內的桌椅瞧著簡單,卻都是好木料,方桌上的大銅尊置於座上,插滿清供,青鬆為主枝,左右襯水仙、山茶、南天竹果,一側又設長案,案上有奇石、香器,還少不了一瓶曲枝紅梅,色彩雅致。


    丫鬟們十分規矩,淺聲交談,沒有大聲喧嘩,偌大的院落很是靜謐,令人一踏進來便生出忘憂之感。


    這地方,她們往常是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的,她們的身分不允許,姊妹倆也有自知之明,沒事不會輕易踏出自己的院子。


    「夫人,這是我親手做的桃酥,你嚐嚐。」見過禮後入了座,大白氏送上一個兩層食盒,打開紅漆描花蓋,幾列酥餅放得整整齊齊。


    「想不到姨娘的手這麽巧。」


    「哪裏,比不上夫人糕點鋪子裏的餅子。你嚐嚐,要是覺得哪裏欠火候,指點一下我。」


    「那我就不客氣了。」伏幼揀了一塊桃酥,一口咬下。


    坐在繡墩上木著沒表情的小白氏卻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拍掉她手上的餅,她冷冷看著伏幼道:「沒出息,人家送什麽來拿了就吃,不知死活!」


    伏幼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雖然有被她的話給嚇到,不過她心裏一絲火氣也無。「多謝……小姨娘提點。」


    「什麽大小姨娘,我閨名有個芙字,往後叫我芙姨。」小白氏賞她一記冷眼,語氣還是硬邦邦。「我姊姊閨名裏有個蓉字,你自己看著辦。」


    「芙姨、蓉姨。」伏幼從善如流。


    「夫人別跟你芙姨計較,她就是這種不討人喜歡的性子,暗地裏也不知吃了多少虧,都一把年紀了還是死性不改。」大白氏把小白氏埋怨了一頓。


    小白氏卻是置若罔聞。


    不過大白氏今兒個倒也不是來表忠誠的,人與人之間就算有再好的眼緣,也要經過相處,才能確定這人值不值得往來。矛盾的是,朱府這深宅大院裏,以前是爭鬥不休的勾心鬥角,一朝老爺沒了,姨娘們各個不安好心,沒想到出去辦差的朱佾開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姨娘清空,就剩下她們兩個。


    本來人多得都要滿出來的府邸,突然空屋多到都在養蚊子了,想鬥也沒人了,好不容易朱佾開娶妻,府裏來了個正經主母,兩人捱了幾天,也想來試試水溫,試探一下這位國舅夫人是不是個好相處的?


    能處得來是最好,處不來,了不起她們還有姊妹彼此。


    「我敢吃蓉姨的餅不是莽撞,這不是看在是二位拿來的麵子上。你們都是長輩,總不可能拿我一個晚輩開刀,真要如此,也不可能大大方方拿過來,被抓個現行,」伏幼聲音溫和,仿佛三月裏和煦的微風。「我若是出事,你們可是頭號嫌疑犯,我身後還有兩個丫頭看著呢,姨娘們總不能連她們一起害了好滅口。」


    小白氏冷哼,「還有理了?算你聰明。」


    大白氏暗自點頭。


    「其實我這個人是很好相處的,隻要你不誆我,我一定真心誠意的對待你們。我們如今是一家人了,夫君身邊一個親人也無,還望你們扶持,我怎麽可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懷疑兩位一來就想給我這個鄉下丫頭一個下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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