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程的聲音微啞,或許開會太久,帶著些許沉重與澀意,他頓了頓,說道:“江爺爺,抱歉,我先跟知樂說句話,怕他擔心。”  江善原沒有多說,將手機遞給知樂。  “哥哥。”  知樂握著手機,叫了一聲,眼裏忽然有了淚水。  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人跟他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上一刻明明還開開心心的,忽然江善原就臉色難看的收拾行李,不由分說,拉著他就離開沈家。為什麽?去哪裏?他感覺到發生了很嚴重的事,卻無法弄清始末。  說走就走,連告別都沒有,知樂一路上忐忑,驚惶,不知所措,被動的跟隨,聽到熟悉的聲音叫他的名字,忽然所有的情緒都湧上來,鼻子有點酸。  “知樂,別哭,”沈程靜了靜,嗓音裏壓著某種情緒,說:“沒有事,別怕。”  “沒哭,”知樂吸了吸鼻子,說:“我要回家了,哥哥,以後,不能見麵了。”  “會見麵,”沈程說:“江知樂,不要亂說。”  “爺爺說的。”知樂說,淚珠在眼裏滾動。  江善原在一旁始終看著知樂,他們的對話盡數聽在耳裏。  “爺爺嚇唬你而已,”沈程低沉的聲音裏,含著安撫的力量,“就算你們回家,我們也能見麵。你忘了嗎,就幾個小時的車程,想見時隨時可以見。”  知樂抿了抿唇,“真的嗎?”  “什麽時候騙過你,”沈程說:“現在就去見你。”  “真的?!”  沈程嗯了一聲,說:“可能追不上你們,晚上到你家吃晚飯,可以嗎?”  知樂笑起來,眼淚變成燦爛笑容:“可以啊!做小雞,燉蘑菇,給你吃。”  沈程又嗯了一聲,然後讓他把電話交給江善原。  知樂笑著將手機給江善原,親近的挨著江善原,小脾氣和壞心情全部消失殆盡。  “江爺爺,”沈程一如既往的謙遜,說,“抱歉,那些事並不是特意瞞著您,不管您信不信,本來打算今晚跟您說……”  沈程麵色冷峻,領帶被煩躁的扯開,唇線緊繃,剛剛在會議上運籌帷幄,掌控全局的人失去從容冷靜,極力控製著車速,出了市區後,猛打方向盤,踩油門,以最快的車速,疾馳向前。  路邊的景物飛掠而過。  “沒照顧好知樂,責任在我,您要打要罵,隨您責罰。”沈程戴著藍牙耳機,目視前方,語氣極力維持沉著平穩,“但我對知樂,是認真的。”  “當初你並非自願。”江善原說。  “最開始的確是這樣,但後來……這幾個月裏發生了很多事,請您允許我當麵告訴您,您再自行判斷。”  江善原沒有說話。  “我對知樂是認真的,知樂對我……知樂也正在接受我。”  “知樂還有本日記,不知您是否看到,或許從中能看到知樂心境。”  “您如果現在不願回沈家,懇請您允許我上門拜訪——我已在路上,稍晚就到。知樂今天應該受驚了,我也想見見他。”  沈程的聲音聽起來仍舊謙和禮貌,鎮定冷靜,但江善原不難從中分辨出一抹克製的焦灼。  江善原眼神複雜的看著知樂,心神產生動搖,這份情感似乎不像作假,尤其知樂不會假裝,剛剛跟沈程的交談,表現出的對沈程的信任與依戀,讓江善原感到吃驚。知樂從未對其他人這樣過。  而沈程,比起向他解釋,第一時間考慮的卻是先安撫知樂……  也許,的確需要麵對麵的溝通交流,問清楚。  江善原微一沉吟,正要說話,就在此時,電話裏忽然傳來巨大聲響,嘭的一聲,撞擊著人的耳膜……第65章 六十五  一場大暴雨正在醞釀,天際烏雲滾滾,下午如同傍晚般昏暗,路上的車輛全都衝足馬力,試圖趕在大雨降臨之前達到目的地或回到家中,避免雨中行路。  沈程打開車燈,照亮能見度不太高的馬路,一手控方向盤,一手按了按耳機。  開車打電話不對,但現在已顧不得許多,沈程竭力穩住心神,必須盡快與江善原見麵,這種事越拖越難辦。必須盡快見到知樂,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讓他被帶走……即將駛入高速公路。  就在轉入高速公路的岔路口,對麵忽然斜插出一輛車,車速極快。  變故就在這一瞬間。  嘭的一聲,再一聲……沈程的車避無可避,直接迎上正麵一撞,而在之後連環撞擊後,那車失控衝向路下,沈程的車被迎麵撞過後,再撞上護欄,最終側翻懸掛在路邊。  “什麽聲音?”江善原耳中聽的清楚,頓時臉色一變,忙問道:“怎麽回事?”  電話忽然中斷。  再打過去,卻無人接聽。  “怎麽了?”知樂也聽到了,不明所以。  江善原搖搖頭,表示沒什麽,不停撥打沈程電話。大約幾分鍾後,終於接通。  “小沈,剛……”  “噓,請小聲點。”沈程重重喘了口氣,聲音明顯刻意壓低,“不要讓知樂聽到。”  江善原看了知樂一眼,知樂正貼在他身邊,側耳聽著耳機中的聲音,江善原手指微動,將音量鍵按了幾下。  “什麽情況?沈程。”江善原大致猜到,滿心焦急,卻問的隱晦。  “不算太嚴重,”沈程倒在駕駛位上,安全帶和氣囊將他的身體固定住,車身半截懸掛在路邊,他一隻手艱難的拿著電話,另外一隻手則無法動彈,他吸了口氣,胸腹處傳來隱隱疼痛感。微微吐氣,沈程語氣冷靜沉穩,說:“不要告訴知樂。”  不遠處其他被撞的車輛橫陳在馬路上,受害者們劫後餘生,回過神來,紛紛下車,開始喊叫,報警,夾雜著女人和孩子的哭聲。  江善原聽到動靜,知道情況定比沈程所說,所表現出來的要嚴重,當即道:“我們馬上回來,你現在在哪個位置?”  前一刻還在無比期望和希望他們返回的人,此刻卻給出了不同的答案。  “別,”一道血痕從臉上流下,沈程說:“現在別回來。”頓了頓:“您先帶知樂回家,過幾天我再去找他。現在……別嚇到他了。”  江善原張了張嘴,一時無話可說。  “可是你……”  “沒什麽大問題,不用擔心,”沈程說:“稍後再詳細說。”  有人發現了沈程的車子,跑過來幫忙,救護車和警車的鳴聲由遠及近。  “爺爺?”  江善原回過神來,側頭,見知樂盯著他已經掛掉的電話,眼中含著些許詢問。剛剛音量減低,知樂沒能聽到聲音了。  “說完了啊?”知樂問。  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點打在車窗和車頂上,劈啪作響。  江善原告訴知樂,沈程今天沒辦法趕來了,因為下雨,剛剛來的路上路麵發生忽然發生坍塌,無法行駛,所以不得不掉頭返回。  “那什麽時候,來?”知樂問。  “過幾天吧,他畢竟還得上班。來之前沈程會提前跟你說。”  “好吧。”知樂明顯有點失望,卻沒有多說什麽,溫順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這場雨越下越大,司機開的謹慎,更中途在服務區停留,避開大雨,這麽一折騰,到家時已是晚上。  江善原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跟知樂隨便吃了點東西,便打發知樂上床,知樂奔波一天,也乏了,便聽話的早早睡下。  江善原關上臥室門,這才打電話給沈家。  “沈程吃過藥,睡了,老爺子剛被我趕回去了,”沈明語氣聽起來很輕鬆,帶著笑:“本想明天再聯係您的。不用擔心,小傷而已。等明天沈程親自給您打電話,您就知道了。”  然而事實上,沈程的傷勢並不像他們說的那麽輕鬆:右手骨折,肋骨斷掉兩根,輕微腦震蕩,再加上其他擦傷,可謂傷的不輕,至少一個月以內需要靜養。  “都怪我。”  江善原自責的無以複加。  站在他的角度,一氣之下離開,也在情理之中,隻萬萬沒想到,沈程會追上來。要萬一釀成慘事,他這輩子都沒辦法心安,現在也是自責,愧疚不已。  “人之禍福,誰能預料,”沈泰遠昨天在醫院守了半天,確定沈程脫離危險後,才離開醫院,此時已恢複鎮定,淡淡道:“一切皆有因果。真要怪,從源頭說起,該怪我“強他所難”,以及沒對你說清楚。也怪他自己處理方式不當,且對知樂沒盡到心。”  江善原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那些事嚴格說來,也不能怪沈程……”  “一碼歸一碼,該賠罪的,等他好了之後,再跟你賠罪。”沈泰遠說道:“至於這兩個孩子以後的事……事已至此,相信你心中應該也有所判斷,老江,不如我們再看看,再給他們彼此一些機會和時間,讓他們自己決定,如何?”  事至此,江善原也不好再說什麽,之前知樂理解的不能再見麵也隻是順口的氣話而已,並非真從此讓他們斷絕關係,老死不相往來。  “要麽,我帶知樂去看看他?”  “暫時先別,沈程也是這個意思——哼,說什麽怕嚇到知樂,我看就是死要麵子,不想被看到現在狼狽的醜樣,”沈泰遠笑道:“知樂那邊先瞞著,沈程會盡快跟他聯係。”  “可是……”  “這段時間他們兩個天天在一起,如今分開一段時間,或許對他們彼此也有好處,”沈泰遠說道:“就順其自然,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  江家大門打開,很快村民們便知曉知樂與江善原回來了,一時間,鄰裏紛紛上門來看望,見江善原手術成功,都替他高興。隻是不免詫異,怎麽兩人忽然回來了。  江善原簡單解釋在外麵太久,很掛念村裏,村裏環境清幽,又畢竟生活習慣,更適宜養病,於是就帶著知樂回來了。  “喲,知樂又白了,是不是還胖了點,看樣子在沈家過的不錯嘛。”  “很好的。”知樂耐心回答不管是打趣還是調侃的每個問題,說:“天天,吃好多東西。”  “那你舍得回來啊,不想沈家,不想你對象嗎?”  “想的。”  江善原倒茶,給大家喝,岔開了話題:“村裏都好吧?”  知樂回到家中,見到久違的鄉鄰與朋友們,十分開心。家裏的一切都是那麽熟悉,仿佛一瞬間回到了從前的時光。  他跟在江善原身邊,像從前一樣,幫忙力所能及的端茶倒水,招待上門的鄰居村人,聽他們談天說地,有朋友來,便跟他們一起玩,又或者跑出去,穿梭在田野中,去找其他小夥伴。  知樂沒有提起沈家,也沒有主動問起沈程。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讓他很快切換到從前的生活模式,一整天都顯得高高興興的。  隻是他多了一個習慣,無論去哪裏,哪怕隻是去廁所,或到院子裏走一趟,都一定要帶上手機。從前在家裏,沒有這樣與手機形影不離過。  除此之外,知樂還多了另一個不太明顯的習慣性動作。  他時不時會抬頭,朝院裏院周圍的樹上看。  “在看什麽?這種樹上不會有小鳥窩。”江善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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