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亞維的微笑


    泡澡確實是很舒服的一件事。


    泡在熱騰騰的洗澡水裏,拉斐爾覺得身體的疲勞似乎已經隨著汗水流瀉出去。


    不過她的心情卻沒有跟著放鬆下來。


    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在她身邊的那個人。


    那名叫作謝爾奈的女性在浴室裏麵陪伴著拉斐爾,而且還很常說“讓我來幫您擦背吧”,“讓我來洗您的頭發好嗎”這些服侍的言語。


    她好像誤以為皇族都是過著這樣的生活。


    但是除了剛出生沒多久的時候以外,拉斐爾都是自己一個人去洗澡的。在大部分的情況下,她也隻有把液體肥皂放進浴池中,並在洗澡過後用幹燥機來保持令人滿足的身體清潔而已。


    可是,即使自己已經快要說破了嘴,謝爾奈還是一點也不相信。


    “無論如何,都請不要客氣。”


    客氣什麽,皇族會客氣?這種事她竟然也忘了。


    但是拉斐爾已經懶得抗議了,反正就順著謝爾奈的心意去做吧。


    現在謝爾奈穿著一件白色的浴袍,在浴池的一旁隨侍著。


    “敵方艦隊正朝史法格諾夫侯國移動的事,你知道嗎?”拉斐爾在浴池內這麽說道。


    “是的。”


    “你不怕嗎?”


    “嗯,我們領主定會想辦法的。”


    “男爵嗎?那你知道他會怎麽做嗎?”


    “這個嘛,我到現在還不知道。”


    “是嗎,你挺信賴男爵的嘛。”


    “這是當然的!”謝爾奈興高采烈的說。“如果沒有那位大人,就不會有今天的我了!”


    “這是怎麽一回事?”


    “成為國民是我從小就有的夢想,但是我並不想進入軍隊,也沒有成為家臣的才能。”


    “不是你從小就有的夢想嗎?”拉斐爾指責道。“如果真是那樣,你至少應該有足夠受教育的時間。”


    “在我的故鄉弗利劄伯國那裏,女性的地位是很低的,她們不被允許去接受可以成為家臣的高等教育。那裏的女性除了成為好妻子、好母親之外就沒有別的期望。在我知道別的世界之前,我還一直相信所有的地上世界都是這樣的。”


    “是這樣嗎?”


    “是的,我的主君在那個世界收留了我,還讓我受教育。”


    “教育?”在浴室裏擦背需要什麽教育?


    “是的。我平常是做燃料槽的整備盤點工作,這就是我所接受的教育。”


    “啊,原來你不是浴室專屬的家臣啊。”


    “是的。這還是我第一次到浴室工作,我的主君在入浴的時候也從沒召喚過我。”


    “其他的家臣會替男爵擦背嗎?”


    “是的。”


    這個男爵瘋了,拉斐爾下了這個結論。雖說是有家臣負責照顧領主身邊的私人事務,但最多也隻需要服務用餐就夠了。得要在浴室裏工作的家臣實在是絕無僅有。


    “而且,”謝爾奈繼續說道。“那位大人真的是位很溫柔的人喔。”


    “就算他很溫柔,但似乎是沒有什麽才能。”拉斐爾的語氣充滿了諷刺。


    “為了主君我什麽都能做,”謝爾奈似乎正在說著夢話。“當然也包括相信我的主君在內。”


    “這個領地有多少人?”拉斐爾轉移了話題。


    “大概是五十人,詳細的數字我不清楚。但如果您有興趣的話,我可以……”


    “不,夠了。”拉斐爾打斷了謝爾奈的話。“有幾個亞維人?”


    “有兩位,我們的主君與他的父親大人。至於主君的妹妹則長年滯留在拉克法卡爾。”


    “這樣嗎,好像是很寂寞的生活。”


    “確實是沒有什麽刺激,但我對這種安逸的生活也沒有什麽不滿。”


    “刺激……那我就是最適合的刺激囉?”


    “怎麽會!”謝爾奈像是被電到般的向後猛退。“能夠迎接公主殿下是至高的光榮,我一點都不會認為這是刺激。”


    如果你真的能把這件事當成一種刺激的話,那我才會安心啊!——拉斐爾在心中這麽說著。


    也泡得差不多了,再泡下去,皮膚就會被泡得鬆垮垮的了——拉斐爾起身從浴池中站了起來。


    “好美啊……”看到拉斐爾那修長勻稱的肢體跟閃耀著光澤的肌膚,謝爾奈不禁讚歎了起來。


    拉斐爾並不在乎這種讚美。畢竟她完美的容姿是祖先的審美觀和遺傳工學的產物,並非拉斐爾自己的功勞,因為這樣被讚揚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謝爾奈將裕袍覆在拉斐爾的身上。


    她將拉斐爾肌膚上殘留的水滴吸幹。


    出了浴室後,另一名比謝爾奈年長的女性家臣已經準備好浴袍和浴巾在旁邊等待著。


    拉斐爾露出了厭煩的表情:“這座城館沒有身體幹燥機嗎?”


    “我們主君認為那是野蠻的機器。”那名年長的家臣在回答之後,便將浴巾包在拉斐爾那還在滴水的暗藍色頭發上。


    謝爾奈則將吸掉水分的浴袍換掉,並另外拿了一件新的過來。


    真的被人服侍到這種程度以後才發現——原來這種感覺還挺舒服的。


    傑特——拉斐爾突然想到——也是被如此優厚的服侍著嗎?該不會也都是女性的家臣去服侍他的吧?——不知為何,一想到這裏就非常得不愉快。


    當身體與頭發都被擦幹以後,拉斐爾又要麵對另外一樣新的考驗。


    “我的軍服怎麽了?”拉斐爾看到眼前那些準備替換的衣服後,眉頭不禁緊緊地皺在一起。內衣褲是不太好批評,但問題就是那件穿在外麵的衣服了。那是一件染成鮮亮的黃色,並隨處可見紅玉、金剛石或貓眼石等寶石鑲在上麵的長衣,而穿在長衣底下的襯衣則是淡綠色的,是一套相當有品味的昂貴服裝,穿著它即使在宮中走動也不會失禮。


    “正在洗濯中。”男爵的家臣回答。


    “你們該不會是用手洗衣服的吧?”拉斐爾諷刺道。在她泡在浴池的這一段時間,衣服應該早就已經洗好——才對。


    “那是因為主君特別交代下來,說晚餐時穿著軍服殺伐之氣太重。”


    “殺伐之氣……”


    對軍服有殺伐之氣的評價是沒什麽關係,畢竟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價值觀。


    但是竟然會有人把自己的價值觀強加在他人身上,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拉斐爾並不想成為男爵隨意操縱的人偶。


    “我要穿著軍服。”拉斐爾作了簡單的聲明。“如果你說還要再洗一陣子的話,我會在這裏等到它洗好。”


    “但是……”年紀較大的那名家臣的臉孔已經開始抽搐起來,看來她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公主殿下,請拜托……”謝爾奈伏在地上,額頭叩地懇求著。


    拉斐爾不禁感到悲哀起來,原來在這宇宙中也會有這麽傻的人。


    “那麽,”拉斐爾妥協了。“我要在長衣裏麵穿著軍服,這樣總行吧?”


    那兩名家臣麵麵相覷著。


    “這可是我們主君吩咐下來的……”


    “可是,如果我們違抗公主殿下的意思……”


    雖然說的很小聲,但還是流進了拉斐爾的耳朵裏。


    這不是什麽值得拿來小題大作的事情吧?


    拉斐爾以略帶興趣的眼神看著男爵的家臣們,不過她也忘了其實自己也是很堅持一定要穿上軍服的。


    當自己從正與敵人進行戰鬥的巡察艦“哥斯羅斯號”離開以後,現在竟然會在這裏討論出席晚餐時該穿什麽衣服。一想到這種事情隻有在夢


    中才會出現,就覺得自己真是沒用。


    拉斐爾開始想著有關“哥斯羅斯號”的事。


    戰爭應該已經結束了,勝負也應該已經分曉。如果“哥斯羅斯號”是健在的話就好了。


    “我們明白了,殿下。”看樣子她們終於討論出一個結果了。那名年紀較大的家臣開口說:“現在馬上就把軍服呈上來給您。”


    果然已經洗好了。


    年紀較大的家臣把軍服拿了過來。


    “在還沒感冒以前,請您趕快穿上吧。”不知是不是真的這麽想,但家臣已經捧著內衣褲到拉斐爾的麵前了。


    當然這些女性家臣是不允許拉斐爾自己穿衣的,於是拉斐爾隻好像棵大樹一樣地站著讓她們替自己穿衣服。


    “技巧很好嘛。”拉斐爾注意到。


    “因為我們已經習慣了。”年紀較大的家臣回答道。


    “習慣?你們一直都在做這種事嗎?”


    “是的,殿下的宮殿不也是有傭人嗎?”


    “確實是有侍從……但他們不會做這種事。”


    “啊,您說笑了。”年紀較大的家臣並不相信。


    穿上衣服以後——或者應該說,被穿上衣服以後,謝爾奈捧著紅布,小心翼翼的對拉斐爾說:“請您選擇飾物。”


    在那塊紅布上,貴金屬和寶石類的東西競相散發著光芒。


    “公主殿下,請選擇您所喜歡的。”年紀較大的家臣說。


    拉斐爾仔細地看著,但是最重要的東西並不在那上麵。“我的頭環和終端手環呢?”


    “那種帶有殺伐之氣的東西……”


    “跟殺伐什麽的無關,那是必要的東西。”


    到底是因為命令?還是家臣們的自作主張?但都已經讓拉斐爾快要抑製不住怒火。難道這些人真的以為頭環和終端手環隻不過是裝飾品而已嗎?終端手環內儲存著識別電波與個人資訊,至於頭環則是專為著裝者調整的。就算是在紅布中間那頂燦爛的鮮麗頭冠,也不能取代拉斐爾的軍用頭環。


    “我知道了,殿下,請稍等。”年紀較大的家臣終於不再違逆拉斐爾的要求,隻見她歎了一口氣並向謝爾奈點頭示意著。


    謝爾奈連忙碎步離去,稍後又小跑步將頭環與終端手環拿了過來。


    將頭環戴在頭上並終於取回空識知覺的拉斐爾,身體開始回複了一點熟悉的感覺,雖然也隻有一點點。


    家臣們開始引領拉斐爾離開浴室,並往餐廳的路前進。


    地板是淡青色,牆壁和天花板則是深藍色的背景,星星正在牆壁上發出光芒。


    這裏也有立體影像的魚在遊泳。


    拉斐爾看到一條有著鮮明黃色斑紋的巨魚正在空中遊著。


    真是糟糕的興趣——這是拉斐爾的評價。


    拉斐爾被帶領到一個廣大的房間,中間有一張餐桌。因為拉斐爾的長衣裙擺很長,連她裏麵那一身星界軍的黑色軍服都全部被遮掩住了。


    在那張跟廣大的房間相比顯得相當渺小的白色餐桌上,菲布達胥男爵已經列席以待了。在他的身邊有一名穿著暴露的女性家臣服侍著,兩個紫水晶製的杯子被擺在桌上,空著的椅子隻有一張。


    男爵站了起來,低垂著頭迎接公主的來臨。


    拉斐爾走近餐桌以後便問道:“傑特呢?”


    “傑特?”男爵的臉抬了起來。“啊,您是指海德伯爵公子閣下嗎?閣下已經接受父親的私下招待了。”


    “為什麽你的父君不同席?”


    “父君不喜歡與人相處。”


    “這很矛盾啊,不喜歡與人相處的父君為什麽會招待傑特?”


    “同病相憐而己。”男爵說出了一句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語。


    “什麽意思?”拉斐爾繼續詢問。


    “請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我怎麽可能會不放在心上。我的任務就是把傑特……海德伯爵公子閣下送往史法格諾夫。”


    “殿下,難道說,”男爵說道。“您懷疑我會加害海德伯爵公子閣下嗎?”


    “我確實是這麽懷疑過。”拉斐爾說。


    “這可真是遺憾。”不過他的臉上卻連一點遺憾的意思也沒有。男爵繼續說:“請入席吧,誤解會在用餐的時候向您解釋清楚的。”


    “希望真的隻是誤解,男爵。”


    侍者很快的將拉斐爾引領到椅子邊。


    拉斐爾坐了下來。


    而男爵隨後也入席了。


    “您要喝那種酒呢?”男爵問道。


    “現在是軍務中,不能喝有酒精的東西。”


    “敬隨尊意,那麽柑橘果汁可以嗎?”


    拉斐爾點了下頭,接著男爵便彈了下手指。


    侍者以嘴角上的通訊機小聲地指示著。


    “我聽說,”男爵在等待飲料送上來的時間裏這麽說道。“公主殿下應該是直接稱呼那位青年的名字沒錯吧?那麽我希望您也可以直接叫我克羅華爾。”


    “我拒絕。”拉斐爾毫不考慮的說了出口。


    “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這麽說,男爵。”


    男爵沉默了下來,細長的眼睛凝視著拉斐爾。


    某位還是女性的家臣將一個酒瓶和一個壺放在盤上端了過來,這名侍者將盛滿果汁的壺以很慎重的態度將拉斐爾的杯子倒滿。


    接著她又將酒瓶中的蘋果酒倒進了男爵的杯子中。


    剛出浴的拉斐爾喉嚨還蠻渴的,於是她便一口氣將果汁喝光,而侍者立刻前來補上一杯。


    不祥的沉默持續籠罩在餐桌上,終於前菜送過來了。前菜的裝飾是將淡色的花瓣塗成黑色並分置於菜盤四角,盤中則是精致的亞維料理。連視覺效果也特別著重是亞維料理的特色。


    “那麽,請用吧。”


    “嗯。”拉斐爾用銀筷子夾起一個看起來像是樹葉的東西放入口中,貝類的味道開始在口中擴散開來。“很好吃。”


    “深感光榮,殿下。”


    “不是稱讚你,”拉斐爾冷淡的說。“是稱讚廚師。這是人做的,而不是機器。”


    “您真是明察秋毫啊,殿下。我並不喜歡機器,但是殿下好像還有什麽話沒說出來?”


    “你也是明察秋毫啊,男爵。我正在生氣。”


    “是不滿意我的招待嗎?”


    “你認為會滿意嗎?”男爵原本伸向雕花熏火腿的筷子突然停了下來,眼中則露出了銳利的視線。


    “是為了什麽事呢?”


    “請先解釋你的誤解,如果那真是誤解的話。”


    “您是指那個地上人青年的事嗎?”


    “傑特是亞維貴族。”


    “是這樣沒錯。”


    “而且還不隻是傑特的問題而己。聯絡艇真的需要檢查嗎?你不是還有足夠的燃料嗎?我的懷疑是多方麵的。”


    “如果是關於那些事情的話,我的確是說了謊。”男爵爽快的承認起來。“燃料還很足夠,我也沒有去檢查聯絡艇。”


    拉斐爾並不驚訝。光從把傑特引開這件事來看,她就確信這不會是一個單純的歡迎會了。


    拉斐爾繼續動著筷子吃菜。


    “為什麽要說謊?”


    “不這樣的話,公主殿下就不會到這晚餐席來了吧?”


    “當然,我們是很急的。”


    “那麽,我說謊就是很正確的決定了。”


    “是這樣嗎?隻是為了不讓我出發?”


    “差不多。”


    “既然謊言已經被拆穿了,那麽現在立刻就讓我出發。”


    “關於這件事,殿下


    。”男爵將蘋果酒喝完以後才說:“可不可以請稍微遲一點再出發呢?”


    “如果說不要的話,你就會很高興的送我出去嗎?”


    侍者將一道盛在碗內的菜端了上來,這一道菜是海龜羹。


    拉斐爾將碗蓋打開,馥鬱的香味聞起來很舒服。


    “當然不會了。”男爵回答。“就算強迫也好,也要您留下來。”


    “到什麽時候?”


    “直到有別的帝國船艦來到這裏,也就是確認我的領地已經安全的時候。”


    “我可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才會來這裏。”拉斐爾將碗略略傾斜,用湯匙喝著美味的湯汁。


    “您說的是。”


    “你真的要把我們留到那個時候?”


    “是的。”


    拉斐爾覺得很奇怪——在她還沒發怒之前,迷惑的感覺反而先出現在心中——男爵到底在想什麽?


    “要先聲明一件事,我可不是想反叛。”男爵說道。


    “你的行為就算是反叛也嫌不夠華麗。”拉斐爾辛辣的說著。


    “真是遺憾。”男爵歪曲著嘴角冷笑了起來,隨即低垂著頭說:“我家的曆史還很短,不適合做華麗的事。”


    拉斐爾無視男爵的舉動,專心喝著眼前的羹湯。


    無意間朝前方瞥了一眼以後,她發現在男爵的麵前還留著前菜,而且幾乎都沒有動過。


    菜裏有下藥嗎?拉斐爾這麽懷疑著。


    我真笨——拉斐爾的懷疑很快就消失了。男爵會這樣隻是因為他的前菜上得比較慢。根本沒必要開一個隻有在拉斐爾的菜下藥的晚宴,畢竟這裏是男爵自己的城館。


    在羹湯之後是鱒魚麵包,裏麵的鱒魚是經過遺傳基因改造的小型種類。


    “然後呃?”拉斐爾將覆在魚上已經烤成褐色的麵包撥掉,一邊催促男爵回答。


    “嗯?”


    “把我留在這邊以後,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麽?”


    “豈敢!我隻是要讓公主殿下在這館內接受我竭誠的招待而已,絕沒有什麽加害之心……”


    “哦?我現在不能確定你是不是明白自己在做些什麽了。”


    “當然明白,我在守護我的領地。”


    “把我們留在這裏,跟你的領地安全有關係嗎?”


    “史法格諾夫侯國是大邦國,”男爵說。“‘人類統合體’會知道其所在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我的男爵領地領土既小,曆史也短,他們很可能不知道菲布達胥男爵領地,畢竟這裏不過一個月來兩次定期聯絡船而已,如果他們不知道的話,我希望能繼續讓他們不知道下去。所以如果他們觀測到有船出入菲布達胥門,就會聯想到這個領地是否曾被他們的情報網所遺漏,那他們就有可能發現這個微小的領地,也許還會跑來氣衝衝地破壞這裏也說不定。”


    “但是我們已經通過菲布達胥門了,你又怎麽知道敵人還沒有發現到這裏?”


    “也許已經被發現了也說不定。但是給敵人的機會一次就很夠了,我也不可能再給他們第二次機會。”


    “是有點道理。”


    “沒錯吧?”男爵用力的點了點頭,“所以公主殿下,雖然您不情願,但在敵方還沒確定已經離開這裏附近以前,請您在這裏暫留。如果敵軍艦隊很快就遭到擊退,我也不會讓您在這裏待太久;可是如果一直沒有被擊退的話,那麽在帝國收複這塊領地之前,都還請您留在這裏。”


    “你以為我會在這裏長住下來嗎?”


    “我的領地擁有水耕農場也有培養牧場,所以糧食方麵請不用擔心。甚至在材料有限的情況下,廚師的手藝也不會讓您吃到覺得厭煩。”


    “如果帝國一直無法收複這裏的話,你又要怎麽辦?”


    “那已經是那時候才要考慮的事了。像我這種小領主,光是處理眼前的問題就要耗盡全力了。”


    “先想想稍微之後一點的事情會比較好。”在說話當中,拉斐爾繼續專心吃著鱒魚和麵包。


    “您的意思是?”


    “你阻礙軍務中的聯絡艇通行,帝國可是會剝奪你拚命守護的領地的。”


    “不會的。所有的行動都是基於守護領地的熱情,帝國高等法院可以理解我的行為,最多不過判處罰金。”


    “即使因為你的熱情,而導致史法格諾夫侯國在無預警的情況下遭受攻擊?帝國高等法院會有這麽寬大?”


    “這點沒有問題。史法格諾夫周邊的交通量很大,即使殿下不去,也會有人去通報敵艦隊接近的消息。如此一來,帝國就不會苛責我的行動,法院也會相信我鄭重接待殿下的證言,尤其那份證言一定將會以亞布裏艾爾的名字來發表。”


    “不要說出那個名字!”拉斐爾大聲喊道。“我們一族的榮譽是什麽,還輪不到你來教!”


    “確實是這樣。”男爵殷勤但毫無誠意地低下頭來。“請原諒我,殿下。”


    拉斐爾不理會男爵,繼續吃著剩下的麵包。侍者則迅速收走了食器。


    “我的話也就算了,你又對傑特作了什麽?”


    “海德伯爵公子已經接受父親……”


    “不要說夢話了,男爵。我討厭被欺騙,到底是怎樣?”


    “我知道了。”男爵聳了聳肩。“那個年輕人沒有接受貴族的資格,所以我就給予他適合地上人的待遇。”


    “同樣的事還要我再說一遍嗎?傑特是貴族。”拉斐爾說道。“還有,你對國民的地位似乎有特殊的見解,我從來沒有在別處看過像這裏的家臣一樣卑躬屈膝的國民。簡直就像是被訓練來奏樂的貓一樣,真是慘不忍睹。”像是刻意說給旁邊那位女性侍者聽一樣,拉斐爾大聲的這麽說著。


    “領主與家臣的關係就算是皇帝陛下也不能幹涉,何況您隻是公主殿下。”


    “這倒也是,至於你所說的‘適合地上人的待遇’,我現在很有興趣聽。”


    “還請公主殿下不用擔心這件事。”男爵頑抗著。


    下一道菜被端上了桌,那是將肉類與蔬菜裝在南瓜裏麵燉煮的料理。


    拉斐爾被那顆南瓜擋住了視線。“聽好,男爵,你雖然有守護領地的義務,但我也有要盡的任務。我的任務就是要將傑特平安無事地送到史法格諾夫。如果傑特出了什麽事,不管高等法院會怎麽處理,我可是不會原諒你的。”


    “我不明白。”男爵搖搖頭說。“為什麽您要那麽在意那個地上人呢?”


    “如果你有當過軍人的話,”拉斐爾憤怒地瞪著男爵。“應該就知道任務是多麽神聖的事吧。不隻如此,這還是我第一個被賦予的任務。我是一定要完成任務的,即使這會使你重要的領地遭受戰火的洗禮。”


    “戰火是不會來的。”雖然男爵看起來一派輕鬆的模樣,但是拉斐爾早已看透這份輕鬆隻是硬裝出來的。


    拉斐爾簡單吃了兩三口南瓜以後,便站起了身來。


    “啊!殿下您己經不需要用餐了嗎?可是還有菜沒上來……”侍者狼狽的說道。


    “請代我向廚師致上謝意,並向他賠罪。我已經吃飽了,而且真的非常美味,請這麽對他說吧!”


    男爵朝身後揮舞了一下手臂。“帶公主殿下到寢室去。”


    很快就有兩位家臣朝拉斐爾這裏走了過來,她們也都是女性。


    男爵對家臣下達指示:“殿下累了,帶她去休息。她休息時,你們就在旁邊服侍。”


    原來如此。不論如何,男爵就是不讓我接近聯絡艇嗎?


    “我好奇一問。男爵,你的家臣中有任何男性嗎?”


    “不,我不能忍受地上人的男性出現在我身邊。”


    拉


    斐爾的嘴角向上揚了起來。


    亞維人老是在該笑的時候不笑,不該笑的時候卻偏偏笑著——對亞維帝國抱持反感的人相信著這樣的說法。


    然而,這實在是一個非常嚴重的誤解。


    亞維人高興的時候會笑,快樂的時候也會笑。


    不過,會被誤解到這種程度多少還是有原因的。因為亞維人在憎恨眼前的人時,也會發出微笑。


    那是比稱為冷笑的表情還要慘絕人寰的笑容。就像是一朵盛開的毒花,飄散著輕蔑與挑戰的香氣,那是一種完全不會被誤解為親愛表現的容顏——敵人將它稱作是“亞維的微笑”,並深深地戒懼著。


    “討厭你的理由又多了一個。”而如今,“亞維的微笑”正在拉斐爾的嘴角附近擴散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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