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聞那幾個婦女說:誰知道啊,反正昨天晚上死的,到底咋死的,這也說不上來。


    我一直聽到飯菜都涼了,馬馬虎虎扒了幾口,這就起身離開,聽了這麽久,我唯一能確定的消息就是魏騰飛死了,昨天晚上死的,但死因不明,如果這個消息屬實的話,那可就不對勁了。


    嚴格來講,魏騰飛是今天淩晨來找我的,是我出車之後回來找我的,那都幾點了,過不了倆鍾頭天都要亮了,按照這個時間來看,他那時已經死了,難不成魏騰飛跟那個婦女一樣,死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心裏一直憋著勁,說什麽也得找個人保護自己的孩子,他這種愛吃愛喝的人,到頭來沒有一個知心朋友,最後想到了我,所以他的魂魄穿越了所有的障礙,跑到祁家墳客運站來找我,托我照顧他的老婆孩子。


    這個可能性是有的,之前聽人說過,人在剛死的時候,是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他會很詫異周圍的一切,等他看見自己的屍體,或者看見一群人圍著自己屍體的時候,那一刻才會恍然大悟。


    小時候聽村裏的老人講過一個故事,有這麽一個調皮的孩子,那是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整日不學無術,把整個村子裏整的是雞飛狗跳,有一天他去摘人家的桃子,被這主人發現了,可主人是一對老夫婦,年邁體衰,追不上他,隻得口中謾罵,那是什麽難聽的都罵了出來。


    這孩子氣不過,就趁著深夜,往他家井裏撒尿,好巧不巧,那桃園晚上也是有人看的,正巧老漢提著燈出來值夜,看見這小子,就大喊一句,那小子是拔腿就跑,一口氣跑了幾裏地,這才氣喘籲籲的回頭看。


    月色之下,大地朦朧,除了一望無際的麥田之外,就再無他物了,這畢竟是個孩子,做了虧心事,心中有愧,一時半會不敢回去,蜷縮在地頭算是眯了一會,白天回去的時候,心裏還是很膽怯,心說那老頭不會找我家人算賬吧?


    他小心翼翼的往村裏走,看見村裏的張嬸去趕集,這就趕忙躲在樹後邊,看見李叔下地,也趕緊躲起來,這一路進了村子裏,卻聽見村子西頭小桃園附近有一陣一陣的哭聲,撕心裂肺的樣子。


    他好看熱鬧,這就悄摸了繞小路來到桃園附近,卻看見幾十個人圍在桃園的邊緣,圍成了一個圈,水泄不通,裏邊有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聽聲音很熟悉,他想看清裏邊有什麽,可不管他是踮起腳看還是跳起來看,始終看不到分毫。


    眼看周圍聚了這麽多人,他想著那老漢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找他算賬,畢竟大家都忙著看熱鬧呢,他這就貓著腰躲在人群的後邊往裏擠。


    說來也怪,他往裏邊擠的時候,不管他擠的多用力,甚至是將別人推開,都沒人搭理他,似乎像是看不見他,又或者壓根不想搭理他。


    等他擠了那圍成一個圈的人群,冒出一個腦袋往裏邊看的時候,看見自己的父母正跪在地上,抱著一個濕漉漉的屍體,哭的撕心裂肺,他很詫異,喊了一句,爸媽,你們在幹什麽。


    那兩個人不知道是哭的太傷心了,沒聽到他的話,還是不想搭理他,依舊抱著那屍體在哭,他隱隱覺得那屍體很眼熟,這就繞了半圈,從另外一個角度看過去,這一看不打緊,其母懷中所抱,正是他自己的屍體!


    那屍體泡的發脹,早已被淹死了。


    他望著屍體那張沒有血色的臉,慢慢感覺到了疼痛,感覺到了窒息感,他這才想起,原來昨天晚上,那個提著油燈起夜的老漢,意外撞見他朝井裏撒尿的時候,吼了一聲,他這一激靈,腳邊一滑,跌落深井。


    在他被淹死的那一刻,他依然很害怕,怕這老頭找他算賬,怕村裏人說他,所以在他被淹死的那一刻,他的靈魂依舊在跑,依舊在想著生前的事情,等他回到村裏看見自己屍體的那一刻,他才想起自己已經死了,死在了水井中,他還想呼喊父母,可不管他喊的多大聲,都沒人能聽見,很快,他的聲音消散在了風中。


    我在想,魏騰飛會不會也是如此?


    客運站裏那些婦女說的話,我覺得魏騰飛深夜猝死的可能性很大,他天天喝酒熬夜,心血管腦血管不會太好,再加上宇興運通的高管如果在背後搞事,那魏騰飛可能真的睡著睡著就直接不起了,可這裏邊又有說辭了,倘若一個人是壽終正寢,死在了睡夢中,那這個人是不會遇到往生魂這種情況的,也就是說,魏騰飛死之前一定是有意識的,必須是有意識,他才會惦記生前最想做的事,所以死的那一刻,靈魂就會脫體而出,去辦這件事。m.


    我大腦中忽然劃過一道閃電,魏騰飛定是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就死在了床上,但那時他是有意識的,如同鬼壓床,要是這個原因的話,定是宇興運通的高管設計弄死了他,怪不得他咬牙切齒的說,高管不讓他活,他也不讓高管好過,因為在他死之前,他確定是別人對他動了手腳,所以才有了往生魂。


    這也是為什麽魏騰飛前半夜死的,後半夜去來到了祁家墳客運站,他或許橫穿了監獄的大門,橫穿了馬路,這些在正常人看來都是bug的畫麵,然而他的靈魂卻自動忽略,此刻他的靈魂隻想完成生前最想做的事情,等魏騰飛回到監獄,看見躺在床上的屍體,那一刻也就靈魂消亡了。


    我心裏忽然莫名的難受,遙想魏騰飛來我宿舍說話的時候,他的屍體已經死在了監獄的床上,這時候同號的那些囚犯,恐怕還以為他正睡得香,等到早上起床的時候,才會發現這個人在昨夜入睡時就已經死了。


    而魏騰飛回到監獄的時候,看見床上已經冰冷的自己的屍體,也會徹底離開這個世界,能感覺的到,他對孩子的期盼大過一切。


    看來,兵工廠家屬院我是一定要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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