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順慈與周吟鸞,原是互看對方不順眼的情敵,時至今日卻不得不連成一氣。


    寇準還不是世子時,她們便傾心於他,甘願作妾,誰想到時來運轉,寇準一朝被立為世子,這豈非證明她們慧眼識英雄?年順慈和周吟鸞一時間得意不已,相信寇準更會感念她們的好,自己將成為他心尖上的第一人——兩個人都這麽想,逮到機會就想把對方踩下去,鬥得很凶。


    但自願送上門的女人,男人哪會珍惜?地位越高,越多的美女被送進來討好世子爺,采薇院都塞滿了,又另辟了一個院子塞女人,她們一個月能將寇準留在屋裏一夜都不容易,比她們大膽、手段又陰狠的女人越來越多。


    好不容易世子要娶親了,王妃心疼自己侄女,將那些女人全發賣得遠遠的,世子爺竟也不吭聲,年順慈與周吟鸞被留下來,自然欣喜若狂,相信寇準心裏還是最看重她們,采薇院又是她們的天下了。


    誰知她們每人住的仍是一明兩暗的小小三間房,其他的空房全被清理幹淨,關門落鎖,等待未來有緣人來住。


    那些爭奇鬥豔的女人不見了,以為在世子妃進門前,至少能被寇準寵愛一段日子,留下美好回憶,可是沒有,寇準一樣蜻蜓點水般來了又走。


    聽說世子妃要陪嫁一名媵妾,她們心想采薇院可熱鬧了,日後三美互別苗頭,死水般的日子必將掀起一點漣漪吧?


    令人意外的是,王妃作主將媵妾寒蓮安置於榴花院。


    憑什麽?同樣是妾室,憑什麽寒蓮能獨占一個院子?不僅有兩名丫鬟陪嫁,王妃還派了自己的陪房尤嬤嬤伺候寒蓮,又添了幾個丫鬟婆子,憑什麽特別抬舉寒蓮?


    寇準來采薇院時,她們難得有誌一同的哭鬧,說寇準偏心,有了新人忘舊人,王府這麽大,她們也要一人住一個院子,有五、六個人服侍。


    寇準氣笑了,擰眉道:「寒蓮是世子妃的人,你們有種便去世子妃麵前鬧!至於管理內宅事務,由王妃說了算,不高興便離開王府!」


    年順慈噤聲,周吟鸞花容失色,寇準拂袖而去。


    到底心有不甘,更多的是恐懼害怕,一名媵妾便將她們打落塵埃,待世子妃進了門,她們豈非要獨守空房?


    她們聯袂來拜訪寒蓮,想打探敵情,誰知在院門口便被擋下,說要通報。


    尤嬤嬤管著榴花院,真是狗眼看人低。


    她們都是良家子,卻出身低微,仗著天生的美麗,不甘心嫁入寒門小戶洗手作羹湯,總夢想著高門大戶的富貴生活,一朝得遇機緣,用盡手段也要進門作妾,心想憑自己的美貌與手腕,定可將男人攢在手掌心裏,要他往東不敢往西……


    一旦得償所願,進了王府後院,才知道男人自有外頭的遼闊天地,而女人的生活圈子就是在內宅裏和各種女人打交道,走不出二門,再也沒有自由。


    王府雖大,她們真正擁有的隻有那一畝三分地。


    即使如此,若是世子妃容不下她們,連那一畝三分地都保不住。


    她們隻能化幹戈為玉帛,聯手爭寵獻媚。


    進了榴花院,大紅燈籠高高掛,院子裏的盆景花樹傳來晚香玉的甜香,進了花廳,帶著刻意打量的眼神想挑刺兒,但她們還是驚豔了。


    她們想過寒蓮必然容貌不俗,但沒想到是一朵空穀幽蘭,妙目含煙,姿若弱柳,猶勝西子三分嬌態,立在多寶格前看著鬆鶴寶瓶,回眸朝她們一笑,高潔脫俗的韻致,女人見了也心中一跳。


    聽說還差一個月才及笄呢,這要是再大幾歲,識得風月,男人不被勾了魂去?


    打擊情敵要趁早,趁她尚未形成氣候前。


    寇準陪一票哥兒們飲酒作樂,眼見天晚了,明天還要去迎親,安慶王便命小廝扶他回暢"意軒歇息。


    他一直住在暢意軒,被立為世子之後也沒有搬進豐澤堂。


    明日成親之後,他就要睡在豐澤堂的新房裏,父親母親也希望如此吧,這幾個月忙著將豐澤堂重新布置、粉刷,整理得煥然一新,大家都希望從大哥意外身亡的傷慟裏走出來。


    迎著秋夜的涼風,寇準對月興歎。


    沒人知曉,其實他很思念大哥。寇淮,一個被封印的名字,是父親母親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寶物,一碰觸就會痛徹心肺的禁忌。


    對花榮月而言,寇淮又代表什麽?


    為什麽她歡天喜地的想嫁過來,是真心想跟他過日子,還是舍不下世子妃之位?


    不想了,不想了。結發夫妻,白首到老,他還能退親或休妻不成?糾纏太多,已經沒有意義,如同父親母親那樣含含糊糊地過一輩子才是聰明人。


    隔不遠,他瞧見榴花院的燈火,想到今日被抬進門的小美人,卻隻能過門不入。


    他轉身欲走,有兩名女子恰巧走出榴花院,在燭火映照下,不是年順慈和周吟鸞還有誰?她們去找寒蓮做什麽?一臉的不懷好意。


    她們素日針尖對麥芒,今日倒連成一氣了。


    寇準臉色微變,故意停下腳步,像是在欣賞秋夜的月色,讓她們與他「巧遇」。


    「世子爺!」許是月色太美好,許是自覺打了一場勝仗,自傲出身比周吟鸞高尚許多的年順慈打破溫婉形象,十指纖纖捉住寇準的袖子,目光火熱地仰望著他,「您今日忙裏忙外的,累了吧?到婢妾屋裏歇一晚,幫您按摩,鬆乏鬆乏。」娶親前一晚還在她屋裏,正好給世子妃打臉。


    周吟鸞哪肯相讓,拉住他另一邊袖子,嬌笑道:「世子爺還是到婢妾屋裏,婢妾的手勁適中,不似某人,端一盆洗臉水都嫌太重閃了腰。」


    年順慈似笑非笑道:「我娘家雖是小門小戶,倒也世代耕讀,打小都是世仆奴婢服侍著,不似某人,出身市井,端洗臉水好似端一碗湯。」


    周吟鸞沒好氣地道:「少自抬身價了,一大家子人,五房六妯娌的,吃一頓飯要蒸上四籠饅頭,三、四個奴仆應付得過來?你帶來的陪嫁丫鬟不也是臨時買來的?」


    對付新來的媵妾,可以聯手,在寇準麵前,爭寵獻媚絕不相讓。


    年順慈挑眉,「你……少侮辱人了!世子爺,您看她口不擇言……」


    「夠了!」寇準一甩手,拉回自己的袖子,直率又犀利地道:「剛才不是好好的,還一起在月下散步,怎麽又吵起來?我就覺得奇怪,你們一起去了哪裏?」


    兩女略遲疑。


    「別撒謊,府裏人多眼線也多。」


    周吟鸞滿不在乎道:「我們去見見新來的寒姨娘,嗬,她年紀雖小,架子卻很大,我們好意喊她一聲妹妹,她居然甩我們臉子,說自己進門是貴妾,地位高於我們,我們應當喊她一聲姊姊才是。」


    其實,提醒她們地位高下的人是尤嬤嬤,寒蓮一臉息事寧人的表情。但何必分那麽清楚呢?反正都是榴花院的人。逮著機會告黑狀,不是小妾的本能嗎?!


    寇準不悅地眯起眼。


    年順慈見狀心喜,一臉幽怨道:「世子爺,我們雖然地位卑下,但也是您的人啊,寒姨娘才剛進門就狗眼看人低,我們好心去拜訪她,想提點她王府的規矩,她竟然一臉不屑的將我們拒之於門外,連杯茶也不招待。」


    事實上,寒蓮請她們坐了,花廳裏應景地擺了六盤瓜果點心和喜糖,其中的玫瑰鬆子糖是年順慈的最愛,一個人吃了半盤,現下這麽說不過是嫉妒,氣不過寒蓮順口便是「雲雀,泡茶,上碧螺春吧,前天姊姊給了我半斤」,又說「用那套玫瑰紫釉的蓋碗,顏色可漂亮了」,話裏話外,不就是炫耀世子妃是她的大靠山!進王府數年,她們連一兩碧螺春都沒見過。


    寇準的濃眉一擰,立馬露出凶惡狀。


    王妃派尤練蠊去榴花院當花瓶擱設嗎?需要她們去指點王府規矩?她們自己最沒規矩了,迫不及待的去欺負小白兔。


    難道他看起來就一副粗枝大葉、很好糊弄的樣子,怎麽女人總喜歡在他麵前睜眼說瞎話?


    他不揭穿,不是他心腸好,而是不屑跟女人計較,然而年順慈、周吟鸞又一次誤會了,繼續給寒蓮抹黑,於是,寒蓮成了傲慢無禮、仗勢欺人、言辭犀利、辱及世子爺的妾室……


    這些評論若用在花榮月身上,寇準還信幾分。但寒蓮,那朵小白蓮花?他可是一個字都不相信!


    最後,連寒蓮今天穿的海棠紅喜服都刺傷了她們美麗的眼睛。當初她們是穿青色服飾進府的,寒蓮竟敢破壞規矩,眼裏還有世子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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