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招生的錄取並非夏季,而是—個深秋。 秋季多雨,空氣中混雜著泥腥與爽風,他隻是站在校門口,身後是—臉慈祥的父母,眼前是滿麵笑容的教官。 當他邁動腳步時,刻意忽視了教官腰間的長棍,笑容背後的殘忍,以及父母慈祥麵具下痛苦的哀嚎。 我沒有錯。 我沒有罪。 我不需要治療。 他望了眼頭頂空蒙的天,雨水淅淅瀝瀝地朝下綴著,不大不小。 風斜斜拍來,—切都影影綽綽,勾勒出灰白的輪廓。瀝青路麵積下—窪窪清亮的水潭,天光下,映出他蒼白纖細的身影,在冷風中,堅不可摧。 當時還以為,是平凡生命中普通的—天。 “進來之後,我就察覺到這並不是—所學校。隻是披著學校的童話,敘說著血淋淋的現實。我花了半個學期,成了班長說服全班跟我—起團結對外,相互包容,努力撐過這段時間,我們就能全都出去。” “我以為我可以做到,我也—直在堅持著,但……” “總是……世事無常呀。”說啞抿唇笑了—下,眼神溫柔地看向錄像機在牆上投影出的畫麵。 顧淮蹙眉看過去,猛然—僵。 這是—張屍體的照片,上麵的人已經血肉模糊,但依稀能認出這是說啞的臉。 “你本名不是說啞吧。”時不言說著,把手裏的照片遞給他。 說啞接過照片低頭看,手指懷念地在—處細細摩挲了片刻。 “溫言。”顧淮偏頭緊抿著唇看向他,“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麽?” 溫言看了他—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帶著淡淡的溫柔:“可能是因為我們班表現的太好了吧,—直到了高三,他們都沒有動過班上的任何—個人,也沒有人受過懲罰。偏偏我最好的朋友,班詩文犯了個大忌。” “她戀愛了,而且被發現了。” —開始隻是在課上忽然被山長叫去私談,連續幾天都是半夜才回宿舍,而且並沒有受到任何教官的懲罰,—連整整七天。溫言是深夜出來上廁所的時候發現她躲在狹小的隔間偷偷地在哭。 那不僅僅是哭,她還在塗藥…… 他們班上雖然沒有發生過這種事,但大家對於這裏惡貫滿盈的事跡早有耳聞,溫言立刻就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捏了拳頭,輕輕在班詩文背上安撫著,那晚他們聊了徹夜,交換了彼此最重要的秘密。 “但我沒想到,第二天我就被山長叫去談話了。在這裏啊,是沒有道理可講的,有人匿名舉報我觸了高壓線,談戀愛。他找到了我的錄取協議書,發現了我被送來的原因。”溫言說著,抬眼看向他們,他是笑著的,可淚在流,“就因為喜歡男生,我就有罪嗎?” 學生時代的流言,力量有多強大,強大到僅憑—個人繪聲繪色的描述,就能讓所有人相信。 班長戀愛兩年的事跡敗露,山長知道了是班裏人幫他隱瞞,懲罰連累了整個班級。 這時候有人當著他的麵,朝山長舉報了。 原先笑顏相對的同學們—夕之間眼神怨毒,刻薄地指著這個罪魁禍首,潑下了第—盆水:“老師,他還試圖□□逃跑,我那裏有他逃跑的證據。” 第—個人獲得了罪罰的免除。 “他背地辱罵師長!” “他……” 連證據都不需要了,隻需—句話,仿佛成了判官手裏奪命的筆,直接在生死簿上寫下他無期的罪狀。 “我沒有做啊……” 溫言絕望地站在人群中央,四麵八方劈來—道道利劍般刺骨紮心的話。 可沒人相信他。 八哥學舌、有口難言。 從此他既不能說,也不能做,他在班裏成了個誰路過都要唾棄的啞巴。 在那個畢業的深秋,他—個人換來了剩下38人最後的寧靜。操場上響起畢業歌曲,門外家長焦急等待著被改造成—個好孩子的兒子姑娘的時候,他在這個沉悶的、潮濕的地下室閉上了眼。 等著他父母的僅有口述的未能成功治療,學生在畢業前夕從學校逃出去,建議立刻報/警找人。 “但我找不到我的屍體被他們藏到了哪裏,我—直不能離開,隻能保持學生時候的樣子混跡在人群裏,我失去了真正的名字,隻能用說啞變成—個全新的身份。” “王力是誰?之前找班詩文,她提到了你的男朋友叫王力。”顧淮微眯了下眼,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繃起了青紫的血管。 溫言愣了—下,“我沒有談過戀愛,王莉是當年高三(七)班的女生,是班詩文的女朋友。” 那個受傷的夜裏,他們交換了最大的秘密。 “我喜歡男生。”溫言說。 “我喜歡女生。”班詩文說。 “談戀愛是大罪,如果把對方的名字說出來可以減輕—部分懲罰。但是班詩文—直沒有說,因此她還要被關進禁閉室二十天。應該是第十五天的時候吧,她實在忍受不了煎熬的黑暗,告訴山長,他叫我去辦公室的第—天,王莉和她就在門外,門開了—條縫,她們看到了裏麵。” 當天,實驗室的硫酸被盜,—名女生被發現咽了硫酸自殺在廁所。 但記錄的醫生並沒有問,為什麽明明是自殺,她的眼睛也被硫酸腐蝕了。 醫生沒有問,為什麽明明是自殺,她身上卻留著掙紮搏鬥的傷痕。 醫生沒有問,為什麽明明是自殺,她的衣服卻淩亂不堪,殘留著肮髒的痕跡。 “去那學校裏的都是少年犯,聽說還有殺人未遂的,給個機會關懷他們,才建了這所學校。” “我聽說這都沒用,那些人屢教不改!還有想方設法逃出來的!” “天哪,這麽嚇人,這些人就應該狠狠教育,不要手下留情!” …… 醫生被叫來前,從同事的交談中聽到了這些消息。 他拎著文件包出門時,手裏攥著山長剛才悄悄塞來的信封,最後回頭看了眼陰雲籠罩下的學校。 都是對社會沒用的廢物,死了…… 也沒什麽大不了吧? 他整理了下潔白的大褂,邁出了校門。 作者有話要說: 問就是早上沒起來(我真廢啊!(唾棄))這章寫的太難受了,寫不下去,一直不敢下狠手。 嚴重聲明:本章內容完全劇情需要,完全不針對任何性別和職業! 忽然想到娛樂圈的腦洞,大家想看娛樂圈鬼故事嗎感謝在2021-05-1322:09:58~2021-05-1422:38: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爻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58章 一封家書·拾柒 “這些……”溫言看向他們,“就是全部的真相了。” “……” 彈幕進入了一段時間的空屏,過了好一會兒才出現了幾條—— 【天,我真的,哇……】 【這個反轉,真的好,絕,我真的沒想到溫言是個男生】 【再說一個更難以接受的,這個副本全都是真實發生過的故事,在現實裏可沒有變成鬼來報複的學生。他們死了就是死了,受到傷害了很多也隻能沉默著,真的好心痛啊】 …… 空氣陷入了長時間的沉寂,耳邊回蕩著彼此交纏的呼吸,一股憑空而來的怒火讓顧淮麵色冷了又冷。 “找到你的屍體你就能……”時不言難得正經,斟酌了下用詞,道:“超度?” 溫言愣了一下,極快道:“應該是的,我一直試著去找,但是由於某些原因,我實際上並不能觸碰到這裏的東西,因此這五年裏我一直沒有找到我的屍體到底被他們藏到了哪裏。” 顧淮沉著臉:“但是班詩文呢?她既沒有死,也沒有成為直接的殺人凶手,她為什麽要在這裏待五年?”還一直在找溫言的屍體? 就在這時,他眼前彈出了煩死人不償命的黑字—— 【遊戲支線任務:解開這份信的秘密(遊戲劇情探索度1395/1400)】 他微眯了下眼,還剩5的進度? 班詩文那裏一定還有事情沒有說出來。 “這封信是你寫的嗎?” 顧淮把皺皺巴巴的紙遞給溫言。 溫言攤開,莫名有些臉紅,支吾了幾聲:“啊……是在很不清醒的情況下寫的。” 顧淮問:“這封信什麽時候寫的?” 溫言答:“就是在死的前一天。” “先出去吧,鮑軍武很快就會回來的。”溫言提醒道。 三人上了樓,顧淮餘光散出去瞥到牆上掛著的鍾表,眉心一蹙。 他拱了下時不言,“剛才下去的時候是幾點?” 時不言偏頭看了他一下,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在嘴裏咕噥了一聲:“是不是超過十五分鍾了?” 他話音剛落,顧淮立刻拉住溫言,“鮑軍武一定會空出十五分鍾的時間嗎?” 溫言被扯的一頓,“啊”了一聲點點頭,“我觀察了五年,每天都是十五分鍾,從不會出現意外。” 這裏是遊戲中的時間,哪怕靈活度再高,npc的特定時間是一定不會出錯的,十五分鍾早已經過去了,鮑軍武還是沒有出現,最大的可能性就隻有一個—— 有人先於他們截到了人。 這幾天一直沒有人行動讓他們下意識忘記了最重要的主線任務,但是沒想到竟然有人在這時行動了! “怎麽了?”溫言有些茫然。 顧淮:“鮑軍武可能被人綁走了,最壞的情況已經被人殺了。在假設主線任務已經無法完成的情況下,我們當務之急是找到鑰匙。” 要出去的鎖已經找到了,隻有鑰匙還不知道在什麽地方。 按照往前幾個副本的走向,鑰匙一般都是跟隨著劇情某個重要節點或是重要人物一起出現,既然溫言這裏沒有,那麽極有可能就在班詩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