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腳夫說要到了,他們不敢再往前走了。”程麗佳說。 顧淮皺起眉:“前麵?” 他借著燈光朝黑暗中看去,模模糊糊地有個山影,但似乎還要走一段路。 “對,”程麗佳罵了聲不太好聽的話,說:“他們態度很堅決,帶路的腳夫已經在卸行李了。” 顧淮沒再說什麽,原話傳給了時不言,時不言又繼續往後傳了下去。 人群登時罵聲一片,所有人叫苦連天。 但幾個腳夫執意要走,他們也沒法在大雪天就地躺下,隻能咬牙往前走。 顧淮和時不言走到隊伍前去跟葛楠了解情況,帶頭的腳夫和翻譯也站在旁邊。 顧淮蹙著眉心問:“知道那墓裏有什麽嗎?” 翻譯用藏語翻譯給腳夫。 腳夫回了他一個詞:“mahāk。” 發音有些奇怪,聽著不像一路上大家聽過的藏語發音。 【這就是大黑天神的梵音了!】 【要來了嗎要來了嗎???】 【終於要進墓了,聽說要下水啊,這不得凍死】 【聽著就感覺要窒息了】 …… 翻譯似乎是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意思,用藏語又問了一句。 腳夫有些著急,語氣也快了許多,說了一串藏語。 說完就朝後吆喝著其餘幾個腳夫招招手朝大雪中走去。 翻譯一頭霧水地說:“他說著墓裏是他們的守護神。” 眾人都沉默了,遠遠望了眼前方平地而起的山巒,心情分外複雜。 …… 背上行禮,行走的速度就更慢了,大家緊趕慢趕,終於趕在月亮被雲層徹底遮住之前到了山腳。 葛楠提著燈在眼前晃了一下,對著後麵的人叫道:“這裏還有腳印!應該是另一隊人進來過!” 那一群人比他們要早上快半個小時,沒想到腳印還留著。 眾人立刻激動了一些,跟著他們的腳印直接走到了洞口。 山洞開出的洞口並不明顯,甚至稱得上隱蔽。 要不是前麵那群人的腳印,他們估計在夜色中很難找到。 洞口分外狹窄,僅能容納一人矮身通過。 葛楠膽子賊大,頭一矮就莽了進去,朝外麵叫了一聲:“進來吧,要小心礁石,這地道太窄了,我先往前走走。” 說完就沒了聲音,後麵的人左右對視了一眼,有些猶豫。 顧淮戳了下時不言,“我們先進。” 時不言一路都有點沉默,似乎是很擔心顧淮的身體,此刻隻是張嘴冒了絲白氣“嗯”了一聲貼著他走過去。 兩人前後進了洞口。 顧淮打了火折子,隱隱亮起光在周圍繞了一下。 這山洞進來的路奇窄,兩側礁石像是要合攏的巴掌露出一道上下合攏,中部稍稍留出縫隙的路,確實像葛楠說的,要進來一個人,必須往前走一個,在這一路上隻能單獨行走。 顧淮比時不言先一步進去,一路埋頭走著,也聽不到身後的聲響。 走了沒有十分鍾,路就自然開闊了,他加快腳步朝前叫了兩聲葛楠。 “哎!”葛楠的聲音模模糊糊從前方傳出來,道:“快出來!這邊有口大湖!” 顧淮狐疑地又朝前走了片刻,眼前視線徹底寬了,仿佛進入了一個洞天。 礁石朝上不斷蔓延,他伸手朝上空探了下火光,甚至看不到頂,隻能看到黑乎乎一片。 葛楠就站在這條礁石小路的出口,此刻有些猶疑地望著那口湖,聽到他的動靜連忙走過來:“你看,這山裏怎麽會有口這麽大的湖?” 顧淮朝湖邊稍稍靠了幾步。 湖麵透著股邪乎的綠,一眼望不到底。 近看已經分不清霧氣與水麵的分界線,就像是水與霧融成了模糊的界限,陰水化霧,煞霧凝水。此時整個山洞旁除了葛楠和顧淮的呼吸聲再無一絲聲響,連風也沒有,湖麵一片平靜就好像一麵天然的鏡子。 葛楠正要開口,就聽顧淮“噓”了一聲。 見他舉著火折子蹲在湖邊,仔細看著水麵上的波紋,淡聲道:“這湖不是死水。” “什麽?”葛楠聞言也趕忙蹲過去,辨認了一番,發現確實,這水麵看著平靜,但實際上水紋隨著朝某個方向流動著。 這山洞安靜的有些離奇,在一片空寂中實在讓人心生壓抑。 好在後麵的人三五不時就蹦出來一個,時不言很快就跟了進來。 看到這麵湖立刻就有了個不好的猜想。 顧淮走過來,說:“我剛才看了一圈,周圍沒有任何入口,這頂上應該也爬不上去,而且這湖不是死水。” 如果他們要繼續前進,眼下隻有一條路,就是順著湖沉下去,也許連接那墓的入口就和湖底進水口連在一起。 時不言從走過來到現在一直不語地凝神看著湖麵,仿佛一眼就望到了湖底。 “地下有東西?”顧淮和他一起看著幽綠的湖麵,湖水倒是分外幹淨,連水藻這些東西都沒有。 “不是。”時不言搖了下頭,接過顧淮手裏的火光四下望了一下,朝湖邊緣的石礁走去,邊走邊對顧淮說:“這麽大一□□湖裏麵不長東西一定是有原因的,要麽是裏麵有毒長不出東西,要麽——” 時不言看了他一眼,認真道:“湖裏有東西。” 顧淮懂了他的意思,麵色也有些沉。 【有東西?啥東西啊?】 【怕不是鱷魚或者水蟒吧?】 【天哪,這在水裏遇到不是死定了!】 …… 兩人走到生著雜草的礁石前一愣,原先應當綠色的草葉全部長滿白斑,看上去密密麻麻一片顯得分外古怪,他們連著又看了幾處,植物無一不是變成了瘮瘮的慘白。 “過來一下,這邊有東西!”那頭檢查湖周圍的幾個人遠遠叫了一聲。 顧淮和時不言快步走過去。 他們發現的是個背包,應該是前麵那群人實在拿不動留在岸上的。 背包裏除了一套衣服和幾袋壓縮餅幹,就隻有一本陳舊的日記本,紙頁有些已經酥得開始掉渣。 日記封麵工整地用毛筆寫著一個名字—— 顧效天。 於此同時,進度條也動了—— 【遊戲主線任務:盜墓者(遊戲劇情探索度10/100)】 顧淮大概猜到這日記估計是顧家哪位先輩傳下來的,翻開一頁頁看過去,薄薄一本日記,從頭到尾連成了他們此行的因果。 · 民國壹零年,黃卅市,河州省,狗牙子村。 “哇”地一聲嬰啼伴隨著破曉的降臨叫醒了整村的村民。聽到這聲啼哭,候在屋外苟大,苟二都鬆了口氣。 “生了生了!”翠紅抱著身上還帶著血跡的嬰孩開了條門縫,“大哥,俺嫂子生了個大胖牙子!” 屋裏,苟媒婆不顧手上沾著的粘稠血液,往頭上摸了把汗重重的坐在床上。等回過神往床上一看,已是殷紅一片,濃鬱的血腥氣此刻充斥著整間屋子,她冷汗頓時流了下來,她朝門口教苟大抱娃的翠紅大喊:“快,翠紅,杏香要不好了!” 苟大臉色一變,裹著剛出生的娃就奪門而入。杏香麵色蠟黃的在床上躺著,嘴唇蒼白幹裂,她半睜著眼,朝苟大虛弱的說:“抱,抱......” 苟媒婆反應的快,“快把牙子抱給杏花瞅一眼!” “我牙子喲......”杏花看到自己親骨肉,兩行淚混著額上的汗水一起流了下來,忽然,她的呼吸急促了起來,“照顧,照顧好咱牙子。”還沒說完接下來的話,杏花就閉上了眼遠離了人世。 嬰孩的啼哭和男人沉痛的咆哮在此時的小院裏響徹。 男孩生下的第一個月,苟大還能用家裏生的雞蛋去和隔壁村兩個月前生了娃的女人求情讓自家牙子順帶著喝口奶。 男孩生下的第四個月,家裏能賣的都被苟大賣了,連翠紅都找過來把自己嫁過來時唯一的一支銀鐲拿給苟大。 “不行了!”苟二拍案而起,“大哥,咱家是在是沒得賣了,我聽說隔壁村的兩個人搭夥去小涼山那附近摸了一次穴回來之後家裏已經重蓋了院子,現在狗牙子還小,翠紅又有了,但是咱這家裏已經揭不開鍋了呀!”他急的捶牆,黃土壘起的矮牆隨著他的動作落下細碎的土塊。 “不行。”苟大沉聲道,“這刨人祖墳的缺德事兒咱不幹,我明天就去村裏問問誰家要打雜的。” 苟大從清早出去,第二天快落日的時候才回來。 “大哥。”苟二一臉凝重的來開門。 “咋啦?”苟大本來舉著兩個雞蛋的手落了下來。 “隔壁村餓死人了。” “......” 半晌過後,苟大拍了拍苟二的肩膀,“走,哥今天給兩家幫手種地給家裏弄了兩個雞蛋,讓狗牙子和你媳婦一人喝一碗。” 苟二還是站在原地沒走,苟大疑惑的回頭,“出啥事兒啦?” “大哥!”苟二咆哮著哭出聲,“翠紅今天跌了一跤。” “啥?!”苟大大驚,“孩子......” “孩子還在,但是請來的郎中說翠紅是啥營養不良,必須要雞,魚吊著,這年頭,哪裏來的雞,魚嘛。”說著苟二又開始抹眼淚。 “不忙。”苟大拍拍他,把手裏兩個雞蛋遞到他手上,安慰道:“把兩個雞蛋全給翠紅衝了,我來想辦法。” 爹娘早早都不在了,長兄為父,苟大一個人把弟弟拉扯到大,此時苟二一慌家裏的主心骨就隻有苟大了。 苟大在屋裏看著床上的娃硬是看了一宿,第二天他推門出去對苟二說:“走,大哥帶你走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