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和聯城案有關的話,一旦檢調上門,方仲和被約談之後,羈押禁見的機率會相當高,如此一來,她動手的機會就大大減少。所以,眼前她必須好好思考,從這一刻開始到檢調約談,她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用。


    「學妹……」


    後頭傳來李傑生非常虛弱的叫喚,她神色不耐地回頭,「學長,你就這麽點程度?當初你到底是怎麽跟國際刑警組織合作的?」


    「學妹,我當時沒有受傷。」他虛弱地替自己辯解。他現在就跟半個殘廢沒兩樣,同情他一點有什麽關係。


    「學長,你現在看起來狀況也很好喔。」她笑得很冷。


    除了臉色蒼白了點,走路有點搖晃,其他的看起來沒什麽大礙。不過再仔細一瞧的話,他痩了,很明顯的消痩,也不知道是他近日受傷,抑或者是那一直跪伏在他身上的玩意兒造成的。


    但那全都不關她的事,他要是在這當頭倒下,對她而言才是好事呢。


    「學妹,你有空應該去看一下眼科。」他今天出門前照鏡子,覺得自己像鬼一樣,憔悴得慘不忍睹。


    「放心,我兩眼裸視都是一點五,視力好得很。」


    待李傑生好不容易一拐一拐走到她身旁,她笑眯了眼隨即又快步朝前走去,逼得他隻能更努力地往前走,哪知道正準備要上車時,卻聽見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他順著聲音來源望去,就見大樓旁的巷子裏,有個衣衫不整的女孩子跑得踉蹌,後頭有個魁梧的男人狀似正在追趕她。


    「學妹,幫個忙!」他喊道。如果不是身體不便,他早就出手了。


    已坐上車的佟乃頊看著照後鏡,剛好瞧見女孩子已經跑到大樓正門的街上。


    「學長,我已經不是執法人員了。」大樓裏有保全,找保全不就好了,況且那個女孩子看起來也不是什麽善類,她沒有搭救的慾望。


    李傑生愣了下,隨後舍棄了拐杖朝女孩子的方向走去。


    佟乃頊回頭看了他一眼,唾棄他好管閑事的舉動,做人就非得這麽雞婆,明明身上有傷還想救人,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


    然就在她瞥見女孩跌趴在地,那個魁梧的男人一把揪起了女孩的長發,她眉頭倏地一皺,再見李傑生一把抓住男子的手卻被甩開,滿是傷的身軀退了幾步勉強穩住……啪的一聲,腦袋裏善於計算得失的理智線猛地斷裂,待回過神時,她已經下車甩上車門,幾個箭步越過了李傑生,腳踩上大樓外的花壇,借力使力朝男人的胸口踹去。


    沒有防備的男人痛得鬆了手,狼狽地往後倒地,她卻壓根沒打算放過他,兩個大步踩上他的胸口,一腳踩在剛才揪著女孩長發的手,另一腳則毫不留情地踹在胸口上,一下、兩下、三下——


    「夠了,學妹,再踹下去要死人了!」李傑生一把扯住她。


    佟乃頊開口要罵,卻聽見某種啃噬般的吊詭聲響,甚至隱隱聽見幾句低喃,她抬眼看著李傑生,視線越過他望向跪伏在他肩上的鬼魂,她清晰地看見鬼魂的長相扭曲而猙獰,沾血的嘴正咀嚼著,從嘴角滑落的碎末不知道是碎骨還是腦漿。


    「學妹,你怎麽了?」


    佟乃頊一時被震愕得說不出話,垂眼看著倒地不起的男人,再看向早已披上李傑生的外套,在角落裏瑟縮成一團的女孩。


    「學長,麻煩你報警了。」她抽出被他抓住的手。


    「放心,這附近有便衣。」他話才剛說完,就見對麵店裏有人跑了過來,和李傑生寒暄了下,便聯絡員警到場處理。


    佟乃頊恍然大悟。原來陳建剛的家屬是受到警方秘密保護的,要是方仲和知道自己被檢調約談是因為陳建剛的家屬,肯定不會放過他們,一旦派人騷擾或什麽的,到時候埋伏的員警就會成為最有力的證人。


    一來可以保護,二來等著方仲和自投羅網,還真是一箭雙雕的作法。


    「學妹,我們可以先離開了,這裏交給他們就可以。」


    佟乃頊收回思緒,看著他蒼白到已經發青的臉色,想起剛才古怪的現象,眉頭不禁微擰起來。


    「怎麽了?你是將剛才那一幕和什麽重疊在一起了?」他問著。


    她先是不解,一會才意會過來,「沒什麽,我隻是看不過男人對女人使用暴力而已。」學長應該對她做過一番調查,自然會知道乃珍發生了什麽事,以為她是把那女孩的身影跟乃珍重疊在一塊。


    可是,她剛剛沒想起乃珍啊……


    「你願意出手,我很感謝。」


    「反正我剛好想揍人,我才應該感謝學長給我一個合法揍人的好機會。」她笑得冷冷的,回頭坐上車。


    「是啊,下手重了點,不知道他傷勢重不重?」合法揍人……他完全無法否認。


    「學長別擔心,我是為了救人,就算他真的被我打死,頂多是判緩刑而已。」待他上車,她發動車子,挑釁的笑了,「我說得對不對,學長?」


    李傑生還能說什麽,她字字句句都在嘲諷司法製度,偏他就是反駁不了,他疲憊地貼靠在椅背上,頭痛得連話都說不出口。


    還好,身上的傷足以掩飾他真正的痛處,哪怕臉色蒼白得要死,別人也會以為他是因為傷口疼痛所致,可實際上,他的頭像是要裂了一樣,彷佛有人拿著錐子插進他的腦袋裏攪拌著……


    「學長,你現在要去哪?」


    李傑生微張眼,就見車已經停在路邊,佟乃頊正麵無表情地打量著他。


    不等他回答,她徑自問:「回家、刑事局還是醫院?」


    他虛弱地笑露白牙,「地檢署。」應該再跟她抬杠一下的,可是他已經痛到沒有多餘的力氣了。


    「應該去醫院吧,別讓我多繞路。」


    「也許……去你家休息一下也不錯。」他打哈哈。


    佟乃頊皮笑肉不笑,想了下才說:「剛才學長抓住我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非常古怪的狀況。」


    「發現我帥得嚇人?」


    佟乃頊瞬間笑得極冷,「是啊,尤其當學長肩上的鬼魂開口說話,讓我覺得學長帥得更可怕了。」


    「說話?什麽意思?」雖然頭痛欲裂到教他意識模糊,但可以和他最愛的學妹聊案子以外的話題,再痛他都可以忍。


    「剛才學長抓住我的時候,我隱約聽見了伏在你肩上的鬼魂發出聲音。」當然,實際的狀況她沒必要跟他描述得太詳細。


    「他說了什麽?」


    「聽不清楚,但也許我們可以再實驗一下。」學長的臉色如此蒼白絕對不是因為身上的傷在痛,而是頭部,也許和那隻鬼魂溝通一下,可以找出問題所在。


    「怎麽實驗?」


    「讓我抓著你。」她試著往他的手腕一搭,看向他的肩部,隱隱約約聽見那鬼魂斷斷續續地叨念著模糊的話語,可不管她再怎麽專注地聽就是聽不懂,教她不由脫口問:「你為何要附在我學長身上?」


    李傑生先是瞅著她,然後視線緩緩地落在自己的左肩上。


    「是他欠我的……」


    佟乃頊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竟能與鬼魂對話。以往不管她怎麽做都沒用,沒想到不過是觸碰到學長就能聽見鬼魂的聲音。


    「你到底是誰?學長是刑警,他怎麽可能欠你什麽。」


    「他害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還禍延族人,我在地府數百年,終於取得令旗……我要他血僨血還!」


    「數百年?」她呐呐地道,心忖這該不會是所謂的冤親僨主吧?這種事她根本不知道該乍心麽處理。


    「學妹,你沒替我轉播一下。」李傑生輕扯著她。


    雖說隻聽她說了隻字片語,他多少能拚湊出一個輪廓,但還是聽她親口說出比較有參與感。


    佟乃頊沒理他,徑自又問:「他是怎麽害你的,你又要討多少?」


    那鬼魂咭咭的笑著,「太多了……上百條族人的命,我至少要討他個幾世,要他嚐盡痛苦離世……」


    「你!」佟乃頊瞪著他,卻見鬼魂蜷縮了起來,把頭埋進李傑生的後腦,像是無意再交談。


    「學妹,你們聊到哪了?」被晾了太久,李傑生好奇的問。


    佟乃頊抽回手,撇唇冷哼,「聊到你曾是個混蛋,害了上百條的命,結果人家死不瞑目,在地府耗了幾百年,就隻為了跟閻王取令旗來跟你討僨……學長,你上輩子是個大混蛋呢。」


    「是嗎?人嘛,總是要曆經大悲大痛才能大徹大悟,我肯定是最佳典範。」從一個罪犯變成一名刑警,瞧瞧他的進步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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