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成珠生日宴會的前兩天,鄭昆玉都沒有再找祁白露,祁白露反而鬆了一口氣,估計鄭昆玉這兩天在家彩衣娛親,沒空管自己。於是祁白露還是忙著修摩托車,看之前買的犯罪小說,其實他不喜歡這類型的書,但為了找角色的代入感硬著頭皮看,一口氣讀下去還是挺有意思,挺能打發時間。 到了生日那天,鄭昆玉開車來接他,鄭昆玉沒跟他說穿什麽,祁白露穿著日常衣服就出了門,鄭昆玉多看了他一眼,倒也沒說別的。到地方之後,祁白露看到年輕一輩穿得比較隨意,穿西裝的基本都是鄭昆玉這樣的幕後人員。人比他想得多,大概有三十多個,放眼望去紅男綠女、衣香鬢影,一個個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人,或坐或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話聊天。 雖然現在是二月底,但女客在空調房裏都穿單薄的裙子,如同過夏天。祁白露沒想到地方這麽大,甚至還有一個玻璃花房,陽光從玻璃房頂傾瀉而下,裏麵一盆盆的白茶花開得正好,亭亭沐浴在陽光中。因為鄭昆玉很喜歡花,之前他被迫認識了好幾種,花房裏除了他叫得上名字的,還有很多他完全認不出的常綠植物。 他們進門沒多久,不少人上來跟鄭昆玉打招呼,鄭昆玉給他介紹人,祁白露便跟對方握手打招呼,隻是還沒看到關成珠在哪,先看到了蔡桐越和彭依依,畢竟是剛合作完的同事,少不得過去打個招呼,祁白露看鄭昆玉在忙,用眼神示意他自己去那邊,鄭昆玉沿著他的視線看到那兩人,略微點了下頭。 蔡桐越跟彭依依坐在沙發上說話,蔡桐越先看到了走過來的祁白露,他的臉上說不出是個什麽表情,但還是保持表麵禮貌道:“看看是誰來了。” 彭依依回頭,看到祁白露之後驚喜地喊了一聲“小祁”,讓他也坐,因為祁白露的頭發剃得很短,他們的目光少不得在他腦袋上停留了一瞬。祁白露坐在彭依依旁邊,分別跟他們二人打了招呼,他早上沒吃東西,看到桌上放著自助的甜點就拿起來吃。 彭依依剛才在跟蔡桐越聊《西風多少恨》後期製作的事,正說得比較膩味,便轉向祁白露道:“聽鄭老師那邊說,最快今年暑假就能播。” 鄭老師,畢竟鄭昆玉除了是金河影視的總裁還是一名製作人,祁白露偶爾會聽到一些人這麽叫他,但每次聽到還是會有奇怪的感覺,像在聽他們提到一個陌生人。 “這次時間比較緊張,他們希望最好能趕在潘效言那邊的劇播出來之前上星,網台雙播。” 蔡桐越卻不怎麽關心他們談話的內容,看著祁白露手裏的碟子道:“你沒在減肥嗎?” “小祁已經很瘦了。” “電影籌備組沒告訴你嗎?這個角色就要瘦一點。”蔡桐越的聲音不冷不熱,聽著不怎麽客氣。 彭依依看他一眼,又去看祁白露,似乎不知道該不該摻和。 “還是你早知道角色是你的,所以有恃無恐?不然頭發怎麽這麽早就剪了。” “你想多了。”祁白露一邊用叉子戳櫻桃,一邊很直接地說。 蔡桐越前傾身體道:“祁白露,你今天給我個痛快話,你到底是不是內定了?” 他這話直接得旁邊的彭依依都聽不下去,祁白露鎮靜道:“我也想知道。如果你收到消息,記得跟我說一聲。” 蔡桐越瞪了他一眼,頓了幾秒,也去拿桌子上的甜點,彭依依道:“你不是說減肥嗎?” “我算是搶不過他。”蔡桐越朝祁白露揚了揚下巴,“早就有消息放出來了,你是不是跑去跟作者見麵了,讓他說了你的好話?” 後麵那兩句是跟祁白露說的,祁白露道:“你不是也打電話了?” 蔡桐越被噎了一下,經曆了之前鄭昆玉施以援手的事情後,他雖然不像一開始對祁白露抱有很大的敵意,但還是跟他不對付,所以隻冷哼了一聲不說話。 彭依依看著蔡桐越,道:“試鏡結果還沒出來,一切都不好說。” 蔡桐越猶豫了一下,聽她這麽說,仿佛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吃手裏的甜點,掙紮了幾秒還是擱下了。過了不一會兒,旁邊兩個認識彭依依的女演員走過來,幾個人少不得一陣寒暄和介紹,她們離開之後,祁白露聽到她們在議論陳向峰的名字。 旁邊的蔡桐越也聽到了,定定地給了祁白露一個眼神,這個眼神目的性太強,祁白露往回推回去,問:“怎麽了?” 蔡桐越壓低了嗓音,沉聲道:“雖然我不喜歡你,但你的確是好手段,能把陳向峰都給搞死。” 祁白露咬著勺子頓了一下,隻覺得他這話有些莫名其妙,他們對他到底有什麽誤解……? 彭依依用眼神示意蔡桐越別亂說話,蔡桐越道:“陳向峰算是完了,去年這個時候,他可是這個屋子最紅的,如今風水輪流轉,倒黴的變成他了。他到底怎麽得罪你的?跟傳言一樣嗎?” 祁白露沒想到他還有這樣一顆八卦的心,慢吞吞問:“什麽傳言?” “一聽就很假啊……”彭依依道。 蔡桐越拿著碟子,湊得更近一點,道:“你們真的玩3p了?” 祁白露隻覺得天靈蓋被雷劈了一下,臉上做不出任何表情,但在蔡桐越眼裏他的表情就有點諱莫如深高深莫測,彭依依抿著嘴唇,臉上的表情差點沒繃住。 蔡桐越看他不回答也不介意,他本來就沒想祁白露回答,隻想試試他的反應,結果從反應來看好像是沒有。 彭依依道:“說點別的吧。” “依依姐”畢竟是前輩,蔡桐越也覺得有點失言了,訕訕地轉移了話題。祁白露心想,蔡桐越不見得多麽壞,他隻是有一點沒腦子……祁白露把臉轉向一旁,一邊繼續吃一邊看旁邊有沒有人聽到他們方才說的話,目光掃了一圈,正要收回來,看到了門口那裏有人往這邊走。 關成珠的臉他是認識的,或者說不認識關成珠的臉的人並不多,畢竟辨識度很高,在人群中豔光四射,一眼就看得到,但祁白露先看到的不是她,而是她旁邊的阮秋季。 隔著法式落地長窗,外麵的盆栽植株的綠變得有些抽象,連帶著玻璃上移動的人也像一幅畫。阮秋季穿西裝,關成珠穿一條寶石藍的低胸露背裙,因為外麵冷,肩膀上多披了一條流蘇披肩,他們兩個人一碰麵,關成珠就跟他擁抱了一下,阮秋季微微低頭,隨意地吻了下她的臉,然後關成珠一邊說話一邊引著阮秋季往裏走。 在關成珠的披肩就要滑下去時,阮秋季的手扶住她的肩膀,關成珠便將披肩拽上去,順便撩了下頭發,這樣的動作被她做出來就是風情萬種,連祁白露都很承認她的美。不過片刻,阮秋季就要走到門口了,他朝一個方向漫不經心抬起眼睛,正好是祁白露的方向,祁白露立刻不著痕跡地將臉轉向另一旁,叉起手裏的一塊布丁。 布丁吃在嘴裏沒什麽滋味……但純粹是被嚇的,因為祁白露一轉頭就看到了鄭昆玉。鄭昆玉站在兩個男人旁邊,慢慢放下手裏捏著的香檳酒杯,目光幽深。祁白露的心裏七上八下,正在猜他到底有沒有看到,鄭昆玉把視線漸漸轉到了阮秋季身上,沒有再看祁白露一眼。 祁白露跑了,趕在鄭昆玉把他叫過去,以及阮秋季看到他之前。準確的說,就在他們兩個即將穿過人群碰頭的時候,祁白露很果斷地站起來,跟旁邊的彭依依說自己先離開一下,然後扭頭往身後的方向走。按鄭昆玉的脾氣肯定會把他拎過去處刑,他才不想在這種時候湊熱鬧。 路上偶爾會碰到不少人,祁白露走幾步停下來欣賞牆上的畫,作出一副認真的神情,這樣可以避免一些無謂的搭訕。關成珠似乎有收藏愛好,豪宅裏到處是各種名貴的畫作,這點倒是跟鄭昆玉有一點像,那些畫祁白露都看不太懂,但一看就並不便宜。 他一路走走停停,離開大客廳之後整個人自在了很多,中間還碰到了薛放,但薛放忙著跟人聊事情,他們隻談了幾句。最後祁白露走到玻璃花房,看花房裏擺著一套桌椅,這裏又沒有人來,便坐在了其中一張椅子上,拿出手機看他還沒看完的一本犯罪小說。現在離派對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小說還剩下百分之十幾的內容,祁白露覺得自己應該可以把它看完。 花房裏的空氣好極了,茶花開得肌膚賽雪、風姿綽約。陽光把他整個人曬得懶洋洋的,祁白露坐下就不想站起來。唯一的缺點就是這裏的陽光過於充盈,祁白露不得不把手支在桌子上,垂著頭製造陰影蓋住手機屏幕。 不遠處的笑鬧聲很清晰地傳過來,祁白露漫不經心地看了幾頁才慢慢看進去,一看就看了好一會兒。一個人沉浸在某件事裏會很容易忽視周圍的環境,所以就算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很清晰有力,祁白露也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人穿過了花房的玻璃門,正朝自己走過來,他還在專心致誌地想謀殺案的主謀是誰。 那道身影悄悄地停在了祁白露的側後方,似乎是看祁白露這麽專心,一時不想打擾。祁白露剃了頭發之後,脖頸的發根那裏隻剩下一點青茬,看起來倒很想讓人伸手摸一摸。 祁白露一隻手托著腮,一隻手在屏幕上點著翻頁,他看完一章之後輕輕地籲了口氣,聲音帶了點不滿,因為隻剩下最後一章了,主謀竟然還沒現身,這一聲似乎驚動了他身後微俯著身的那個人,祁白露正想退出頁麵,一個聲音冷不丁從頭頂傳來:“不看完嗎?” …… 祁白露差點沒叫出來,立時側仰著脖頸回頭,正對上了阮秋季漆黑的眼睛,兩人的臉一時近在咫尺,祁白露過了兩秒才想起往後撤,跟他拉開一點距離。阮秋季不緊不慢地站直身體,笑裏帶了點善意的捉弄,他將手裏的酒杯放在圓桌上,坐在了祁白露隔壁的那張椅子裏。 祁白露驚魂未定,剛才阮秋季的那一聲,就跟書裏那個還沒出場的殺人犯往他脖子裏吹了一口氣似的。阮秋季看他嚇得睜圓了眼睛,受驚的兔子一樣,不禁笑道:“我一直在等你什麽時候發現我。” “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沒多久。” 祁白露半信半疑,收起手機回憶,但一點結果都沒有,於是心想,你做什麽投資,還不如轉行開一家鬼屋,全國的npc都沒有你敬業。 阮秋季看他眼神閃爍,問道:“真的嚇到你了?” 祁白露在心裏點頭,嘴上還是說:“沒有。” “看的小說嗎?” 祁白露報了個書名,阮秋季似乎對書有點興趣,接著問他前麵的劇情是什麽。 他們上一次見麵還是兩個多月的事了,在那次見麵中,阮秋季說喜歡他,卻被祁白露拒絕了。按理說,他們兩個都得有點避嫌的意識才對,但之前的事似乎沒怎麽讓他們產生隔閡,阮秋季還是一如既往地待他。 聽完複述後,阮秋季問他覺得凶手是誰,祁白露說或許主謀是女主的情人,阮秋季點點頭,也讚同他的意見,道:“不過我不讚同你說的他們隻是相互利用。” “你覺得他們相愛嗎?” “如果隻是利用,整個故事還不足以接近謀殺和死亡。” “但他對她這麽壞,他欺騙她,甚至想要犧牲她。” “他也為了她去殺人,去死。愛情不隻有好的那一麵,有美麗也有醜惡,還有各種各樣的陰影,但愛還是愛。” “這是你的愛情觀嗎?” “坦白說,是。” “這樣的愛有些可怕,到了最後他們一直在相互折磨,他們都很痛苦,卻沒辦法結束。” “你同情他們嗎?” “沒有特別同情,但看了會覺得難過。” “現實中也有很多這樣的事情,雖然現實裏的人看上去更理智一些,有時人類做出的惡事比小說還要更戲劇化。” 祁白露垂著眼睛想了一會兒,似乎暫時沒有想說的,阮秋季也停頓了一下,喝了一口杯子裏的酒,接著問道:“那你呢?” “什麽?” “你會被傷害你的人吸引嗎?” 祁白露怔了一下,好一會兒都緊閉著嘴唇,他的心裏也一片茫然,仿佛一直以來都在刻意回避想這個問題,半晌後才含糊不清地回道:“我不知道。” 阮秋季不以為意道:“有的時候人就是甘願低賤——” 祁白露覺得他這話似乎意有所指,聽起來像在罵他,罵他離不開鄭昆玉……看阮秋季那副淡然的表情又不像罵他,但聽起來又不是個好話。祁白露正胡亂想著,阮秋季低聲道:“越是讓自己痛苦的越放不開,越是求不到的越想要。不知道你和我誰更可憐一點?” 像一道閃電在黢黑的夜裏閃過,祁白露說不清是哪個字狠狠在他心上剜了一刀,總之他像被閃電擊中了一樣說不出話。他們盯著對方的眼睛,阮秋季的眼神不像是在求一個回答,而隻是在單純地攪亂祁白露的心。 他們隔著一張圓桌對視,因為方才的對話不自覺微傾著身體,看起來湊得很近。祁白露知道自己臉上肯定有掙紮和猶疑,過了片刻,他看到一直瞧著自己的阮秋季忽然敏銳地向後扭頭。 緊接著有高跟鞋的聲音漸漸近了,一個女聲在身後門口道:“原來你躲到這裏說悄悄話了,讓我們好找。” 祁白露跟著回頭,隻見關成珠笑吟吟地立在鄭昆玉旁邊,朝自己投來對陌生人的那種好奇目光,她這話自然是對阮秋季說的。鄭昆玉淡淡地瞥了祁白露一眼,偏偏就有這麽巧的事,這次還被他抓個正著……浪漫的玻璃花房看起來的確適合約會。如果隻用目光可以捏碎人的話,祁白露這就被他捏得七零八落了。第45章 摸臉殺 看著關成珠和鄭昆玉走到跟前,阮秋季靠在椅背上隻笑了笑,關成珠打量著祁白露,一隻手揪著披肩,一隻手向祁白露伸過去,笑道:“你不用介紹自己,我敢肯定我知道你,小祁對嗎?” 祁白露連忙站起來跟關成珠握了握手,道:“成珠姐,你好。” “我記得你是昆玉的人,沒記錯吧?” 祁白露剛坐回去,挺直腰背的動作僵了一下,關成珠的表達太容易讓人誤會了,其實她的意思是“鄭昆玉公司的人”,但心裏有鬼的人就會一時想到那上麵去。 好巧不巧的是,在場的人,除了一臉坦蕩的關成珠,其他三個人心裏都有鬼,於是花房的空氣有那麽幾秒詭異的凝滯。 “對,鄭總是我的老板。” 鄭昆玉看了祁白露一眼,仿佛想讓祁白露感受一下什麽叫“老板的眼神”,祁白露垂著眼睛不給他示威的機會,很淡定地看著鄭昆玉的皮鞋尖。 阮秋季把玩著手裏的酒杯,突然笑道:“找我做什麽?” 關成珠這才突然想起正事,半開玩笑地問:“你有沒有空給我拍東西?現在。” “攝影師不在嗎?我不跟他搶功勞。” “你當然不一樣。” 祁白露有些迷糊,聽關成珠的意思,阮秋季還會拍東西? 阮秋季不動聲色地笑:“怎麽不讓老鄭給你拍?” 鄭昆玉是廣告行業出身,他會拍東西祁白露自然不覺得奇怪。 關成珠嗔了鄭昆玉一眼,道:“他才不給我拍!他現在對我壞得很,我請他吃飯都推三阻四不肯出來。你說,今天我要是不請你,你是不是都把我的生日忘了?” 鄭昆玉望著關成珠,隨口道:“誰能忘了你?” 他的語氣還好,但人怎麽看都有點漫不經心,關成珠嫌鄭昆玉的這副模樣敷衍,故意板著臉道:“嘴上這麽說,心裏指不定在想誰呢,我看,可不敢勞煩你們的大駕,還是要靠自己。” 關成珠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一旁的白茶花旁侍弄花枝,鄭昆玉站在原地沒動,阮秋季道:“怎麽不叫助理給你拍vlog,現在流行這個,自己拍也很有意思。” “我剛才倒沒想到,你這麽一說——” 隻聽阮秋季跟關成珠你一言我一語說起vlog的事情。祁白露沒拍過vlog,現在一些藝人團隊很流行用這種方式進行宣傳活動,程文輝也問過他要不要試試,但祁白露覺得vlog這東西太暴露隱私和自我,讓他沒有安全感,所以暫時沒有拍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