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白露的預感不怎麽好,他把手放在鄭昆玉的手腕上抓緊了,鄭昆玉忽然開口道:“你是不是一直恨我?” 祁白露沒有說話,睜大了眼睛望著他。 鄭昆玉隻問了這一遍,沒有再問第二次,而且他的語氣也不太像問。 “從第一次開始,你就恨我,你才是來報複我的。” “你最好永遠不要道歉。我不想同情你。” 鄭昆玉卻嗤笑了一聲,道:“誰要你的同情?” 祁白露沉默片刻,想要站起來離開,但鄭昆玉不放過他,鄭昆玉還是方才的姿勢,固執地問:“為什麽?” 祁白露不知道他在問哪個為什麽,是問他為什麽恨他,還是問他為什麽想要走,抑或是問他在巴黎的時候為什麽不肯回答那個問題。為什麽,鄭昆玉不是自己想明白了嗎,他不肯回答他,是因為他還恨他。 鄭昆玉臉色陰鬱,很專注地盯著他的眼睛,在這樣的目光下,眨個眼都像是投降,可是祁白露的眼睛又酸又澀,不能不垂下眼皮,祁白露道:“你喝醉了。” 這一次鄭昆玉沒有攔祁白露,祁白露把他的手拉下去,他沒有離開浴缸,而是向後退,坐在了跟鄭昆玉相反的方向,沉在水裏抱著膝蓋。“你喝醉了”像是一句咒語,鄭昆玉像是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喝醉了,意識到他現在其實頭痛欲裂,沒有力氣再思考任何的愛與恨。第47章 蝴蝶夢 第二天祁白露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但他們到底是什麽時候回到床上的,他完全沒有印象。鄭昆玉不在房間,祁白露看到旁邊的枕頭上有淺淺的凹痕,這麽說鄭昆玉昨天是睡在這裏了。祁白露伸手去摸枕頭,撫平了上麵的皺痕,他看著變平整的枕頭發了一會兒呆,這才慢吞吞地穿衣起床。 除了晚上的應酬,他一整個白天都沒有通告,所以可以很閑適地刷牙洗臉,祁白露懶得換衣服,在睡衣外麵披了件針織外套往樓下走。鄭昆玉沒在客廳,也沒在餐廳,但是餐廳桌子上放著早餐外賣,祁白露把三明治扔進微波爐裏加熱,去摸放在自己位置上的那隻杯子,裏麵的咖啡已經涼透了。 他跟鄭昆玉吃東西每次都會坐在固定的位置,所以祁白露知道這是給他留的。難道鄭昆玉叫過他起床嗎,祁白露抱著杯子有些迷惑。 房間裏沒有鄭昆玉,但處處都有他留下的痕跡,祁白露看到他的鞋子還在,就知道鄭昆玉人還沒走。他吃完了早餐,推開露台的門走到小花園,果不其然,看到鄭昆玉坐在花園裏抽煙。 早上十點的陽光很好,照在人身上卻沒有太多暖意,雖然快要三月了,但北京還是很冷。鄭昆玉披著外套坐在椅子裏,祁白露從後麵走近了,看到那隻煙灰缸裏丟了不少煙頭,估計鄭昆玉在這裏坐了很久。 聽到身後漸漸走近的腳步聲,鄭昆玉也隻是微微側了下頭。花園裏種的大多是月季和玫瑰,現在沒到開花的季節,隻剩下光禿禿的枝幹和蜷縮的葉子,放眼望去盡是陳舊的綠意,蒙了一層灰似的。祁白露走到他的身後,仿佛有話想說,但真的走到鄭昆玉旁邊,又不知道說什麽了。 鄭昆玉等了片刻,擺正了頭顱重新看著正前方,煙氣被風吹得一縷一縷兜起,祁白露道:“今天很冷。” 沒人出聲,這句話很快被吞進了初春的風裏,連祁白露也隻顧著想心事,忘了外麵的確很冷,自己還光裸著腳踝沒穿襪子。 宿醉之後,難免會有恍如隔世的感覺。昨晚發生的事情,一幕一幕揭過去,倒就像是夢裏的情形,祁白露有些懷疑那真是自己做的夢。隻有在夢裏,鄭昆玉才會說那樣的話,就像巴黎的那一夜也是一場夢。他突然來那麽一下子,祁白露還能受得住,但接著又來了第二下、第三下,祁白露就要懷疑人生了。 鄭昆玉抽完一整根煙之後,這才掐滅煙頭,站起來回頭看他,這一看就蹙起了眉,因為祁白露穿得很單薄,鄭昆玉的目光從他的腳踝往上升,道:“知道冷還跑出來。” 這句話算是對那句“今天很冷”的回應,但因為時間隔得太久,聽起來便不是一個對話,宛如一支找不到靶子的箭“吧嗒”落在了地上,沒什麽力度和威脅性。鄭昆玉兩步走上前,把自己的大衣蓋在祁白露的肩膀上,推著他往回走,祁白露走了幾步,沒有聽到鄭昆玉說別的,一顆心也就慢慢落了回去,看來鄭昆玉沒有提起昨晚的意思。 於是祁白露很配合,一整天都沒刻薄他,鄭昆玉也沒找祁白露的麻煩,兩個人跟往常一樣和平相處,甚至看起來相敬如賓。晚上他們跟阮秋季以及電影監製吃飯,氣氛一直和樂融融,反倒是阮秋季有那麽一會兒沉默,不過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過完年後,影視圈大大小小的項目都陸續開動了,鄭昆玉的工作忙了起來,自然沒空一直陪他,他訂了飛雲南的機票,過兩天就會離開北京。祁白露說不上自己什麽感覺,鄭昆玉離開的那天早上他還沒睡醒,迷迷糊糊聽到行李箱拖動的聲音,睜開眼睛看到鄭昆玉站在床前,鄭昆玉看他醒了,戴著手套的手扶住他的下頷,俯下身親了親他的臉。 祁白露覺得癢,在被子底下縮著肩膀問他要走了嗎,鄭昆玉說對,然後那個吻又輾轉落在了祁白露的嘴唇上。雖然隻是輕輕一貼,可祁白露的睡意被貼得蕩然無存,他的眼皮向上掀,眼神有那麽一絲茫然,這個吻過於溫情了,溫情得不像是來自鄭昆玉。鄭昆玉看進他的眼底,放開他直起身,祁白露直愣愣地看了他兩秒,這才道:“……一路平安。” 鄭昆玉就這麽走了,祁白露下午有試鏡,打電話讓程文輝來接自己。試鏡不用化妝,他們兩個就沒帶化妝師和助理去酒店。在車上的時候,程文輝念叨片方太過吝嗇,到現在沒說第二次試鏡要試哪一段劇情。他看祁白露不出聲也不看劇本,以為他有十足把握,便問:“你前天不是跟阮秋季出去吃飯了嗎?他們怎麽說。” 突然聽到阮秋季的名字,祁白露從角色中回過神來,雲天傳媒是《泉水凶猛》的主投資方,所以阮秋季對他印象如何至關重要,那幾乎發揮著決定性的作用。 試鏡的人最後隻剩下祁白露、一個素人和佳興娛樂公司的某男演員。蔡桐越得知自己落選之後,特地在微信給祁白露發了一個豎起大拇指的表情符號,對他陰陽怪氣,祁白露沒理他。 祁白露慢半拍地望向程文輝,於是程文輝明白了,自己問也白問,說不定吃飯的時候,祁白露還在神遊太空。 程文輝看著膝蓋上的資料,手指點了點那張佳興娛樂的男演員的照片,道:“之前潘效言放出選角牆的事,就是為了讓我們跟蔡桐越鷸蚌相爭,他好讓自己的人搶角色。但他的眼光忒不好,這人除了形象符合角色,有一點演技嗎?” 祁白露被他這麽一說,想起了去年拍《西風多少恨》的情形,也想起了自己當時的心境,手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額頭。其實從鏡子看基本看不出那道疤了,但用手摸還能摸到一個很淺的凹痕。 程文輝注意到他的動作,沒有說什麽,他知道祁白露不是因為這種事而憂慮的人。其實祁白露有那麽一秒還想到了阮秋季,想他把口袋巾按在自己的傷口處的瞬間,他手上的力道是溫柔的,一雙眼睛盯著自己的麵孔,直看進自己的眼底…… 因為突然想到了,難免就這麽漫無邊際地想了下去,一直等車停在了酒店樓下,祁白露沒注意到自己其實想了好一會兒。 試鏡還是在上一次的酒店房間,工作人員比上一次少了很多,監視器已經擺好了等待演員就位,但薛放沒有著急試鏡,而是讓祁白露等一會兒。祁白露問他等誰,薛放說要等一下阮總。 可能因為剛剛才想到他,意外得知他要來,心裏會有一種輕微的相撞感,像桌麵上的兩隻台球擦著肩膀輕碰了一下。 這個一會兒沒有等很久,阮秋季敲門進門後,導演助理接過了他手裏的風衣,阮秋季歉然地笑道:“抱歉,來晚了。路上有點堵車。” 他說到堵車的時候就已經抬頭看到祁白露了,所以倒像是專門解釋給他聽。導演等人連忙站起來迎了一下他,祁白露也跟著從沙發上站起來,阮秋季做了個手往下壓的手勢,坐在薛放身旁。 兩張長沙發拚擺成l型,祁白露獨自一個人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所以算是跟斜對角的薛放他們麵對著麵。阮秋季坐立的姿勢向來比較散漫,但工作時的眼神還是認真的。 為了達到拍攝效果,房間的窗簾緊閉著,也沒有開燈,但日光隱約從酒紅色的絲絨窗簾後透出來,呈現出曖昧的暖色調。薛放跟他們講今天要試的戲,是祁白露跟男一的一場對手戲,薛放覺得祁白露自己一個人演獨角戲吃力,便想找個工作人員給他對台詞,因為沒有多餘的劇本給人,薛放有點犯難,阮秋季主動道:“我來吧。” 薛放有些意外地瞧著他,祁白露本來托著腮翻劇本,這時也抬頭看他,薛放問道:“會不會麻煩您?” 阮秋季笑道:“我不懂表演,但對著劇本念一下旁白和台詞還是可以的,隻要白露不介意。” 給錢的就是大爺,祁白露當然不會介意,還要謝謝他紆尊降貴幫自己對戲……就算阮秋季一時興起砸錢進娛樂圈發展,估計也沒人有意見。祁白露道:“謝謝阮總……” 試鏡就在沙發前拍,聽他們這麽說了,薛放讓大家準備好開拍,導演助理在旁邊準備打板,阮秋季從祁白露的臉上移開目光,把劇本翻到台詞開始的地方,用平時那種說話的語氣道:“燈紅酒綠的酒吧。潘小勻唱完歌後自顧自坐在吧台前點酒,他戴著假發,穿一條翠綠的吊帶裙,旁邊的人都在看他,他看上去像一個別扭的變態,卻又有一種不合時宜的美感,酒保對他說,有人一直在等你,於是他抬頭看了過去……” 固定鏡頭裏是中近景特寫,隻拍祁白露一個人。祁白露將兩隻手平放在沙發扶手上,一隻手拿著酒店的普通玻璃水杯,假裝那是戲裏的酒杯,他的眼睛看著鏡頭外的阮秋季,道:“徐警官今天怎麽有時間過來玩?” 阮秋季捏著劇本看他,祁白露停頓了一會兒,眉梢微微聳著,低頭喝了一口水,他將嘴唇貼在杯沿上的同時,眼珠斜斜往上掠,笑道:“專門來找我的嗎?” 房間裏很安靜,杯子裏冰塊碰撞的丁零聲、祁白露吞咽的水聲都能聽得很清晰。阮秋季離他不過一米遠,所以可以看清他表情的每一絲變化,祁白露的臉很幹淨,但好像隻憑曖昧不清的神態就塗上了一層風情。 程文輝站在旁邊看,心想這就是長得漂亮又上鏡的好處嗎……之前祁白露一直是清水芙蓉的那一款形象,就算在《露水夜奔》中也是純潔大於□□,今天這麽一看反而活脫脫是個妖孽。程文輝有點擔心,因為這樣觀眾很容易隻把注意力放在祁白露的臉上。 阮秋季斜靠在自己這邊的沙發扶手上,道:“是你嗎?” “什麽?”祁白露將身子微微湊過去,有些疑惑地問。 “我知道,人是你殺的。” 祁白露聽到這話,卻還是紋絲不動地笑,不肯定也不否認。他的牙齒輕輕磕在杯沿上,做出咬什麽東西的動作,最後仰起脖頸一直喝完了半杯水,慢悠悠道:“你沒有證據。” 阮秋季念旁白:“徐警官沒有說話,冷漠而沉著地盯著潘小勻的眼睛。” 祁白露輕輕撇了下嘴唇,臉上有一絲嘲弄的笑意,他看著阮秋季,用一種輕描淡寫的口氣道:“你為什麽非要咬著我不放呢?” 是啊,為什麽。 他們靜靜地對視片刻,阮秋季的唇角彎了彎,仿佛這句話現實中的祁白露問出來的,他的笑就是給他的回答。阮秋季隻負責當一個說台詞的工具人,不用對戲,但祁白露還要演下去。祁白露看著他的笑停頓了一秒,心中砰然敲響了警鍾,連忙提醒自己把注意力收束回來接著說後麵的台詞。 試鏡的時間不算長,短短六分鍾就結束了。看完之後,導演、製片等人的臉上明顯掛著滿意的神色,程文輝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有了塵埃落定的喜悅感,跟導演、攝影等人客氣地致謝。阮秋季合上劇本,看到鏡頭移走了,而祁白露坐在那裏一邊檢查劇本一邊悄悄地呼氣,阮秋季道:“台詞沒有出錯。” 祁白露點頭,克製地笑了一下,阮秋季又道:“跟上一部片子相比,你進步了不少。” 一開始祁白露以為他隻是再說客套話,但是一抬頭看到阮秋季專注地凝視著他,便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還是不習慣聽別人的讚美和誇獎。祁白露躊躇片刻,低眉道:“我還是想認真說一次,如果你們相信我的話,就把這個角色給我吧。” 一旁的程文輝聽了,連忙給他飛過去一個讚許的眼神。祁白露雖然性子忸怩,但是在事業上向來該進則進,喜歡的角色一定會為自己爭取。 “看來你真的很想要?” “是。” “好。”阮秋季的語氣十分輕鬆,就好像祁白露要的不是別的,是棒棒糖。 他回答得這麽迅速,祁白露反而卡殼了,用遲疑的眼神暗示他要不要再想想。阮秋季卻自顧自地把眼睛看向別處,手搭在沙發扶手上,曲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上麵叩了幾下,不知道突然搞什麽沉思去了。 試鏡結束之後他們就可以離開,程文輝那邊寒暄完了,眼巴巴等著祁白露收拾東西一塊走,祁白露看著阮秋季的側臉,正想要開口說話,阮秋季若有所思道:“之前我在米蘭看到過一條……” 一條什麽,一條鹹魚還是一條小河……祁白露一邊往包裏裝礦泉水瓶一邊等他說完,阮秋季的眼珠轉過來,徐徐掃了眼祁白露的胸膛和腿,最後盯住了他的眼睛。 好,這下祁白露知道了,是一條綠裙子……第48章 爆米花 經曆這麽長時間的選角風波,《泉水凶猛》定於三月上旬在廈門開機,出於一些考量,片方捂著選角的消息不肯放出來,但小道消息已經全網飛了。 鄭昆玉知道之後,給祁白露打了個電話,說自己過兩天會回北京,因為祁白露進組之後他們就不能經常見麵了。當初鄭昆玉說這個角色會是他的,現在祁白露得償所願,本想說一句謝謝,又覺得他們之間說不出來個謝字,所以一直到掛掉電話,祁白露也沒說出口。 人人都知道祁白露要跟影帝戴平合作,最高興的當然是祁白露的影迷,他們希望祁白露這一次在商業片中嶄露頭角,收獲票房並抱一個證明自己的獎回去,這樣才算是在電影圈站穩了腳跟。 祁白露很久沒發微博,自從兩個月前他跟鄭昆玉鬧了那一次,程文輝照顧他的情緒,懶得提醒他,所以他竟然兩個月沒再發過任何內容。 準備出發去廈門的前兩天,祁白露在花園散步時隨手給漲滿了綠意的草地拍了幾張照片,一時興起想起了發微博,於是把照片隨手po了上去。他隨手刷了下主頁和評論區,隻覺得像在逛雜草叢生的田野。區區兩個月,他好像錯過了很多大事,關注的合作過的同事們齊刷刷轉發一些時事新聞,僵屍連連看一樣從主頁掉下來,看得他眼花繚亂,簡直認不出誰是誰。 這兩個月鄭昆玉竟然沒要求、提醒他發這些東西,也沒提醒他發廣告,沒有人強迫他發,祁白露反而有了分享的興趣。特別是看到有人還想著他,關心他。一個粉絲問他什麽時候進組,祁白露抱著手機打字回評論,說後天。 主頁關注的人好像隻有林悅微一個還算正常點,說起來他們兩個很久沒見過了,祁白露從巴黎回來後隻跟她吃過一頓飯。祁白露給她發消息問她人在哪有沒有空,林悅微立刻會意,說自己在工作室談事情,很快就完了,他直接過來就行。 如果祁白露知道跟林悅微談事情的人是阮秋季,或許就不會選擇貿貿然闖進去。他倒不是不想見到他,而是他走進去的時候,恰好林悅微就跟阮秋季坐在上一次他們坐過的地方,恰好阮秋季買的也是上一次帶來的點心,雖然今天沒有下雨,明媚的陽光潑灑在庭院裏的綠植上,柔嫩的新綠提醒他春天到了,但祁白露還是很容易想到上一次的情形。多少有一點尷尬。 祁白露看到阮秋季時猛地收住了腳步,近來他們見麵的機會未免太多了些,就像上帝在不懷好意地捉弄他一樣。阮秋季也看到他了,他微微驚訝地挑了下眉,手裏拈著芙蓉糕,慢條斯理地送進嘴裏,對祁白露笑了笑。 林悅微招呼祁白露過去,因為知道他們認識,就沒有停下來做介紹。 阮秋季真的是來跟林悅微談工作的,祁白露找了把椅子坐著,聽他們聊選角,阮秋季希望自己公司的女藝人演林悅微新電影裏的女二,親自上門來談。祁白露心想阮老板你對自己的員工可真好。 林悅微不太想同意,阮秋季給她推薦的人看起來太像花瓶了,但她非常缺資金,之前拍的《露水夜奔》,因為沒能在院線上映,她沒賺到一分錢,還砸了不少錢進去。她父母倒是有錢,可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支持她的事業,隻希望她玩夠了快回家。為了拍這部新電影,她把自己在北京的房子都賣了,現在每天住在工作室這邊。 沒辦法,阮秋季給的錢實在太多了,林悅微周旋半天,同意跟那個女演員見一麵。有勇氣演“撲街”文藝片的演員一般分兩種,一種是博運氣拿獎項,求名求利,一種是有點演藝事業上的理想,林悅微雖然更喜歡後者,但隻要前者有真材實料,她也不會拒絕。 時間太緊迫了,林悅微浪費不起錢,打定主意現在就跟人見麵,她說走就走,祁白露心想自己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林悅微問道:“晚上有沒有時間?” 祁白露一整天都有時間,享受進組前最後的自由。 林悅微說晚上回來請他吃飯,他可以在這裏等,也可以先出去玩,反正他有鑰匙。她忘了工作室還有一個阮秋季沒打發,但兩個大男人能出什麽事,林悅微走到門口才想起,指了一下祁白露,回頭對阮秋季道:“跟他說,藍光碟……” 阮秋季點頭,林悅微一陣煙似的走了,隻剩下祁白露坐在椅子裏迷糊著,怎麽突然就又成了他們兩個人,但看阮秋季從從容容地坐著,還拿著林悅微的小茶壺給自己倒茶水,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 “什麽藍光碟?”祁白露問。 “《露水夜奔》的收藏版藍光碟,在外網準備出售,國內不容易買。她給你留了一張。” 祁白露的眼睛亮了亮,他有一點收藏癖,迫不及待就想看到,“在哪?” 阮秋季站起來帶他進屋,祁白露拿到碟之後低頭研究,看上麵還寫著收錄了未公開獨家花絮和訪談,不由得新奇道:“我自己都不知道這些花絮拍的什麽。” “要不要現在看?” 也行,雖然上個月祁白露在巴黎看過一次正片。他要看,不可能把阮秋季就這麽扔在一邊,於是祁白露輕車熟路地帶他到了放映室,地上像電影院那樣鋪著很軟的地毯,走上去幾乎沒聲,祁白露蹲在投影儀麵前研究著拆包裝,阮秋季看了一會兒音響,問他想不想吃爆米花。 祁白露回頭,確認自己沒聽錯,阮秋季說他想吃爆米花? 想吃爆米花的話,附近倒是有一個電影院,地方不算遠,他想大費周章跑去買嗎?祁白露半蹲在地上道:“出門向東步行八百米,路口左轉,商場四樓。影院對麵還有一家章魚燒,香甜沙拉醬的最好吃,你可以順便來一份……兩份……” 阮秋季看了眼祁白露伸出的兩根手指,道:“爆米花我們可以自己做,章魚燒改天再吃。” “?” 祁白露知道自己孤陋寡聞了,原來在家還能做爆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