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撐起身子看著她,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深幽的眸子叫人看不清。


    丁沐兒頓時有些緊張,「什麽事?」她不禁自行腦補起來,不會其實他跟袁鬱姍真的有點什麽吧?


    然而,與她想象的不同,他看著她,平鋪直敘地說道:「皇上與皇後之所以將袁鬱姍指婚予我,是為了讓她方便在我身邊找一樣東西,那東西也是皇後雖視我為眼中釘,卻無法除我而快之的原因,同時也是皇上雖然打從我出生就厭惡我,卻不得不將兵權交給我的原因,更是這一次我會在沙場上被親信突擊,繼而失蹤的原因。」


    丁沐兒聽得心裏一緊。


    皇上是他父親啊,他親口說他父親打從他出生就厭惡他,那會是什麽心情?他一直是帶著被親生父親討厭的心情長大的,他到底是怎麽長大的?一定很難受,很孤單……


    見她眼裏竟是微微泛起濕意,蕭英盛倒是揚唇一笑,湛亮的眸子深情的注視著她,伸手輕撫她臉頰,「你這眼神是在心疼我嗎?」


    「自然心疼。」前世她生長在大家庭,是在愛裏長大的,沒法想象身邊連一個愛自己的人都沒有的情況是如何悲慘。


    蕭英盛清淺一笑,「縱然不受父皇待見,但身為皇子,過的日子仍是錦衣玉食。」


    丁沐兒淺淺蹙起眉頭。「可你說皇後視你為眼中釘,她怎麽會讓你有長大的機會?應該打小就想弄死你吧?」


    「說來話長。」他牽起一絲微苦的笑意。「你聽元嬤嬤說過了吧?我娘是在父皇微服出巡時,在大明湖畔與我父皇相遇,當時她不知父皇是誰,就同我們一樣,度過了一段很快樂的時光。


    「後來,她以一介平民女子之身,進了皇宮,成了寵妃,寵冠六宮,父皇喜歡她的機巧百出,就為她一人傾心,從此不再召幸其他嬪妃,皇後也是因為妒恨我母妃而連帶討厭我,這自不在話下。


    「當時,大蕭尚不是天下強國,排名尚在大遼、大梁之後,雖然地域富裕,物產豐饒,但在兵器火藥彈炮上始終差大遼、大梁一大截,每遇戰事,必定敗北,這是父皇心中的刺。


    「母妃進宮後,協助父皇建立兵器彈炮的火藥重鎮,取名為‘琉璃城’,母妃腦子裏有許多旁人想也想不到的稀奇武器構造,她一手繪出圖樣,培養了兵器匠,打造出一批又一批的絕世武器和精良的彈炮,這使得我朝戰無不克,一舉成了六國之強,父皇對她的寵愛和看重也到了極致,想冊封她為皇貴妃,但遭到成皇後一派重臣大力反對,理由是母妃來曆不明,她連自己出身何方、爹娘何人都講不出來,不能受封為皇貴妃。


    「盡管如此,也不能減少父皇對她的寵愛,沒多久,母妃懷上了我,元嬤嬤說,當時父皇高興得飛上了天,在宮裏擺了好多天的筵席,說若母妃誕下皇子,不管誰要反對,他都要冊封母妃為皇貴妃。


    「然而,母妃卻在生下我的同時難產而死,雖然人人心知肚明,是皇後伺機下的毒手,但沒有證據,就算有證據,隻要成氏一族一日存在,就不能拿成皇後如何。


    「母妃留下了‘琉璃令’,向來隻有她能號令的琉璃城在母妃死後奉我為少主,他們認令也認人,但若我死了,得到琉璃令的人便會成為琉璃城的主人。


    「大蕭不能沒有琉璃城,行軍打仗更是不能沒有琉璃城的後援,這是父皇不得不將兵權交給我的原因,唯有我手中握著兵權,才不會讓大軍斷了火藥後援,這也是皇後非得留我一命,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


    「然而,皇後又怎麽能讓我這根眼中釘長久存在呢?於是她想出了解套之法,便是指婚。她將國相袁培梁的嫡女,也是她自己的親外甥女指給我做王妃,那麽,假若我死了,王妃身為我的正妻,自然有資格繼承琉璃令,可要件有兩個,第一,我必須死了,第二,她必須找到琉璃令,缺一不可。


    「所以了,袁鬱姍在我府裏的目的便是:第一,找機會殺了我,第二,找到琉璃令。


    「這次我在沙場上遭受親信副將的襲擊,身受重傷,讓人擄走,便是成皇後和袁培梁的手筆,我被關在一處秘洞,依稀記得有人對我下藥,要我說出琉璃令的下落,不知是何人從中救了我,將我放走,當時,我身中的迷幻藥甚重,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不慎跌入河中,昏迷過去,後來才讓你救起……所以了,你說我對袁鬱姍會有何看法、有何評價?她對我來說會是哪種存在,你現在明白了吧?」


    丁沐兒聽得眉心緊壁,「不是說袁鬱姍嫁給你的目的是找那琉璃令和殺了你,皇後又為何要派人襲擊你?」


    他俯身在她淺蹙的眉心上吻了吻。「興許是成親三年來,她在府裏一無所獲,所以皇後急了,袁鬱姍也急了,若是十年、二十年也找不著琉璃令,她們總不能與我耗十年、二十年吧。」


    丁沐兒還是不能理解。「可是你死了,她成了寡婦,天底下有哪個女人想要當寡婦的?她還年輕,成了寡婦,還有什麽盼頭?就是吃龍肉也沒滋味吧。」


    「傻娘子,我的沐兒道行還是太淺了。」蕭英盛大手憐愛的摸著她的頭。「那女人嫁給我自然不是白嫁的,是有利益交換的,成皇後許了她未來的皇後之位,這麽大的誘因在眼前,她才會牙一咬,答應這樁婚事。」


    丁沐兒腦子還沒轉過來,她麵露驚愕的問:「皇後之位?」


    她不懂,一個寡婦要如何成為皇後?


    蕭英盛一派悠然的說道:「成皇後要扶持大皇子成為太子,她的目標是皇太後,她允諾太子登位後,會立袁鬱姍為後,袁鬱姍自幼便常出入皇宮,本就與大皇子走得近,她原是想嫁給大皇子,嫁給我是不得已而為之。


    近年來,成氏派係一直在朝堂上鼓噪著父皇立太子,立了太子之後,隨之而來的便是太子妃人選的大事,因此她必須在立太子之前找到琉璃令,到時會對她的太子妃之路更有幫助。」


    一絲疑惑鎖進了丁沐兒的眉心。「可若真有那一天,她會是你的遺孀,又如何能成為太子妃?」


    「若父皇、皇後、大皇子都說行,你說誰能阻撓?」蕭英盛唇畔噙著絲很不合時宜的笑。「她打從一開始便與我分院分房,便是要向大皇子表明她的清白,她將以完璧之身嫁給大皇子為妃,加上手握琉璃令為嫁妝,身後又有成皇後和袁相,她的皇後之位是板上釘釘的事。」


    丁沐兒聽得歎為觀止。「這女人,為了成為皇後,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不,應該說,皇後為了讓大皇子成為大蕭朝未來的國君,什麽手段都使得出來。」


    蕭英盛輕摟住她的腰,低頭在她額上淺吻了一下。「所以了,現在你知道了,到了京城之後你要提防的是什麽人,保護好你自己,不要讓我掛心。」


    「在你府裏,除了袁鬱姍,我沒別人要提防了嗎?其他姨娘侍妾……」


    那符躍說,為了讓王妃舒心,府裏沒有姨娘侍妾,既然符躍的話不可信,那他就可能有其他侍妾了。


    蕭英盛的臉色沉了沉。「沐兒,我知道你聽了會不高興,但……我是正常男子,打從成年,按照宮規,我的身邊就被放了伺候的人,教我通曉男女之事,在我出宮建府之後,她們自然依規矩抬為姨娘。」


    她是料到了,但聽他親口說,就是有些如鯁在喉的難受。「幾個?有幾個姨娘?」


    他實在不想跟她說這些,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兩個,都是長我五歲的宮女。」


    丁沐兒覺得更難受了,姊姊型的情人,那肯定是溫柔體貼的……


    她潤了潤唇,「你可有子嗣?」


    蕭英盛嘴角彎了起來。「照規矩,正妃尚未誕下嫡子之前,侍妾不得有孕,她們都喝了避子湯,故此,我至今沒有子嗣,隻不過那兩個姨娘,在袁鬱姍進門後全被她嫌礙事,一個個弄死了,所以現在府裏並無侍妾。」


    她那黑亮的眸子略顯幽怨的看著他。「那,她們沒死之前,你可有特別喜歡哪一個?」


    「問題真多。」他一臉無奈。「還沒被袁鬱姍弄死之前,她們在我府裏不過就是占個姨娘的缺,領姨娘的月例,打從我建府之後,便沒再去過她們房裏,都不過是可憐人,不值得你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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