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這條魚長得像公主,她也想當公主,長大了以後……” 洛予森說到這裏之後就不說了。  飛白問:“長大了以後怎麽樣?”  洛予森看他一眼:“長大了以後嫁給你。”  飛白咳嗽起來,咳嗽完之後蹲下來拍拍洛非非的頭:“小姑娘你想得挺多的。”  每家海洋館的海豚表演都差不多,身體光滑的海豚在馴獸師的指令下跳出水麵頂球鑽圈,偶爾從水中躍上舞台,用鰭拍打地磚向觀眾打招呼。飛白看得有點犯困,打著哈欠往後一靠,想休息一會兒,卻忘了這種地方的座位都隻到腰部往上一點的位置,就在他即將仰過去的前一秒,洛予森伸出胳膊撐在了他背後的地上,拯救了他差點磕到後排人腿上的後背和腦袋。  “困了就睡一會兒。” 洛予森說。  飛白思考了三秒,覺得自己直接靠到他肩膀上顯得太不矜持了,於是就隻倚著他的胳膊稍微閉了會兒眼睛。  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身旁的洛非非還在興致勃勃地跟著台上的馴獸師一起拍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正在水中轉圈的灰白海豚。  這應該是她長了這麽大,第一次來看海豚表演吧。  飛白看著洛非非臉上少見的鮮活表情,心底忽然輕輕地疼了一下。  之前他覺得洛非非因為生在洛家所以過得比很多人順遂,而現在他才發現,會產生那種想法的他太過自以為是,也太殘忍了。  洛予森說洛非非六歲才被接到他家,從她的狀況來看以前待的想必也是福利院一類的地方,而對她來說,無論是福利院還是洛家,其實沒有區別,因為她沒有自由探索這個世界的能力,無論待在哪裏都像孑孓一身寄居無人島,她感知不到周遭究竟是富貴溫柔鄉還是無情雪洞窟,唯獨孤獨如影隨心。  而洛予森和他就算再想靠近和關心她,也隻能成為偶爾乘船登島的訪客,永遠沒有辦法真正跟她共情。  表演已近尾聲,有兜售海豚毛絨玩具的工作人員走過來,沿著台階一層層推銷,飛白給洛非非買了一個,洛非非如獲至寶地捧在胸前,居然主動對飛白咧開嘴笑了一下。  別說飛白了,連洛予森都沒見過她這麽大幅度的表情變化,他想到自己這幾年在洛非非身上投入了那麽多時間精力,居然還不如小孩兒隨便買個玩具有用,臉上的表情頓時有些微妙起來。  帶著這種微妙的表情,洛予森淡淡地開口了:“看來你很會哄小姑娘。”  飛白愣了一下,觀察了他一下之後笑盈盈地說:“師兄,你是不是吃醋啦。”  “吃醋?” 洛予森重複了一遍,覺得這個詞跟自己非常不搭。  飛白大著膽子說:“你覺得非非現在更喜歡我了是不是?你怕你在她心裏的地位下降,所以就吃我的醋了。”  “非非喜歡你是好事。” 洛予森覺得飛白說的有道理也沒道理,他當初就是因為非非對小孩兒不排斥才選了他做家教,但今天聽到自己妹妹說以後想嫁給小孩兒的時候,雖然知道是童言無忌異想天開,他心裏還是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果然是他妹妹,跟他審美很一致麽。  看完海豚表演以後,三個人開始參觀別的區域,飛白其實對這些海洋生物沒多大興趣,在他眼裏它們都是水產,隻分能吃的和不能吃的,或者吃了會被罰款的。  經過海龜箱旁邊的時候,他的腳步慢了下來,在一群跟救生圈差不多體型的海龜中看到了一隻巴掌大的海龜幼崽。  可能人家作為一隻海龜也不算什麽幼崽了,但在周圍那些大塊頭的對比下就顯得柔弱了許多。  飛白伸出手點了點水箱上的玻璃,小海龜便湊了上來,用一雙黑色玻璃球一樣的眼睛盯著他看,龜殼上玳瑁色的花紋在水中發出微光。  洛予森注意到他看這隻海龜的時間比看別的動物都長,便問道:“喜歡海龜?”  飛白笑了笑:“沒有,就是想起來我發小高中的時候養了隻特別小的烏龜,每次去食堂吃飯的時候都帶著放桌子上說兄弟們開飯了,我問他是不是有病,結果他跟我說這烏龜能活好幾百年,他跟烏龜拜把子,不求同年同日生,隻求同年同日死。”  當時快要高考了,隻剩下做題講題和背題的日子把他們折磨得夠嗆,喬立每天至少要跟他說三遍不想活了,養那隻烏龜可能就是為了激勵自己燃起生的希望。  說起來那樣的生活雖然枯燥無聊,但也難得地單純,所有人都在摸黑向著同一個方向衝刺,仿佛隻要到達終點,說有光就會有光。  那時他握著許戈揚的手,以為未來璀璨又美好,卻不知道狼藉的結局早已暗中埋下了伏筆。  洛予森從小孩兒講起高中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懷念,想想也是,像飛白這樣成績優秀又長得好看的孩子,在狹小的高中校園裏一定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被眾星捧月一樣地哄著。  但緊接著他又想起了上次飛白跟他說缺錢的理由,按理說那些都不是他這個年齡該關心的事情,也不知道小孩兒這幾年到底經曆了什麽。  洛非非像是不滿意他們在長得不怎麽好看的海龜跟前停留了這麽長時間,在旁邊站著玩了一會兒小海豚玩偶之後就不耐煩地過來扯飛白的衣角,催著他往前走。  飛白從高中的記憶裏回過神來,好脾氣地被洛非非一直拽到了鯊魚觀賞區。  小姑娘果然很剛,喜歡的都是大型殺傷性生物。  鯊魚觀賞區的魚缸擺放順序是按照鯊魚的體型排列的,前麵是白鰭鯊、檸檬鯊一些小型鯊魚,最後是一條大白鯊懸浮在魚缸頂部安靜地遊動,每次遊到盡頭便靈活地擺動尾鰭轉彎,水底鋪著一層砂石,砂石上蕩漾著燈光投射下的水波紋路。  洛非非在大白鯊麵前站了很久,鯊魚龐大的身軀與她瘦小的身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眼看著快到閉館時間了,洛予森以為洛非非站在魚缸前麵是在發呆,便打算走過去帶她離開,剛邁出一步就被飛白拉住了袖口。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小小的上坡,洛予森冷不防被飛白拽了一下,腳下沒站穩,向著他的方向趔趄了一步,正好將飛白推到了落地魚缸上。  他怕壓著小孩兒,下意識地伸出沒有被拉住的那隻手按住了玻璃,然後低下頭看著飛白問:“你做什麽?”  飛白愣愣地望著麵前男人近在咫尺的眼睛,原本想說的話一瞬間忘了個幹淨。  這就是被壁咚的感覺嗎。  他的目光落在洛予森的嘴唇上,薄薄的兩片,線條流暢漂亮,不知道吻起來是什麽滋味。  飛白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勇氣,鬼迷心竅地就踮起腳仰臉親了上去。第33章 抽煙有害健康  飛白屬實高估了自己的海拔。  他已經踮腳踮到極限了,離洛予森的嘴唇還是差了那麽一點兒。  而洛予森顯然並沒有俯身遷就他的意思,甚至都沒有意識到他想親他。  偷襲失敗的飛白隻好一邊把腳後跟放回地麵,一邊在心裏暗暗懊悔小時候沒有多喝點兒牛奶,  看著還在等他回答問題的洛予森,他咽了口口水:“師兄,我就是想讓你再給非非點兒時間。”  洛予森側頭看了一眼洛非非,拿下壓在玻璃上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問飛白道:“你知道她在想什麽?”  飛白搖搖頭,誠實地說:“我不知道。”  他看了一眼洛非非:“不過我想,非非可能覺得那條鯊魚跟她很像。”  都很孤獨,都被禁錮在自己的小星球上無法逃離。  洛予森若有所思地望向洛非非的背影:“是麽。”  國慶假期很快就結束了,開學那天正好是周二,飛白有早八的公選課,他早上被鬧鍾叫醒之後想著過五分鍾再起床,結果一閉眼睛半個小時就過去了,等他穿好衣服準備出門的的時候已經過了七點五十。  飛白想起上次去晚結果遇到那個像神經病一樣的藍毛的經曆,被暗算過的膝蓋立刻軟了一下,他看著手表猶豫了幾秒鍾,覺得老師們好像都特別喜歡在這種小假期結束以後的第一節 課點名,最後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好在這次教室後麵還空了一些座位,飛白鬆了口氣,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透過一排排腦袋的縫隙看到藍毛坐在他前麵幾排的位置,正開著電腦在打遊戲。  飛白度過了一節安靜平和的公選課,安靜平和得他甚至重新延續了早上的困意,在臨近下課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也沒人叫他,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已經走得一個人都不剩了,陸陸續續開始有上下一節課的學生進來。  他甩了甩睡得有點懵的腦袋,想起自己應該趕去上專業課了,便胡亂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東西塞進書包裏,站起來往外走。  現在是進出教室的高峰期,電梯間裏人很多,每一趟電梯開門之後裏麵的人都是滿的,飛白放棄了等待,轉身出去準備走樓梯。  他剛邁出電梯間兩步,藍毛正好從旁邊的廁所裏出來,兩個人不小心對視了一眼,藍毛嘴角的線條立刻冷硬起來,飛白看到他把指縫間的煙頭丟進了垃圾桶裏。  抽煙有害健康啊小老弟。  飛白目測藍毛也要往樓梯的方向走,便拐了個彎,轉向這層樓的另一架樓梯。  他剛握住樓梯間的門把拉開,藍毛就靈活地從他身旁擠了過去,然後狠狠地把門一關,飛白盡管反應很快地縮了手,還是被門板上金屬插銷的邊緣劃了一道,細小的血珠滲出了皮膚,伴隨著疼痛一起點燃了飛白的怒火。  他用那隻好手拉開門,迅速地跑下樓梯去追藍毛,打算在動手揍他一頓的同時順便建議他去醫院掛個號,並貼心提示校醫院估計治不了,得去精神病院才有希望。  而藍毛顯然對玩完陰招兒就跑的操作非常熟悉,還沒等飛白追上就隨手拉開了某個樓層的門躲了進去。  飛白頓住腳,孫子。  他下一節還有課,總不能挨個教室搜一遍。  孫子孫子孫子。  飛白帶著滿腔怒氣和一隻受傷的手去上了專業課,在喬立旁邊坐下從包裏往外拿電腦的時候不小心被拉鏈蹭到了傷口,他“嘶”了一聲,立馬在空氣中甩了甩手。  “哎喲,你這手怎麽了?”喬立問。  飛白沒好氣道:“狗咬的。”  喬立從他臉上的表情中猜到了誰是那條狗:“那小藍毛啊?”  飛白氣鼓鼓地點了點頭,覺得手實在有點疼,想問喬立有沒有止疼藥,張嘴就問:“你宿舍有貝多芬嗎?”  “貝多芬?”喬立瞟了一眼他的手,“咋的,這還能疼死你啊,到時候要貝多芬給你吹嗩呐啊?”  “吹你大爺的嗩呐,”飛白終於想起來了那種藥的名字,“我說布洛芬。”  “心意我領了,不過我大爺早沒了,你沒趕上時候。”喬立笑嘻嘻地說。  飛白撇了撇嘴,又問:“上次給你和袁子澹分的任務你寫完了嗎?”  “寫一大半了,剩下一小半得袁子澹用citespace做出圖來我才能接著往下寫,昨天我催他,他說快了。”喬立說。  飛白點點頭:“那行,今天晚上咱們一起開個會吧,繼續往下推進,還有一個月就要交中期報告了,時間挺緊的。”  他記得家裏還備著創可貼和酒精棉,準備中午回去處理一下手上的傷口,結果回家以後到處翻箱倒櫃也沒找到,隻好作罷,想著等晚上開完會去學校外麵的藥房買。  三個人定在食堂開會,飛白和喬立吃完飯以後就待在原地沒挪窩,一邊做作業一邊等著袁子澹過來。  寫著寫著喬立突然問:“飛白,你說袁子澹的圖是真快弄完了嗎,我怎麽覺得有點不太靠譜呢?”  飛白還沒回答,就聽見了背後的一聲:“什麽不靠譜?”  兩個人同時回頭,看到了背著書包的袁子澹。  “真難得,居然沒遲到。”喬立嘀咕道。  飛白給他們布置了下一階段的任務,然後狀似無意地問袁子澹道:“你的圖做多少了?”  袁子澹隨口說:“馬上做完了。”  飛白“哦”了一聲:“那就是做了個大概了吧,要不你晚上先發一部分給喬立,讓他對著寫相應的分析,這樣之後就不會太倉促。”  袁子澹露出了有些慌亂的神色:“啊,我這兩天身體不太舒服……”  飛白耐心地問:“身體不舒服總能開一下電腦吧?”  “那什麽,我,”袁子澹撓了撓頭,“我最近有點兒電腦過敏。”  飛白一瞬間覺得喬立要擼袖子撲過去打袁子澹了。  他拍了拍喬立的胳膊肘讓他別衝動,問清楚原來是袁子澹不會用軟件,又沒騰出時間學,所以做圖的進展還停留在電腦開機的階段。  飛白知道袁子澹指望不上了,也沒多說什麽就讓他走了,自己留下來跟喬立商量對策。  “唉,要是我開學選的那個校友講座能早點開始上課就好了,叫什麽‘大數據與文獻可視化分析’,一般會講citespace的,”飛白吐了一口氣,“算了,我自己先回去看著學學吧,幸好我不電腦過敏。”  喬立順口問:“你那講座是誰主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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