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過來。


    看來是躺在床上。頭異常地昏沉滯。感覺自己好像是被卷入了非常重大的事故當中……。


    挪動下身體,腳尖便撞到了牆上。


    「疼!」


    這股痛覺讓腦袋漸漸清醒過來。


    咦?我記得,我不是在高中大門口被卡車給撞了嗎?


    想起剛剛發生的事,直接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身體,並沒有哪疼或者缺胳膊少腿的。暫且讓人鬆了口氣。


    可是,遭遇那種事故不可能毫發無損吧。


    然而我卻四肢健全……該不會是那個頭發有一半是白色的醫生給做的手術吧?還是說那個從不失敗的人?


    如果這是異世界轉生的話就會從可愛的女神那裏拿到外掛能力,或者得到根據使用方法可以開無雙的技能吧。是二周目模式欸!


    滿心期待地我掀開了被子。出現在眼前的事桌子,椅子,書架。


    怎麽看這都是我的房間。


    不是異世界也不是醫院。沒有可愛的女神也沒有護士姐姐。虧我還小期待一把。


    「咦……」


    我困惑地坐起身,將腳從床上挪下著地。不覺得痛,別說繃帶了連創可貼都不見一個。


    從透過窗簾照進來的光來看,時間應該是早上吧。那難道是夢嗎?


    環視房間後,有種奇妙的違和感。


    用衣架掛在牆上的製服不見了。書架上的書數量變少。桌子上的看一半的輕小說不見了。相對的,那裏放著很久之前看過的一部很懷念的作品。是我在初中時很沉迷的無厘頭社團係戀愛喜劇。


    但是,我不記得最近有重溫這些啊?


    我一頭霧水地拿起矮桌上的手機。


    時間是剛過早期七點。這裏還沒什麽問題。


    但是,顯示的日期不對勁。


    比我記憶中的日期多過了一個多月。


    該不會是事故後遺症導致的記憶障礙吧?之前看過這種小說。


    我慌忙看向書桌和房門。若是失憶係的故事,就會經常出現在顯眼的地方貼上「你得了記憶障礙」「看一看桌子上的筆記」之類的貼紙的場景。電影裏還演過在身上紋身的橋段,不過再怎麽說也不會那麽做吧。我怕疼。


    大致確認了下屋內,哪都沒貼貼紙。


    但這安心與失望交織在一起的心情,我再一次看向手裏的手機。


    看向手機背麵,發現有哪裏不對勁。


    這部手機是在高中入學時買的,本來打算等畢業後再換一部。我沒有裝手機殼,雖然用東西很愛惜可也用了三年。手機應該也會有些小傷痕才對。


    然而,我手裏的這部手機,若是用了三年的話也太幹淨了。


    簡直就像是幾天前剛買的一樣。


    我有種奇妙的預感,然後確認起手機上的日曆。


    現在是四月這件事已經知道了。重要的不是「月」而是「年」。


    「……真的假的啊」


    手機上顯示的日期是剛好三年前。


    我高中入學那年。


    安撫著混亂的思考我來到了一樓。


    冷靜想想時間穿越什麽的簡直天方夜譚。又不是輕小說。


    但是,那三年的時光,那段高中生活我也不覺得全是一場夢。


    夢在醒來之後基本上都會忘記,可我卻清楚地記得在這三年間看過的輕小說自己自己寫過的小說。班上同學的長相雖然記不大清了,不過那是因為我是個孤狼。


    而更嚴重的問題,是我完全不記得在這個世界「昨天」發生的事。如果那三年時光隻是一場夢,是不可能會這樣的。


    我小心翼翼地逛了逛客廳和廚房。家裏和記憶中的一樣。如果有改建的話不同之處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來到洗手間後我看向鏡子。


    「嗯——……果然,我年輕了啊」


    映在鏡中的自己的臉,怎麽看都隻有初中生年紀。記憶中的我再年輕個三歲就是這個樣子吧。


    當我在洗手間喃喃自語的時候,一張可愛的臉蛋突然從鏡子的一隅探了出來看向這邊。


    「哥哥,你怎麽了?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臉……再怎麽看我覺得你也不會變成帥哥啊」


    「噢噢,是皋月啊」


    扭過頭去,穿著睡衣的妹妹正一臉詫異地看著我。雖然她一大早就做出辛辣發言,不過我們關係並不壞。


    「話說,你……這樣啊」


    「怎麽了?一臉嚴肅的」


    果然,妹妹的模樣也年輕了三歲。她三年後和我一樣升上了東穀高中有了些女高中生的感覺,但現在的皋月還殘留著稚氣。


    如果現在是三年前,那皋月就是初二了。


    話說回來皋月很可愛跟她哥一點也不像啊。是嗎,三年前的皋月還是這麽小隻啊。三年後,竟會出落得那麽亭亭玉立……。


    「等,等等你幹嘛要哭啊!?很嚇人欸!?」


    不好,想到妹妹的成長一不小心就哭出來了。


    「哎呀,一想到皋月的將來就下意識……皋月,你會變得很漂亮哦」


    「下意識個鬼啦!哥哥你沒問題嗎?就那麽討厭入學典禮嗎?」


    「啊?入學典禮?」


    預料之外的話讓我發出了傻氣的聲音。皋月一臉無語地雙手叉腰,故意衝淚目的我歎了口氣。


    「對啊!從昨天你不就嚷嚷著要在入學典禮上交女朋友什麽的吵個不停嗎」


    「就算是三年前的我也沒這麽飄啊!在入學典禮上交女朋友是想屁吃呢。頂多是我要交一百個朋友!之類的吧」


    「你不止飄得飛起連精神年齡可都變成小學一年級了啊!?」


    哎呀哎呀,皋月的玩笑真是讓人為難呢。雖然確實多少會有些飄飄然但也不至於……不至於到那個地步吧?咦,我開始沒自信了。


    「話說哥哥,你剛才說『三年前的我』是什麽意思?」


    「啊——,不,沒什麽。我有點精神錯亂了」


    「這完全不是沒問題吧!還突然就哭出來了你到底怎麽了?」


    「不,我真的沒事兒」


    安撫完被嚇到的妹妹我返回了自己的房間。書包裏已經裝好了入學相關的文件,壁櫥裏放著嶄新的製服。


    看向文件,入學典禮的日期的確是今天。


    「……喂喂,給我等一下」


    看來,我似乎又要從高中入學典禮開始重新來過……不是先給我慢著。這個迷之展開我可一點還沒接受啊?


    解說環節可還沒完呢!


    在客廳迎接我的父母,隻是送上了平淡無奇的祝福。「想必你已經注意到了,你是從三年後的世界穿越回來的」並沒有告訴我這樣的衝擊性事實。


    「老爸我啊,從今天起打算以每天走一萬步為目標」


    他這麽說道。但三天他就投降了。高中三年來你可是說過五次同樣的話並受挫了啊。如果反過來換成「足足挑戰了五次」這樣的說法倒是挺像挑戰者的,不過那也隻是「很像挑戰者」而已。


    換好製服的我坐立不安地吃了早飯,步行朝高中出發。入學典禮那天用不了停車場。這讓已經完全習慣騎車上學的我有點吃不消。


    從車站一路朝高中延伸的坡道上被新生所占滿。在看慣了高三生的我眼裏每個人都顯得那麽幼小。


    如果我穿越了的話,上次入學典禮當天也該也看到了相同的景色吧。


    三年前的記憶太模糊都記不大清了。


    帶著與新生所感受到的新鮮感無緣的心境爬著坡道時,我看到了拉在路邊的狗屎。似乎是有某個倒黴蛋踩了上去,上麵殘留著鮮明的足跡。


    請節哀,正當我在心中這麽低語的瞬間。


    我的腦中竄過一道電流。


    「這,這是……!?三年前的,記憶……?」


    雖然說出了超有主角範的台詞,然而我想起的卻是狗屎的事。


    我記得之前入學典禮的早上,也在高中前的坡道上看見過狗屎!這段肮髒的記憶是什麽鬼啊!?


    既然還殘留著這種記憶,就代表我好像是真的穿越了……不是這算啥啊?別偏偏是通過狗屎來確認穿沒穿越啊!應該那什麽,是靠其他因素才對吧。


    不我其實都懂哦?因為日常的一件平凡小事而擁有了「原來如此,我穿越了嗎」的實感可是經典套路了。


    但是其他什麽都好唯獨別給我來狗屎啊。


    並且與這坨狗屎產生連鎖(別連行不行),還回想起了自己在這個坡道上說出「嗬……這裏就是我的青春舞台嗎」這種惡心台詞的記憶(別想起來行不行)。


    啊夠了,真是蠢死了。


    什麽狗屁華麗的高中生活啊。得意忘形也得適可而止啊。


    為了甩走令人討厭的記憶而加快腳步後,便看到了早已看煩了的校舍。


    入學典禮平安結束,一大群人都像勇者○惡龍的小隊一樣排著隊朝教室走去。


    自己的班級在入學典禮開始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走進教室前,我朝寫著「一年a班」的掛牌瞥了一眼。說起來一年是確實是在a班呢,我內心毫無波動地想了起來。


    進入教室後,班上的同學們正一邊留下像是在互相牽製一樣的氣氛,一邊生硬地閑聊了起來。說起來每年都是這個時間呢,教室裏會充滿奇怪的氛圍。


    從自己的座位環視教室後,我的記憶複蘇想起來確實是這幫人,還想起了幾個人的姓氏。果然時間穿越說可能性很大啊。


    之後,便是很正常的班會和自我介紹。


    自我介紹是對今後的高中生活十分重要的活動。最為興高采烈的一個叫做久野的男生說「我剛剛踩到狗屎了!來個人安慰安慰我把!」。


    不是搞了半天是班上的同學踩到的嗎。說起來之前確實也有家夥是這麽自我介紹的來著……。


    不過話說回來外向型角色好厲害啊竟然能把踩到狗屎這件事變成笑料。


    換成是我肯定就拚命的瞞著到自來水池那洗鞋子了。但是還會留下些屎臭味兒,能想象得出來在鞋櫃附近的人說「是不是有股臭味兒」而戰戰兢兢的模樣。


    當然我並沒有說「其實我來自三年後的未來」,隻是做了平淡無極的自我介紹。就算表明這件事也不會有人信吧。


    穿越回來的理由,還有返回三年後世界的方法都不明。現在是完全無計可施。


    頂多也就是這次小心點交通事故了。去附近神社買個護身符好了。


    講義的發放以及對今後安排的說明結束後,依然是很眼熟的班主任便早早宣布了散會。


    班上的人都一副不好意思立馬回去的樣子,找附近的同學聊起了天。


    大概是為了讓今後的高中生活得以充實,想要盡早找到意氣相投的朋友吧。


    啊——好年輕,你們真年輕呢。


    我一邊眺望著教室一邊像個煩人的前輩一樣在心中暗自嘀咕。事實上,我精神年齡確實比他們大個差不多三歲。


    過去的我也像他們一樣。


    堅信等待著自己的是閃耀的未來,也挑戰過自己並不擅長的交友。


    可結果卻是慘敗。


    我並沒什麽交流障礙所以多少還是會聊天的。


    但是,我沒辦法將話題繼續下去。


    迎合對方的話題,察覺對方的內心想法,對對方喜歡的事物提起興趣。在我看來,這些東西都麻煩得要死。


    上一次的我交友失敗,在黃金周的黎明漂亮地成為了一匹孤狼。


    起初也有嚐試著努力最後卻是孤身一人,我覺得這在許許多多的孤狼模式中也是相當悲劇的一種。


    說白了,其實就是班上會有許多「雖然有說過話,但現在已經基本沒什麽交流的微妙熟人」。


    這樣一來雙方都會因為在意從而使得在進行事務性交談時變得很尷尬。明明現在已經沒有再聯係,但隻是一點點交談就會讓我想起四月份左右「努力交朋友的自己」。簡直就是每次說話都會害人想起想要忘卻的記憶的惡毒咒語。


    要是對方也「啊——,說起來,這家夥在剛入學的時候為了交朋友也來找過我來著……不過現在隻有他自己孤零零的啊」這麽想的話那就不要太糟。幹脆殺了我吧。


    而最令我討厭的,就是每當被人搭話都會期待什麽「搞不好這次能聊得下去」。然後當對話平淡結束時,就會在腦內開個人反省會「應該這麽說才對啊……」。這樣真的很痛苦。


    可是,這次的我就不一樣了。


    畢竟,已經體驗過一次高中生活。


    我的優勢很大。和新手雜魚的經驗年期可是不同的。


    人類是懂得學習的生物。


    我要將在上次高中生活裏得到的教訓作為前車之鑒,順利地度過第二次高中生活。


    在上周目人生裏得到的最大教訓。


    那便是,我不適合構築人際關係。


    再怎麽努力反正最後還是孤身一人。


    換言之,放棄交朋友趕緊回家才是上上策。留在教室裏也是浪費時間。


    嗬嗬,完美,真是完美的進步啊我。不愧是高中生活二周目。


    這下我就可以成功脫離有很多微妙熟人的尷尬孤狼,升級成一開始就孤身一人所以不會做奇怪期待的孤狼了。真是一大進步。


    在人生攻略係的戀愛喜劇中斬獲成功大概就是這種心情吧。成就感可不是蓋的。


    我滿懷著優越感,英姿颯爽地離開了教室。


    班會一結束就立馬離開教室的行為,可是一般新生做不到的絕技。哎呀哎呀,真是靠穿越得到了壓倒性的成長了呢。


    在來到走廊前往樓梯的途中,從背後傳來了女孩子「等一下!」的聲音。這當然不會是在喊我吧。如果在這種時候會錯誤回頭的話,可是會超級丟人的。我不會犯這種錯。


    正當我對下達了理性判斷的自己感到滿意的時候,胳膊被人拽住了。幹嘛啊?


    「喂!你幹嘛無視我!?」


    這聲音和剛才那聲「等一下」是同一個人的。


    不好,還真的是在叫我嗎。現在可是剛剛入學我根本沒有認識的人啊。跟同一個初中的人應該也沒什麽交流才對。


    我心想是不是鑰匙還是手帕掉在地上了而回過頭去,發現是一名感覺很眼熟的女生。


    白皙的肌膚配上意誌很堅強的眼神,筆直的鼻梁,優美的嘴型。有著輕微波浪卷的茶色波波頭上,戴著可愛的花型發飾。


    「果然……」


    眼瞳濕潤著凝視著我的女生,用顫抖的聲音低語道。


    「……難道,你是」


    「你不會忘了我的長相了吧」


    雖然容貌上還殘留著初中生特有的稚氣,但聽到這句話我確信了。


    「你是,花見辻嗎?」


    「沒錯。七村同學,七村穗高同學」


    忽然,花見辻伏下了視線。她像是在忍耐什麽似地,緊咬著嘴角。


    過了幾秒終於才抬起頭的花見辻,眼角已經腫地通紅。


    「你,你還活著呢……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看著眼前落淚的花見辻,我想起來被車撞的時候她也哭了呢。


    ◆


    或許是因為早早就離開教室的原因,周圍沒什麽人影。太好了,入學第一天就弄哭女生的新生肯定會被認為不是什麽好人的。


    在教室前的走廊裏說話實在不太合適,我們便穿過連廊前往特別樓的五樓。我可是在這所學校裏上了三年學。哪個地方人少當然心知肚明。


    在移動的過程中花見辻心情似乎漸漸平複下來,在走廊裏和她麵對麵之後她便很難為情地在意起眼角。


    「抱歉,剛才我太心慌了……」


    「沒事兒,別在意。先不說這個,花見辻,你果然是從三年後來的?」


    「嗯,是的。七村同學也有三年後的記憶呢」


    比記憶中要年輕三歲的花見辻筆直地看著我的眼睛,握住了我的手。


    嗚噢噢,女生的手指,好細啊!好軟啊!好暖和啊!這真的是現實嗎?


    我以往的人生中幾乎沒有觸碰女生的經驗,所以在拚命地保持不讓自己眼神下意識遊移。


    「真的很感謝你。如果沒有你的話,我肯定就死了」


    聽到這句話,令我感覺胸口一暖。


    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思考過後,我想到了答案。


    「我是沒想賣你人情啦,不客氣。……果然還是這樣更好呢」


    「果然是什麽意思?」


    「啊不,沒什麽」


    並不是什麽值得特意說出口的東西。這隻不過是我個人的感傷罷了。


    在我被卡車撞過之後,花見辻哭著在向我道歉。我明白她的心情如果立場交換恐怕我也會道歉。


    但是,比起道歉果然還是受到感謝更令人心情舒適。


    我終於從花見辻那裏聽到了「對不起」之外的話了。


    花見辻保持了一會兒詫異的表情,但最後又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總之七村同學你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我的努力這樣一來也值得了」


    「啊啊……這個情況是你一手造成的嗎」


    被她叫住的時候我就隱約這麽覺得了。當然,我還是想不到她是怎麽讓時間倒轉回三年前的。


    「嗯。說來可能有點話長,你要聽嗎?」


    看到我默默點頭,花見辻便向我講述了在那場事故之後都發生了什麽。


    該說是不出所料嗎,我因為那天的事故死掉了。


    花見辻想要救回我這個救命恩人。


    但是,我人已經沒了。她能做的就隻有向神祈禱。


    花見辻的家裏是神職家係,老家好像是規模相當的大神社。


    就算理性清楚是白費力氣,但花見辻仍舊拚命地在位於鎮守之森裏的祠堂祈禱。


    然後當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


    最後,在我們入學當天,她好像才察覺穿越到了三年前。


    一開始花見辻也是驚慌失措,但她認為如果回到了入學式那天那我應該也還活著。


    於是,在班會結束後她似乎便立馬跑來了我的教室。


    「概括一下的話差不多就是這樣。就算你不信也無所謂,我自己也是半信半疑。當時我實在沒有辦法隻能拚命祈禱,可沒想到竟然真的發生了這種事……就是這種感覺」


    如此訴說的花見辻,看上去還是困惑。


    關於花見辻說的這些事我思考了一會兒。雖然有很多想吐槽的地方……。


    「神社家的女兒向神明祈禱讓時間倒退,這是輕小說還是動畫還是漫畫啊!」


    「別問我呀」


    「也是啊——」


    被輕描淡寫地搪塞過去我歎了口氣。雖然聽上去實在是荒唐但隻能接受花見辻的說法了。這總比轉生到異世界更有現實感……是嗎?說到底「時間倒退到三年前」這個現象根本就意義不明。光是能聽到來龍去脈可能就已經夠不錯了。


    唉,雖然還有成山的問題不過還是先把該說的話說了吧。


    靠意誌力抑製著不斷上湧的羞恥感,我正麵直視著花見辻。


    「呃,那什麽。那個……總之,謝謝你」


    將雙手垂在兩側,以體感上來說相當深的姿勢低下了頭。就和被授予畢業證書時差不多。


    「不,不客氣」


    花見辻也用略顯困惑的聲音答複道。她沒有再繼續說什麽。


    我抬起頭後和她視線相交,互相都很尷尬地移開了視線。對花見辻來說我是她的救命恩人,而對我來說花見辻是我的救命恩人……這件事總感覺讓人心裏癢癢的。


    忽然,我注意到一個奇怪的地方。


    「為什麽是三年前?隻是回到我死之前的話倒退到事故前一天不就好了嗎」


    花見辻好像是希望我能死而複生,但如果隻是這樣的話回到事故前一天或者一周前應該就足夠了。沒理由要特意回到三年前的入學典禮。


    「我怎麽會知道。你去問神呀」


    冷淡的回答。要是這麽簡單就能去問到答案我也不會這麽煩惱了啊。


    「嗯——……啊,有了。要不,你再去讓時間變回三年後?」


    「誒?」


    「你想,你不是在神社的祠堂裏祈禱過嗎?再去祈禱一次說不定就會回去了」


    「啊,啊——,你這麽說,好像也對?可是,神明會願意一直實現你的願望嗎。我覺得他應該沒那麽閑」


    「為什麽你會知道神明的行程啊」


    不知為何花見辻雙手抱胸撇開了視線。雖然有股奇怪的氛圍但現在不是在乎這種事的時候。


    「現在回到了三年前花見辻你應該也很為難吧?總之先去你老家的神社,試著拜托看看吧?」


    「嗯——,唉,也隻能這麽做了……」


    一臉不情願的花見辻告訴我的神社,是距離高中幾十分鍾自行車車程的知名神社。


    ……真的假的。這家夥,沒想到好像還是個大家閨秀啊。


    之前已經對父母說過「今天隻有入學典禮上午就回來了」,要是就這樣直接過去的話之後再找借口會很麻煩。我和花見辻便各自先回家,決定吃完午飯再來。回家之後老媽就對高中的事問東問西,擺脫她花了我不少時間。


    徹底過了中午之後我在鄰接高中附近車站的終點站坐上公交,來到了目的地神社。神社規模相當大,麵對馬路的寬敞石台階上下設有巨大的鳥居。新年初詣的時候隊列恐怕會直接排到石台階外麵的馬路上吧。


    ……明明是來女生家裏卻完全不覺得興奮啊。神社這玩意兒。


    在於附近公交站等著我的花見辻的帶領下,我登上石台階來到了本殿旁邊的大樹林裏。進入樹林在細細的石板路上走沒幾步,便看到一座長著苔蘚的祠堂孤零零地鎮座於此。


    「就是這個?總感覺比想象中要小啊」


    「這好像是有原因的,不過我也不太清楚。繼承人是我哥哥」


    我們在祠堂前蹲了下來。祠堂高度大概和我蹲下來差不多。


    就這麽盯著看了一會兒後,花見辻斜眼朝我瞪了過來。


    「喂,你不祈禱嗎?這可是你提出來的啊」


    「誒?啊啊,我想想。是二禮,二拍手,一禮來著?呃,是不是先去洗個手比較好」


    「我是沒那麽做過。正常地雙手合十就行,像這樣」


    老老實實將雙手合十的花見辻一邊在嘴裏念叨著什麽,一邊閉上了眼睛。我還以為她說的是什麽結果是「南無阿彌陀佛」。


    「喂,你那是在念佛吧!難道沒有正規點的祝詞什麽的嗎?」


    「我又不是專業的哪會知道啊。當時我一心拚命祈禱就念起了南無阿彌陀佛。我想,這種東西應該是心誠則靈吧」


    是這樣嗎?雖然十分讓人疑惑,不過心誠則靈這句話也不無道理。


    我也雙手合十默默許願。請讓我回到三年後吧。最好能再幫我加上個輕小說作家的天賦!


    開始祈禱之後過了差不多幾十分鍾,在祠堂前麵的我們正捂著腿倒在地上。


    一直蹲著祈禱結果讓腿麻得要死。時間當然也沒有回到三年後。


    「嗚咕咕咕,都祈禱了這麽久了……疼疼疼疼」


    「所以我不是說了嘛,神明也是很忙的……嗚嗚」


    總算讓腿的血液正常循環後,我像頭剛出生的小鹿一樣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花見辻雖然板著個臉,也總算是可以起身了。


    「可是啊,祈禱了這麽久也沒效果嗎」


    「果然應該隻是神明一時心血來潮吧」


    隨後,看著祠堂的花見辻將手放在上麵嘀咕道。


    「再說如果回到三年後,七村同學你不要緊嗎?」


    「嗯?什麽意思?」


    「呃,你不是被車給撞了嗎。許願『回到三年後』的話,能準確回到事故發生之前嗎?不怕一不小心回到你快要死掉的時間點?」


    「…………」


    「…………」


    「……好,還是不拜托神了!事已至此隻好再當一次高中生了……雖然很煩就是了」


    唉,我歎了口氣。事情變麻煩了啊。本以為畢業典禮結束之後高中生活也就隨之結束了,結果竟然落得又要再上三年高中的境地。


    「總覺得很對不住你啊,就像是被我連累一樣」


    我低下頭這麽說完,花見辻很幹脆地搖了搖頭。


    「你不用放在心上。如果保護了自己的人就在眼前死掉換誰都會想要救他的。我並不後悔」


    「是,是嗎……你真是個好人啊」


    因為她善於交際就抱有偏見確實不太好。一般而言,朋友很多的陽角就算性格很好也不奇怪。正因為性格好所以朋友才會很多吧。


    「唉,雖然不光是因為這個吧」


    「咦?」


    我衝小聲在嘟囔什麽的花見辻反問回去後,她便移開視線拒絕回答。


    算了。比起這個眼下還有更擔心的事。


    「花見辻。你知道對救命恩人回禮的行情價嗎?可以分期嗎?」


    「什麽分期啊……我怎麽會知道這種事。而且,救命恩人這點咱們彼此彼此吧」


    花見辻一臉無語地來回指著自己和我。呃,聽她這麽一說也確實如此。


    「所以我們兩不相欠」


    「這樣啊。你能這麽說,對我也算是好事」


    隨後,花見辻看似滿足地點點頭說道。


    「仔細想想,我們今天也算是才第一次好好說上話呢」


    確實。


    這感覺挺怪的,算上上次高中生活在內今天還是第一次和花見辻正常交談。要把被車撞之後發生過的對話算成「聊過天」我覺得相當勉強。我幾乎說不出人話,花見辻則一個勁在哭。


    「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和七村同學才剛剛回到三年前很多事都還不適應,總之先解散吧」


    「了解。能聽你說這麽多真是幫大忙了」


    我點頭之後花見辻便投來迷人的微笑。別這樣,孤狼可受不了這個。要是害我誤會了該怎麽辦。


    那就回公交站去吧,在我這麽想的瞬間,花見辻拿出了手機。


    「那麽,咱們都是穿越回三年前世界的同伴,今後還請多指教咯。來交換下聯絡方式吧」


    「咦?啊,啊啊……」


    原來如此。現充都是這麽交換聯絡方式的啊。畢竟我沒什麽經驗所以感到很困惑。


    有樣學樣地加上了lein之後,我問了一個突然想到的問題。


    「對了。問你個事兒」


    「什麽事?」


    「這座神社,有賣交通安全的護身符嗎?」


    回到家之後突然就覺得渾身乏力,我穿著製服直接躺倒在床上。交通安全的護身符已經放進了錢包。


    我躺在床上看起了存在手機裏的聯絡方式。


    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會很難區分姓和名呢,盯著花見辻空這個名字我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


    自第二次高中入學之後已經過了十天左右,日子過得是風平浪靜沒一點起伏。


    老實說雖然我還是有些困惑,但適應地意外得快。可能是多虧了之前看過幾本時間穿越係輕小說的緣故……竟然還能以這種方式派上用場?


    隨意地將老師講得課當耳旁風,休息時間就看輕小說,一放學就立馬回家。這次我並不打算交朋友所以從第一學期開始就是孤身一人。也沒有出現因為什麽時間悖論而從未來派來的刺客。


    更沒有因為一不小心做出「從三年後而來的人的行為」而被懷疑。說到底壓根就沒人在乎我。不愧是孤狼,防禦力真高。


    難得跨越三年時光重新從高一開始卻隻過著平穩的生活真的好嗎,或許會出現這樣的意見。


    但是,希望你們好好想想。


    要是從小學一年級重新開始還好,可就算從高三回到高一也沒什麽可以做的。


    若是在架空的時間穿越係故事裏,經典的套路就是為了拯救女主角或者世界危機而讓時間倒轉,又或者是主角對什麽抱有強烈的留戀而穿越。


    可以我的情況而言,我並沒有背負什麽女主角的性命或者世界存亡的重擔,也沒有因為沒有告白而後悔莫及的對象。


    說白了,我就算回到高一也沒什麽想做的事。


    可是,凡事都應該從不同角度去觀察這句話,也是有道理的。「那好我也去找朋友商量商量吧!」雖然這麽想但悲劇的是我沒有朋友。


    因此在入學典禮那天從神社回來後,我問了妹妹皋月。


    「皋月。假設我是從三年後的未來來的,你覺得我該做些什麽比較好?」


    「啊?你終於看輕小說過度把腦子看壞了嗎?」


    穿著製服懶散地躺在沙發上的皋月,一邊吃著早餐麥片一邊眯著眼睛瞪了過來。


    家裏沒零食的時候,妹妹就會幹吃早餐麥片。也不加牛奶就直接放在盤子裏外表看起來根本就是鳥食但她好像並不在乎。


    作為哥哥我覺得她應該吃些更像女孩子會吃的東西比較好,但要是問我什麽叫像女孩子吃的東西我也答不上來。馬卡龍?


    「隨便幫忙想想就行。頂多也就隻是會左右你哥我的人生罷了」


    「按你這麽說我豈不是得認真考慮才行嗎!」


    皋月晃動著綁成兩股辮的頭發坐起身,以比剛才更端正的姿勢繼續吃著麥片。雖然我的優先度好像不如麥片,不過她似乎多少拿出了 幹勁。


    「噢噢,皋月竟然把我看得如此重要……我好開心啊」


    「因為我也不想讓哥哥當尼特族啊。要是將來哥哥自己獨自死掉了我可不想去替你確認身份哦?會很臭」


    「那種事用不著現在就擔心啦!還有要是成了尼特我是不會離開家的,就算獨自死掉了也用不著讓你確認身份」


    「問題在這裏嗎」


    晃動著黑色中長發的皋月,嗯——地呻吟起來。順帶一提,我的真心話是就算我一個人死在了某個遠方的鎮子也還是希望她起碼能來幫我確認下身份。


    煩惱一陣子過後,皋月簡短地說道。


    「唉,學習就好了吧?」


    「學習以外呢?」


    「哥哥你唯一的優點就是成績還行吧。拋棄這個優點是要怎樣?」


    「咦,就沒有其他的了嗎?比如說,那什麽……沒有嗎?」


    「別問我啊」


    皋月露出了嫌棄的眼神,但還是用手抵著下巴做出了思考的動作。


    「哥哥能做到的除了學習之外,還有就是……撿鎮上的垃圾之類的?」


    「我是居委會的誌願者嗎。在你心裏我能辦到的事的範圍是不是太小了?」


    「這都是既不受歡迎也沒有想要變得受歡迎的骨氣體育還不好性格還乖僻的哥哥不好」


    「喂皋月,你可不能對我之外的人這麽毒舌啊。我是和你生活了這麽久,所以才隻受到了這句話在腦海裏揮之不去令我根本無法入睡的傷害而已哦」


    「這傷害夠大了吧」


    哎呀呀,真想讓妹妹向一半都是由溫柔製成的某頭痛藥學習學習。不過,那個標語的意思似乎是說藥裏不隻是陣痛還含有保護胃的成分。很可惜溫柔並不是心理方麵的溫柔。(a:此為百服寧的廣告標語)


    皋月歎口氣繼續道。


    「可是你想想啊。就算是從三年後來的哥哥也還是哥哥吧」


    「是啊」


    「那到頭來,不還是隻能去做你能做到的事嗎」


    聽她這麽一說我恍然大悟。好像確實如此。


    即便時光倒流,我的身體能力和顏值還有對人能力也沒有提升。這可和附帶女神贈送的外掛能力的異世界轉生原理不一樣。


    就算時光倒流可能力並沒有提升的話,那自然也做不了什麽。


    我還是我的這個前提不動如山,從破殼到初三的這十五年來發生的事也沒有出現任何變化。


    所以就隻能和上一次的人生大差不差,過上平穩的生活了吧。


    嗯。特意隱瞞自己是穿越過來的事實安靜度日,這很有反過來隱藏實力的主角的範兒欸感覺好像還行。


    但老實講,我也有過「去買今後會上漲的股票大賺一筆過上逍遙自在的尼特生活如何?」的想法。事實上,都已經想過去買什麽股票了。


    然而,我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地方。


    ……上次高中生活根本沒在意過企業的股價,所以完全不知道哪支股票今後會上漲。


    真該死,早知道會穿越的話肯定每天都會去確認股市的!


    雖能隱約想起來在穿越之前很有名的企業的名字,可卻無從調查那家企業是否真的能讓我大賺,股票今後是否真的會升值。不管網絡上的信息再怎麽龐大,也不會告訴我三年之後的事。


    也有幾個自稱未來人的預言很火,但全都是什麽第三次世界大戰啊大災害啊之類的豪言壯語。你倒是告訴我股價啊。


    還有更加根本的問題,就算記得哪支股票將來會升值,也無法保證未來一定會按照我所知道的方向走。我已經走上了和上次不同的人生,沒人知道會不會因為蝴蝶效應之類的東西影響到股價。把零花錢投進去會讓我擔心。


    綜上所述,靠股票走上人生巔峰的計劃被挫敗了。


    但是,也有的地方比上個人生要強。比如成績。


    幾周前還是高三應考生的人回到高一,對於學校的課程自然會覺得很簡單。有空了就去買應考生的參考書吧。


    因此,我決定度過與上次無異的平穩高中生活。


    順帶一提在學校裏也見過幾次花見辻,她總是和朋友在一起令我很佩服。和我簡直不是一個人種,渾身散發這高種姓的氣質。記得高二高三和花見辻同班的時候,她也是待在那種感覺的小團體裏。


    雖然我們沒有在學校裏說過話,但花見辻給我發過幾條lein。


    這令以為鐵定就是加個好友然後老死不相往來的套路的我嚇了一跳。居然有同齡的女生發lein過來這事件也重磅過頭了吧。


    不過,隻有一開始第一次會讓我產生“要不要煮個紅豆飯?”的想法。


    第二次我就開始懶得回信息了。


    這種地方,就是我變成孤狼的理由吧……。


    人際關係中最難的並不是去建立。而是維持關係。


    好在花見辻的lein簡潔明了,對不怎麽喜歡有麻煩瓜葛的我來說實屬萬幸。要是她發表情包刷屏搞不好我會被嚇到反射性地直接把她拉黑了。


    但是,沒什麽事卻給我發lein讓我很為難。都想回一句『然後呢,有何貴幹?』了。


    像昨天晚上,正躺床上看輕小說呢手機裏聊天框就一下子彈了出來。


    『最近怎麽樣?』


    『呃,還好吧』


    『是嗎?在班上找到自己的地方了嗎?』


    『嗯?我很滿意現在的狀態』


    『那就好?之前你在班上好像朋友很少我很擔心呢』


    『別小看我啊?不是很少,而是無限接近於沒有的零』


    『說得這麽裝腔作勢不還是沒朋友嗎?這讓我特意不挑明的意義何在?』


    『既然有功夫擔心我,看來你那邊一帆風順啊』


    『還好啦?我本來朋友就多所以這次也沒什麽問題』


    『那就好』


    『咱們現在也都適應了?要不要找個地方見一麵?』


    『不,我這麽做可不是為了約線下啊』


    『什麽叫約線下!?』


    『我覺得在網絡上聊天時尋求在現實交流不太合適吧』


    『咱們是同學吧!在現實裏可是大熟人吧!』


    『要是表現得太過貪婪可是會引人反感的哦』


    『為什麽搞得像是我在強迫你一樣啊』


    『怎麽,難不成你喜歡我?』


    『不沒這回事?正常來想不可能吧』


    『唉 所以說嘛?等有必要了再慢慢來吧?有空再聊』


    『所以說是怎麽個說法?』


    最後的回複我選擇已讀無視了。不,並不是因為我滿懷緊張發出去的『怎麽,難不成你喜歡我?』被輕描淡寫地敷衍掉而受傷了哦。我根本沒在期待啊?倒不如說這下可以不用出現奇怪的誤會反而幫大忙了?


    當然『我很滿意現在的狀態』也不是在撒謊。


    不想交朋友所以孤身一人可謂天經地義。自然也不會出現認同與滿足之外的感情。


    話說為什麽花見辻會在意我的交友關係啊。她是我家長嗎。唉,雖然親爹親媽並沒有察覺到這方麵的事來問我「有沒有交到朋友?」就是了。


    在lein上進行了這番對話後的第二天的高中生活依舊風平浪靜。


    雖然班上沒一個人會找我聊天,但隻要臉皮厚起來也不算什麽問題。


    午休時一如既往,悠哉地獨自坐在自己座位上吃午飯。吃飯時班上到處都分成了各自的小團體,不過這跟我沒關係。我自顧自地吃著在自動販賣機買來的茶和一起買的麵包。


    啊——,販售的豬排三明治果然好吃……怎麽說呢,就是麵包豬排的麵衣還有卷心菜全都軟趴趴的這點好。整個三明治都顯得有氣無力真讓人安心呢。


    像這樣光明正大地吃單人餐之後,班上的同學們也像是領會到什麽一樣不會靠近我。前後左右的桌子都沒人坐,就好像隻有我周圍張開了不可侵入的結界。


    迅速吃完飯開始看起輕小說之後,一個女生團體邊走邊笑從我的桌旁路過。就算不用抬頭,也能通過對話音量來推測出那是班上最搶眼的陽角團體。


    音量的大小能夠看出學生在學校裏的地位。


    嗓門越大勢力就越大,弱小的勢力根本不會被準許大聲說話。你們是靠吼叫來主張自己地盤的動物嗎。順帶一提沒有聊天對象的獨狼根本不敢出聲。


    偶爾也會有嗓門很大的阿宅集團,不過那些家夥都是在健全地享受著校園生活。和孤狼簡直是雲泥之別。


    ……這段記憶是真想忘掉,在上次高中生活裏我也曾經想要加入班上的阿宅集團。當時還以為我們意氣相投,結果真聊起來才發現他們對動畫和漫畫的口味都和我不一樣,在玩的手遊我也沒玩過。順便提一嘴,他們甚至連輕小說都不看。


    這種集團內都會有團體共同語言化的動畫和漫畫,手遊,如果不知道的話就會聊不來。朋友看了所以我也看,想要一起抽卡一喜一憂所以玩手遊,做不來這種事的我很漂亮的在團體裏成為了異類。因此我不經意間主動和他們保持了距離。


    並不是被他們拋棄。而是我主動保持距離的。這裏可是重點要考的。


    在黃金周結束後第二天阿宅們聊起了去電影院的事,「喂等一下。你們,壓根就沒叫我啊?」於是我便頓悟了一切而離開了他們。不準說什麽我被排擠了。


    作家是熱愛孤獨的生物。所以將來會成為輕小說作家的我不需要朋友。更何況想要和他們保持一致壓力可不是蓋的團體行動的話感覺還會出現許多誤會我真是相當適應不了這種類型的。


    說白了,該說是協調性嗎,反正我就是從根本上缺少扭曲自己來適應集團的能力。


    由此我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我隻適合一個人待著。


    既然我自己都接受了這點,那自然沒有任何問題。


    稍微思考了一會兒這些事之後,我的視線再度落回輕小說。然而,這股集中力也僅過了幾秒就被打斷了。


    我發現,有一個女生停在了我的旁邊。


    誰啊?總不會是找我有事吧。


    因為在意側眼確認之後,原來是剛剛路過的陽角集團裏的一個辣妹。名字我記得好像是叫星崎來著,脫色過的明亮秀發綁成了單馬尾。雖說東穀高中校規很鬆,不過感覺這有點擦邊球了。


    至於身為重點高中還小有名氣的我們高中為什麽會有辣妹這件事沒什麽好說的。畢竟陽角裏往往也不乏運動學習全能頭腦精明的家夥。而隻有成績好的一般而言全都是陰角。就比如我。這個世界的真理太嚴苛了。


    是發現我在側眼盯著她瞧了嗎,星崎和我的視線對上了。她是站著的,所以總有種十分濃烈的被輕蔑的感覺……我可沒那種愛好啊。星崎本來就是吊梢眼,被她瞪著會很可怕。該不會我被恐嚇了吧?


    在我這麽想的時候星崎開了口。


    「……惡心」


    她小聲丟下這句話後,若無其事地朝教室前方的女生團體走去。中途差點撞到別的女生,還小聲嘟囔著「哇抱歉」。差點被撞到的女生(記得名字叫阪戶)也回了一句「啊,沒事沒事」。


    抱歉哦——,星崎一邊笑著對阪戶這麽說一邊與女生團體匯合。


    「喂琉璃,你在幹嘛呢」


    「沒幹嘛啊」


    「哎哎快看這個視頻,不覺得超搞笑嗎?」


    似乎已不將我放在眼裏,星崎開心地聊起了天。


    ……怎麽總感覺她音調,跟剛才的「惡心」完全不一樣啊?還能是用其他聲帶發出來的不成?和老媽打電話時音調比平時要高是一個原理嗎?


    話說辣妹真可怕。


    好像世上存在辣妹對阿宅會很溫柔的幻想,但現實是不存在的。被超級藐視的。


    啊啊,也或許不是因為我是阿宅,而是孤狼造成的。陽角對於孤狼或是朋友很少的人可是異常地輕蔑呢。那是為什麽啊?沒學過什麽叫重質不重量嗎,朋友當然也是八分飽最好了。


    唉,雖然照這個理論孤狼會不吃不喝直接被餓死就是了。


    說起來就算回顧上次的高中生活,也幾乎沒有關於星崎的記憶啊。高一都和她同班,多少應該會有點記憶才對。可不能講什麽因為你根本沒有值得回憶的東西哦。唉,看來我們的交流應該就是匱乏到這個地步吧。


    「……嘖」


    就在我發呆的時候一聲咋舌讓我打了個激靈。難道我已經討人嫌到光是坐在自己座位上都會惹人咋舌了嗎?


    咋舌的是剛從旁邊走過去的阪戶。及肩的黑發上別著發夾的阪戶隻扭過半個頭,朝星崎那裏瞪了過去。看來她咋舌的對象好像是星崎。辛虧不是我。


    阪戶在休息時間也會和朋友大吵大鬧在我看來是個十足的陽角,但她和星崎不在一個團體。看來陽角似乎也不是一條心啊。


    陽角家的經也不好念呢,在我這麽想的時候手機震了起來。


    雖然肯定不會有啥重大消息,我還是一時興起拿出了手機。


    畫麵上顯示著「花見辻空」這幾個大字。


    之前在學校裏時lein從來沒有彈過消息。這讓我有種麻煩的預感所以想無視掉,可又覺得要是無視的話事態會更加惡化。


    我一臉不情願地點開聊天界麵。


    『能來一趟之前的那個特別樓的走廊嗎?』『可以的話希望能趁午休沒結束過來』


    發來的這兩條消息,令我不禁用手抵著眉間。哪怕發消息的是美少女也依舊改變不了這是個麻煩的事實。


    既然消息已讀了,不去的話也不太妙。『抱歉—,我睡著了!』可是可愛女生的特權。


    『那你先等會兒』這麽回信後,我忍著歎息站了起來。


    「太慢了吧」


    「我有什麽辦法。這裏離我的班很遠啊」


    花見辻板著個臉,雙手環胸岔開雙腿佇立在特別樓五樓的走廊裏。正因為她五官分明,所以顯得格外有迫力。


    「為什麽叫你過來,知道嗎?」


    「不知道」


    我的回答讓花見辻做作地歎了口氣。隨後她猛地朝我跨了一步,低聲說道。


    「我就開門見山了。難得從三年後的世界穿越到現在,為什麽這次七村同學你還是要一個人?」


    啊——,這件事件嗎……說來麻煩我是希望盡量不深究的啊。


    我試著轉移話題的矛頭順便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我說,為什麽你這麽關心我的人際關係啊?你是我家長嗎」


    「當然關心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不都叫你別放在心上了嗎」


    像是想打斷企圖反駁的我,花見辻搶著說道。


    「就算不談這件事,認識的人裏有人交不到朋友也會讓我安不下心來。想讓你盡量交到朋友這很正常吧?」


    正常嗎?我是不懂陽角和現充的想法。早知如此就該多看點有現充登場的輕小說了。


    「慢著。為什麽你會知道我是一個人啊。咱們又不是一個班的」


    「a班裏有我初中的朋友。我通過她委婉地問起你的事之後,結果得到了像是『啊——,你說七村同學(笑)』之類的反應」


    「能夠生動地想象出女生的反應好痛苦!」


    嗚哇,通過他人知道了別人對自己的評價這件事,真是暴擊啊。有種像是我的個人情報通過老媽的關係網暴露給班上同學知道一樣的心情。


    那位朋友說的內容我大致能猜出來。反正就是「總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自己座位上看輕小說的家夥」這類的吧。嗯,正確至極。


    「我說你這人,問你『在班上找到自己的地方了嗎?』的時候,你不是回了『我很滿意現在的狀態』嗎!幹嘛要撒謊啊!?」


    「不,我沒撒謊啊。我又沒打算交朋友。不找任何人說話隻顧自己看輕小說,變成孤狼不是天經地義嗎」


    很明顯皺緊眉頭的花見辻,狠狠地瞪了過來。


    「再問你一次。為什麽難得回到三年前,你還是要一個人待著?」


    我輕輕聳肩若無其事地答道。


    「高二高三咱們都同班你應該也知道吧。那個時候我也是一個人。所以這次隻是維持同樣的情況罷了」


    「可是,現在你不是已經有了上次的經驗嗎。就算之前是一個人,你就沒想過反省不足這次去交朋友嗎?」


    唉,這家夥什麽都不懂啊。算了,花見辻這種人是不可能會懂孤狼的心的。


    「花見辻,你忘記了一個重點」


    嚴肅開口的我,讓花見辻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重點?」


    「沒錯。你說了,『有上次的經驗』。也就是說,有在上一輪人生裏積攢的人際關係經驗值」


    「對啊。和誰處得來,和誰處不來之類的,現在事先就能明白這些。所以交起朋友來要比上一輪更得心應手」


    學校裏也能看見她和朋友在一起的場景,這應該是事實吧。我並不是視線一直追著花見辻跑,但畢竟她是美少女光是走在路上就會很顯眼。


    「七村同學你也不可能對上一輪的事什麽都不記得了吧?那我覺得多少應該會順利一些才對」


    「天真,你太天真了花見辻。這種理論對孤狼可是不管用的」


    「為,為什麽啊?」


    態度突然變得高高在上的我,明顯嚇到了花見辻。因為有些丟臉,所以我厚起臉皮挺起胸膛堂堂正正揚言道。


    「孤狼壓根就不存在什麽人際關係。也就是說上一輪高中生活是一個人的我,根本不存在對交友有幫助的經驗」


    雖然有張厚臉皮和不在乎一個人的精神力,但這些對交朋友可沒幫助。


    「所以讓我去交朋友是不可能的!」


    「幹嘛說得這麽光明正大啊……」


    漂亮地讓花見辻無語了。


    這也不怪她,畢竟孤狼是孤高的存在。常人不可能會理解。


    「而且一個人也樂得輕鬆。不用在乎其他人。很適合我」


    「既然說一個人樂得輕鬆,那七村同學你知道人際關係的難點咯?」


    「上一輪我也曾想過交朋友。但是辦不到啊。什麽迎合別人製造共同話題,根據話題走向做出口是心非的附和,對一點意思也沒的話題賠笑之類的。所以上一輪我才成了孤狼」


    「……可是,就算如此你再重複一次真的好嗎?有了前車之鑒可以避免重蹈覆轍,至少也應該有這類的想法吧?」


    「不,我可以有好好吸取上次的教訓而活得」


    「哼——?那你吸取了什麽教訓啊」


    看來花見辻對於我的信任程度幾近於沒有,對我投以十分掃興的視線。


    為了掩飾尷尬,我咳嗽一下才開了口。


    「那什麽,孤狼有兩種。分別是留有曾試圖交朋友的痛苦記憶以及班上有見麵會很尷尬的同學的孤狼,以及一開始就貫徹孤高態度的孤狼。上一輪我沒控製住自己產生了想要交朋友的野心,但這次我一開始就放棄了那種想法,所以也不會再留下不堪回首的黑曆史」


    「你這明顯搞錯了前進方向了吧?」


    「我是在朝正確的未來前進的。還是跳了兩級的特別晉升」


    「這是殉職才會有的待遇吧……不對你已經死過一次了所以也還算合理」


    花見辻口氣無語地這麽說著,像是頭疼一樣用手捂著額頭。


    「為什麽你要逃避人際關係啊」


    「我可不是逃避。請稱呼為轉移」


    「你是不肯用撤退這個詞的軍隊嗎?」


    可從事實上來講,我完全不覺得這是在逃避啊。


    「逃避是無奈之下所做出的消極選擇,但我是積極地決定不去交朋友的。走上自己認同的道路這能叫逃避嗎?」


    我個人覺得這是正論,可遺憾的是花見辻依舊不改那副充滿懷疑的白眼。


    哎呀呀,所以說朋友至上主義者真的是。看來離他們和孤狼和解的日子還很遠呢。


    「可是,現在你也能正常和我聊天,這代表你也沒有交流障礙吧?」


    「還好吧。我是覺得自己並沒有致命性的交流障礙。和妹妹也能正常交流,也可以對初次見麵的人展露出友好的態度」


    「那你應該也能多多少少迎合對方吧?既然隻要稍微努努力就能交到朋友享受高中生活,我想這個折中選擇並不壞吧」


    有朋友就會很快樂。原來如此,不管是在現實還是在虛構故事裏都經常能聽到這種說法,我也很喜歡為了交友而奮鬥係的輕小說。


    但是,這個理論並非對所有人都適用。


    「我說,就算沒有交流障礙也是有人處理不來人際關係的啊。進行臨時的交流,和加入社會性的團體是兩碼事吧」


    「這,話是這麽說沒錯啦……」


    「就算一開始能迎合別人,遲早也會原形畢露。那種最後一定會出現裂痕的關係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建立」


    遲早會訣別的朋友,根本就是顆定時炸彈。和那種人待在一起並不會快樂,隻會徒增疲憊。


    陷入沉默的花見辻依舊是一臉不滿。


    明明關心我對她沒有任何好處,這家夥是個毫無底線的老好人嗎。將來,希望她別被傳銷詐騙犯給盯上就好。


    「……那,在這裏跟我說話,七村同學也覺得很麻煩嗎?已經不想再跟我聊下去了嗎?」


    撇開視線的花見辻如此低聲呢喃。


    「不,和你無所謂吧」


    即答的我令花見辻杏目圓睜,仰視著我再度逼問過來。


    「為,為什麽?為什麽和我就無所謂?」


    「因為花見辻你是特別的啊」


    事到如今還問什麽呢。這不是當然的嗎。


    我正這麽想,卻不知為何前一刻還在凝視著我的花見辻,突然又扭過了頭。這家夥頭扭來扭去的還真是忙啊。


    「突,突然說這種話,也太耍賴了吧……」


    這叫什麽話啊不是你問我的嗎,我把這句抱怨咽了下去。不知是不是錯覺感覺她的臉有點紅,是因為光線的原因嗎。


    隨後花見辻揚起嘴角,一臉得意地開口。


    「也,也是哦?畢竟都不惜挺身救我了嘛。我也不是沒有察覺七村同學的想法,可照現在這麽下去的話我們會遇到許多問題」


    她在講什麽東西?我打斷了像個連珠炮喋喋不休一樣的花見辻。


    「我說的特別,是指你是唯一一個和我同樣來自三年後世界的同伴。既然都來自三年後的,自然也會有隻有咱們兩個才能討論的事」


    聽完我話的花見辻一下子愣住了。隔了幾秒空檔,她的臉肉眼可見的泛起了紅潮。這反應是搞什麽。


    她搖了幾次頭後看向窗外,然後咳,地咳嗽了一聲答道。


    「……嗯,我知道。是這麽回事呢,我們身為來自三年後的同伴是應該建立協力體製呢。嗯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噢,噢。你明白就好」


    「那就算我們是同伴,上一輪我也幾乎沒和你說過話,咱們互相都不太了解對方可是個問題呢」


    「放心吧沒說過話的不止你自己。不是我吹,除了事務性的對話和被老師點名之外我基本不記得高三的時候有張過嘴」


    「這還真不值得吹呢」


    「高三運動會上大家穿的班級t恤背後都印著綽號,隻有我是『七村』」


    「咕……喂!禁止提起這種聽了就讓人心裏難受的往事!要是睡前讓我想起來了會讓我睡不著的」


    我的孤狼軼事好像被當成鬼故事了哎。


    但這可是真實發生過的鬼故事啊。


    「那先不談這些。我的問題花見辻你沒必要來管吧。多管閑事也得有個度……嗬,該不會,你喜」


    「你想多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搶先否定了。我才隻說了「喜」而已啊。


    真是沒戲到讓人神清氣爽啊,雖然我心裏清楚就是了。對孤狼來說青春戀愛喜劇實在是太沉重了。


    「咳咳,啊——,那什麽,我並沒想過要重來一遍高中生活。我自己都覺得維持現狀就好,所以花見辻你沒道理對此說三道四」


    「這,話是這麽說啦」


    似乎沒能找到反駁的論點,花見辻很不甘似地陷入了沉默。能給我的人生善後的隻有我自己。不好意思我可沒那麽簡單就改變自己的主張。


    「而且說到底花見辻,幫我脫孤什麽的你的覺悟也沒到那種地步吧?是的話就另當別論,要不是的話就別再對我的主張」


    「我明白了」


    打斷我發言的花見辻露出堅定的目光,嗖地對我豎起了食指。


    「啊?」


    「那麽,就由我來幫你脫孤。這下你總沒怨言了吧?」


    時間,停擺了幾秒鍾。


    這家夥在說什麽的疑問在腦中徘徊,露出自信笑容的花見辻的臉讓我有點看入迷了。


    「你剛不是說了嗎。如果要幫你脫孤的話就另當別論。我就讓你看看我的覺悟」


    「我……我說花見辻。剛剛那句話隻是措辭罷了,我是真覺得自己一個人挺好啊」


    「少廢話!明明是個男人真沒出息」


    「喂,現在那種因為是個男人~啥啥的因為是個女人~啥啥的說法可是ng的。都上升到政治正確了。你會上不了好萊塢的」


    「什麽好萊塢啊。啊夠了,你這人有夠麻煩的。這麽大個美少女都說要幫你脫孤了,你給我感激一下啊!」


    「你自我評價可真高啊!」


    就在我這麽吐槽的時候預備鈴響了。還有五分鍾下午的課就要開堂了。


    「唉,總之剩下的之後再談」


    「我是想把讓我脫孤這事當做沒發生過」


    「關於這件事放學後再召開作戰會議吧」


    幹勁十足啊她。這下可麻煩了……。


    「不單是為了幫你脫孤,你和我作為來自三年後的同伴,不也應該定期見見麵,商量一下擔心的事和遇到的問題嗎?你剛才不也說了,我是特別的嗎」


    「說確實是這麽說了」


    瞄了眼抱起頭的我,花見辻繼續做著安排。


    「時間該怎麽安排呢。關於個人的預定……我會有約,所以沒法天天見麵呢」


    「別擅自以我很閑為前提好嗎」


    「嘿,那你有什麽預定嗎?」


    「出於對武士的憐憫希望你不要過問這種事」


    「你是誰家的武士嗎」


    不遮不掩地歎起氣來的花見辻拿出手機,思索了起來。


    「嗯——,那就定在每周一放學後吧。為了避人耳目就在離學校有些距離的家庭餐廳集合。地點等下發給你」


    「這裏不行嗎?」


    我們所在的特別樓五樓的走廊,平時也是沒人會來的地方啊。


    「把美少女叫到這種地方來你良心不會痛嗎?」


    這家夥,從剛剛就一直臉不紅心不跳地稱自己是「美少女」啊喂。不雖然事實也確實如此啦,可她自我肯定感也太強了吧。


    「再說這邊又沒地方可以坐,在學校裏見麵我希望隻限定在緊急情況下。要是一不小心被班上的誰發現了就麻煩了」


    「啊——,那確實,你會很麻煩呢」


    班上的人本來就不關心我,所以我的個人評價怎麽都無所謂。


    但是,對一帆風順地過著第二輪高中生活的花見辻來說,應該不會想讓和我這種孤狼見麵的事暴露吧。


    「要是你再正經一點,我也不會有什麽問題了啊」


    花見辻的語氣聽上去有些鬧別扭。怪我咯?雖然這麽想但確實怪我。


    「算了。我會努力讓你脫孤,過上正常的學生生活的」


    「真會多管閑事啊你……」


    「現在可是難得回到高一了啊?不能和朋友一起開心度過絕對是損失。讓你這個救命恩人的高中生活過得這麽沒意思,我也會束手束腳的」


    「我不都說了,你不用在意的嗎」


    「那,我就先回去咯。放學後再見吧」


    「你壓根就沒聽我說話吧!?」


    把我的話完全當耳旁風的花見辻下了樓。我不能跟她一塊下去所以打發了會兒時間,在馬上要上課的時候才溜進教室。


    果然是因為馬上要上課了嗎,沒有從未說過話的家夥坐在我的座位上。這讓我鬆了口氣。


    畢竟孤狼的座位可是經常會被人搶走的。那到底是為什麽啊。


    ◆


    放學後,我來到了離高中有些距離的公交道旁的家庭餐廳。對坐公交上學的花見辻來說這是上學的路,對騎自行車的我來說離高中也隻有十五分鍾的車程。


    我們高中基本上都是騎車或者坐地鐵上學的,坐公交上學的人並不多。似乎正因為這樣,花見辻沒在這間家庭餐廳見過穿同校製服的人。


    「那麽,來談一談幫七村同學你脫孤的事吧」


    坐在對麵的花見辻一臉認真地開口道。她麵前放著烏龍茶,我麵前杯子裏則是可樂。


    「果然要說這事兒嗎……」


    「廢話。咱們不就是為了這件事才集合的嗎」


    雖然心裏清楚但提不起勁啊。感覺就隻是單純在揭我短而已。


    「話說我不都說了我是自願想繼續當孤狼的嗎」


    「但是,過三年孤狼生活也太浪費了吧。難得有了上一輪的經驗,得有效利用才行」


    「很抱歉在你為我的人生這麽有幹勁的時候打斷,我可沒什麽經驗啊?上一輪也是一個人沒有朋友」


    「嗯——,那就改變一下思路吧。你有沒有想交朋友的人?」


    「沒有。我跟比我朋友多的人處不來」


    「那不幾乎和全世界的人都處不來嗎」


    被她一副無語的樣子投以白眼,我移開視線喝了口可樂。


    「那,有沒有交流過的人」


    「沒有。我的孤狼等級可不區區隻是在班上沒有親密的朋友,而是幾乎沒在班上開過口啊。可謂是極致的孤高」


    「這隻會讓你的孤立變本加厲吧」


    「要你管」


    「我說你一個人落單就沒什麽不便的嗎?比如請假的時候,忘帶教科書的時候,或者體育課上兩人一組的時候」


    「不是我吹我身體好得很基本沒請過假,如果忘帶書了就隻能放棄」


    「這是要怎樣啊」


    「兩人一組的時候確實有點尷尬,不過基本上除了我之外也會有多出來的人。老師會自作主張說『那你去和七村一組吧』」


    不過,仔細想想這個說法也有點問題啊。我們不都一樣是多出來的人嗎。


    為啥偏偏搞得像是我得到別人施舍才能組隊一樣。這讓我難以接受。


    「雖然一點也不想尊敬,可每次都能受得了這種場麵的話不得不讓人佩服你精神力的強大呢……」


    喂,別用憐憫的視線看我,孤狼最不能忍的就是被別人可憐了。周圍的視線可比身為孤狼這件事造成的傷害大得多。


    「咱們高中並不亂所以就算當孤狼也不會被迫害,隻要習慣就沒什麽了」


    唉,雖然會被辣妹說「惡心」,不過頂多如此。也就是偶爾在睡前想起來會讓人鬱悶罷了。


    「真拿你沒辦法。那就配合你的水平來吧。你在教室裏會睜眼嗎?」


    「這是在給小學一年級上遊泳課嗎。你給我定的水平也太低了吧」


    「這樣啊,不會睜眼啊」


    「睜著呢,當然會睜啊!上課被點名的話會回答問題,隻是事務性的對話的話也會說啦」


    「嘿,和誰?」


    花見辻的眼睛閃爍著無比好奇的光輝。我帶著總感覺有點難為情的心情,低聲答道。


    「和誰……班長之類的啊」


    雖然被辣妹說過「惡心」,但要把那也算到對話裏我實在受不了。孤狼也是有尊嚴的。


    聽到我的回答,花見辻的表情稍稍開朗了一些。


    「a班的班長,應該是個叫白峰真白的女生吧」


    「你為什麽會知道啊。還有你就算問她後麵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啊」


    正如她所說我們班的班長是個叫白峰的女生。及背的黑長直發給人印象很深,一股十足的好學生範兒。


    之前我沒注意到英語課要換教室坐在座位上看輕小說,她對我說「下節課,要換教室哦」我回答了「噢,噢。謝了」。冷靜想想把這算到對話裏也很勉強但我別無他選。


    先不說這個,為什麽這家夥認識白峰啊?


    該,該不會因為在意我的事到我班上去打聽了吧……?


    「上一輪高中生活裏我和真白是朋友啊」


    「什麽啊是這樣啊。我差點就懷疑花見辻你是跟蹤狂了呢」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話說同班同學的名字你好歹得記住吧」


    「正常來講不會有人記住異性後麵的名字吧」


    雖然男生的名字我也不記得吧。光是能記得前麵的姓說實話我都覺得自己值得嘉獎了。


    上一輪高中生活裏我高一高二都和白峰同班,記得也說過幾次話。當然都是事務性的對話,不過會向我這個孤狼搭話的人屈指可數,所以哪怕是這種小事也會留下印象。我記得上一輪白峰也是班長,因為這層關係所以她才會找我搭話吧。


    不知為何嗯嗯地在那點頭的花見辻,用食指指向我。


    「嗯,這是好事。真白很直率性格又好,哪怕是你也不會區別對待吧」


    「話題別進行得這麽突然好嗎。你在講什麽啊」


    「當然是讓你脫孤的事啊。你忘了嗎?」


    雖然沒忘但我很想忘掉。話說,照她這個說法……。


    「盡管隻是事務性對話,但有說過話的對象溝通起來更容易吧。首先你就試著主動去找真白搭話吧」


    「不是不是給我慢著,一般這種事不是該先找男生下手嗎!上來就讓我去找女生難度也太高了吧!」


    「讓你去找男生感覺難度也不低啊有區別嗎?」


    「不是這方麵的問題啊」


    輕小說裏確實是有這種展開啦!可在現實裏讓孤狼以交友為目的去找女生搭話根本辦不到。像花見辻這種主動搭話過來的我還能應付,但讓我做出主動搭話這種能動性的行為就太難了。


    「再說萬一我找人家說話被人家告了怎麽辦」


    「你到底想找人家聊什麽話題才會一上來就被告啊」


    呃,對幾乎是第一次見麵的女生能說的話題……。


    「我想想。『白峰,你的頭發好香啊。洗發水用的什麽牌子?』這樣的」


    「確實微妙地踩到了被人告也不奇怪的紅線了呢……」


    眼神有些冰冷的花見辻像是想離我遠點一樣往後撤了一下。喂,這樣很傷人的快住手啊。雖說錯在講些奇怪東西的我啦。


    「先不說這個,我拒絕把白峰當成讓我脫孤的踏板。總感覺很對不住她,況且要是招致她的反感那可真的會讓我的學生生活出問題的」


    「我覺得能被真白討厭那百分百就是七村同學你的錯啊……。算了。那男生就行了吧?我想想,一年a班的男生的話,棒球部的久野同學應該在你們班吧?高三的時候咱們不是也同班嗎」


    「高三的事我哪記得,不過現在的班上確實有個叫久野的。嘰嘰喳喳地吵得要死」


    「嘰嘰喳喳是什麽意思啊」


    久野就是在開學典禮那天踩到狗屎的家夥。成天在班上跟足球部和排球部的男生們一起吵吵嚷嚷的。當然他也是陽角。


    那個小團體賊吵,我根本應付不來啊……特別是那種哪怕看不到人也會彰顯自己存在的感覺。明明孤狼哪怕人在眼前也不會被發現。


    「那種陽角我處不來,我們波長不合」


    「確實感覺沒多少人能和七村同學的波長對上呢」


    「與其讓我對那種家夥說『請跟我做朋友』我寧願咬舌自盡」


    「用得著做到這種地步嗎!?呃,那……高二和我們同班的叫田代的男生呢?感覺他很喜歡動畫之類的東西,應該和你的愛好合得來吧」


    田代是個戴眼鏡感覺很神經質的男生,他是班上阿宅團體的一員。


    「上一輪我有跟他搭過話。確實愛好應該合得來」


    「嘿——。那這次跟他做朋友不就好了嗎」


    我對探出身子的花見辻搖了搖頭。雖然著眼點不錯,但田代跟我有巨大的代溝。


    「不行。那家夥是異世界轉生動畫愛好者,我則是現代戀愛喜劇輕小說愛好者。和田代混在一起的其他人也都差不多,我們聊不來」


    「我覺得你們既然喜歡動畫和輕小說應該是一樣的啊」


    「阿宅也不是一條心啊」


    並不是世上所有的阿宅都會看輕小說。大部人關注的都是動畫和手遊,就算會買輕小說也隻限動畫化的那種。像我這種連可能隻出幾卷就腰斬的新書都看的可以說是少數派。


    而且我不怎麽看動畫也不玩熱門的手遊。那些手遊給我的感覺是角色很可愛但遊戲部分很沒勁。我覺得還不如讓我正常地看故事。輕小說和漫畫隻需要翻頁就能看所以看起來要輕鬆得多。


    以田代視角來看大概就是「這家夥,明明怎麽看都是個陰沉宅男竟然對動畫和手遊一無所知嗎……」這種感覺吧。


    當他們聚在一塊聊起熱門動畫的話題把話題丟給我時要是我敢說『抱歉,我沒看那部』的話他們就會得意洋洋地說什麽『喂喂不是吧!』『這可是本季度霸權啊!』『不看的人根本沒資格稱自己是禦宅族』七嘴八舌起來。根本奉陪不下去。我又沒打算稱自己是禦宅族。


    綜上所述,上一輪我跟田代他們的阿宅團體沒能搞好關係。


    就算再試一次很明顯也隻會是相同的結果。


    「總之我不想跟田代還有和他一夥兒的男生說話。還不如讓我切腹」


    「能不能別每次都用這麽討厭的比喻啊?」


    唉,花見辻歎了口氣,一副疲憊的樣子叼起吸管。


    「那就按照一開始的計劃,去找真白聊聊看吧。加油吧」


    「噢,交給我吧。……嗯?」


    咦咦?不對勁啊。怎麽不知不覺就決定要去找白峰搭話了啊!


    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記得一開始自己拒絕了找白峰搭話的方案,然後又換成了找男生說話,接著我又拒絕了找男生說話……可惡是孔明的陷阱嗎。


    「你打算什麽時候去?感覺要是不像這樣堵住你的退……製定好計劃的話,你就會一拖再拖」


    「你剛剛說了『堵住我的退路』對吧?」


    「好了好了,不要岔開話題。趕緊決定吧」


    完全是把要去搭話當成前提了喂!花見辻這強硬的話術令我感到震撼。


    這家夥,說不定有去推銷昂貴的瓦罐和畫作的天分啊。那我搞不好就是第一號受害者了。


    「俗話說好事不宜遲,明天就去找她搭話吧」


    「這算不算好事還有待商討啊。算了,要搭話的話,從時間方麵的餘裕上考慮就是午休了吧」


    「哼,真是勇士呢」


    「誒?」


    「沒什麽,既然你覺得可以那就行了唄。那就明天午休去吧。我也會悄悄去a班查看情況的」


    花見辻嗬嗬一笑,在我麵前滿意地環起雙臂。


    我無法釋然地喝了口可樂後,發現杯子已經空了。在起身想去續杯的時候,花見辻把空杯子遞了過來。


    「我要冰紅茶。不加冰」


    「喂,別這麽自然而然地讓我跑腿啊」


    第二天。我希望附近的動物園逃出來個大象長頸鹿什麽的把一切都搞得一團糟的願望並沒有實現,轉眼便來到了午休時間。雖然如果真實現了我也會為難就是了。


    今天實在沒什麽食欲,平時花五分鍾就能解決的便利店三明治讓我花了十分鍾。不,可不是什麽因為自己孤零零地吃飯所以食不知味啊。


    我靜靜地起身,用帶著悲壯決意的視線尋找起白峰。


    白峰坐在黑板左側,窗邊的一角。但是,她的周圍有好幾個女生跟她把桌子拚在一起,正開心地聊著什麽。


    這是當然的。畢竟是午休時間。


    現在已是四月下旬班上的團體已經固定,午飯時間教室裏到處都是像小島一樣的團體。光明正大地一個人吃飯的也就我自己。光是吃個午飯就能鍛煉心理承受力我還真是賺大了啊。


    不過這下就難辦了。向正其樂融融地和朋友吃飯的白峰發動突擊難度太高了。絕對會被投來「誒,這人怎麽回事……」這樣的視線。若隻是我自己被當成怪胎還好,但不能給白峰添麻煩。


    說到底為毛要選午休啊我!一般來說午休不都是和朋友一起度過的嗎!沒有比這個還要難搭話的時間了吧!


    不,理由我是知道的。因為自己孤家寡人所以根本想不起來午休會和朋友一起度過這件事,導致腦子裏隻有「午休的話時間很長也比較容易搭話吧」的想法。就是個單純的蠢貨。


    可是我就不說了,花見辻那家夥絕對發現了吧。


    那家夥,是為了看戲才故意什麽都不說……。


    不對慢著。我去搭話結果失敗了,就算這麽報告應該也不會露餡吧?


    對啊,我也沒必要非得傻不拉幾地去搭話啊。畢竟我並不打算交朋友。


    一這麽想心裏突然就輕鬆起來了。什麽啊,原來壓根就不用煩惱啊。


    真是蠢斃了,去自動販賣機買瓶果汁吧。當我這麽想著走出走廊後,一個女生便在走廊裏狠狠地瞪了過來。


    是花見辻。


    她在用視線猛烈地警告我「喂,別想逃」。好可怕,你這都快算得上怒目而視了啊快把視線收一收!


    為啥這家夥會在a班門口?要是認識我這件事暴露了怎麽辦……我腦海中閃過了這種擔憂,但仔細一瞧花見辻旁邊站著a班的女生。她們好像在聊什麽。


    說起來,花見辻說過a班裏有她初中同學來著。人脈寬廣就能在意外的地方發揮作用嗎。


    退路被堵住的我,迫不得已隻能向白峰搭話了。前有白峰,後有花見辻。雖然很不情願但沒辦法了。這就是那什麽,不先經曆過失敗就無法前進的套路。


    我戰戰兢兢地走過去之後,白峰好像也發現了我。直直地黑發輕輕搖動,沒有化妝但十分工整地臉龐輕輕歪了歪。美麗的眼瞳加上緊致的嘴角,散發出一種很受女生歡迎的氣質。


    「那個,白峰?」


    「啊啊,七村同學。有什麽事嗎」


    知性又沉穩的聲音與白峰的姿容十分相稱,讓我忍不住讚歎起來……現在不是想這些東西的時候。


    呃,閑聊的話題,我想想。


    ……事到如今我才發現孤狼根本沒有那種東西啊。該,該怎麽辦?背上一邊流下冷汗我一邊全速動起腦筋,總算是擠出來幾句話。


    「那,那個……很抱歉百忙之中打擾你,可以耽誤你一會兒時間嗎」


    「我又沒在忙什麽。話說為什麽是商務郵件風啊」


    「啊!我是想問你,下午換教室的地方在哪裏」


    「你剛剛是在強行找話題吧。都說『啊!』了……先不說這個,下午沒有要換教室的科目啊」


    「啊,這樣啊——,這可真是被擺了一道」


    「我可沒擺你什麽。你到底是被什麽擺了一道啊……你想說得就是這些嗎?」


    「啊,是的,感謝,您辛苦了」


    「為什麽變成像是運動社團後輩的語氣了啊」


    被白峰和其朋友們用詫異的視線看著,我垂頭喪氣地撤退了。


    呼,我可真是厲害啊。這下親愛度應該爆表了吧。


    在我因滿足感而顫抖的時候,手機突然震了起來。


    『特別樓五樓走廊?馬上給我過來』


    言簡意賅的命令文。發送人自不用說。


    我發出像缺油的機器一樣“咯咯咯”的聲音回頭看向走廊,滿麵笑容的花見辻瞥了我一眼,便朝樓梯方向走去。


    那麽恐怖的笑容,我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好不想去啊……!


    「叫你過來的理由,你應該清楚吧?」


    「感覺昨天也聽過一樣的話啊。難不成我又穿越了?」


    我隨意地打了個哈哈之後,花見辻便咚地一聲把手抵在了我旁邊的牆上。噢噢,壁咚!沒想到我竟然是被壁咚的一方……雖然這麽想,不過確實被動的可能性要比我主動去做的可能性大欸。我要是對女生做壁咚的話感覺會被人家告。


    「七~村~同~學~?」


    「是,我在!是要開剛剛的反省會對吧我知道」


    「我想應該不太可能,你不會覺得剛剛『你很努力』了吧?」


    雖然我確實是這麽想的但這氣氛我可不敢回答「是的」。


    「不,就算是我也覺得剛剛的不太像話啦……可是花見辻小姐,能容我辯解一下嗎?」


    「那你說說看」


    「說到底『想要交朋友所以去搭話』這一動機就很不純啊。朋友這東西怎麽說呢,雙方的感覺應該更重要吧」


    「這是在講沒朋友的人對朋友為何物高談闊論的段子嗎?」


    「才不是段子!不過這條路線確實對我不利容我撤回。呃,對對,因為我有比朋友更加重要的存在。我不想把高中生活的寶貴時間浪費在交朋友上麵」


    「比朋友更加重要的存在是什麽?再說你壓根就沒有朋友誰給你的勇氣這麽誇下海口的」


    「你這麽搞根本聊不下去啊求你別追究了行不!……那什麽,呃,我是從大局觀來看待人生的」


    「大局觀又是什麽啊」


    「那當然是成為小說作家……啊」


    糟了,說漏嘴了。花見辻立馬便興致勃勃雙目放光地追問起來。


    「嘿——,你在寫小說啊」


    「嗚……啊,嗯……是啊」


    「原來如此,你有這種愛好啊」


    花見辻用手抵著下巴,嘴角微微上揚。


    「喂,不準笑」


    「我沒在嘲笑哦。我隻是在想,上一輪我根本不知道,七村同學你在寫小說呢」


    「啊?呃,畢竟咱們又話都沒說過……當然不可能知道吧」


    不明白她在說什麽,總感覺花見辻笑得很開心。


    這反應是怎麽回事。該不會她是覺得抓住我把柄了吧?


    「有言在先你要是想拿這個來敲竹杠我勸你死心。我的秘密壓根就沒人想知道。就算你抖出去也隻會得到『七村是誰啊?』的反應」


    「你自己說這話,就不覺得可悲嗎?而且我也沒打算敲你竹杠」


    我搶先叮囑後,花見辻就一臉泄氣的表情皺緊眉頭。


    「先不聊這個了,你剛剛的對話是怎麽回事?明明和我就能正常交談,怎麽到真白那裏就狗嘴吐不出象牙了啊」


    「如果有理由和動機我也能正常交流啊。至於和花見辻你嘛,是因為來到這個世界一開始見麵時就已經突破那些麻煩的門檻了啊」


    突然穿越到三年前的世界,被她哭著在走廊裏抓住胳膊,又聽說了遇到事故之後的始末。


    要是這還不習慣那反而奇怪了。


    似乎仍不能接受的花見辻歎口氣,用食指指了過來。


    「唉……今天就先算了。但我可沒放棄哦!今後依舊還要再接再厲努力脫孤!」


    「不是,我可一點也不想努力啊……」


    對著不知為何幹勁十足的花見辻,我輕輕歎了口氣。


    ◆


    與白峰交朋友大作戰光速失敗幾天後。


    在班上被絕讚孤立中的我午休時依舊獨自吃飯,隻花幾分鍾便解決掉了家常麵包。班上的同學都在一邊吃飯一邊和朋友聊天,可孤狼沒有朋友所以我便用速攻搞定了午飯。


    現在時間還多,今天打算去趟圖書室。


    我不止光看輕小說也看一般小說,圖書室能借到很多一般小說。


    東穀高中的圖書室進門右手是借還櫃台,前方的房間是閱覽室,裏麵則是書庫。閱覽室裏擺著放有文庫本和新書的書架,還配有長桌和椅子。


    圖書室果然棒啊,我這麽想到。


    這裏人很少能靜下心來,其他來的人也基本都是一個人所以哪怕是孤狼也不會引人注目。對孤狼來說這裏是安全區。


    我隨便找個書架繞到後麵,瀏覽了一會兒上麵的書名。選了幾本隻聽說過名字還沒看過的文庫本後,正當我打算繞回書架正麵時。


    在位於對書架後麵來說是死角位置的櫃台那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我慌忙躲了起來。


    為,為啥花見辻會在這兒!?


    我不得已裝作在找書的樣子,等待花見辻離開。雖然我並沒有要躲起來的理由,但在校內撞到花見辻總覺得會很尷尬。


    櫃台的女生似乎是花見辻的朋友,兩個人正散發出一陣無拘無束的氣氛聊著天。


    「抱歉啊空,幫大忙了!」


    「真拿你沒辦法趕緊收拾吧」


    「嗯!」


    在安靜的圖書室裏再小的聲音都能聽得很清。還能聽到唰,咚的聲音。她們兩個好像是在整理書籍。


    花見辻那家夥,原來是圖書委員嗎?沒聽說過啊。


    在我這麽想的時候,響起一道哢嚓的開門聲,接著傳來了管理員老師「哎呀,辛苦你們了」的聲音。管理室在櫃台後麵,可以從圖書室內部往返。


    「咦,二年級的岡田同學沒來嗎?」


    「是的。他好像請假了……不過我班裏的朋友來幫忙了」


    「啊,您好。我是一年f班的花見辻」


    「哎呀,是嗎。真是謝謝你,幫大忙了呢」


    她們似乎是在整理藏書。看來花見辻並不是圖書委員,隻是被因為搭班人不在遇到麻煩的朋友叫來幫忙而已。


    「真對不起哦——,明明空你還在午休」


    「都說沒關係了。這又不是你的錯」


    「嗚哦——!愛死你了——!」


    「別抱過來啊,真是的」


    光憑對話和聲音就能感受到兩個人親密的氛圍。這讓我更不好出去了。在圖書室裏給我安靜點啊。


    不過話說回來,花見辻這家夥對朋友是真好啊。在我麵前老是直言不諱,可她好像並不是對所有人都那樣。朋友多的人對這方麵的平衡感可能很強吧。倒是對我也溫柔點啊。


    「啊。那本書,給我吧」


    「給。真是幫了大忙了——」


    她們一邊閑聊一邊整理著圖書。無奈的我隻好翻開手裏的文庫本,在花見辻離開之前拿它來打發時間了。


    現在真是深深地感受到了花見辻跟我立場還有價值觀之間的差異啊,我一邊掃視著文庫本上細小的文字,一邊在心裏這麽嘀咕著。要是樂隊的話就該因為音樂性的不同而解散了吧。


    「哦,挺早啊」


    隔周周一。我走進和花見辻約好碰頭的家庭餐廳後,看到花見辻已經坐在座位上了。


    「交到朋友了嗎?」


    「一張口上來就問這個嗎」


    我重重歎了口氣在花見辻的斜對麵坐了下來。我不太習慣坐在別人的正對麵。下意識選擇對角線的位置可以說是孤狼可悲的習性。


    「我要是能這麽簡單就交到朋友,這個世界也不會為戰爭和貧困所苦了吧」


    「這根本沒什麽聯係吧。為什麽要裝成這麽嚴重的問題啊」


    無語的花見辻拿起杯子送到嘴邊,“嗯”地把菜單遞給了我。


    我搖搖手沒有接過菜單,而是向路過的店員要了自助飲料。每次都隻點這個賴在這裏真對不起。


    從自助飲料那裏接完可樂回來後,我忽然想起前幾天的事。


    「說起來,你去圖書室幹什麽了?」


    「突然講什麽呢?」


    「喏,之前午休的時候,你不是在圖書室給圖書委員幫忙了嗎」


    「啊——,那個啊。我們在整理文化部的過期部刊啦。有很多都被訂到了文件夾裏真是麻煩死了……咦,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件事?」


    「呀,我當時碰巧在圖書室啦」


    「是嗎,我都沒發現」


    「因為我在書架後麵啊」


    「跟蹤狂?」


    「才不是。我正想借書的時候你過來了,所以我沒好意思去櫃台。在校內跟我見麵對你來說也很麻煩吧」


    「裝作不認識不就好了嗎」


    「話是這麽說啦」


    雖然她說得很對,但真的在眼前被無視的話,我覺得有點傷人。孤狼的內心是很脆弱的。


    喝了口可樂後,我問出了從那時起就一直很好奇的問題。


    「我在想,你對我和對朋友時的態度是不是差太遠了?不能對我也溫柔點嗎」


    花見辻輕輕哼了一聲,將環著的胳膊放在了桌子上。


    「我覺得會讓我忍不住厲聲厲色起來這都應該怪七村同學你吧?」


    「為什麽怪我。我可是將人畜無害這個詞擬人化一般的存在啊」


    「正常人會這麽說自己嗎」


    「我不這麽說也沒人會這麽說了啊,誰讓我是孤狼」


    不過我真是沒頭緒啊。頂多也就是在交朋友的提案上態度消極對她的lein已讀無視隻要見麵就會意見分歧吵起來?咦,好像有了很多頭緒啊。


    「再說我對朋友當然很溫柔,可七村同學你是我朋友嗎?」


    被她這麽一說我突然思考起來。我和花見辻的關係……算什麽?


    雖然不能一言概括,但至少算不上朋友。


    「……不是」


    「對吧。對不同的人,我的態度是不一樣的」


    「在當事人麵前你還真敢說啊」


    「我不會對朋友這麽說的所以沒關係」


    哼哼,她有些嘲諷地冷笑了一下。從她的說法來看好像隻有我是被特別對待的,但我覺得隻是單純被她瞧不起而已。


    「唉,我是覺得麵對不同的人能采取不同的態度挺令人羨慕的」


    我就辦不到這種事。我不怎麽會說謊,也不會隨著氣氛附和。


    用手撐著臉的花見辻微微睜大了眼睛,“哼——”對我投來了興致勃勃的視線。


    「沒想到竟然會被你羨慕呢」


    「我又不是朋友否定派的。如果我有你這樣的性格,肯定就會去交朋友了吧」


    她似乎有所誤會,我並不否定與朋友往來。哪怕隻是為了消遣日子的表麵兄弟都好。我認為有交朋友天分的人去交朋友就好了。


    隻是,我沒有那個天分。


    「如果能出現讓我感覺可以合拍的對象,你讓我交朋友的提案我也會考慮的」


    「是呢,能和你合拍的人肯定也……能出現……可能出現……不,不能斷言沒有……或許吧……」


    「不是這裏我希望你能說得斬釘截鐵一點啊」


    有那麽難出現嗎。我這種存在也太稀有了吧。是不是該納入華盛頓條約的保護之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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