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羊羹跟平時的那些款式不同,你看好了,小暮。它並非暗夜般的漆黑,而是楚楚動人的粉色,對吧?底下還有一層薄薄的綠色,是不是很有品味?這可是情人節限定的草莓紅豆羊羹哦!雖然這些試作品切成了長方形,但擺進店裏時都會切成心形喲。一定能夠狠狠抓住戀愛中的女孩們的心!”


    “呃……情人節不應該是男生從女生那裏收巧克力麽……難道不是得去抓住男孩們的心麽……呃,我是這麽想的。”


    奈琉已經離開。


    二年級的佐伯冴音子用竹簽叉起一塊羊羹,開始強行解說,拿出一個似乎十分貴重的茶杯,倒入一杯由在燒杯中燒開的熱水泡出的茶,端給理知,同時說道:“這羊羹果然還是要配焙茶呢。來,別太顧慮,說出你的感想。”被迫品嚐的理知一頭霧水。


    理知唯唯諾諾地作出吐槽,行雲流水的解說被他打斷。這個學姐同樣貌美如花,毫不遜於奈琉,她看向理知,眼神中寫著“真是高看你了”。


    “對呀,買巧克力的是女孩子呢。所以要是想達到促銷效果,與其去吸引男生,不如說吸引女生才是正確做法。可惜啊理知,你好像不太適合做銷售員哦。”


    “……我又沒說要做那個,沒所謂啦。”


    “不過,多開拓一些選擇會比較好呢,其中一定會有一個最適合你的職業。”


    怎麽聊到生涯規劃去了?理知剛這麽想,她便說道:


    “怎麽了?隨便嚐一塊吧。唉,你就安心放進嘴裏吧,我沒有放什麽會讓你瘋狂地愛上我的媚藥啦。”


    “……那我不客氣了。啊,好好吃!”


    理知終究還是輸給了冴音子的強推,嚐了一口那個被稱作草莓紅豆羊羹的東西,不禁歎道。


    粒粒紅豆鑲嵌其中,帶來溫暖口感,同時還能嚐到草莓特有的爽朗風味,而底下那層薄薄的抹茶又將它們全部收束其中。冴音子泡的焙茶也同樣口感溫和,甘甜淡淡,味道極佳,真是搭配羊羹的不二之選。


    “對吧。”冴音子大大點頭。


    “即使沒有愛上我,也總該信任我了吧。”


    二年級的佐伯冴音子在校內十分有名。


    她體態嬌柔、黑發及腰、目似點漆、唇紅如花,如果說奈琉是混血範兒,那冴音子就是正派的和風美女。


    她是一家老字號日式點心店的小姐,常常帶著點心到處走來走去讓大家試吃,同時也不乏其他怪人軼事。為什麽她會身處化學室之中?因為她是化學部的部長;不過事實上,這裏的部員似乎隻有她一人。理知問她,為什麽要拉著暗幕窗簾、燈也不開地藏在黑暗之中,她便坦然答道:


    “人在暗處才會心安意寧,才容易吐露心聲喲。於這清寧暗處,我隻要側耳傾聽,小羊們向我求助的聲音便會尋道而來。”


    這種發言隻會讓人覺得她癖愛偷聽。


    “也就是說,這裏是化學部之寺,而美若天仙的我會給闖進這裏的煩惱小羊們送上美茶和點心,並治愈他們。來,不要有所顧慮,盡情將相羽遙平的霸道惡行毫無保留地傾泄而出吧。我會替你跟他一決勝負的。”


    “等,等等。這又關相羽什麽事兒啊?”


    霸道惡行又是什麽鬼?這次又要上演曆史劇?


    “哎呀,剛才跟你吵架的那個傳聞中的美女轉校生,難道不是相羽遙平的現女友澀穀麽?”


    “這倒沒錯……”


    “你跟她會吵起來,難道不是因為相羽遙平麽?”


    “你這麽說……唉,確實是呢。”


    奈琉告訴遙平理知是他的前男友,理知從遙平那裏聽說了這事兒,火冒三丈,向奈琉表示抗議,結果奈琉也朝他大喊,然後泫然欲泣地跑了出去。照這樣看來,也不是不能說遙平就是起因。


    不,告訴遙平這事兒的是奈琉,所以果然奈琉才是那個罪魁禍首。理知思來想去,這時冴音子說道:


    “你聽我說。凡是這個校園裏發生問題,起因全部都是相羽遙平喲。清除相羽遙平這個到處散播邪惡的混蛋,維護校園內清淨的空氣,這正是我這個美化委員的職責所在。”


    她跳過所有步驟直接得出結論,一本正經地訴說著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使命,理知則是聽得有些腦袋發暈。


    居然說相羽遙平就是一切的起因……理知絕沒對遙平抱有半點好感,但也不禁感到同情。而且說到底,那真的是美化委員的職責嗎?


    “話說啊,你跟相羽遙平的現女友到底是什麽關係?”


    “……我們隻是同班同學,她剛好坐我旁邊而已。”


    他完全沒打算告訴冴音子,奈琉是他的前女友。不過兩人的爭吵已被聽見,他也不覺得冴音子會就此接受。


    “行,我了解了。”


    冴音子深深地點了點頭,令人很是意外。


    理知正要安下心來,結果冴音子說道:


    “也就是說呢,你正單戀著坐你旁邊的澀穀奈琉呢。嗯嗯,我了~解了。”


    羊羹堵在了理知喉中。


    理知不住咳嗽,冴音子撫著他的背,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


    “你一定要從狠毒險惡、無法無天的相羽遙平那裏搶走他的女朋友啊。為此,我會毫不吝惜地幫助你。”


    理知作出判斷,絕不能與這個人搭上關係,於是他迅速站了起來,說道:


    “哎呀,我還要上補習班,先就此告辭了,謝謝你的茶和羊羹。”


    說完,他就從化學室飛逃而出。


    (唉,果然如傳聞所言,她就是個怪人呐。明明是個美女,真是太浪費了。)


    他順著樓梯飛奔而下,從四樓來到二樓,好不容易能喘口氣,回歸到孤單,可是這時,他卻反芻起了奈琉的話。


    ——理知。


    那時,奈琉叫起他的名字。理知根本無法斬斷回想。


    剛開始交往那會兒,奈琉有一次突然變得很不高興。理知詢問她為何,她鼓起臉蛋,撅起小嘴,說道:


    ——為什麽理知你要叫我“澀穀”呢?我都是直接叫你的名字,叫你“理知”的啊。


    她說,理知是他的男朋友,既然如此,她就要叫他的名字。她問道:“難道我不是理知的女朋友嗎?”理知於是慌慌張張地說道:“以後我會叫你“奈琉”的啦。”奈琉的怒火這才平息。


    ——你要不是我男朋友,我才不給你叫呢。


    她依然撅著嘴,話中帶著一份羞澀,還有一點不太甘心。理知想起那樣的她,胸口緊緊縮起。


    (如今,奈琉已經不是我的女朋友了。)


    ◇????????◇????????◇


    第二天一早,理知在自己房間裏正換著校服,這時,他的手機收到了一條來自“化學部的美少女”的line消息。


    “誒?哈?‘化學部的美少女’,那是佐伯學姐來著?誒誒?我都沒跟她交換line!”


    理知焦躁了起來。他讀起那條消息。


    致那眼鏡後的眼瞳shyshy發光的親愛的你:


    點名開始之前,我將於矢尖指向之所靜候你的到來。


    你可願,與我一同孵育秘密之卵?


    附言


    在你麵前,我總是不禁擺出不好的態度,但那並非我的本意。


    坐你旁邊的澀穀奈琉


    “這都什麽東西啊!!!”


    房間裏擺滿了恐龍的海報和模型,理知於其正中,放聲大叫。


    “眼鏡後的眼瞳shyshy發光”是什麽玩意兒?日本人早就不用‘shy’了好吧!秘密之卵又是什麽卵啊!這也太怪了吧!


    雖然最後附著“坐你旁邊的澀穀奈琉”,但發信人是“化學部的美少女”,無論怎麽想,發信人應該都是冴音子。


    ——我會毫不吝惜地幫助你。


    當時她毫不猶豫地如此斷言,但這真是匪夷所思。


    橫豎都搞不明白她到底想幹什麽。


    “誰會去啊。”


    他輕聲抱怨,同時想要將其屏蔽。


    “……”


    奇怪,手指動不起來。


    這明明不可能是奈琉發來的消息。


    雖然很莫名其妙,但他很好奇是什麽在矢尖指向之所靜候他的到來……他很想一窺究竟。


    這時,樓下的母親已經做好早餐了,她叫他趕緊下樓。


    “嗯。”


    將思慮暫時拋之腦後,他將手機塞進了校服口袋。


    ◇????????◇????????◇


    “我去,我還尋思著是哪兒呢,原來就是化學室啊!”


    理知來到化學室門前,不禁叫道。昨天,他在這裏享用了冴音子的羊羹。


    點名開始之前,理知在樓梯口換好鞋子,然後徑直走向標著箭頭的地方。


    他想,不去看看的話真的會很在意,所以趕緊去上一趟然後把這事兒了結掉吧。


    不過說實話,尋找矢尖指向之所時,他有一點小激動。他從前就對“冒險”“探索”“發掘”這些詞語沒什麽抵抗力。


    究竟會去到哪裏呢?


    是什麽在靜候著我的到來呢?


    是學校裏的什麽不可告人之地嗎?


    他開動腦筋,作出各種各樣的想象。


    (居然就是化學室。真是白來了。)


    他在心中抱怨道,啊啊,反正是佐伯學姐在裏頭吧,麻煩死了,同時打開了門。然後他心裏一緊。


    就像昨天一樣,化學室的窗戶被暗幕窗簾蓋住,可這次燈卻開著。


    這裏先有來者。那個人轉向理知。


    微微卷起的淡茶色長發隨之飄揚,色彩淡淡的雙眼驚視著他。


    那並不是冴音子。


    而是奈琉。


    她驚奇地張著嘴,就這麽看著理知。


    不出所料的話,理知的表情應該也與她並無二致。


    “……”


    “……”


    兩人就這麽麵麵相覷,奈琉的表情卻越來越凶,她狠狠瞪著理知,警惕地問道:


    “你怎麽在這。”


    “……我是被叫來的。你又怎麽回事兒?”


    理知答道。他的聲音很僵硬。


    “我也是,我在line上收到一條很奇怪的消息。”


    “line……?”


    不會是那誰吧……


    奈琉滿臉惱火,她把自己手機打開,然後將消息頁麵現給理知。理知開始確認。


    致那冰冷雙目之下隱藏著少女之心的你:


    點名開始之前,我將於矢尖指向之所靜候你的到來。


    你可願,與我一同孵育秘密之卵?


    附言


    你真的太漂亮了,總是在你麵前僵著臉冷淡相待,真是對不起。


    坐你旁邊的小暮理知


    (哇哇哇哇哇哇哇!那個人還真是什麽都敢發啊!太亂來了吧!)


    理知內心發出慘叫。


    真想就這麽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什麽“致隱藏著少女之心的你”啊!“你真的太漂亮了冷淡相待真是對不起”又是什麽玩意兒!我絕沒說這種話,也永遠不會說這種話!)


    “那不是我發的!”


    理知竭盡全力進行否認,並同樣也將自己的手機打開,將那條消息現給奈琉。


    消息裏麵寫滿令人害臊的話語,還綴著奈琉的名字。不知她是在發怒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大概兩邊都有吧——總之她擺出那種表情,隨後捶胸頓足地喊道:


    “我怎麽可能會發這種消息!絕對不是我!


    “這什麽玩意兒啊,‘眼鏡後的眼瞳shyshy發光’,這人可真行!腦子有坑吧!這真的不是我發的!”


    “我也沒發!”


    “這,這種東西怎麽能說是我發的呢?真真真真的很為難我!”


    奈琉激動得臉上紅成一片,開始口吃起來。


    “我,我還不是一樣!”


    理知支支吾吾地給予反擊,臉上同樣燒熱燒熱的。


    “才不是!”“你怎麽能說是我!”兩人於是相互吵了一陣,終於累得不行了。理知“哈—”地吐出一口氣,同時說道:


    “冷靜一點吧。我這條信息是一個叫‘化學室的美少女‘的人發來的。你的呢?”


    “……我的也是。這人頭像是個日式點心。夾在一片葉子裏的粉色年糕。”


    “你最近是不是跟二年級的佐伯冴音子交換過line?”


    “……她跟我打過招呼,還給了我一塊羊羹。”


    ——說起那個整天橫行霸道、身為災厄之症結所在的相羽遙平啊,你就是他的最新女友吧。要是他難為你,你一定不要因為惡小而不告,一定要來找我商量商量。我會在十二小時之內趕到。我們先交換一下line吧。來,把手機拿出來,搖一搖。


    “你居然跟她交換了line?”


    奈琉用搖一搖跟冴音子相互加了line,理知聽聞此事,驚訝得叫了起來。


    “你為什麽要加她的line啊?那個人一看就很奇怪!”


    “哎呀,那個人有一種奇特的迫力,我拒絕不了啊。還有你不也是,一定是癡迷那個美女學姐的姿色才會跟她交換line吧?哎呀,真的,明明是個沉默寡言的眼鏡仔,卻那麽好色。”


    居然說我是好色的沉默寡言眼鏡仔!?


    不不不,這會兒要是較真反駁的話,就真的沒法接著談這事了。理知在心中默念“冷靜點兒,成熟點兒”,推了推鼻架,同時說道:


    “我既沒有跟佐伯學姐交換line,也沒告訴她我自己的賬號。可是她卻能發消息,真是嚇壞我了。”


    “……好假。佐伯學姐長得那麽美,身材又好——”


    “跟她長得美不美身材好不好根本沒關係好吧!那我說說你,你是不是隻要遇上高個子帥哥就會樂嗬嗬地把line告訴他?”


    “你說誰呢!你自己是那個鬼樣也就算了,別把我給扯進去!”


    “反正我做不出那種事。”


    兩個人又吵了起來。


    這時,鈴聲響了起來,點名開始了。


    “你真的不去麽。”


    “這樣根本沒心情上課。”


    理知也是如此。


    “那就靜下心來好好想想吧。把這消息強塞給我們的,十有八九就是佐伯學姐,不會錯的。”


    “……是呢。”


    奈琉輕聲應了一句,還是有些惱火。


    “可是她做這些,是個什麽目的?”


    冴音子說,她會幫我從相羽遙平那裏搶走澀穀,這事還是別說為好。這種事我說不出口。還會遭致奇怪的誤會。


    理知反複斟酌冴音子發來的消息內容,開始努力分析。


    “消息裏寫著‘你可願,與我一同孵育秘密之卵?’,這是什麽意思呢?”


    這時,理知和奈琉的line上同時發來消息。


    發信人是“化學室的美少女”——是冴音子!


    兩個人把手機放在一起,相互對照。


    兩條信息內容相同。


    我是一顆蛋,快來找我,我就在這裏喲~


    上麵還標識了地圖和箭頭。它就在理知和奈琉如今所在之處。


    好一會兒,理知和奈琉無不看著那條信息,默不作聲。


    現在這情況,無論怎麽說也太奇怪了。


    與曾已分別的前女友翹掉點名,兩人獨處於化學室,一起做著各種思考。再怎麽奇怪也得有個度啊。


    況且昨天,理知和奈琉還在相同的地方吵了一架。兩人死瞪著對方,吵著“別攪亂我的生活”“不要老是盯著我”——


    奈琉猛然推開理知,飛奔而逃,她一定不想再看見理知了。


    奈琉把嘴撇成へ形,抬起視線看向理知。


    理知也一樣板著張臉看回奈琉。


    沒錯——這及其不自然;況且兩人之間仍留有遺憾。


    奈琉生硬地問道:


    “……那就是說,那個‘卵’就在這間教室某處?”


    理知也轉過臉去,對奈琉說道:


    “……我們找找看吧。”


    兩人扭扭捏捏地背向對方,找向耐熱桌的下方、架子上以及放著打掃用具的鎖櫃。怎麽也找不到。回過頭去,奈琉還是把嘴撇成へ形,理知也依然板著張臉。可是,事已至此,也沒法丟下不管。


    這時,理知和奈琉的手機上再次同時發來消息。


    這裏好黑呀~我好怕呀~


    “佐伯學姐到底是在哪裏發的消息呢?她要是藏在窗簾後麵那我真得敬而遠之了。”


    理知愁眉苦臉地說完,又“啊”地輕聲叫道。


    “說不定……”


    拉開暗幕窗簾後,他發現那裏放著一個藍色的塑料桶,水麵上浮著好幾個蛋。


    “啊,有了。”


    “誒,讓我看看。”


    理知想抬起桶,卻感到意外沉重。於是他彎下身,從旁伸手拿住了桶把兒。他看向一旁,奈琉馬上轉過臉去,仿佛在說:“我才不是主動要幫你抬的呢!”


    但她還是跟理知一起把桶抬到了講台前。


    兩個人蹲在了桶前,麵麵相覷。


    “這些……是什麽蛋啊。好像比雞蛋還要大些。”


    “嗯……話說,把它們放在水裏真的沒事兒嗎……”


    理知撈起一個蛋,放在手掌上。


    “……還挺輕的。”


    理知輕聲歎道。這時,一陣甘香飄來,搔過理知的鼻子。原來是奈琉從旁湊過臉來。


    (太近了啊。)


    奈琉緘口不言,但她的好奇心完全沒有就此隱藏,她盯著理知手上的蛋,臉都快跟理知貼在一起了,卻對此渾然不知。


    他想起初中時放學後與奈琉相約在生物室的時光,心裏癢癢的。


    那時的奈琉也對理知毫無防備,兩人一起翻閱恐龍的書時,她經常像這樣探過頭來。


    於是,校服襯衫的開口處,她白皙的胸脯和蕾絲邊的內衣便若隱若現,一陣甘香也隨之飄來,還是初中生的理知手心冒汗,心跳不已。


    那時的奈琉還曾把校服襯衫上的扣子解得隻剩三顆,而如今她升上了高中,襯衫的扣子也緊緊地扣到最上一個。


    她的側臉十分成熟,神情卻有些嚴肅。


    理知和奈琉都與那時大不相同。


    但回歸彼時之感卻他心跳加速——他感到後悔,感到難以忍受。這時,他的手機發出震動。


    “……line上來信了。‘我是恐龍的蛋。請把我養大。’”


    “……恐龍?”


    理知有種錯覺,他覺得,奈琉的聲音聽著像在微微震顫。她へ狀的嘴閉成了一條縫,表情更加僵硬。


    理知從奈琉處移開視線,說道:


    “……說起來,也有玩具的恐龍蛋呢。”(注:下文孵的恐龍蛋其實是一種仿真玩具。)


    “真的?我倒看不出那是假的。”


    “滿足條件的話裏麵就能孵出恐龍來著。”


    “哼……”


    奈琉冷冷地輕輕哼道,隨後一下站起了身,淡茶色的頭發隨之揚起波浪。她側臉對著他,嚴肅的神情與彼時不再相同。她微微開嘴,又冷冷說道:


    “……我沒興趣。反正那是玩具吧。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我先回教室了,你在這再待一會兒。我不想讓別人覺得我們一起遲了到。”


    她背向理知,冷冷地叮囑過他一句,便獨自一人迅速離開了化學室。


    (唉,也是呢……)


    初中時,她會湊到理知跟前,跟他一起翻閱恐龍的書,看得津津有味,還滿臉放光地說道:


    ——天哪,這鐮刀龍爪子好長!好帥!


    然而現在的她一定不會像當時那樣了。


    ——鐮刀龍雖然看著很強悍,但是也有些說法說它是草食動物喲。就捕捉獵物來說,那長爪子太直了,而且厚度也不夠,所以也有人推測那是用來挖開蟻塚取食的。


    ——這樣嗎?唉,它背上還那麽多刺也隻是裝飾而已,恐龍這種生物看著很強悍,實際上也挺弱的呢……


    聽過理知的說明,她垂下眉頭,表情有些沮喪。她情感表現得很直率,表情也很豐富……那樣的奈琉已經不在了。那樣的她,就如已然滅絕的恐龍一般,隻是理知心中的一個幻象。


    (沒辦法呀……)


    都過去兩年了,奈琉早已不是理知的女友。


    理知心裏涼涼的,看向桶裏,那些蛋飄浮在水麵上。他勉強露出些微笑容。


    “我試試一個人養大這些蛋吧。”


    雖然隻是玩具,但他很期待裏麵會孵出怎樣的恐龍。


    理知遵照奈琉的話,在手機上查找育蛋的方法,以此消磨時間,第一節課下課後才回到教室。


    “咦,理知,你沒請假啊?你居然遲到,真少見呢。”


    “嗯,我去了趟診所。啊,是我家寵物不太舒服,所以去的是動物診所。”


    理知找著借口,坐在一旁的奈琉則是瞥了他一眼。


    她立馬就移開了視線,表情僵硬地正對前方。


    上課之後,她也看都沒看理知一眼,當然也沒有對他說話。


    理知也是如此。


    可直到昨天之前,兩人之間的氣氛還都時而尷尬難受,時而一觸即發,他如今卻不可思議地覺得心安。


    (昨天跟奈琉說了好多話……跟以前有點像呢。)


    如今的奈琉已與過去的奈琉大不相同,他有些難過……但他回想起奈琉跟他一起抬桶,之後又湊到他旁邊盯著那些蛋的情形,心裏又不禁湧上一絲——真的隻有一絲——甘甜。


    ◇????????◇????????◇


    “呃……‘把蛋留在水裏,白天應給予充分日光,每天應投喂飼料。’飼料是什麽?”


    放學後,理知來到化學室,打開今早加過書簽的“恐龍蛋的育蛋之法”頁麵,重新讀過一遍。


    日間,他將恐龍蛋被置入桶中,放在陽台沐浴日光。隨後他回到教室,並思考著要去哪裏采購飼料。專用的飼料粉確實是有,但是百貨商店裏的玩具賣場會賣那些嗎?另外還有一種方法,就是網購。


    不不不,網購太耗時間了。要是不給飼料,恐龍可能沒法好好長大。那樣的話,孵出來的恐龍似乎會沒有顏色。要怎麽辦……


    他正要陷入沉思,這時門被打開,有人進來了。


    他覺得那一定是冴音子,但進來的卻是奈琉。他瞪大了雙眼。


    奈琉似乎也沒想到理知會在這兒,樣子十分焦急。她繃起臉,對理知發出詰問:


    “你怎麽又在這兒!”


    “呃,我想把恐龍養大。”


    “你腦子有坑吧。”


    “可是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我想看看恐龍……澀穀同學,你也是吧?”


    理知如此指出。奈琉吊起眉梢,臉上狂風刮暴雪。


    “我不是說我對玩具恐龍一點兒興趣都沒有麽。”


    “那你為什麽來這兒呢?”


    “……”


    奈琉很惱火,卻緘口無言。她狠狠瞪著理知,同時伸手遞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個粉色的包裝袋,裏麵裝著紫色的粉,還畫著一隻恐龍。


    “啊,是恐龍的飼料!”


    這包裝袋跟他在育蛋之法的頁麵上看到的一樣。


    “……我在走廊上遇到佐伯學姐,她就給了我這個。”


    奈琉作出回答,目光依然犀利。


    “我……本來是想直接回家的喲。但那個人真的太亂來了,完全不聽我說話……”


    眼前似乎浮現出冴音子跟奈琉的對話場景。


    但這真是令人感激。


    “太好了,要把恐龍養大,必須得要這個,謝謝你拿過來!”


    理知坦率地道過謝,奈琉微微瞪大了眼,然後又撇起嘴。


    “總不能扔了吧。”


    “萬分感激。幫大忙了。”


    他從奈琉那裏接過飼料包。


    “呃,大概要撒上兩撮左右……”


    他讀著寫在包裝袋後的說明書,撚起沙沙紫粉,正要投進桶裏,這時他注意到一件事。


    奈琉正凶凶地斜眼盯著那個桶。


    她要是沒興趣的話,明明交過飼料馬上離開就好……


    理知投入飼料,桶裏的水染上鮮紫,奈琉屏聲斂息,向前傾了過來。


    (果然還是挺有興趣的嘛。)


    鬼使神差之下,他把飼料包遞向奈琉,問道:


    “澀穀同學要不要也來撒點兒?”


    奈琉一下子甩開了頭。


    “不用了。”


    她冷冷地答道。


    “我馬上要回家了。”


    於是她就出去了。可是第二天午休時分,教室裏的理知正坐在自己座位上翻閱著恐龍的書,這時line上卻發來消息。


    消息是“化學室的美少女”發來的,裏頭寫道:“爸爸,我肚子好撐,快來救我。”


    他想,蛋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便急匆匆地趕到化學室,發現奈琉正蹲在陽台,盯著那些蛋。


    她手中拿著恐龍飼料包。


    昨天喂食過後,他把飼料包裝進一個罐子,然後放在了架子上,本該如此。她是特意找來想要喂食嗎?


    奈琉注意到理知,依然蹲在那裏,繃起臉抬頭看向他。


    “我收到一條這樣的消息。”


    說完,她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把line的畫麵現給他看。


    媽媽,我餓了,我餓了。


    吃的東西,在架子上的仙貝罐裏喲。


    消息中還附了個貼圖,畫著隻搖搖顫顫,叫著“我餓了”的三角龍。


    “……我倒是收到了這樣的消息……”


    他把那條寫著“爸爸,我肚子好撐,快來救我。”的消息給她看。


    “一天隻用投兩撮飼料哦。你是不是投多了?”


    聽他說完,她便氣衝衝地答道:


    “我沒投那麽多。”


    接著,她又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之感,補上一刀:


    “話說,為什麽我是媽媽,小暮是爸爸?雖然這不可能就是了。”


    “我不知道啊,你去問‘化學室的美少女’啊。還有,希望你去喂食的時候能告知我一下。我也會去喂的。”


    “今天隻是偶然而已。我不會再來了。”


    放學後,說過這話的奈琉慌慌張張地來到了化學室。


    “喂!那邊發來了這樣一條消息……”


    爸爸,媽媽,我被拐走了。快來找我。


    “我剛才都還看見的。但是桶子已經不在陽台那了。”


    “!”


    兩個人在化學室裏翻來找去,但是哪兒都找不到那個放了恐龍蛋的桶。這時,他們又收到了消息。


    請帶好用作贖金的粒橙汽水空罐,前往矢尖指向之所。


    誘拐犯


    “為什麽是粒橙汽水?而且還要空罐?我不喜歡碳酸。”


    “學校裏的自動售貨機有賣粒橙汽水麽?”


    “啊,又發來消息了。”


    爸爸,媽媽,我好怕呀~這裏好冷呀~


    “喂,它在哭啊!”


    奈琉看到消息裏的貼圖:一隻無齒翼龍哭著鼻子。她有些坐立不安。


    高中生的奈琉神情僵硬,麵上的冷酷一掃而空,緘口不語,並慌慌張張地跑到了走廊上。一頭淡茶色的長發在她身後晃晃蕩蕩——外觀上看來,高中生的奈琉已經非常成熟,但她飛奔下樓的身影與初中生的奈琉重疊在了一起,理知感到一陣目眩。


    兩人一起飛奔到一樓的自動售貨機,奈琉先往裏投了個一百円硬幣。


    “有了!”


    她買下一罐粒橙汽水,拉開拉環就開始喝。她很不喜歡碳酸,於是緊緊皺起眉頭想要趕緊喝下去,結果嗆到了。


    奈琉眼裏滲出淚水,咳了起來,理知從她手中搶過罐子,代她一口喝了個精光,奈琉的雙眼瞪得圓圓的。


    兩人視線交合,理知心中羞恥感逐漸上湧。奈琉想必也是一樣;她神情僵硬,移開視線,冷淡地說道:


    “……冬天喝這麽涼的飲料,要是搞壞肚子了不是很難受麽。”


    “現在是非常時期。”


    但是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消息裏雖然說要拿“空罐”作為贖金,但並沒有說要喝掉裏麵的飲料。直接把裏麵的飲料倒掉不喝不就好了麽。


    這件事他並沒有對奈琉說。


    “走吧。”


    “……嗯。”


    他握緊粒橙汽水的空罐,兩人匆忙趕往打著箭頭標識的地方。


    兩人再次跑上樓梯,出到天台。冬雪欲降的寒空之下,那個藍桶被孤零零地放在那裏。


    兩人剛放下心來,但桶裏卻空空如也!


    “為什麽?”


    “啊,來消息了。”


    把贖金投入桶中,前往矢尖指向之所。


    這兩人像是已經變成對誘拐犯惟命是從的父母了。理知將空罐投入桶中,兩人前往下一個矢尖指向之所。


    這次來到了烹飪室。


    烹飪台旁,放著一個一模一樣的藍桶,奈琉發現了它,趕緊跑到跟前。紫色的水中,那些蛋正漂浮在水上。


    兩人終於安下心來,“哈”地吐出一口氣,放下了緊縮的肩膀。


    “咦,蛋上有裂紋。”


    “誒?它,它被打壞了麽?”


    “不是不是,是開始孵化了。”


    “啊……這裏。有個像尾巴一樣的東西露出來了。”


    正如奈琉所言,蛋上的裂紋裏微微露出來一條水藍色的尾巴。


    “真的是。這個尾巴,應該是蜥腳亞目吧。”


    “蜥腳亞目是怎樣的來著?”


    “它們的長脖子和尾巴水平伸開,肚子像個酒桶一樣。比如說迷惑龍、腕龍、地震龍之類的。”


    “地震龍我知道。是那個身長三十多米的大家夥。嗯,這孩子說不定是個地震龍啊……”


    奈琉的神情十分平靜。


    這也許是由於兩人一起保護好了被拐走的恐龍蛋吧。隨後,兩人一起抬著裝有恐龍蛋的桶子,想象著那些恐龍出生時的樣子,一起回到了化學室。


    黑色的耐熱桌上,擺了兩塊夾在鮮葉裏的粉色年糕,那正是“化學室的美少女”所用的頭像;還擺了兩個茶杯,裏麵都裝著茶;此外附了一張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上麵寫著三個漂亮工整的字:“辛苦了。”


    那個人也真是的!


    奈琉也湊上來看,然後不知為何笑了出來。


    “哎呀,好氣呀,又上鉤了。”


    奈琉的臉和唇都弛緩下來,兩眼放光,理知受其感染,心情也十分爽快。他說道:


    “沒辦法呀,畢竟是那個佐伯學姐。”


    “到處兜來轉去我肚子都餓了。吃吧。”


    “嗯。”


    兩人暢快地聊著,排排坐在圓形折疊椅上。


    綠色的鮮葉就像山茶一般。年糕吃起來口感粒粒,裏麵則是加了鹹鹹的豆沙餡。


    “哎呀,這個真好吃!”


    “唔,真的好氣啊,這也太好吃了!”


    “我是紅豆餡派的,但這個豆沙餡真的太棒了。”


    “對吧。”


    奈琉是豆沙餡派的,她一臉得意地點了點頭,仿佛這些都是自己準備的。


    說起來,大福餅中是要豆沙餡還是紅豆餡,兩人似乎為此還吵過一架來著……


    ——一定得要豆沙餡!豆沙餡才比較高級!紅豆餡那種一粒一粒的口感我一點都不喜歡!


    ——那有什麽不好的!大福餅我隻認紅豆餡的!


    那天他倆誰也不讓誰,然後就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放學後,生物室裏氨香飄漫,理知與奈琉在門前碰頭,他的手中是豆沙餡的大福餅,而她的手中是紅豆餡的大福餅……


    ——這個……我想跟奈琉你一起吃。


    ——我也是。


    兩人有點難為情,然後就和好了。


    那時吃到的豆沙餡並沒有這麽好吃,他覺得比起豆沙餡果然還是紅豆餡更好吃,但他看到奈琉正在一旁拚命吃著自己不喜歡的紅豆餡,感覺心中暖暖的。理知還記得這些。


    “理知也終於注意到豆沙餡的魅力了呀。”


    奈琉擺著一副十分驕傲的樣子,同時又從自己口中叫出理知的名字。大概是疏忽大意了。她表情凝固,非常為難。


    “唔……”


    眼看她又要擺起架子開始狡辯,理知下定決心,開了口。


    “話,話說啊,澀穀同學轉校過來坐在我旁邊之後,我們一直互相無視不是很難受嗎?我們能不能,不要再那樣了?”


    奈琉還是有些為難。她瞪大雙眼。


    “跟澀穀同學你交往過的事情,我保證今後也絕不會對任何人說。所以,我們能不能至少成為普通的同學呢?”


    “……”


    奈琉的表情越發悲傷,理知感覺自己好像犯下了什麽大錯,非常不安。


    為什麽奈琉要這樣看著我呢?


    就像是在責備我一樣。


    離別之言明明是從她口中說出的。


    兩人再會以來,她也一直無視理知。


    “澀穀同學以前甩了我,但我已經不在意了。所以以後,我們就做普通的——”


    “……我沒有甩。”


    奈琉說得很小聲。


    “誒?”


    她看向理知,目光比以往哪次都要可怕。理知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奈琉則是情緒激動,將話語傾泄而出。


    “我才沒有甩掉理知!是理知你——”


    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皺起了臉,表情變得十分痛苦。泫然欲泣的她竭力發出聲音,說道:


    “是理知你殺了我!”


    說完,她又匆匆說道:


    “我不會再來這裏了。明天,我要跟男朋友一起去約會。我得去選衣服,而且還有好多事情要忙,先回去了。”


    說完,她就離開了化學室。


    他伸出手去想要挽留她,卻碰到了桌上的茶杯,杯子倒了下來摔在地上碎開,發出很大的聲音。


    這時,理知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嗡!”地一聲,他的耳朵出現耳鳴,忽明忽暗的眼前映出過去的各種事情,像是在播放視頻一樣。


    ——等到放了暑假,我們一起去挖恐龍化石吧。


    ——嗯,我也想去。我真想找到一顆牙齒呀。


    ——雖然不會那麽容易,但要真能找到就好了呀。


    ——對呀,要是能找到恐龍化石,那簡直就是奇跡。我覺得,要是真能發生那種事,什麽願望都能得到實現。


    那時他們正在製定暑假的計劃。奈琉又說:


    ——呐,我們要不要出去住上一晚?當然,我們住一個房間。


    理知有點兒不知所措。他說:


    ——初中生沒辦法出去外宿一晚啦,我們開不了房。


    奈琉有些不高興,同時親了上去。


    那時,奈琉的襯衫扣子隻扣著三顆,白皙的脖頸上留著一個吻痕,而那並不是理知留下的。


    不久之前,他看見一個年輕男人開著藍色跑車,而奈琉正坐在副駕駛,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太陽穴跳動不停,他頭痛欲裂,那個場景屢次浮現,隨後又再次消失。


    (那是……什麽時候?)


    (那個暑假,我跟奈琉一起到臨縣去挖了恐龍化石——不對,我們沒去。因為我什麽都想不起來。這個行程為什麽取消了來著……奈琉她,跟那個坐在藍色跑車裏的男人——)


    理知感到頭暈眼花、心悸不停,他一屁股坐上凳子,趴倒在耐熱桌上。


    腦海中,生氣的奈琉、哭泣的奈琉、臉色煞白的奈琉反複出現,但他根本想不起那是什麽情形。


    (對了,馬克杯就是那時被打碎的——可是,那時又是幾時?)


    他勉力想要想起那些事情,但一開始想,腦中就燒熱起來,太陽穴也一陣刺痛,於是他就虛脫一般一頭倒在耐熱桌上。


    最後,他的呼吸才終於平緩下來……


    (現在幾點了?)


    他想看看鍾,於是他扶起歪掉的眼鏡,接著把臉轉向一旁,這時,門開了。


    (奈琉!?)


    他嚇了一跳,但進來的人是冴音子。


    她看到理知獨自一人,皺起眉頭。


    “我還以為你正跟澀穀共度著甜蜜時光,想來調戲調戲你們,怎麽隻有小暮你一個人在啊。我中意的茶杯還掉在地上碎了,你又汗流浹背的。難不成,你沒能抑製住年輕氣盛的自己,對澀穀強行做了什麽,然後不小心把茶杯掉在地上了?”


    “……不是的。”


    理知筋疲力盡,已經沒精神再陪冴音子了。


    “茶杯是我不小心弄掉的。你很中意那個啊。對不起,我會賠的。”


    “那個沒關係的。我真的很喜歡,所以還存了兩打呢。”


    居然存了兩打茶杯……


    再怎麽喜歡,這也存得太多了吧。


    可他已經沒力氣吐槽了。


    “所以呢?澀穀去哪兒了?”


    麵對冴音子的追問,他隻告訴她:


    “……她忙著準備約會呢,已經回去了。”


    聽他說完,冴音子在胸前抱起胳膊,鄭重其事地盤算起了什麽——然後說出一句出乎意料的話。


    “這樣啊。那麽,我們也去約會吧,小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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