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頗具心機的丫頭,態度大方又恁地膽大,聽見他的頭銜神情不變,與他對視,敢與他較量……如果,她真瞧見亡者魂魄,他會不擇手段將她帶回京城,但若她是騙他,死也怨不得他。


    他此生,已經不願再遭騙。


    待花世澤一行人離開後,小清才慢慢地穿門而過,悶不吭聲地站在她的身側。


    襲化真早習慣了她的穿門而入,倒了杯茶壓低聲音問:「小清,那家夥是不是陽氣很盛?」


    要不然她怎麽會離得那麽遠?


    「……嗯。」


    「果然呀。」裘化真輕點著頭。


    別說那個男人龍章鳳姿,器宇軒昂,光看他那雙眼,帶狂噙威,如冰似刃,孤魂野鬼看到他,恐怕都得繞道而行。


    「那個人……不好。」


    「嗯,連小清都看得出他危險,可見他有多危險。」她連嘖了三聲。


    可是嘛,有句話是這麽說的,富貴險中求。她不想再幹神棍,就得想法子攢點錢,自個兒開醫館。


    這錢嘛,再從賴府那裏榨也是有限,但他就不同了,光看他的衣料就知道他家底厚,再者那般冷情的人竟有非見一麵不可的魂魄,可以想見那魂魄與他關係匪淺,肯定是教他一擲千金也願意的。


    所以,就當是她的最後一騙,她是騙定了!


    明兒個再找掌櫃的問問,看有沒有聽過威鎮侯這一號人物。


    「化真,他真的很危險,你要是靠他太近,一定會出事的。」


    裘化真托著腮,道:「你別拒心,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的。」她當然知道那個人不是三言兩語能蒙騙的,所以她必須多下點功夫。


    「化真……」


    「好了,就跟你說——」正說著,門外突地傳來敲門聲,她趕忙打住,頓了下才問:「誰?」


    「裘仙姑,是我,掌櫃的。」掌櫃的遲疑了下才道。


    這房裏明明就隻有她一個人,偏偏又傳出她與人交談的聲響,嚇得他猶豫著這門到底要不要推開。


    襲化真悶笑了聲,隨即替他開門。「掌櫃的,隔壁房已經打理好了嗎?」


    「是的。」掌櫃的一進門暗自打量裏頭,確定隻有她一人,不禁毛骨悚然了起來。近來城裏傳得沸沸揚揚,說她是個能視鬼神的仙姑,他不當一回事,可方才不小心聽見一些片段,教他心驚膽跳了起來。


    裘化真明知他心裏猜想也不點破,跟著他來到隔壁房,房裏整理得差不多了,不過那血腥味還在,想開窗又怕冷著了床上還昏迷不醒的病患。


    「裘姑娘,還有什麽事盡管吩咐。」掌櫃瞼色誠懇地說著。


    「掌櫃的可知道方才那主從三人是什麽來頭?」裘化真思索了下,開口便問。


    「這個嘛,我倒也不清楚,這兩三年約莫這時候他們就會上客桟買些熱食,去年還特地帶了食譜讓廚子照著做,這道菜已經成了客棧的招牌了?」


    「為何買熱食?在客棧裏品嚐不是正方便?」


    「這我就不清楚了,前年和去年都是帶著幾樣熱食去了梅林縣,今年倒是趕得急,正午離開,二更天就進了客棧。」掌櫃的幾乎是知無不言了。


    裘化真輕點著頭。很好,原來是去了梅林縣……不過這說來也怪,梅林縣離重陽城並不遠,賴大老爺前些日子才去過,聽說馬車行駛約莫一個半時辰便到,這麽近的距離,要是探訪友人或族人,該是要相約在重陽城見麵。


    除非,對方是病患,抑或者是……驀地。念頭一冒出頭,她愈覺得有道理,生者對亡者念念不忘,那必定是亡者才剛往生的幾年內,這兩三年年年到,這般想來合理極了,也許她該找時間去探探,肯定能找到蛛絲馬跡。


    瞥見掌櫃的似是還等著她發問,她沉吟了下,輕聲問:「不知道掌櫃的有沒有聽過威鎮侯?」


    掌櫃的一雙細眼都快瞠裂了。「裘仙姑怎會提及威鎮侯?威鎮侯可是當今聖上的外甥,已故威武大將軍之子。」


    裘化真暗暗吸了口氣,覺得哏前一陣陣金光閃閃。


    挖到寶了!


    身分尊貴,卻沒料到他竟尊貴到這種地步,這個賭注令人分外驚喜呀。隻要撈這一票,她真的可以收山,好好當她的坐館大去了。


    她逕自欣喜著,餘光瞥見掌櫃的一臉扒糞的期待,等著她分享第一手消息,可惜她這人向來沒與人聊是非的習慣。


    「對了,這位傷患的藥應該已經熬好了吧?」


    她可是給了銀兩,請客桟小二幫忙熬藥兼灌藥的,一天四帖,外加給小二的賞銀,花得她肉痛,但是將從別人那裏拐來的錢布施出去,感覺拉了個共犯又像是做了善事,她勉強可以接受。


    掌櫃的無聲砸著嘴,應了聲便轉頭離去。


    裘化真嘴上笑意濃得化不開,打定主意天一亮就雇車走一趟梅林縣,壓根沒瞧見小清的臉愁得快要滴出苦汁了,而書生幾乎快要笑咧嘴,充分顯現他天生愛看熱鬧的天性。


    這一夜,裘化真睡得不多,照料傷患換藥之後,她在角落的榻上睡了一下,趁著天色欲亮之前,下樓要小二先幫她雇輛馬車。


    「化真,你真的要去?」小請麵有不豫地問。


    裘化真反身上樓,壓根沒瞧見小清的神情。「那位傷患的脈象已經穩定下來,我托小二不時替我看著,熬藥的時間注意,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可是化真,那個男人不是你惹得起的,要是你露出破綻,到時候你——」


    「那就別露出破綻呀。」她當然知道威鎮侯不是她惹得起的大人物,可是人生在世,有時就是需要豪賭一把換富貴。


    「還有你這當頭外出好嗎?昨兒個才有人夜襲,要是你一外出又遇襲,那該怎麽辦?」


    裘化真腳步一頓。雖說豪賭換富貴,但也要把命留著才有用。昨兒個那樁事,威鎮侯無心緝拿,所以受傷的賊人很順利地逃走了,掌櫃的既已拿了賠金就沒打算報官,而她也不想報官,因為根本就搞不清楚對方想對付的到底是誰。


    不過,要說是衝著她來的,也不是不可能,要是如小清說的,趁著她外出時對付她,她可具的是插翅也難飛了。


    可是,如果不走一趟梅林縣,她哪來更多的消息拐騙威鎮侯,她至少要知道頭尾,才好應付他……


    見裘化真沒吭聲,小清就知道她正在計算得失,趕忙再道:「咱們可以繼續賴在賴府裏的,畢竟那匣子你一天不說在哪,賴大老爺也不敢趕人的。」


    「賴大老爺?」


    「是呀。」見她似是回心轉意,小清笑吟吟地走到她麵前。


    裘化真腦袋一轉,喜出望外地道:「小清,真是多虧你提點我,待會我就回賴府,讓賴大者爺派人護送我去梅林縣。」


    小清瞼上的笑意凝住,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化真,我的竟思是要你……」


    「放心,賴大老爺想要那個裝著契本的匣子,他一定會想盡辦法保護我。」契本何等重要啊,一旦遺失就無法買賣,想要出示證明,就得被官府先拿走一筆費用,得不償失啊。


    想著,她動作飛快地招來小二取消雇車,交代了熬藥的細節,隨即回返賴府。


    裘化真前腳一離開,掌櫃的後腳就上了樓,停在花世澤房門外,門都還沒敲,就見顏奎開了門。


    「有何動靜?」


    「昨兒個我依著花爺的意思,任由裘姑娘問著,幾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掌櫃哈腰擺笑瞼,在他猜出花爺極可能就是威鎮侯後,他的笑臉就藏不住了。


    「現在呢?」裏頭傳出初醒的沙啞嗓音。


    「回爺兒的話,裘姑娘出門了,不過她本是要小二幫她雇車,後又取消了。」掌櫃心知侯爺無心讓身分曝光,也就順其意,持著本分行事就好。


    花世澤垂下的長睫在眼底形成一片陰影,讓俊美的臉覆上一層難以讀透的冷沉。


    「裘姑娘真能看見鬼魂嗎?」


    掌櫃的眉頭微皺,雖是不解他的心思,但還是據實道:「小的也不清楚,不過打她三個月前來到重陽城,一進賴家後……」掌櫃的將從客棧裏聽來的各形各色傳聞一一說個詳實。「還有,昨兒個我要裘姑娘換回原房時,聽見她在房裏自言自語,感覺就像是在與誰對話。」


    這事一想起來,他還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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