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遊戲。那是一種有時讓人感覺不到生命的重量、很糟糕的類型的遊戲。隻不過,正因為與其他類型的遊戲不同,這類遊戲特別重視臨場感,大部分的畫質都製作得非常逼真,深受特定族群的歡迎。我也玩過其中幾款遊戲。更重要的是,這種遊戲也是最適合夏天的類型。


    【好可怕喔。】


    【你為什麽會買這款遊戲啦?】


    淩晨四點。有個笨蛋在我萌生殺意的時候跑來找我哭訴。此人名叫山崎。是個為了測試膽量而跑去另一個次元試膽,結果誤入莫名其妙的地方,而遭到惡靈殺害了十八次的男人。這家夥能不能快點成佛啊。


    大概是仗著自己在放暑假,所以想一個人在深夜挑戰,沒想到愈玩心情愈鬱悶,最後搞得自己睡不著覺,山崎你是笨蛋嗎?這也太亂來了吧……


    【山崎,你的房間裏有籃球嗎?】


    【有!當然有!就掛在桌子旁邊!】


    【是嗎?記得別和它對上視線就好。】


    【咦……】


    我關掉手機螢幕,順手扔在一旁。看著手機噗通一聲掉在附近的坐墊上後,我重新蓋上被子。我還能再睡上一覺,感覺可以再睡六個小時。雖說打工時間沒有硬性規定,但如果我遲到,那一定是妖怪的錯。真厲害,明明講的都是恐怖話題,但我的腦子裏全是搞笑的角色。


    「……吵死了。」


    雖然我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但它仍在坐墊上強烈地震個不停。真的有夠吵,從手機的震動中傳來山崎的叫聲。那家夥幹嘛傳一些亂七八糟的貼圖過來啊?


    ──哈哈,我有辦法了。


    我拿起手機,在通訊應用程式的設定畫麵裏進行操作。我在睡眼惺忪之間修改起自己的個人資料,把昵稱改為『嘩?ュ憐喧縺?』這種意義不明的亂碼,然後隨便在網路找來一張圖作為自己的頭像,主頁也改成紅黑相間的顏色,使其看起來有幾分驚悚。修改內容的同時,山崎傳來的訊息也一直沒有中斷。


    山崎……你到底在和誰對話呢?


    我再次把手機扔在坐墊上,蒙上被子。就這樣,不到五秒的時間,手機的震動停止了。懂了吧,山崎你這個混蛋……你要是睡不著覺,繼續玩你的恐怖遊戲就好啦王八蛋。


    「……呼哈……」


    終於可以睡覺了。外麵的天色開始逐漸發白,現在的我應該還能再睡六個小時。不行不行,這樣打工會遲到,必須在那之前起床……


    我想像著山崎渾身發抖的模樣,不禁嘿嘿笑了起來,隨後不知不覺便進入了夢鄉。


    ◆


    【所以,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真的很抱歉。】


    順利結束打工之後,我手機裏的訊息通知數多得讓人懷疑到底發生了什麽大事。螢幕上出現一整排kkkkk──是蘆田的訊息。我一邊想著你是病嬌嗎,一邊查看訊息內容。原來是說我的帳號有不得了的bug……


    ──哎呀討厭,這不是bug喔。


    蘆田整個爆怒。似乎是因為夏川看到我的頭像和名字,誤以為手機故障或是中毒了,所以就一直傳私訊給蘆田。與單純的夏川不同,一眼就看出是惡作劇的蘆田小姐大概氣得像布丁一樣渾身顫抖吧。似乎是很有彈性的布丁啊……


    我想起前陣子在家庭餐廳看見的蘆田。她一語不發地對夏川發脾氣時的魄力,想不到我認可的夏川愛人蘆田竟然會對她那麽凶。感到毛骨悚然的我,連忙打開手機應用程式編輯個人資料。資料恢複原狀後,我向包括前幾天剛建立的姊妹控在內的大部分群組打了聲招呼。蘆田用前麵那句話回應,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麽樣的表情。


    在她們兩人看來,這隻是一場惡質的惡作劇,所以我隻能低頭認錯。噫噫……不管我怎麽道歉,兩人都沒有回應。螢幕隻顯示已讀……一想到蘆田麵無表情地在另一端看著手機畫麵,就覺得不寒而栗。一想到夏川驚嚇的樣子,就覺得心髒像是被用力地揪了一下。


    「我完蛋了……」


    我站在烈日底下,於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中央垂頭喪氣。都是我的錯,誰教我偶爾會做些讓人不愉快的事。而且還是定期出現的惡劣玩笑。


    【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


    【所以你願意接受任何懲罰吧?】


    【咦?】


    咦。這不是我要說的話嗎?


    我願意做任何事這種話……應該是我為了表現誠意,而自己主動說出來的吧?不,說起來,我也未必什麽都會做就是了。我還在想隻要誠摯道歉,大概可以被寬容諒解……咦?難道說已經無法拒絕了?不過,應該不會吧──


    【小愛,你看到了吧,說說該怎麽處罰他。】


    【咦咦!?】


    喂。你是在路上對不小心擦撞到身體的人找碴的不良少女嗎?臭小子竟敢惹得大姊頭不開心。


    已讀功能果然很可怕,看來夏川本來是打算靜觀其變。我從剛才就知道夏川一直都在觀望,但由於害她受到驚嚇而感到尷尬,所以遲遲不敢找她說話。


    【現在不管對小佐城提出任何無理的要求他都會照辦喔。】


    不不不,這麽說也太──慢著?


    夏川的……無理要求?所謂的無理要求是……下達一般做不到的命令來獲得滿足感,然後暗爽在心裏的那種嗎?我……被命令?被誰命令?夏川?那個夏川要命令我?


    咦,好奇怪,明明烈日當頭,我的身體卻突然變得輕飄飄的。會命令我什麽事呢──真的好可怕喔──哎呀──嚇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討厭啦,既然我犯了錯就要好好地接受懲罰啊──


    ……嗬嘿嘿。


    【這麽說也太……請您盡管吩咐。】


    【咦咦!?】


    【已經可以想像得到小佐城的表情……】


    【還沒決定嗎?夏川快說呀?】


    【等一下啦!】


    【喂小佐城!】


    ok,讓我冷靜一下。我看看錢包裏有多少錢?剛剛才領到的薪水,真的會像炎熱夏日底下的冰塊一樣轉眼間就融化消失。現在身上的錢差不多隻能請四十杯珍珠奶茶。


    不是為了賺玩樂的錢才來打工的嗎?沒這回事吧,說什麽傻話呢?我隻是為了確保有足夠的資源能夠彈性應對像這樣的緊急情況罷了。我絕對不是帶著什麽不良企圖才發揮工作熱情喔(超興奮)。


    【讓我思考一下!】


    【什麽懲罰我都願意承受。】


    【為何一副幹勁十足的樣子!】


    【因為是小佐城嘛,沒辦法。】


    不,不是的。我發自內心認為,自己做了壞事而造成夏川大人和蘆田大人的困擾,兩位大人卻網開一麵提出補償的方案,可謂對我恩重如山。話雖如此,作為加害者的我如果態度消極的話,這樣實在是有違仁義。


    我絕對不允許自己這麽做。既然如此,若不趁此時助兩位大人一臂之力,還算得上是男人嗎?如果剃光頭也不原諒我的話,那麽我就以願意滿足對方任何希望的服務精神,以贖罪的決心來麵對兩位大人。


    「我回來了!」


    回過神來已經到家了。感覺自己喊出今生最棒的聲音。室內的冷氣連走廊都充分降溫,涼爽又舒適。即便如此,我也不認為自己沸騰滾燙的心會因此冷卻。


    正好老姊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今天依舊一身輕裝備,完全看不出她是個如花似玉的女高中生。她一看到我,就像發現蟑螂一樣皺起眉頭,身體大大地向後仰。


    喂!怎麽可以用那麽沒禮貌的態度看著別人!!


    「你……幹嘛汗流浹背地偷笑?惡心極了。」


    喔這樣的確很惡心。


    ◆◇


    【可惡的小佐城……那個態度根本沒在反省。】


    【為、為什麽會那麽積極呢……】


    【小佐城是變態!要把他扭送到警察局!】


    【啊哈哈……】


    看著圭用可愛的顏文字來表示自己火冒三丈,我不禁露出苦笑。雖然我自己也很氣憤,但看到圭用非常強硬的語氣把涉念了一頓,生氣的感覺也就變淡了。


    事情的起因發生在暑假體驗入學的那天過後不久。我和圭、涉創建了隻有我們三個人的聊天群組,所以現在每次手機一有聲響,我都會留意手機的通知畫麵。我上高中以後才有了自己的第一支智慧型手機,像這樣和經常聊天的同學一起加入群組交流,讓我覺得有一種新鮮感。


    就在這時發生一件事。我打開群組畫麵,發現涉的帳號頭像變成非常可怕的圖,從名字到個人資料,全部都變成『嘩ュ憐喧縺』這類亂碼。


    我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所以在群組內問了一下,但是涉和圭都沒有注意到,連已讀都沒有出現……我一隻手拿著手機,完全不知所措。


    我覺得事情非比尋常,於是不斷撥電話和發送訊息給圭──好不容易通上電話,圭一口咬定【這是惡作劇!】並氣得暴跳如雷。


    過了沒多久,涉也注意到了,他在群組裏發了一條【真的非常抱歉】的訊息。雖然他向我們道歉,但他那種恭敬的語氣反而讓我更加一肚子火。若光看文字,總覺得看起來像是在戲弄我。


    圭大概也有相同的感覺,她嚷嚷著要好好懲罰一下涉,讓我決定該怎麽做。不知道為什麽,涉表現出一副充滿幹勁的樣子,反而是我根本沒有做好心理準備,顯得有些著急。現在的情況是,對涉的懲罰先暫時保留,這才得以恢複平靜。


    【那麽,小愛你想怎麽做?不然叫排球社的所有人一起殺到小佐城的家吧。】


    【不行不行!他的姊姊應該在家吧!?】


    【啊,也對。】


    如果圭一聲令下,說不定真的做得到。但是再怎麽說,這樣難免會給左鄰右舍造成困擾。更重要的是,涉的家人應該在家,我一點也不想做出讓學生會副會長──涉的姊姊厭惡的事。


    【要不然放出涉偷窺女生更衣室的謠言!】


    【等、等一下啦!】


    我忍不住阻止現在正躍躍欲試的圭。


    她能站在我這邊固然讓我感到開心,但那樣的懲罰不管怎麽說都太沉重了。我不希望給涉的懲罰會導致他下學期開學以後的處境變得岌岌可危。


    話說圭是真的在生氣嗎……?感覺她似乎樂在其中?


    「我們回來了,愛華。」


    「姊姊──!」


    「啊,是媽媽和愛莉,歡迎回家。」


    和圭聊到一半,外出的媽媽和愛莉回來了。愛莉搖搖擺擺地朝我跑了過來。我把雙手上舉的愛莉「舉高高」一次之後隨即放她下來。


    「還要~!」


    「真是的,進屋子後要先去洗手手啊。」


    「好──……」


    媽媽一臉無奈地在後麵追著跌跌撞撞走向洗手台的愛莉。不管再怎麽寵她,從外麵回來一定要洗手。唯獨這一點得要求愛莉徹底執行。因為萬一她生病,我就得留在家裏照顧她直到痊愈為止,這樣的話就不能上學了。


    「姊姊──!手手洗好了!」


    「喂,愛莉!你還沒把手擦乾!」


    看著直直朝我衝過來的愛莉,我心想這次一定要好好地抱抱她。不一會兒,媽媽的斥責聲傳了過來。我看了看抱在懷中的愛莉,手的確還有點濕。


    「真是的,愛莉這樣不行啦。」


    「哼~!」


    「哼什麽呀。」


    明明是夏天,愛莉卻依然愛撒嬌,總是黏著我不放。大概是因為我太寵她了,不過真的好可愛。明知不能這樣,但我就是忍不住。就連從愛莉濕答答的手慢慢地傳到胸口的觸感,都讓人覺得可愛得不得了。


    「姊姊!我要舉高高!」


    「啊、咦咦?還要?」


    「要很高的那種!飛到天上的那種!」


    「呃呃……」


    愛莉說的「飛到天上的那種」,是之前涉對愛莉做的動作。這是抱小孩時,一口氣舉到最高處,不斷重複這個動作。涉將這招取名為『強力抱抱』,如果要像他一樣手臂伸直將一個五歲的幼兒向上舉起,憑我的力氣根本沒有辦法做到,而且我也有點不太放心。媽媽應該也沒有這樣的力氣……要拜托爸爸嗎?但我覺得輕易就被愛莉撞倒的爸爸大概也不行。從那之後,愛莉好像以為來家裏玩的人都能陪她這樣玩,之前愛莉就曾纏著班上的飯星同學不放,讓她感到相當為難。


    「愛莉真對不起,那個隻有上次的大哥哥能做到。」


    「咦~……──大哥哥?」


    「對,大哥哥。你還記得吧?」


    「大哥哥……」


    咦,奇怪……?不記得了嗎……


    看著視線停留在半空中努力回想的愛莉,我的心中變得有些不安。一想到愛莉的腦海裏已經沒有涉的存在,我的心中頓時感到一陣刺痛。


    「……大哥哥?」


    「是啊,讓愛莉『飛到天上』的那個人。」


    「……佐城?」


    「對!愛莉還記得啊!」


    「……大哥哥?」


    「咦?」


    愛莉歪著小腦袋,不由得做出了反應。好可愛……──不是啦,這個不是重點。


    涉……愛莉沒有把他當成哥哥嗎?這麽說來,感覺她好像一次也沒有用「哥哥」來稱呼涉。


    畢竟涉不像佐佐木同學,他並不是真正的「哥哥」……他和愛莉的相處方式,與其說是「哥哥」,不如說更像「同齡的男孩子」。隻有當涉發出馬的嘶叫聲,讓愛莉當馬騎的時候,我才覺得他有當哥哥的才能。


    「我想玩!」


    「……咦!?是指……和涉嗎……?」


    「涉……?」


    「啊,那個……你想和佐城玩嗎?」


    「我想玩!」


    「是、是這樣啊……」


    讓涉與愛莉見麵。


    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雖說之前曾經把同學帶來家裏玩,但讓涉這個異性男生單獨來我家,實在不太恰當。想不到做了這麽大膽的事,我的臉頰不由得一陣發熱。


    「……姊姊?」


    「啊……!你、你想和佐城玩啊……」


    「討厭!我不是說了嗎!」


    那個時候我自己也有某些不能接受的部分,於是想方設法思考,所以才會帶涉過來家裏玩……但現在再帶他來家裏,總覺得意義好像變得不太一樣。那時是一種強烈「希望他來」的心情,現在卻是「害羞」的心情占了絕大多數。


    「對、對了……圭。」


    ──我翻查牆上的日曆,確認一下家人的行程。看了爸爸和媽媽的行程,兩天後的下午,爸媽兩個人都不在家。


    如果隻叫涉一個人來家裏,總感覺心中有點慌亂。但是,如果圭也一起來的話,我想意義就完全不同了。既然這樣,叫涉來家裏玩也未嚐不可,但就算有圭陪著,把涉帶到爸爸和媽媽麵前,還是會讓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上次帶他來家裏的時候,媽媽後來也對我刨根問底,钜細靡遺地不停追問。那時我是用「一般的同學」來敷衍過去,但第二次這麽解釋就太牽強了。


    「媽、媽媽。」


    「嗯?什麽事?」


    「你後天……都不在家嗎?」


    「對喔,我差點忘了告訴你。我那天和木村太太她們約好要吃下午茶。所以愛莉可以麻煩你照顧嗎?」


    「好啊,不過……你什麽時候才會回來?」


    「應該要到晚上了。你也知道嘛,大嬸們聚在一起就會聊個沒完沒了……誰是大嬸啊!」


    「啊,對、對不起……欸,是媽媽自己說的吧!」


    「嗬嗬。」


    媽媽似乎直到晚上都不在家。爸爸通常都會深夜才回家,所以外麵天黑之前應該不會回來。既、既然這樣──


    對涉的「懲罰」。雖然是圭提出來的,但用這個理由總比一般的邀請更為合適。既然是「懲罰」,那麽邀請涉就不會奇怪了……吧?


    ……試、試著問看看吧。該怎麽做……


    【圭……跟你說──】


    【咦!?真的嗎!?】


    對涉的「懲罰」就在告訴圭之後立即拍板敲定。


    ◇◆


    山崎傳來訊息。他說【我的狗全身濕透了】。


    我問他【是什麽犬種?】。


    山崎回答【蝴蝶犬】。我想要和這個家夥斷絕來往了。


    這家夥在搞什麽,還不快給我睡覺去。為什麽玩恐怖遊戲會玩到連理智都喪失了?你是在修行嗎?


    【四分五裂啦噫。】


    『快睡覺,馬上立刻。』


    『啊嗚……』


    我立刻撥了通電話過去,隻聽見手機那頭傳來宛如蚊子般的微弱聲音,或者說是狗。感覺山崎已經拋棄人類的身分了。別給我睡著還夢見恐怖遊戲的內容啦。


    我說真的,玩恐怖遊戲的人腦袋真的很容易會變得很奇怪,所以最好不要玩太久。因為玩遊戲是一種享受,而不是挑戰。


    我正準備淋浴把身上的汗衝掉,為了把山崎拉回現實,我把塞瓦定理的內容貼在聊天視窗上。就在這時,又傳來一個訊息……咦,不是山崎……?


    【那個……該說是拜托?還是懲罰?……】


    來了。


    夏川小姐,我等你很久了。我不由自主地在更衣室正襟危坐屏息以待。連我自己都覺得惡心,這個反射神經是怎麽回事?雖然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但這很糟糕吧?因為沒有當著本人的麵說話,完全不會緊張,所以自製力無法發揮作用。我幹嘛要冷靜地自我分析啊……


    我靜待下一句訊息,離剛才的訊息過了十八三四秒後(重症),又傳來一條訊息。


    【你可以再陪愛莉玩嗎?】


    什……什麽?


    小愛莉……小愛莉啊。要玩的話,像上次去她家打擾的時候那種感覺倒還好……咦,不,慢著,那個難度不是很高嗎?莫非又要去夏川家了嗎?不不,我要冷靜,女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就把男人帶回家吧?上次好像是特殊情況,我哪能如此輕易地進到那座聖域啊。


    【那個……?小愛莉想要森林家族的玩具,所以要我買給她的意思嗎?】


    【她沒說過這種話啊?】


    【咦?】


    奇怪,是我解釋錯誤嗎……難道是那個?之前好像和她練習互撞,是為了追求刺激吧。說不定她的興趣意外地傾向於男生呢。


    【她想要騎士腰帶?】


    【她沒說過這種話!】


    ……怪了?


    生氣的夏川。她發來一個超可愛的生氣貼圖,害我忍不住想大聲吶喊。小愛莉是女孩子,所以不要把她當成男孩子來對待的意思。哎,我還真的以為是這樣,那麽可愛的小愛莉不可能有像男孩子一樣的嗜好吧。我知道,我知道了喔?


    【你是想見識一下我能逗小愛莉開心到哪種程度吧……】


    【不……是這樣啦!幹嘛自己把難度提高啊!】


    【小愛莉沒有想要的東西嗎?】


    【我沒有要你花錢!不會讓你花錢啦!】


    咦,不花錢可以嗎?(重症)


    真的嗎?這也太溫柔了吧?這真的是懲罰?我還以為是那種更像奴仆的感覺,所以我大概會很樂意地接受。但那又如何?就我個人而言,隻要是和夏川有關的事,全都像獎勵不是嗎?


    【陪小愛莉玩不算懲罰吧?】


    【我不配當個姊姊。】


    【喔!?突然怎麽了!?】


    咦?咦?這是什麽回擊?才兩秒就回覆了。對我來說完全不是懲罰……咦?難道我的說法不對?夏川小姐一副很沮喪的樣子。


    【應該受懲罰的人說不定是我。】


    咦咦!?


    這個發展也太快了……!為什麽突然變得如此消沉!平常的夏川小姐到哪去了?我覺得你可以挺起胸膛說自己是一心隻為妹妹著想的溫柔姊姊,甚至說你是妹控也不為過。不管什麽樣的夏川小姐我都可以喔!


    【夏川,這件事先暫時保留吧。慢慢來就好。】


    【……我知道了。】


    我感覺自己戳到夏川愛華這位美少女不可刺激的部分。對她剛才的表現感到有些興奮,我認為這樣的自己應該要下地獄才對。我不太清楚是怎麽回事,總之先讓夏川冷靜一下吧。如果再繼續說下去,從好的方麵來說,我也會受到傷害,幾乎承受不住了。唔嘿嘿嘿嘿。


    【哎呀,斷了啊小佐城。】


    傍晚。社團活動結束後,我收到平息怒氣的蘆田傳來的私人神秘訊息。我看得一頭霧水。


    ◆


    隔天出門打工,我感覺身體狀態很不錯。這是為什麽呢?我想原因就在於清晨四點沒有被刺耳的手機通知聲給吵醒。今天要是還被吵醒的話,我真的會一大早殺去山崎家「請他喝咖啡」了。睡眠果然非常重要。


    「佐城老弟,三號書架上還有空位嗎?」


    「我記得……a號書架的銷量不錯,放二十本左右應該綽綽有餘。果然舊書還是最近出的比較受歡迎吧。」


    「是啊,最近的書銷量倒還可以,偏偏在這個時代……舊書也能在網路上閱讀,而且價格比實體書還便宜。」


    「啊──……咦?這樣沒問題嗎?」


    「佐城老弟啊,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要拿到實體書才會滿足,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在網路上閱讀。」


    「好像都是些喜歡看書的人吧。」


    總的來說,這間店是針對狂熱愛好者經營。可能是喜歡個人經營這一點吧,有時也會有一些我無法理解的奧客上門。


    「最近的科技可不容小覷,工作變得輕鬆多了。」


    「對啊對啊,增加這樣的設備,年輕人也會很高興的。」


    這台個人經營用的收銀機,似乎是老爺爺開這家店的時候購買的。這台機器可以顯示兩個星期內的銷售紀錄,之前好像都是用手寫的方式列出清單。但是重點來了!我原本為了打發時間而摸索這台機器的功能,竟發現可以把銷售紀錄匯出到隨身碟上!並成功在電子試算表上打開!太棒了!


    以這件事為契機,老板娘開始到電腦教室上課,我想之後應該沒什麽問題。


    「暑假結束時,老板娘也差不多有不錯的電腦基礎了,我離開後您要怎麽安排人手呢?」


    「隻能再找人囉。隻要有像佐城老弟這樣的年輕人在,這間店的門麵也會煥然一新。」


    嗯嗯──嗯?我不禁點頭表示同意,話說剛才這句話完全不帶刺?我覺得有些在意喔?


    「其實啊,我已經開始在找人了。」


    「啊啊,這麽說來,門口貼了一張告示。」


    「是啊,我已經提前貼出了,希望至少能在夏天結束前一個星期找到人。」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你說這什麽話,一點都不像年輕人。」


    一臉愕然的老爺爺拍了拍我的後背,老爺爺你這幾下打得還真重耶。仔細一看他的手臂挺結實的嘛……肌肉根本比我還要多,話說在外麵看到的老爺爺們,手臂上的肌肉一個比一個都還要猛吧。我甚至可以從手臂一窺他們年輕時代每天的鍛煉。


    「那,剩下的就拜托你啦。」


    「遵命。」


    「嗬,這回答讓我回想起那個時候。」


    老爺爺用千篇一律的語調回答完,便兀自退到店的後麵。那個時候是什麽時候?你明明是在戰後出生的吧。雖然沒問過他年齡,但能夠如此滔滔不絕講個沒完,想必應該不會超過八十歲吧……?


    老爺爺,請您要長命百歲啊。


    我重新振作精神開始工作。老爺爺放在那邊的紙袋內,裝著已經登記成商品的舊書。今天的工作是把這些書擺在書架上,整理完畢後負責收銀即可。


    「今天的書有點多啊。」


    可能是最近有客人拿一整套書來賣,裏頭裝著近二十本小說,而且外觀看起來和全新的沒有兩樣,甚至連書腰都原封不動地保留下來。似乎是最近的小說,原來的主人有認真看完嗎……?算了不關我的事。


    「『河島嶺二』、『小田島清次』……這裏嗎?」


    像倒著讀五十音的順序,把書依次塞滿書架的縫隙。如果搞錯順序的話,就會惹來有點煩人的說教,所以必須得小心翼翼地工作。店麵不大,一有客人上門立刻就會知道,一個人心無旁騖地工作果然還是比較好。


    「──請、請問……」


    「嗯……?啊,有什麽需要嗎?」


    就在我蹲著工作時,突然聽見像蚊子一樣小的說話聲。我感覺有一道人影靠近,於是轉頭向右一看,隻見一名穿著黑色連身裙、身材矮小的女生,低著頭站在離我稍遠的地方。我一瞬間就明白她是個內向的女孩。


    還有聲音很可愛。這點很重要。


    「……請問……門口的──咦?」


    「是……呃?」


    呃呃……?奇怪,這個女生好像在哪裏見過……是我的錯覺?隻是長得像紙上或者螢幕後麵的某個女孩吧?糟糕這是重症吧?快清醒過來呀我。就算我在異次元交了個女朋友,摸起來也隻會有粗糙或平滑的觸感吧。


    ……啊。我明白了。


    「……是,請問有什麽事嗎?」


    「咦……」


    她的半張臉整個被頭發遮住,看見這種玲瓏小巧的感覺我才發現。還以為在哪裏見過,原來是班上坐在隔壁的一之瀨同學。


    她大概很討厭我吧……一定覺得我是個很吵的家夥。每當坐在後排的蘆田過來戲弄我時,我都會跟她打打鬧鬧,這時我能感受到坐在一旁看書的一之瀨同學傳來的視線。從她咬著下唇的嘴型來看,絕對是感到很困擾。


    這些暫且不提,在這個時候裝作初次見麵的樣子,我真想為自己鼓掌叫好。這種類型的女生多半無法和很吵的人相處,如果我在這個時候說『咦──?這不是一之瀨同學嗎?真是稀客~』,她肯定會一句話都不說就奪門而出。


    隻要對方是店員,不管是多麽老實的家夥,或多或少都會變得強勢起來。這裏我還是盡自己身為店員的職責方為上策。醒來吧……!潛伏在我體內的巨型挪威海怪!


    那不是烏賊嗎?


    ◆


    沉默的氣氛持續。一眼就看得出來她正畏縮不前,所以我不認為有什麽問題。我覺得如果貿然采取行動不太明智,因此決定先按兵不動。


    「……那個……就是……」


    「是。」


    「……我看到門口的,徵人啟事……」


    「啊,是這樣啊──咦?」


    咦,應徵打工?咦?真的假的?


    看見徵人啟事而進來詢問,表示她想在這裏打工吧……一之瀨同學嗎?這好歹是接待客人的行業,你沒問題嗎?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叫店長過來,請你等一下好嗎?」


    「……好……」


    真的不要緊嗎……


    ◆


    「喔喔,是小深那啊。」


    「咦?你們認識嗎?」


    「因為你中午就下班回家了,這位小姑娘是經常在點心時間來店裏的常客。」


    「點心時間……」


    是指三點的點心啊。近年來已經不常聽到這種說法,但對現在的小孩適用嗎?我看同世代的人也聽不懂吧……


    話說一之瀨同學的名字原來叫深那啊……嗯,挺好聽的,聲音又可愛,給人一種很柔和的感覺。因為是熟人經營的店,所以才來應徵的吧。


    「真的假的?是小深那?老夫實在太幸福了。」


    「啊,是的。」


    老爺爺一興奮起來就會返老還童,尤其很常聽見他學年輕人說『真的假的』。他看起來似乎相當開心,雖然那略為下彎的腰給人一種走起路來很吃力的感覺就是了。


    我跟在老爺爺的後麵。老實說,我有點好奇,一之瀨同學說話的樣子真的十分罕見,我想再多看幾眼。難道她經常在這裏和老爺爺說話嗎?看起來不像是那種會輕易敞開心扉的類型吧。


    「錄取了!」


    「店長?」


    不會太快決定嗎?一之瀨同學用不敢置信的語氣說著「咦?咦?」。你們有好好談過嗎?我怎麽有一種才剛見麵就隨口答應的感覺。喂,不對呀,我來應徵的時候明明就討論過一堆更細節的內容吧。


    「店長,我先顧一下店內,請你們到裏麵談談。」


    「喔喔!你真是個機靈的小夥子!」


    「請、請問……」


    雖然一之瀨同學的眼睛被瀏海遮住,但我感覺自己可以猜出她的表情。她的心裏一定在想著『真的?真的已經錄取了嗎?』。就算不是一之瀨同學,任誰都會對此感到困惑吧。隻是提交文件就被錄取了,這裏是黑心企業嗎?


    老爺爺情緒超嗨地說「小深那我們到裏麵去吧!」,一之瀨同學連忙跟在後麵,才總算跟上他的腳步。我依然可以從她的嘴型看出她滿腦子困惑。經過我身旁時,感覺她似乎和我對望了一眼。


    為什麽我會覺得這種小個子的女生一著急,就會出現像雛鳥張嘴爭食的擬音效果呢?話說同學發出那種擬音不太好吧?


    「不好意思,請問這裏有賣《變種人月刊》嗎?」


    「那是什麽書啊?」


    不管怎麽說,這間舊書店多了新的工讀生也算是件好事。雖然對方是一之瀨同學這點讓我很吃驚,但工作內容並不困難,暑假結束後我也可以放心地離開了吧。老爺爺,你應該會好好地幫她排班吧……


    啊,客人,這裏沒有雜誌啦。


    ◆


    一之瀨同學的來訪,感覺讓老爺爺的壽命大概延長了三年,但由於他表現出一副疼愛孫女的態度,麵談完全沒有進展,因此隻好改由老板娘代打上陣。老爺爺雖然有點沮喪,但仍掩飾不住興奮的情緒,他正手腳輕快地將標簽貼在舊書上。


    「那麽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好,今天也辛苦你啦。」


    照理說應該是和往常一樣的對話,但老爺爺的心情可不同。我聽見有點像哼唱的聲音……是歌謠曲?為什麽要發出那麽高的音調?


    而且我搞不懂他為什麽要脫掉身上的綠色圍裙,這有必要嗎?我走到放私人物品的櫃子那邊,聽見從住家的客廳裏傳來的老板娘聲音。


    「你要來這裏打工我很高興……但那個瀏海能不能想辦法處理一下?這個樣子不適合服務客人欸。」


    喔喔?說得毫不留情啊。聽老板娘的語氣,我還以為她也很喜歡一之瀨同學呢。不過,事實上一之瀨同學看起來就不太適合服務業。


    「我可不想給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讓我來幫你剪吧。」


    「啊……」


    「慢、等等。老板娘請等一下。」


    我忍不住插入兩人的對話之中。


    老板娘和那個老爺爺都是生活在同一個時代的人。這樣的女性雖然會顧及男人的麵子,卻對同為女性的人十分嚴厲,而且給人一種好管閑事的強烈印象。不過,對生活在現代的女高中生發動這種攻勢,就有點不太恰當了。大概是因為現在的女生比以前還難搞五十倍吧,還有勞基法方麵的問題。


    欸,老板娘?為什麽要拿出針線盒?那個裏麵隻有剪線和裁剪布料的剪刀吧。


    「哎呀,佐城先生,工作辛苦了。」


    「啊,不會。」


    「這位是一之瀨深那小姐,我正在向她說明打工的工作事項。」


    「是這樣啊,呃……」


    一之瀨同學請多指教!這樣說不好吧。對一之瀨同學來說,剛才還裝模作樣地假裝店員的家夥,如果突然切換成同學模式,肯定會讓她退縮吧。嗯,這個時候還是……


    「──初次見麵。我叫佐城。」


    「咦……」


    我隻能假裝是第一次見麵。從一之瀨同學的角度來看,如果我以同學的身分問候,我就成了「知道她經常獨自一人的同班男生」。尤其這句話的前半段更是讓她退縮的關鍵。就算是為了老爺爺,也不能讓一之瀨同學放棄這份工作。


    「你叫一之瀨小姐吧?我聽店長說過,你似乎很喜歡看書?」


    「是、是的……」


    「看書的時候瀏海很礙事吧?你平時都是怎麽做的呢?」


    「啊……!」


    既然老爺爺很喜歡一之瀨同學,想必老板娘也沒有打算讓她打退堂鼓。不過,如果一之瀨同學想放棄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這時必須提出兩全其美的方案。一之瀨同學,你要是再不出聲,瀏海可就要保不住了喔。


    「我、我平常都是……」


    一之瀨同學把手伸進自己的灰色單肩背包裏翻了一下。她拿出兩根發夾,微微低著頭,把長長的瀏海按照六比四的比例,固定在顯眼的地方。一之瀨同學抬起頭時,我第一次清楚地看見她的長相。


    「像、像這樣……」


    「哎呀,看上去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她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她可能是因為某種自卑感作崇才留了長長的瀏海,但我不覺得有什麽地方奇怪。硬要說的話就是額頭部分寬了一些?該說是動漫臉嗎……以高中生來說,她的臉顯得有些稚嫩。我想想看要怎麽幫她圓過去……


    「老板娘應該看過晨間新聞的女主播吧,她們的頭發長度差不多就是這麽長,這是一種流行的款式。」


    「哎呀,是這樣啊。」


    不,這隻不過是我隨口說說罷了。其實我對女主播的事情完全一無所知。可是,如果不這麽說,感覺老板娘好像不會接受。以後女主播的瀏海受到關注的話該如何是好……


    「一之瀨小姐,就弄成這個發型吧。工作上不會有任何問題。」


    「好、好的。」


    這時還是不要提出看到長相之後的感想比較好。因為老實說,我不知道說什麽會不小心傷害到她。至今為止的打工經驗早就讓我習慣在工作上的應對進退之道。我想應該沒問題。


    「之後就看班表要怎麽調整,以後還請多多指教。那麽我就先告辭了。」


    「啊,佐城先生等一下。我這裏有一些葡萄讓你帶回去。」


    「咦?真的嗎?」


    我不得不說真不愧是老板娘。等我回過神來,手上已經多了一個袋子,裏麵裝著兩串冰葡萄。我連決定接受還是拒絕的時間都沒有欸……


    「對了,說到這個,我家老頭子又惹麻煩了嗎?就是上次那件事。」


    「啊,是。」


    奇怪,等、咦?怎麽突然在這時聊起不得了的話題……不對啦?我現在要回家了耶……我想快點吃到葡萄啊,為什麽……袋子裏都變得濕答答了啦。一之瀨同學完全被晾在一旁。


    「……呃……」


    怎麽辦?要辭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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