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過去了,六月到來了。


    那是一個淅淅瀝瀝地下著雨的早晨。


    對於這種會被滴落在窗戶上的雨滴聲弄醒的天氣,小心並不討厭。


    去中學的時候都要騎著自行車,下雨要穿著學校指定的雨衣上學。到了雨過天晴的下午展開早上被雨淋得濕漉漉的雨衣時,雨衣表麵殘留的氣味是小心所喜歡的,也許有的人討厭這種味道。記得有本書上寫過,這是水和灰塵混合之後形成的。小心反正是喜歡的。


    四月的時候,小心還去上學時,在學校放自行車的地方,她一邊聞著這種氣味,一邊對當時同她一起放學回家的孩子們隨意地說道:“這是雨的氣息。”


    後來,真田她們在放自行車的地方拿著雨衣學著小心的樣子說“這是雨的氣息”,然後彼此笑成一團。小心看著她們這樣做時覺得自己的身體頓時僵住了,她不知道她們以前一直是躲在哪裏觀察著自己。


    小心喜歡雨,這並沒有問題。


    可是,學校這種地方,並不是能夠坦誠直率地說話的地方,小心明白了這一點以後,心裏感到特別絕望。


    小心在二樓起了床,下到了一樓。


    今天,小心再次聲稱不想去自由學校時,媽媽沒有生氣。起碼,在表麵上,她沒有表現出不高興的樣子。


    “老樣子,你的肚子又疼了是吧?”


    聽見媽媽冷淡的聲音,小心無可奈何地想:自己是真的肚子在疼,為什麽她的語氣就像自己是在裝病似的?“嗯”地低聲回應了之後,媽媽又說:“那麽,你就睡覺去吧。”


    她就像不想再看小心的臉似的。


    從上個月起,小心一次也沒有去自由學校。


    小心其實有不少話想和媽媽說,想告訴她自己不是在裝病,對於自由學校並不討厭。覺得自己想的事情應該都告訴媽媽,可是又覺得再繼續留在一樓的話,讓媽媽更加生氣也是挺可怕的事。小心雖然很悲傷,因為沒法讓媽媽相信她的肚子疼不是裝的,然而她更加害怕聽見媽媽往自由學校打電話請假的聲音,所以她就趕緊上樓了。


    小心躺在自己的床上時,聽見了媽媽打開大門出去的聲音。


    平時,媽媽都會向小心招呼一聲“我走啦!”,可是這次她卻沒有。


    小心希望媽媽隻是暫時地出去一下,走下樓梯到門口張望,發現媽媽的包和鞋子都已經沒有了。小心站在光線暗淡的門口,想到沒有去自由學校的自己,一種寂寞無奈的情緒湧上了心頭,仿佛無法呼吸了。媽媽今天早上出門連招呼都不和自己打了。


    她到廚房看了看,在餐桌上,依舊有今天的便當和水壺放在那兒。


    回到了能聽見雨聲並能聞到雨水氣息的自己的房間,小心就看見鏡子發出了光亮。


    自從五月末的那一天起,每天的早上都是這樣。


    鏡子閃著光亮。


    那個城堡的入口已經打開了,正在呼喚著小心。


    小心茫然地回憶起那個五月最後一天的情景。


    那一天,大家都像理所當然似的,分別去尋找確認了各自的房間。


    小心也去了分配給她的屋子,打開了門以後,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間房間的麵積遠遠地比小心在家裏住的房間大,地上鋪著毛茸茸的地毯,還放有雕刻著漂亮的花紋的書桌和很大的一張床。“哇!”小心不由得叫了起來,她慢慢小心地坐到床上,覺得身體立刻深深地陷進了軟軟的床墊之中。


    窗簾是紅色的天鵝絨做的,白色格子的窗戶突出於牆外。有一個空空的鳥籠放置在窗台上,這種窗戶小心隻是在西洋童話裏看見過。


    此外,還有很大——特別大的一個書架。


    小心麵對這個書架不由自主地倒吸冷氣。它有一種舊書的氣息,就像那種大書店——人跡稀少的,賣專業書籍的地方所具有的、沾有點灰塵的氣息。小心喜歡這種氣息。


    小心被這個占據了整整一麵牆壁的,高得快要達到天花板的書架所折服了。


    她想,是不是隻有自己的房間有這麽大的一個書架呀?


    就在這時,遠遠地從不知什麽地方傳來了鋼琴的聲音。


    小心豎起了耳朵。


    有人在斷斷續續地敲打著鋼琴的琴鍵。隻聽見一小段一小段地傳來了西方古典音樂的旋律,小心不知道旋律的名稱,隻是在某個廣告裏或其他什麽地方聽見過,所以她覺得挺熟悉。好像是誰正在試彈,小心想:“哦,某個人的房間裏有鋼琴。”


    她正在這麽想,接下來,突然傳來了“砰”的一聲巨響。是粗暴地用手砸在琴鍵上的聲音,小心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演奏一下結束了。


    用眼睛搜尋一下就明白了,小心的房間裏沒有鋼琴。在她的那個大床的枕頭邊,立著一個泰迪熊,還有就是遮住了一整麵牆的書架了。小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懂這些書,她邊思忖邊取下了幾本,打開一看,愣住了。原來都是外語的書。如果是英語的話,她多少還能看懂一些,可是裏麵不僅有英語的書,還有一些看上去像是德語、法語的書。它們都是童話書。從封麵上能知道,是《灰姑娘》及《睡美人》,還有《冰雪女王》和《狼和七隻小山羊》。還有一本的封麵畫著老爺爺、老奶奶領著頭在拔蘿卜,多半是《拔蘿卜》那個故事。“狼大人”叫小心他們“小紅帽”,這個稱呼的出處——《小紅帽》也在這裏麵,好像是德語的,小心看了感到一陣恐懼。


    是不是可以從這裏拿走一本,帶回家裏去看呢?如果是英語書,邊查字典邊看說不定也行。


    小心眺望著書架。


    她覺得以前曾經看見過幾本同樣的裝幀漂亮的書……也許並不完全一樣。在東條的家裏,她父親收藏的那些原版書和這些書的氛圍相仿。意識到了這一點,小心的胸口突然有些隱隱作痛,東條曾經說過,會把這些書借給小心看,看來這個約定已經不會實現了。


    自己的這間房間裏沒有鋼琴,小心有點兒不滿足。不過,即使自己的房間裏有鋼琴,小心覺得自己也彈不好。估計鋼琴是放在經過了挑選的、會彈鋼琴的孩子房間裏。那樣的話,大概是梳馬尾辮的小晶,或者是戴眼鏡的風歌。


    小心慢慢地放大了膽子,仰麵朝上地躺倒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隻見天花板上也畫著美麗的花朵圖案。


    ——可以使用這裏,真是一件很有魅力的事呀。小心深深地吸了口氣,懶洋洋地閉上了眼。


    既然有了機會,不如也上別處去看看。小心走出房間後,打算略微地在城堡中走走看。


    長長的走廊上,掛著小心從未看見過的大幅風景畫,還有著用火光來照明的燭台。走了一段時間後,小心到了一個有壁爐的會客室一樣的地方。前方好像還有不少房間,不過周圍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小心便又重新回到了樓梯的地方。到了那兒,小心看見“狼大人”獨自站著。


    “咦……大家呢?”


    “回去了。”


    “狼大人”冷冰冰地說。小心聽了有些驚訝,時間也沒有過多久,怎麽都已經回去啦?沒人和小心打過招呼。


    “大家是一起走的嗎?”


    “不是,三三兩兩,各人自己走的,可能有的人今天還會再來。”


    從九點開到五點,這個時間段裏大家進出城堡是自由的。


    聽到她的回答,小心明白自己沒有被大家客意避開,她覺得放心了。不過,大家再集合一次多好,這麽各自走了,看來他們都是些自由慣了的人。


    小心覺得也應該學著他們的自由的樣子,回自己的家裏去。本來,就算回到家裏也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做,還不如馬上就去尋找那個“祈願的鑰匙”,可是她卻又不願意被人覺得自己對“祈願的鑰匙”充滿執著,特別是,她不知道大家是不是真的把那個鑰匙當成了一件重要的事。


    小心把手伸進了發亮的鏡子裏,光芒開始包圍住她的時候,她扭過頭去,看見樓梯和大廳空蕩蕩的,“狼大人”已經不在那兒了。


    那天以後,小心一次也沒有去過鏡子的另一邊。


    站在發出亮光的鏡子前,她躊躇不已。


    她曾經有好幾次想去,可是,邁不出腿。可能是因為她太膽小了,每當城堡關門的五點鍾到了以後,鏡子的亮光不閃了,她立刻就會覺得安下了心。盡管這樣,她卻又期待著“狼大人”或其他的什麽人來強行拉她去那裏。這樣想著,她覺得自己就是個膽小鬼。


    她想,那時一起在城堡的那些孩子是不是後來還聚集在那裏?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們就已經抱成團了,自己更難加入了。本來,覺得同這些彼此自我介紹過的孩子能成為好朋友。可是,少去一天就好像和他們少了一天的緣分,越不去越失去了去那兒見他們的動力,越來越萎靡。這樣,就和不願意去學校一樣——和不願意去媽媽推薦的自由學校也是一樣的。


    不過,能待在那個令人心情愉悅的,像外國童話一樣的房間裏,未嚐不是一件富於魅力的事情。


    有一點,小心覺得挺欣慰:那幾個孩子都不提他們不去上學的事。沒有人在那裏多透露自己的事情,小心覺得挺像那種自己沒有參加過的線下的網友聚會。大家都隻用名字而不用姓稱呼彼此,誰都不說自己住的地方在哪。


    這方麵讓小心感到特別輕鬆,可是,她還有些淡淡的苦悶,心裏有時會覺得沉甸甸的。


    ——本來,她和這些孩子的處境差不多,應該能夠互相溝通,聊聊各自的遭遇。但是她自己把自己封閉了起來,更加給自己增添了苦悶。


    雖然才認識,小心卻不可思議地對他們懷有一種奇妙的親近感。


    小心把媽媽給她做好的便當和水壺裝進了包裏,挎在肩上。在發出閃光的鏡子前,她換好了衣裝,洗淨了臉站著。


    本來是自己不去城堡了,可是到了現在,又惦記著怕誰已經找到了那把鑰匙——她此刻隻是希望還沒有人找到那把鑰匙。


    小心有一個渴望實現的願望:


    ——她想讓真田美織從這個世界消失。


    嘲笑她喜歡雨的味道的真田美織,如果能從小心的麵前就像從來也沒有存在過一樣地消失,那該有多好呀!


    這個願望就像一種推動小心的力量,小心把雙手伸向了鏡子的表麵,朝著城堡的入口推過去。


    就像身體從發光的水底浮上去一樣。


    她止住呼吸,然後再吸氣。


    鼓起了勇氣睜開眼,她眼前的景象和上次一樣——掛著大鍾的牆壁左右有兩條樓梯,正麵有彩色玻璃拚鑲的明亮的窗戶。


    她捏緊了手裏的包,搜索其他人的影蹤。那時七個人在這裏聚集過,現在一個人也沒有。小心本來還擔心,自己一直沒有再來過,見了麵怎麽說才好。看見沒人在心情就放鬆了。


    大家是不是都沒來呢?


    小心回過身去,看見自己剛才穿越過來的鏡子表麵上還亮閃閃的,就像水窪上飄的油在陽光下反射出彩虹般的顏色。再仔細一看,發現七麵並列排在那兒的鏡子裏,和小心穿越過來的鏡子一樣,還有兩麵鏡子也發出同樣的亮光。最右麵的一麵、從左麵數起的第二麵都有亮光,剩下的四麵沒有亮光。它們和普通的鏡子一樣,隻是映照出樓梯還有小心自己的模樣,小心看著嚇了一跳。


    也許,隻有到了這裏的孩子們的鏡子才會發光。


    小心覺得“狼大人”說不定會來向她進行說明。她轉身看看後麵,卻沒有看見她的身影。


    小心一邊覺得放心,一邊又提醒自己不能放鬆警惕。自己剛才穿越過來的鏡子位於七麵鏡子的正中間。鏡子上麵沒有任何標示,她覺得不能搞錯了。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注意到這些。


    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了聲音。


    看來確實有人來了。


    小心覺得應該去看一下。這個聲音好像是從一樓的深處傳來的,是與這個城堡不太相稱的聲音。和上次聽到的鋼琴聲、說話聲都不一樣,聽著像一種特殊的聲音。


    小心想自己若是沒有聽錯的話,那好像是玩遊戲機時發出的電子音。


    * * *


    這個房間裏有壁爐、沙發和桌子,在普通的家庭裏等於是客廳了。


    然而這是城堡,這樣的房間該怎麽稱呼,小心也不清楚。要麽叫大客廳,要麽叫接待室,總之它應該是接待客人的地方,或者是大家聚集的地方。


    因為房門是敞開的,裏麵全看得見,用不著敲門。


    小心看見裏麵有兩個男孩子。


    一個是上次自我介紹過的戴眼鏡的政宗,另一個是給人有點不可思議的感覺的昴。房間裏有個電視機,看樣子是從外麵帶進來的,式樣挺舊了,特別笨重的樣子。電視機的畫麵是小心也知道的電子遊戲,一款以《三國誌》的故事為背景製作的動作遊戲。在那個遊戲裏可以一個接一個地把敵人殺死,玩起來特別爽快刺激。


    小心看了輕輕地喊了一聲:“哇!”


    前一陣子,爸爸說“給她玩遊戲的話,她就不好好學習了”,然後他收掉的就是這個遊戲。後來,小心白天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到處找過,爸爸的書房、臥室……可是都沒有找到。看樣子爸爸把它藏得很嚴實,小心沒能找到。


    小心想,如果先到自己的房間裏把東西放好就好了。她右手提著包,站在門口朝裏麵看著,裏麵的兩個人馬上都注意到小心,同時把臉轉向了她。但是政宗立刻把臉轉回了電視機“啊!糟糕!被跳過去了!死掉了!”,他自言自語地在說著。小心看見他這個樣子,覺得自己沒有被他當成一回事。不知道接下去應該怎樣同他們交談,一時說不出話了。


    這時,昴幫了小心一把。


    昴依然是一副凡事都無所謂的模樣,在政宗叫著“啊,不好,血條空了……死掉了”的時候,他把手上拿的遊戲機手柄放在了腳下,臉轉向小心問道:“哦,你來啦?要說歡迎吧,好像也不對。這裏也不是我的家,你和別人都有平等地使用這裏的權力。”


    “你、你們好……”


    小心發出了慌亂的聲音。政宗卻對小心他們的對話毫不在意,對昴催促著“喂!昴!”,完全無視了小心。


    昴——小心聽見政宗隻稱呼昴的名字,略微感到有些緊張。她想,他們的關係已經這麽近啦,彼此已經不叫姓隻叫名字了。


    政宗也不看小心,又催促昴:“你不要忽然停下呀,因為你我死了怎麽辦呀?”


    “抱歉抱歉!”


    昴瞥了一眼嘴裏嘟嘟囔囔準備再開始遊戲的政宗,問小心:“過來坐嗎?”


    “一起來玩吧?”


    “這遊戲是你拿來的嗎?”


    “不是,是政宗拿來的。”


    雖然被提到了名字,政宗仍然麵朝著電視機上的畫麵,默默地重新操縱手裏的手柄。嘴裏說道:“超級重!這個舊電視機是我爸一直放在儲藏室裏的,估計他都把它忘掉了。沒有了也不會有人發現,所以我把它弄來了,這家夥真沉,恨不得扔了它。我搬它搬得累壞了,遊戲機也是家裏不用的家夥。”


    政宗自顧自地說著,不管別人聽不聽他的話。小心不知如何應答,隻好在嘴上應付“哦……唔”,隨後她看著昴又問道:


    “今天隻來了你們兩個人嗎?”


    “嗯,現在隻有我們倆,他們也許待會兒會來。我們至今是拿全勤獎的,他們是有時來有時不來。”


    昴說著笑了起來,他的笑容看上去很優雅。


    “小心你一直沒有來這兒,我以為你對這裏沒有興趣。”


    “我……”


    小心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她甚至覺得他是話裏有話地指責她一直不來卻突然又來了,隻能幹張著嘴看著他。結果,昴先向她道歉了:“啊!對不起!我這麽叫你小心有點太隨便了,對不起。”


    “嗯,沒關係。”


    小心本來就沒有說過自己姓什麽,昴這麽稱呼自己情有可原。然而,他不是用“喂”或是“哎”之類的稱呼來應付小心,說明他這個人有些特別。像政宗那樣,說話時不向小心的方向看,雖然給小心的感覺很不親切,可是在男生中這樣的人多如牛毛。


    小心第一次走進這間漂亮的大房間,她環視了一下房間裏的擺設。


    牆壁上掛著一幅描繪著森林和湖水的大型油畫,還掛著猛然一看讓她有些吃驚的古代騎士用的盔甲,以及用鹿頭做的標本,鹿頭上長著巨大的鹿角。小心看見了鹿頭頓時想起了“狼大人”的那個假麵具,小心的心裏一下子有些緊張起來。


    小心在動畫片和童話裏常常看到這些,這次是第一次親眼看見實物。兩個男孩坐在織著圖案的軟軟的地毯上玩著電子遊戲。


    為什麽他們在這裏玩遊戲呢?


    就像察覺到了小心腦子裏的疑問,昴看著她說:“怎麽啦?”政宗又開始了遊戲,他的眼睛看著電視機。和剛才一樣,嘴裏一個人不停地朝電視嘟囔著:“嘿!”“怎麽回事?”


    “那個鑰匙,你們都沒有去找嗎?”


    聽見小心的問話,昴隻是回答:“哦?啊……”


    小心不這樣直接地詢問的話,總是不能被他們當作一回事兒,她再繼續等下去的話,政宗也不可能主動地和她說話。小心忍耐不住了,直接叫了政宗的名字。


    “政宗,記得你上次說過想去找那個‘祈願的鑰匙’。我還以為,在我沒有來的這些日子裏,你們已經找到了。”


    “如果找到了,大家就不能到這裏來了。本來這個城堡能開放到三月底。”


    剛才政宗一點兒都沒有搭理小心,現在他卻立刻開口回答了。不過,他的眼睛仍然沒有看她。


    “所以說,誰都沒有找到吧?我也使勁地去找過,沒有找到。”


    “原來是這樣呀?”


    政宗說話的語調雖然不太客氣,但是畢竟回答了她的問題。小心知道了鑰匙還沒有被找到,頓時放下了心。


    “政宗找得可起勁啦!”


    昴嘿嘿地笑著說。政宗聽了垂下頭去嘀咕了一聲:“你真煩人!”


    “我也幫助他找過,至今為止沒有取得任何成果。所以我們才一起商量著玩點遊戲算了,本來是在政宗的房間裏玩的。後來小晶說,與其躲在房間裏玩,不如在大家能一起玩的地方玩。”


    “原來是這樣啊!”


    “小晶現在雖然還沒有來,不過她和其他的孩子都是經常來的。”


    “……昴,你沒有什麽興趣嗎,對那個‘祈願的房間’?”


    “我嗎?”


    小心聽了他所說的“我幫助他找過……”,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昴對她點頭道:“嗯,沒什麽興趣。”小心更加吃驚了。


    “說實話,我對實現願望的事情沒有什麽興趣。尋找鑰匙的事情本身挺像那種解謎遊戲,挺有趣的。其實,我更感興趣的是政宗帶來的這些電子遊戲。”


    昴用手指了指正在對著電視畫麵格鬥的政宗。


    “我家裏是沒有這種電子遊戲的。所以我從來就沒有玩過這種遊戲,現在玩到了以後感到特別吃驚,覺得很有意思。再說,你不覺得這個城堡好嗎?大家都可以自由地使用,也可以自由地玩遊戲。”


    “所以呀……要先找到鑰匙,然後收起來,直到三月底為止,隻要不打開那間‘祈願的房間’就可以了。”


    政宗說著終於朝著這個方向——也就是昴的方向,看了過來:


    “這樣的話,城堡就不會關閉了,到期限為止大家一直能來這兒。不過,我雖然覺得這樣好,有的家夥可能會想馬上實現自己的願望,如果被這樣的家夥先找到了鑰匙,那不就完蛋了?所以覺得被我先找到才好,昴也配合我一起找了。這樣的話能一直玩到三月底了。”


    “那麽,除了政宗以外,別人也在找鑰匙嗎?”


    小心猶豫地問道。她還從來沒有想到過,可以把鑰匙先找到,一直放到城堡開放的最後期限。政宗不太高興地看了小心一眼。回答她這個問題的是昴。


    “看樣子也找過。大家雖然都沒有明確地說過,可是都曾經找過吧。隻是,都沒有找到吧。我們把公共房間裏的抽屜呀,地毯下麵呀等等的地方都搜尋過,沒有看見過類似於鑰匙的東西。剩下的,隻有我們每個人的房間了……”


    “不是曾經向‘狼大人’確認過了嗎?規則不會對誰特別有利。大家自己的屋子屬於私人的空間。也許裏麵設有一些線索或是機關,這方麵讓大家自己去商量。”


    “線索?”


    “耐人尋味吧?她說了,在這個城堡裏已經安排了線索,大家得要好好去找才行。”


    政宗模仿著“狼大人”的口氣說了這些話。看樣子,小心沒來的時間裏,“狼大人”曾經向大家說過一些事情。


    “小心你也想找嗎?那一把能實現願望的鑰匙。”


    “我……”


    麵對著聲稱過“沒有多大興趣”的仿佛置身事外的昴,小心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對著政宗也是,小心不想被他看作尋找鑰匙的競爭對手。


    於是,小心隻好很曖昧地答複:


    “我隻是問問。”


    可是,就在這時,政宗卻令人吃驚地說道:


    “我說呀,你從那天以後一直沒有來過這裏,以為你是屬於天天去學校的那一類人。今天怎麽來啦?是感冒了,還是學校裏放假了?”


    “哎?”


    小心不禁瞪大了眼睛。這次他說的全是針對著自己的話,語言都是指向自己。


    政宗終於看向了小心。他把電子遊戲也都暫停了,畫麵回到了等待開始的狀態。


    “學校。”


    政宗重複了一遍,用著淡然的語調。


    “以為你是去學校的,到底有沒有去呀?”


    小心從緊握的拳頭到腦袋,轟地一下子熱了起來,她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羞恥的感覺讓她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首先,她特別想不通,有一種遭到了背叛的心情。原先明明大家約定了不接觸這個話題的呀!


    小心本以為這裏的規則是大家互相之間不點穿這個問題。這樣子,不容易傷害彼此的麵子,能讓大家更容易相處。


    維持自己麵子的一套說辭先從她的頭腦中掠過:


    對呀,我是去上學的。不過,因為身體太弱了,所以有時候去、有時候不去。經常要去醫院做一些檢查——隻是這樣想一想,小心覺得那真是一種美妙的理由。真這樣該有多麽好呀。小心身體弱的話,大家也能理解她為什麽不去學校。那樣不算是精神上的軟弱,小心的爸爸媽媽肯定會覺得那樣更好。


    “我是……”


    小心囁喏著,再有十秒鍾的時間的話,小心就要說出那些謊言了。


    可是,就在這時,政宗又隨口說起來了。他說的話再次震驚了小心。


    “你聽了也別想太多,我聽說,有的人認為,對於去學校的家夥,沒必要過多地接觸。”


    “哎?”


    小心聽了忍不住地抬高了聲音,看著政宗的臉。政宗仍然沒看小心,繼續說道:“想一想,難道不是的嗎?說是義務教育,大家都一起去上學,忍受著教師的發號施令,卻沒人懷疑有什麽不對。真是太可怕了,這麽不正常,卻一直這樣。”


    “政宗,你說的過分了!”


    昴苦笑著,擔心地看著小心。


    “你把小心嚇著了。”


    “就是這樣呀!”


    政宗不服氣似的噘起了嘴:


    “我的爸媽在我上初中一年級的時候和班主任發生了很激烈的矛盾,他們後來也想通了,認為我沒有必要再去那所低檔的學校了。”


    “你爸和你媽都說你可以不去學校啦?”


    小心問道,她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啊?”政宗朝她瞥了一眼,絲毫沒有躊躇地點點頭,回答說:


    “不如說,是我爸媽不讓我去。說是那個學校不對勁。”


    小心驚奇地睜大眼睛。政宗繼續說:“事實就是如此,不是嗎?”


    “那些老師,因為是教師的身份就擺出了不起的樣子,其實就是一般人。隻不過是擁有教師資格證,他們中間腦子比我們差的人有的是。盡管這樣,因為麵對著小孩子,把教室當作自己的王國,就得意揚揚、趾高氣揚。這樣的人見了讓人生氣!”


    “政宗的家裏,好像就是這種觀念。”


    昴的臉上微微地浮現出苦笑,他像是在替政宗辯解般地說:


    “他們的主張是:在學校裏學習的東西太一般化了,在家裏學習也可以。他們認為不適應在學校學習的原因不在政宗的身上。誰都有適應或不適應的可能。”


    “可是我不屬於不適應的問題。”


    政宗聽了不高興地看了昴一眼。


    “其實我的學習成績並不差呀。”他說著歎了一口氣。“小學的時候我是去上學的,但是,我的學習基本上是在私塾和待在家裏通過函授教育進行的,班級裏上課的內容基本上沒有怎麽聽。不過,我參加全國的模擬考試之類的時候分數和排名都不錯呀。”


    “現在,你仍是通過私塾和函授教育學習嗎?”


    “現在隻去私塾。不是那些講師水平不高的地方,爸媽專門替我找了評價高的私塾,我去的是那種。”


    他說私塾都是晚上上課,白天現在這樣的時間裏就自由了。


    “一般來說吧,像學校那種體製內的地方,去上學的都是隻會隨大流的孩子。我認識一個人是開發設計這個遊戲機的,他到高中為止就沒有好好地上過學。他說學校一點也不開心,老師也好、周圍的同學也好,盡是一些傻瓜。”


    “咦!開發設計過遊戲機……”


    小心看了看他們玩的遊戲機。這種遊戲機是特別有人氣的名牌產品,是在世界上廣受歡迎的東西。


    “真的嗎?我家裏也有呀。是政宗君認識的人設計的嗎?”


    “是呀。”


    “好厲害!”


    說著,小心想起來,在大家第一次見麵的日子裏,這個男孩拿著一個掌機,看上去式樣特別新穎。


    “還有,會不會是……上次,你拿來的遊戲機是不是屬於還沒有上市的品種呀?”


    “哎?啊……”


    政宗朝著小心掃了一眼。


    “大概是的,那個,是那人讓我來測試用的。”


    “哎!測試是怎麽回事呀?”


    “是叫體驗試用吧?大人們會試用的,但是也要聽取小孩子們玩了以後的感想。所以叫我玩的時候發現了問題告訴他,盡管還隻是開發研究的階段,他就把半成品的遊戲機交給我了。”


    “哇!好厲害!”


    小心不由地感歎起來。政宗雖然和自己同樣都是初中生,卻和大人有那樣的接觸,讓她覺得政宗的形象頓時高大起來。


    “厲害呀!”


    昴也開了口。


    “本來,我聽了政宗的話也很驚訝。”


    “所以說,關於上學的事情,對於我來說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了。用不著遵循那種一般規則,反正,我很可能會從事這方麵的工作。就是現在,遊戲機公司已經把我的意見作為參考了,那個公司還說希望我考慮將來去那兒工作呢。”


    “去那兒工作……”


    作為將來的去向——小心聽後立刻啞然了。政宗嘟囔著又補充道:


    “哦,我今天拿來的這個是第二代,家裏當然還有第三代。實際上正在研發的第四代遊戲機也讓我來試玩呢!隻是這台舊電視機沒有辦法玩,插口對不上。”


    “第三代!”


    小心雖然不懂這些專業的事情,可是她仍然從嘴裏發出了驚呼。政宗看見她這麽驚訝顯得挺滿足,笑了起來“第四代才厲害呢”,隨後他哼了一聲點點頭繼續說:


    “你是女生呀,怎麽也會玩電子遊戲?”


    “嗯,我覺得不少女孩子會玩電子遊戲。”


    小心小學的朋友中有好幾個人玩電子遊戲,她馬上就能想起她們來。


    “哎……”麵對著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又點點頭的政宗,小心又在心裏感歎起來。


    過度震驚,她接下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做父母的居然會說孩子用不著去學校了。用不著再去,不適應學校是因為學校和老師不好。這是在小心的家裏是無法想象的一種觀點。


    政宗說過的那些話,小心越想越覺得震撼。


    ——我聽說,有的人認為,對於去學校的家夥,不必要過多地接觸。


    政宗把不去學校說成是“好事”。雖說是繞了一個圈子,語氣也不太客氣,但是小心是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行為受到了肯定。


    “昴君的家裏也是這樣的嗎?和政宗家一樣?”


    小心忍不住地問了。昴點點頭說:“嗯,差不多吧。”他沒有多說,臉上的笑容有點兒尷尬,看樣子不希望小心多問下去。


    小心很想多聽到些政宗和昴的事情。此外,有關那些今天沒有來的孩子的情況、有關他們各自的問題,小心都想知道。


    小心已經意識到,實際上的事情和自己的想法並不一致。


    本來以為大家對於不去上學的事情格外地在意,所以在這兒都小心地不接觸這個話題,事實上卻並不是這麽一回事。最起碼,政宗和昴都沒有把不上學當成一回事,所以他們那天連提都不提。


    “一起玩吧?”


    昴把電子遊戲的手柄拿在手裏,看向小心。仍然坐著的政宗也向小心看了過來。


    “……好的。”


    小心簡單地回答了一聲,從昴的手裏接過了手柄。


    結果,那一天其他人都沒有來,城堡裏隻有小心他們三個人。


    說心裏話,小心感到很走運。對於小心來說,這也是第一次,沒有其他的女生在,隻和兩個男生圍坐在一起玩遊戲。倘若小晶或者風歌——這兩個女生後來來了看見這個場麵,她們會怎麽想呢?小心覺得有些焦慮。


    “明天你也來吧!”昴勸說小心。


    時間過得飛快,他們一直玩到了城堡關門的五點鍾以前,中途小心他們曾經為了拿飯或者拿點心而回過家,還回去上過廁所——不知何故,在這個城堡裏連洗澡的地方都搞得很完善,卻沒有廁所——除此之外,他們便一直玩著電子遊戲。大概,小心由於自己的遊戲機被父親藏起來前每天都玩,所以她玩起來水平不差,就連說話時總喜歡用一種憤世厭俗的語調的政宗,也總算像是把小心當成了自己人。他對小心說道:


    “我們大概明天也會來,你有時間的話也一起來吧。”


    “謝謝!”小心回答說。


    實際上,小心高興得不知該怎麽說才好了。她已經好久沒有和父母以外的人在一起說說話了。


    到這兒來並不可怕。


    就在這時,傳來了一聲“嗷……”,聽著像是“狼大人”的聲音,像是遠處的嚎叫聲。小心顫抖了一下,緊張地巡視四周。然而,並沒有看到“狼大人”的身影。


    “哦,每到五點鍾差十五分鍾的時候,就會聽到‘狼大人’這種遙遠的嚎叫。”


    昴對小心解釋道:


    “估計她的意思是催促大家回去了。”


    “難道‘狼大人’不是每天都在這裏嗎?”


    “不是的,那位小姐有時在、有時不在。就像她起初說的那樣,叫了她就會出來,有時不叫,她也會突然地冒出來,讓人嚇一跳。你要叫她嗎?”


    “啊。哦……不要,沒關係。”


    小心急忙搖頭,她又想起了當初想逃回家的時候,被狼少女撲倒在地時的情景,她心裏對那個女孩子還是感到有點兒恐懼的。


    此外,小心覺得昴說話像個紳士一樣。“狼大人”的外表看上去就是個小女孩,他卻把她看作成人一樣地稱作“那位小姐”。


    為了穿越回去,大家一起往放著鏡子的大廳走時,小心突然想起了什麽,停下了腳步問道:


    “你們已經知道了嗎?那個‘祈願的房間’在什麽地方?有人看見過嗎?”


    小心認為,那間能夠讓人實現一樁願望的屋子就在這個城堡裏。那麽,他們多半已經知道在什麽地方。


    聽見小心這麽問,政宗和昴互相看了看。政宗的眼睛在眼鏡後麵看向旁邊,告訴小心說:


    “還沒有找到呢。”


    “哎?那麽……”


    “不僅要找到鑰匙,不去找房間的位置也是不行的。”


    聽見昴這麽說,小心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是這樣子呀!”


    “也真是的,既然是這樣,她就應該早早地全都說個明白呀!那位‘狼大人’!”


    政宗說完覺得自己這麽說挺可笑的,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為什麽突然問這事?”他注視著小心。“沒什麽。”小心答道。


    可是,小心覺得挺有趣的。


    政宗雖然說起話來言辭很粗魯,可是談到了“狼大人”的時候,他卻挺有禮貌地用敬語稱呼她,聽著挺好玩的。如果問他為什麽這麽說,他一定會不開心,所以小心閉口不問,隻是覺得他這樣挺好的。


    小心恍然大悟了。


    雖然還沒有像昴那樣地稱呼“那位小姐”,政宗其實和他一樣,這些孩子其實都很紳士。


    “回頭見!”


    政宗身上背著一個放著遊戲機的背包,站在最靠右邊的閃著亮光的鏡子前,向他們揮了一下手。


    “嗯!”昴點點頭,他也站在了左邊第二個鏡子前,把手伸向了鏡子。隻見鏡子的表麵上他的手碰到的地方就像融化的玻璃,把他的手吞了進去。宛如將手伸進飛流直下的瀑布中,阻擋了水流落下似的。小心看了依然覺得有點兒恐懼,他們兩人卻仿佛完全習慣了。


    小心是第一次看見他人往鏡子的另一邊穿越的樣子。


    忽然,她產生了一個激進的想法。


    如果說,隻要把手伸進這些正在閃著亮光的鏡子——當然也包括那幾個沒有閃光的鏡子——就能夠像和小心的房間連接起來一樣,同其他孩子的房間連接起來的話。那麽就意味著,她也能夠去別的孩子的房間。比如說趁大家都不知道的時候。


    當然小心並沒有想去其他人的房間。


    這有點像偷看別人的日記,不過是比偷看日記還要不好的行為。小心自己就絕對不希望別人擅自進她的房間。


    現在小心隻不過是稍微地有點兒擔心,不過她覺得對這個問題用不著太在意。此刻剛把手伸進鏡子裏的,正看著她的政宗和昴都是可以信賴的人。其他的孩子估計也同樣可以信賴。


    “回頭見。”


    “回頭見。”


    “嗯,下回再見。”


    小心分別同二人打過招呼以後,把手一下伸進了自己麵前的鏡子裏,這個動作就像穿過光的幕帷似的。


    * * *


    第二天,小心又去城堡了。


    一旦去過了一次以後,她便覺得以前自己的糾結很莫名其妙。現在對於同其他的孩子相會,她已經不再有任何抵觸了。


    她又和政宗及昴一起玩起了遊戲。大約在十點鍾過了以後,在這個已經完全變成了“遊戲的房間”的客廳裏,隨著一聲“大家好”,小晶出現了。


    小心和小晶已經有些天沒見了,可是小晶沒有顯出生疏的神情,她看著小心說:“啊,小心呀。好久不見!”


    上次已經聽說了,小晶是初中三年級學生,現在看見她,小心覺得她確實是比自己年長。聽見她親熱地招呼自己,小心感到很開心。不過,自己如何回應她卻有點兒頭疼,猶豫了一下,她開口道:“啊,小晶前輩好!”


    接著,就聽見政宗爆笑起來:


    “太好玩了!在這個地方,又不是搞社團活動,叫前輩實在是太有趣了!”


    “哎?哎?那麽,怎麽稱呼好呢?”


    小心不覺得這事是好笑的事,她不知所措地問。小晶本人卻給她解了圍:“沒關係,我很開心,就叫前輩吧!實際上,光叫名字也行、加上別的稱呼也行,都可以。小心你說話禮貌周到,很可愛呀。”


    小晶就像開玩笑似的,一下子把小心的名字叫得這麽親熱,小心聽了吃驚不已。隻見小晶靈活自如地轉變稱謂,看情形她和政宗他們早已經熟悉了,小心深深地驚歎她高超的交際能力。


    這樣的人為什麽沒去上學呢?小心覺得她這樣的人在學校裏應該屬於同學裏的中心人物。


    “小心看上去脾氣溫和,又很可愛,學校裏的前輩們都挺喜歡你的吧?”


    “啊……沒有,我進了中學以後很快就不再去了,所以,沒有認識任何前輩,社團也沒有進去過。”


    雖然,小心已經被政宗他們說服了,明白自己沒有去上學不算是可恥的事情。可是,她仍然在自己的話裏把這件事情說得含含糊糊。想到自己沒有去過任何社團,也沒有去參觀,她便格外難過了。


    但是,小晶聽了她的話後,開玩笑的神情一下子變得有些嚴肅了,旁邊的政宗和昴都一同張著嘴,露出“啊”的口型。小心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小晶卻發出了“哼”的一聲,仿佛已經沒有了興趣,背對著大家準備離開了。


    “原來如此。你也沒有進社團呀!那麽,和我一樣呀!”


    “哎?”


    “今天,我就待在房間了。風歌好像也已經來了,你們叫她好了。”


    小晶說完這話,就沿著走廊,朝著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走廊上鋪著紅色的地毯,左右的牆壁上排列著燭台,高個子的小晶的背影漸漸遠去。


    看見小晶走遠之後,昴便靠近了小心,小聲地說道:


    “那個……”


    “嗯?”


    小心正有些莫名其妙,擔心自己說的話裏有得罪了小晶的地方。昴卻告訴她:“其實很微妙的……小晶呀,她其實是不太願意說那些和學校有關的事情。”


    “哦……”


    小心對於小晶這種心情是很理解的。可以說,小心也是同樣的想法。隻不過政宗和昴都沒有把這種事看得那麽嚴重,所以小心才會和著他們一起坦率地議論學校的事。


    政宗似乎有點兒不耐煩地說:“我覺得這種事情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他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看著電視機上的遊戲畫麵,沒有表現出幫小晶解釋的樣子。


    小心回想了一下意識到,那次大家自我介紹的時候,頭一個開口的小晶隻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和年級,給大家起了一種示範作用。


    小心眺望著小晶已經消失的走廊方向,把問題梳理了一遍。


    大家彼此都小心地避開那個問題確實也挺好的。確實,知道了有些人和有些家庭本來就認為不去學校是“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心情自然會感到輕鬆一些。估計不僅是自己,大家都會有同樣的感受。


    昴說得有道理,這是一個“微妙”的問題。


    “風歌也來了嗎?”


    她是初中二年級學生,也是比小心大一歲的前輩了。


    小心想起了風歌的樣子,嘴裏嘀咕了一句,政宗聽了故意用嘲弄的語氣說:“對於她,你就不稱前輩了嗎?”小心對這種玩笑還不太習慣,慌忙地向他搖著頭:“我是因為……怎麽說呢?看見小晶很像前輩的樣子才這麽稱呼她的呀……”


    “那麽,算起來的話,我和昴都屬於你的前輩了呀!”


    政宗用玩笑的語氣繼續逗著小心。不知道怎麽說才好的小心剛剛張開了口,政宗就搶在她前麵,把話題轉了回來:“風歌她經常來的。隻是她基本上不同我們照麵。”


    “就是說,她獨自一人待在房間裏嗎?”


    “是的。曾經有一次,我問她玩不玩電子遊戲,她說不玩。看她那種宅女的樣子,她說不玩遊戲跟撒謊似的。”


    “政宗!”


    昴用責備的語氣大聲地叫著政宗,政宗聽了不服氣地噘起了嘴:“幹嗎呀?”不過他意識到昴看著他的目光仍然是那麽嚴厲,就故意大聲歎了口氣:“她好像總是躲在自己的房間裏。”


    接著他又把話題變了:“不知道她在裏麵幹什麽,基本上她都是一個人獨自行動。”


    “昨天雖然沒有看見,一般過了下午一點鍾以後,嬉野就會來的。”


    “哦……”


    小心聽到嬉野下午會來,不知怎麽就覺得確實像他會來的時間。多半,他是在家裏吃完了午飯以後才來,這是符合他性格的做法。


    嬉野和小心一樣,也是初中一年級學生,小心想他和自己一定差不多,都是進了中學沒有多久。想到這兒,她想起了那個和他們同樣年級的初中一年級的男生了。


    “那個男孩呢?”小心問。政宗嚴肅地向她看來,不太高興地問道:“誰呀?”


    “理音。”


    “哦,那個小帥哥呀。”


    他有點刻薄地說。


    小心想向他說明,自己不是因為理音是個小帥哥才在這裏打聽他,但是又不知道這個話如何說才好。這時,昴在嘴裏嘟囔了一聲:“什麽呀?背後說別人壞話嗎?”看見政宗沒有回答,昴向著小心誇張地聳了聳肩膀:


    “總是在傍晚,”昴替著政宗向小心說道,“理音常常在傍晚的時候才來。他總是穿著運動服,可能是白天要上私塾或者學些其他的東西。在城堡關門之前常常會碰見他。”


    “他也和我們玩電子遊戲。”


    政宗在旁邊補充說。


    城堡的大鍾指向了十二點,讓大家知道已經是正午了。


    小心回到家裏,吃了媽媽給她準備的咖喱飯,刷過牙,又回到了城堡。別的人也是,有的人回家吃中午飯,有的人吃帶來的便當,這段時間大家各人管各人。


    小心吃完了中午飯後重新回到城堡,就好像在學校裏到了午休的時間臨時解散,然後下午又回到座位上一樣。這麽想著,小心在穿越鏡子時感到有種快樂。剛進中學的時候,小心對於午休那段時間尚沒有適應,所以心情低落。她的快樂回憶是來自那個自由自在的小學時期。


    和大家一起吃東西最開心了。過去媽媽曾經把蘋果遞給她說:“你要自己學了削皮吃”。小心想著以前媽媽說話的情景,把幾個蘋果和一把刀尖上裹著錫紙以防紮手的小水果刀放進了包裏。


    小心穿過鏡子進入城堡時,看見旁邊的一麵鏡子在閃著光,她碰見了風歌。風歌和小心相反,她正要回家。


    “啊。”


    小心不禁地發出了聲音,正把手掌伸進鏡子裏的風歌扭頭向她看來。她麵無表情地看著小心,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這樣想來,至今為止小心尚沒有和她說過任何話。


    “哦,你……你好。”


    “……打擾了。”


    盡管是沒有情緒的話,也很簡短,聽上去卻是和上回一樣尖尖的調子。她在小心的旁邊,唰地一下向鏡子裏滑了進去,消失不見了。


    小心回到客廳裏,正像昴說的一樣,嬉野已經來了。


    嬉野占據了上午小心坐的地方,正在玩遊戲。看見他在的場麵,小心覺得本來顯得挺大的電視機一下子變小了。估計還是因為嬉野太胖了。


    盡管昨天小心來的時候受到了政宗的無視,可是今天嬉野意識到小心進門時,立刻朝她扭過臉,反應很快地說:


    “啊……哦,你是,小心……”


    “嗯,她是小心。”


    不知道應該怎麽稱呼,嬉野含混地拖著尾音,昴幫了他一把。嬉野又看著她小心地說了一遍“小……心”。


    “本來以為你不會再來了。”


    “她昨天開始來的,遊戲玩得不錯。”政宗說道。


    小心也看著他說:“嬉野,請你多多關照!”


    因為人數很少,和平時學校裏換班級時相比,小心覺得更容易對話。沒想到——


    “哼。請多關照。競爭對手,增加了呀!”


    聽見嬉野細小的聲音,小心的身體一下僵硬了。感覺他話裏的意思是“來了一個麻煩人物”。果然,自己這段時間一直沒有來很不利,小心立刻陷進了負麵的想法裏。


    ——嬉野第一天來就惦記著吃飯的事。那時小心還覺得他挺可愛的,像是一個性格溫和的人。


    小心向他走近,坐在了電視機的麵前以後,嬉野手裏握著手柄,卻又不時地朝著門口的方向張望。看見他這樣,旁邊的昴告訴他說:“你等小晶的話,她是不會來這邊的。”


    嬉野頓時竭力振作精神挺起了胸。昴繼續說:


    “她上午來過了,現在好像在她自己的房間裏。”


    “原來是這樣啊!”


    嬉野聽了馬上泄了氣。政宗在一邊嘀咕了一聲“真無聊”,他挺罕見地放下手上的手柄,看著小心。隨後狡黠地問她:


    “你知道嗎?嬉野的願望是什麽?”


    “不知道呀。”


    願望的話,就是指想要在“祈願的房間”裏實現的願望吧?小心才來,怎麽能知道呢?她正思索著,政宗卻一臉壞笑地看著嬉野說:


    “他說想和小晶交往!”


    “咦?”


    小心這聲驚歎立刻就被嬉野的叫聲蓋住了:“等等!你為什麽要替我張揚呀!”他頓時麵紅耳赤地喊著“快別說啦!”,但聲音聽上去並非真的在生氣。昴隻是無可奈何一聲不響地坐在旁邊,他沒有積極地阻止政宗。


    “這樣呀,嬉野君,你喜歡小晶呀?”


    嬉野沒有回答。小心思考著自己這樣問大概不太好,卻聽見嬉野小聲地答道:“是呀?不行嗎?”


    “不是不好……”


    不是認識了沒有多久嗎?小心把自己嘴裏快要衝出來的疑問使勁地咽了回去。


    “一見鍾情呀。”嬉野說。


    小心有點兒傻眼了。“一見鍾情”的說法隻是在漫畫呀,小說中看見過,現實生活裏這樣說的人——特別是男生,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然後,他就向小晶告白了,不過遭到了她的拒絕。那還是剛來這裏的時候,才一個星期的時候吧。太快了!”


    “小晶也覺得挺困惑呀。”


    昴露出了苦笑,向小心說明。隨後他壓低了聲音:


    “她覺得看見嬉野有些別扭,打交道的時候挺麻煩的。”


    “哦……”


    小心覺得可以想象。剛才,嬉野偷偷地窺視著小心的身後,顯然沒有擔心看見小晶會尷尬,而是一副熱烈期盼的樣子。因為喜歡上了一個人,大概就會成為那樣,估計見了麵以後他會顯得格外興奮。


    在小心的周圍也有類似的事情,同樣會有人對戀愛是這種反應。不過多是女生,男生裏很少見,小心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男生。


    “政宗,你為什麽要在什麽事都不知道的小心麵前說這些呢?”


    嬉野雖然像是惱火般地說著,其實他還是挺開心的。小心覺得自己不開口也不好,就說道:“不過,小晶是個很優秀的人呀。”


    嬉野聽了臉色立刻明亮起來,露出了驚訝的神情,樂嗬嗬地朝著小心看來。


    小心繼續說道:“她既可愛又很大方,我很理解你這種對她向往的心情。”


    “是呀。”


    嬉野點點頭。


    話說回來,小心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缺席的這兩個星期裏,居然已經發生了類似戀愛的事情。雖然說是小晶感到很困惑,可是,萬一那把“祈願的房間”的鑰匙被嬉野找到了,小晶就會和他交往嗎?在這樣的情況下,小晶的心情究竟會怎麽樣呢?小心不由得考慮起來了。


    如果,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開始起作用了,照著嬉野的願望小晶也開始喜歡他的話,那時的小晶,真是那個嬉野所喜歡的小晶嗎?被誰扭曲了原來的感情或想法的人,能夠算是原來的那個人嗎?


    小心把她帶來的蘋果從包裏拿出來,放在了桌子上。


    小心沒有去他們那個散亂地放著手柄的地方,而是坐在了沙發上說:“我帶蘋果來了,你們吃嗎?”嬉野立刻高興地說:“給我們吃蘋果啦?!”


    嬉野這麽大大咧咧的回應,連問話的小心都覺得有點兒驚訝,她隻好微微苦笑著想:是呀是呀,這人不是壞人呀。


    低調地看著小心的政宗和昴,都露出了吃驚的神情。小心聽見嬉野問“能削皮嗎?”先是心裏一緊,花了點兒時間才反應過來是在問她會不會削蘋果皮。


    “嗯。”


    政宗聽了隻是“哼”了一聲,此外再也沒有多說什麽。小心覺得這並不算是什麽特別麻煩的事情,手裏拿著蘋果削了起來。這時才發現自己忘了帶砧板和盤子了,隻好也算了,將蘋果放在塑料袋子上切開來,把袋子當成了盤子。


    嬉野一直看著小心手上的動作,讚歎道:“小心真厲害呀,削蘋果這麽熟練,和我媽一樣。”


    政宗什麽也沒有說,隻是一邊玩著遊戲,一邊吃著小心切好分給他的蘋果,讓小心覺得挺安心。


    接近傍晚的時候,小心在城堡裏巡視了一下。


    鑒於剛才吃蘋果時沒有盤子,小心想如果這個城堡裏有廚房的話,她要去看一看。雖然“狼大人”曾經聲稱這兒沒有食物,可是說不定餐具還是有的。


    城堡確實挺大的,可是也並沒有像電子遊戲裏的夢幻世界中的城堡那麽無邊無際的大。


    小心他們穿越時使用的鏡子所陳列的,有大樓梯的大廳位於城堡的前端,然後是長長的走廊,走廊兩邊有他們各自的房間。接著便是他們玩遊戲的那個屬於公共地盤的大廳。


    小心發現這裏還有食堂。


    進去後,她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哇!”一聲驚歎,因為她看見了在食堂窗外的景色。


    在城堡的其他地方,所有的窗戶都是磨砂玻璃的,看不到外麵的景象。


    然而,透過這個食堂的窗戶能看見外麵的綠色。小心走過去,發現是一個內花園,還能看見對麵的那個放著鏡子有大樓梯的建築。小心明白這個花園的四周圍著建築。


    小心想到外麵去看看,可是窗戶上沒有任何拉手。看來,那個花園隻是用來觀看的。高高的樹底下,萬壽菊和鼠尾草花正在競相開放。


    在食堂裏,放著長長的桌子,就像那些動畫片裏出現的“有錢人的家”一樣。小心常常在電視劇裏看見,一家人會坐在這種長桌子的兩頭吃飯。食堂裏還有著壁爐,在壁爐的上麵,掛著繪有插滿了花的花瓶的畫。


    屋子裏沒有其他的人,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可是雖然很久沒有人使用過的樣子,白色的桌布卻整齊地鋪著,看上去上麵好像沒有一點兒灰塵。


    小心打開食堂裏的一扇門,看見了她正在尋找的灶台——門裏麵是很大的一個廚房。


    小心找到了開關是扳手式的水龍頭,她往上扳了一下又往下扳了一下,都沒有水流出來。還有一個銀色的大冰箱,裏麵卻是空的。小心把手伸進去試了一試,一點兒也不冷,看樣子沒有開動製冷。櫥櫃靠著牆壁,裏麵有白色的陶瓷盤子、湯碗、茶具等等各種各樣的東西,看上去都沒有被使用過的樣子。


    這裏究竟是做什麽用的城堡呢?小心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雖然零碎的小東西一應俱全,卻沒有煤氣和水。浴室裏雖然有著時尚的浴缸,卻沒有廁所,小心他們隻能一次次地越過鏡子回家解決。這樣想來,政宗他們玩電子遊戲的電源問題是怎麽解決的呀?


    小心又想,自己這樣散著步走來走去的,萬一遇上了誰就尷尬了。


    至今為止,雖然已經習慣了和政宗他們幾個人一起聊天的氛圍,可是一對一地單獨說話則不一樣了。就在今天,和風歌在放鏡子的地方突然相遇時就覺得很別扭。


    小心一邊想著,一邊視線落在了食堂的紅磚砌的壁爐上。


    ——她忽然想到了那個“祈願的鑰匙”。


    這個壁爐的內部,會不會有誰已經搜尋過啦?它應該是通向煙囪的吧?或者,就像浴室和水槽都沒有水一樣,壁爐也是沒有用過的吧?


    小心一邊琢磨著一邊伸著腦袋往壁爐裏看,然後她“啊”地叫了一聲。


    不是因為看見了鑰匙。


    而是,那裏有一個像手掌差不多大的,淡淡的痕跡般地顯出的一個“x”的印記。不知是多久以前開始有這個標記的,上麵蒙著一層薄薄的灰。也許是偶然的劃痕,但是看上去又明顯是一個“x”的印記。


    就在這時,小心背後傳來一聲大叫“哇!”,同時還有肩膀被按住的感覺。小心立刻嚇得“哎!”喊叫起來,扭頭一看,更恐懼了。


    麵前是那個狼的麵具對著她。


    原來是有段時間沒有看見的“狼大人”。


    “哦……‘狼大人’呀……”


    “你一個人在找鑰匙呀?佩服,佩服!”


    “別嚇我好嗎?”


    小心真是被嚇了一跳,心髒還在怦怦地跳著。“狼大人”的打扮和最初的樣子有些不同,她今天穿著一件綠色的連衣裙,裙邊還有刺繡。


    她問小心:“你找到了嗎?”小心向她搖了搖頭回答:“沒有。”隨後,兩個人就一起朝著大家齊聚的“遊戲的房間”(這個“遊戲的房間”其實隻是小心給它起的名稱)走去。


    中途,小心看見從走廊的另一端走過來一個人,她猛然心跳了一下,隨後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那是被政宗稱為“小帥哥”的理音,他遠遠看見小心和“狼大人”,“哦”地招呼了一聲。


    今天,他沒有上下都穿運動服,隻是穿了一條運動褲,上身是一件t恤衫。不過,雖說他穿的是運動褲,卻是時髦的運動褲,不是學校指定的那種類型,而是黑色的阿迪達斯。t恤衫上印著《星球大戰》裏的反派角色的圖樣。小心雖然沒有看過電影,卻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關於自己一直沒有來的事,小心正在揣摩該如何解釋,理音卻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主動地向她說道:“好久沒見啦。”小心便馬上自我介紹說:“啊……我……是小心……”


    於是,理音便笑了:“什麽呀?我知道了呀!”聽了他的話,小心明白他已經記住了自己的名字,不禁高興起來了。理音上次沒有戴手表,這次他戴著一隻印有耐克標誌的手表。搞體育的男生往往都使用這種設計的手表。


    “怎麽了?”


    被理音一問,小心愣了一下。她馬上意識到自己看著他的手表被他發現了,便立刻接口道:“沒什麽,我是在想現在幾點了。”理音無言地點點頭,然後用手指向了走廊的前方:


    “那兒有鍾呀。”


    走廊的前方——有鏡子還有樓梯的大廳中央掛著大鍾,小心看著理音眯著眼朝那兒看著,曖昧地回複他:“啊,嗯……”在他眯著的眼睛上麵,耷拉著一點兒他的額發,額發的顏色有些偏淡,接近於茶色。


    是不是真的像昴說的那樣,理音常常在傍晚時分才來呀?他們還說他白天大概得去私塾及其他的地方學習。小晶也好,理音也好,他們都很擅長待人接物,去私塾和其他的興趣學習也都能行,卻都不去中學上學,真有點兒不可思議。這兩個人都屬於有人氣的類型,無論同性還是異性,似乎都會歡迎他們。


    回到了“遊戲的房間”,小心發現人數有所增加。


    小心削蘋果用過的塑料袋一直放在桌子上,風歌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看著書。


    “今天大家都到齊啦!”


    聽見站在門口的“狼大人”的聲音,正在看書的風歌和正在玩遊戲的男生們一起抬起了頭。男生們朝著理音發出了短促的“哦”或“唔”的聲音,算是打了招呼。風歌什麽話也沒有說,隻是掃了“狼大人”和小心他們一眼,視線立刻重新回到了書的上麵。


    嬉野朝著小心開口道:“喂!小心!”


    “什麽事?”


    “我想問問,小心你現在有沒有男朋友或喜歡的人呀?”


    “哎?”


    被他突然一問,小心不禁睜大了眼。是不是嬉野的心裏積攢了太多的情緒,沒人訴說,想和小心聊聊他和小晶的戀愛問題呀?可是她掃視了四周,發現氣氛有些怪怪的。


    政宗停下了手裏玩的遊戲,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笑容。昴則是困惑地微笑著。在不知怎麽回答嬉野才好的小心麵前,政宗潑冷水般地說道:


    “真傷感呀!”


    關於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遲鈍的小心現在大致上也弄明白了。雖然她不知道怎麽會變成這樣,可是她直覺上還是感到了。


    “小心你明天也來嗎?幾點鍾到呀?”


    對著沒有答話的小心,嬉野進一步地問道。小心隻得勉強地回答他:“我還不知道……”


    “狼大人”的樣子似乎都已經看明白了。她挺直接地詢問政宗,語氣像是在提醒人:


    “哎喲,怎麽回事呀?嬉野從小晶轉向小心啦?”


    被她一說,嬉野立刻“哇……哇……哇……”大叫起來,打斷了“狼大人”的話。隨後,他又誇張地繃起了臉朝向小心,用著帶哭腔的聲音問道:“她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小心真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才好。


    她好不容易才擠出了一聲:“沒有……”說實話,她恨不得自己真是遲鈍得什麽都不明白。對於小心他們現在的動向,理音是在意還是不在意呢?看樣子他真的沒有什麽興趣——他隻是朝他們瞥了一眼,隨後就問政宗:“今天的遊戲,有什麽新的嗎?”小心聽見他的話,身上覺得一陣熱。


    接下來的聲音,對於小心就像一桶倒在她頭上的涼水。


    “真像個傻瓜!”


    這話是從風歌的嘴裏說出來的。


    她尖亮的嗓音非常冷漠。


    聽見了她的話,那個和她同樣冷漠的——小心不想重新回憶的聲音,在腦海的深處重新響了起來:


    你真像一個傻瓜,快死去吧!


    小心咬住了嘴唇。


    嬉野還在天真地向著她反複地問道:“你真的沒有聽見嗎?”小心對於在嬉野麵前隻能曖昧地裝出笑臉的自己感到很厭惡。能向他發火就好了,很想向他抗議卻做不到——可是,在心裏卻又很討厭自己的這些想法。


    小心不理解的是,小晶和理音這些人看上去全都很普通,為什麽不去學校?至於嬉野不去上學的原因,她現在覺得很理解了。


    這種滿腦子想著戀愛的男生,理所當然會被大家討厭,最終他就無法去上學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鏡之孤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辻村深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辻村深月並收藏鏡之孤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