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都不信,到了現在這種地步,孟瑤還會替我打掩護。


    她是害死了王麻子的元凶之一,而且一直在騙我,而我也害得她計劃失敗,差點死在了麻風崗,這麽大的仇恨,她應該和林遠一樣,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才對。


    見我不信,女鬼又發出了咯咯的冷笑,“你注意到她剛才坐的位置了沒有,那裏剛好是你之前躺過的地方,如果她不用身體擋住你留下的痕跡,憑林遠的眼力,又怎麽可能沒有發現?”


    我立刻就不說話了。


    是啊,剛才躲起來的時候太匆忙,我根本沒顧得上處理痕跡,之前躺過的地方也留下了不少水漬,以孟瑤的精明,這麽會看不出來?


    可她卻偏偏一屁股坐在那裏,用身體擋住了我留下的水漬,莫非這女孩真的是誠心在幫我?


    想到這些,我的情緒變得更複雜了。


    按理說,孟瑤是我的仇人,是她一點點引導我步入陷阱,帶著這幫人闖入麻風崗的,王麻子的死,也有她的一部分責任。


    可不止怎的,每當我回想起第一次和她見麵時的場景,心裏就莫名感到發熱,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悸動感。


    這種蠢蠢欲動的思緒,讓我變得格外痛苦,沉默半天,才苦笑一聲站起來,大步走出停屍房,望著懸在小義莊上麵的那一輪明月,臉色淒楚。


    為什麽,我居然會對仇人產生這種情愫,老天爺你不是在玩我吧?


    正當我陷入沉默,顧影自憐的時候,血玉之中,冷不丁又傳來一道低呼,“不好,快,王青雲你趕緊躲起來,你的仇家並麽有走遠,他是假裝的……”


    啊?


    我愣了一愣,還沒等咂摸出這句話的意識,忽然大門再度被人暴力踢開,冷月中闖出一道陰沉的身影,正是手拿尖刀的林遠,正腥冷地舔舐著自己的舌頭,


    “王青雲,你那點小把戲騙得了誰啊?剛才當著小姐的麵,我不好對你下手,現在小姐已經被我騙走了,看誰能保得了你?”


    握草,這孫子果然夠陰的!


    我心中大驚,傻眼看著去而複返的林遠,他眼中噙著一抹歹毒,毫不猶豫地向我撲上來,“去死吧,你個小畜牲。”


    “你特麽才是一條畜牲!”


    仇人相見,我也把眼睛瞪得血紅,既然避不了,我就和他拚了!


    我抽出匕首,對著他心窩子捅去,把對於王麻子慘死的仇恨,全都發泄出來。


    可林遠的動作比我快了好幾倍,他腳尖一轉,踢開我的刀鋒,一個鞭腿踢開了匕首,我感到手心一麻,匕首脫手飛出,心裏頓時一沉,暗道了一聲“要遭”。


    還沒等我有多餘的動作,林遠快速踢出兩腿,他小腿爆發力十足,將我蹬飛了一米多遠,我重重地砸落地麵,遏製不住噴血的衝動,疼得一口氣喘不上來,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了。


    “廢物,除了一股蠻力,你還有什麽?”林遠絲毫沒有掩飾對我的不屑,單手握著尖刀,一腳踏上我的胸口,麵容扭曲地邪笑道,


    “隻有宰了你,讓王麻子絕後,才能抵消我的心頭之恨。”


    “你特麽……你不會有好下場的。”我好像一條落入虎口的白羊,根本無力掙紮,唯有瞪大眼睛,吃力地發出詛咒。


    “到死了還不認命,你小子倒是挺有氣節嘛!”林遠發出一陣獰笑,轉動刀柄,將尖刀對著我脖子處摸來。


    他的動作很快,雪亮的刀片在月色中閃過一抹鋒寒,瞬間迷住了我的眼睛,我心裏想著完了,這次肯定是要死了。


    可不知怎的,就在那把刀即將逼近我的時候,房梁上卻掉下來一個黑漆漆的物件,恰好撞在他握刀的手上,將刀鋒撞得偏移了幾寸。


    “啊!”


    林遠吃痛,瞬間丟了尖刀,飛速往後疾退,一臉駭然地把頭抬起來,望向房梁,發出一聲怒吼,“是誰在管閑事?”


    “嘿嘿,小兔崽子,道爺的名諱你還沒資格打聽,你是望月那個老雜毛教出來的徒弟吧,嘿,好得很……好得很。”


    房梁上傳來一道冷笑,語調蒼老,卻又中氣十足,還是洪鍾大呂一般,令人精神一振。


    我心中一驚,恍眼看向地麵,才發現剛才撞飛那把尖刀的,居然是一隻臭烘烘的老北京布鞋。


    我趕緊又把頭抬起,飛快看向小義莊房頂,就看見一個身材削瘦,長相特別猥瑣的小老頭,山羊胡、尖下巴,正光著腳丫子坐在房梁上,一手拿著煙杆,小口小口地嘬著,還騰出另一隻手來,使勁摳著腳丫。


    他左腳沒有穿鞋,剛才那支布鞋,應該就是他用來打飛林遠的武器。


    “你……”


    這小我和林遠都驚了,望著那個形容猥瑣,一臉賤笑的小老頭,林遠率先反應過來,十分謹慎地倒退兩步,“你居然認得我師父,你到底是什麽人,敢不敢報上名號?”


    小老頭慢條斯理地嘬著煙杆,嘴裏哈出一口白氣,等過完了煙癮,這才將煙杆放在房梁上磕了幾下,露出滿口煙熏的包穀黃牙,嘿然一笑,


    “我呢,隻是恰好路過這裏,看不慣你們嶗山宗的外門弟子,隨意欺負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夥子罷了,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就算你師父來了,也得先給我磕頭請安,我讓他滾,他就得乖乖爬著滾出去,你若不服,可以回去找你家大人打聽打聽。”


    “老畜牲,你好大的口氣!”


    林遠麵色一沉,怒不可遏地抬起了手臂,忽然將袖子擼起來,露出刻在手臂上的半截紋身,劃破中指,在紋身上擠入一滴陽血,掐訣念咒,那道紋身上麵立刻湧現出一股陰森森的邪氣,幾乎肉眼可見。


    小老頭見狀就笑了,將旱煙杆湊到嘴裏,緩緩地吸了一口,隨即對著院子裏哈出一口白氣。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之間那口白煙在空中繚繞,但卻凝而不散,單憑老頭的呼吸推動,就形成一股白色的“線頭”,隔空射落下來,噴在林遠的胳膊上。


    噗嗤一聲,林遠手背上的紋身忽然閃滅,連同那股森寒的邪氣,也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林遠頓時滿臉的驚駭,五官都嚇得抽搐了,一聲慘叫,十分淒厲地倒退了好幾步,滿臉煞白地看向那老頭,下巴也在不停地哆嗦。


    那模樣,比我第一次見鬼的表情還要誇張。


    老頭收起了笑意,將雙眼眯成一條縫,“還不滾?難道你想等我下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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