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嶠是跑不掉的。 天暗了不能滑雪,今晚且先逛逛。兩人換了厚衣服就出發,先到山間木屋吃了餐當地的特色飯。羊奶酪上用焦糖點綴,小牛肉加蘑菇一起燴,另外還有新鮮現摘的野生樹莓和純手工的甜品,一樣樣擺到田園風十足的小桌上,光是看著就讓人垂涎欲滴。 當然還有必不可少的紅酒。 吃飽喝足,轉乘馬車上路。沒有目的地,夜色中遊覽古舊的小鎮。 馬蹄踏在石路上叮叮噠噠,方邵揚暈暈乎乎的,靠著鐵欄杆打哈欠。旁邊的賀嶠不願說話,他就枕著手臂看星星,看了一會兒後又把頭靠在賀嶠肩上。 “累了?”賀嶠側首。 方邵揚懶懶地嗯了一聲。 “謝天謝地,總算累了。”賀嶠無聲微笑,下巴卻被人扳過去,對上一張佯怒的臉,“好哇你嫌棄我,嫌我煩是不是?” “別鬧,讓我清靜會兒。”賀嶠低下頭去看經過的每一道磚縫,心裏卻被某種情緒填得一絲縫隙也沒有,滿漲漲的全是幸福感。 他們包的這輛馬車很寬敞,兩排座椅足夠裝下一家七八口人。聽著的馭馬聲,方邵揚幹脆橫著躺倒,頭枕在賀嶠大腿上,自下而上盯著他的臉。 “你真好看。” “安靜。”賀嶠伸手遮住不安分的眼睛。 “我說真的,你真好看。” 掌心的睫毛在動,輕輕嗬著敏感的肌膚。他不拿開,方邵揚也不主動揭開,吊兒郎當地就著睡姿蹺起二郎腿。 半晌,忽然說:“回去以後我給你買戒指。” 外麵的景物一樣樣掠過,幾串彩燈的光線拉長像流星的尾,賀嶠愕然地看著他。方邵揚的下半張臉顯得很平靜,右手抬起來玩著賀嶠外套上的拉鏈,“我說真的,回去就給你買戒指。” 今晚他有些奇怪,總是說:“我說真的。” 賀嶠無暇他想,心髒撲通通直跳,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好像隱隱約約明白方邵揚這話果真是認真的,他們倆之間有什麽東西要成真了。 是婚姻關係還是對未來的約定? “不說話是什麽意思,想要還是不想要。”邵揚噙著笑,“不想要我就” 話音未落,唇麵落下輕輕一吻。 遮在眼上的手慢慢拿開,賀嶠在晦暗的光線下看著他。之前如果還算是玩玩而已,戴上戒指以後就隻能是認真的。像方邵揚這樣的年紀,也會肯就此定下來嗎? 方邵揚大約也沒想到他會主動親自己,停滯片刻才解釋道:“早就想買給你了,但是便宜的怕你看不上,貴的我又一直沒攢夠錢。” 這時馬車微微顛簸了一下,膝上的身體一晃險些掉下去,賀嶠緊緊摟著生怕他受傷。 “你這個表情讓我覺得……” 你很緊張我。 “覺得什麽?”賀嶠問。 “沒什麽。”方邵揚難得像是有點不好意思,偏頭往他懷裏藏了藏,然後又像是仍然非常不好意思,張嘴咬了一口旁邊的手腕。 “嘶”賀嶠吃痛地收回手。 方邵揚樂了,樂完張開雙臂抱緊他的腰,一點表情也不肯泄露出來。 手腕上留下淺淺紅印,賀嶠出神般看了片刻,忽然聽見他嗓音澀然:“你會一直陪著我嗎嶠哥。” 有那麽一段時間世界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馬蹄、音樂、嘈雜的聲音全都充耳不聞,人來人往之間車內忽然變得悄靜。 還沒等他說出答案,腰間的手臂就驀地收緊:“老孫頭要走了,以後又隻剩我自己孤軍奮戰。嶠哥……你千萬別離開我,我知道我有錯,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就是別離開我。” 賀嶠想問為什麽,什麽意思,扒開邵揚的臉卻發現他臉上帶著一抹醉意,視線不知道聚焦在馬車的什麽位置。 “邵揚,你是不是醉了?” 他悶聲:“沒有,我沒醉。” 還說沒有,一開口就是孩子氣。 賀嶠把他後頸托起來,原本是想湊近聞聞有多少酒氣,結果邵揚會錯了意,迎上來很用力地親他。第28章 我再也不吃藥了 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賀嶠落入一個炙熱的懷抱。方邵揚把他拉進懷裏,混了紅酒味道的呼吸跟唾液從唇間渡進來,連空氣都沾滿了酒氣跟曖昧。 餘光見到馬車外行人眾多,賀嶠不由得想推開他。可越推方邵揚仿佛越起勁,吻著吻著索性坐起來,對緊他的嘴唇毫不留情地蹂躪。 過坎的時候馬車重重一顛,賀嶠的後頸也在鐵杆上磕得不輕,這才清醒許多:“邵揚,唔,邵揚!” 方邵揚用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替他揉著,左手不管不顧地往衣服裏伸:“嶠哥……” “好了,夠了。外麵全是人,你就不知道害臊?” “我親我自己的老婆……” 氣溫在零下5度左右,嘴裏嗬出來的全是白霧,身上的羽絨服也顯得很笨重,隨便動一動就磨得嘶啦直響。良久賀嶠才得以推開他,氣息不穩地整理自己的衣服,又在駕馬車的人回頭觀望時輕輕咳了一聲。 酒精上頭的方邵揚半闔著眼,依偎在他身邊急促地喘息著。 這酒量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賀嶠在心裏搖了搖頭,側首低聲道:“以後真不能再讓你喝酒了,成什麽樣子,回家也不好跟長輩交待。” 咚。 一個腦袋栽到賀嶠肩上:“我不回家。” “不回家你想幹什麽?” “我想裸奔!” “……”凍死你。 沒想到這廝言必行行必果,把羽絨服拉鏈嘩啦一拉就開始寬衣!賀嶠被唬得三魂去了兩魂半,好不容易手忙腳亂地製止住了,他又開始在馬車裏唱歌,破鑼爛嗓難聽至極。 “……”賀嶠扶額。 一個沒攔住,他居然還把腦袋從窗口嗖一下探出去吼,甚至知道切換英文歌! “邵揚、方邵揚!”拚死把他拉回來,他又窩在賀嶠懷裏嚎月亮代表我的心。 “……”忍無可忍之下,賀嶠取下圍巾塞他嘴裏了。 “唔、唔!” 半晌過後方邵揚還意猶未盡地哼歌,不過力氣已經折騰得差不多,腦袋歪歪地倚靠在馬車角落,“唔……唔……”哼個不停。 這場景實在聞所未聞。抱臂瞧了一會兒後,賀嶠忍俊不禁,拿起手機拍了一小段。 “邵揚,看這裏。” 方邵揚傻愣愣轉頭,拔出嘴裏的圍巾,張著嘴:“啊?” “唱吧。” 鏡頭對準他。 “……我不唱,你笑我。” 天哪,還知道怕醜。 “不笑你,快唱。” “不唱。”他猛地起身撲過來,倒把馬車踩得一震,“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你讓我唱我就唱?” 屏幕被一對有神的眼睛占滿,賀嶠往後退了一點,雙手穩穩地舉著手機:“那你剛才為什麽唱?” “小爺高興!” “現在就不高興了?” “對,不高興!” “為什麽?” “我老婆不見了。” 賀嶠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方邵揚你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他擎住手機粗魯地晃了晃,“不準拍我聽到沒有。” “如果我非要拍呢?” “小爺我打得你找不著北!” 額頭被不輕不重地一拍:“我發現你真的有點暴力傾向。” “放屁。” “還罵人?” “滾蛋。” “你讓誰滾呢。” “我讓你,就讓你,怎麽著?” “……” 這樣一錄就錄了十多分鍾,到後來賀嶠實在手酸了,略有些不舍地按了停止鍵。 跟車夫一道把人弄下車以後,他自己勉強將方邵揚架在肩上,腳步蹣跚地走了幾級台階,然後就不得不停下來休息。好在屋裏的邵寧燭聽見動靜,及時出來幫忙搭了把手。 “邵揚這是……?” “喝了點酒。” 賀嶠艱難地將人扶進臥室,脫去鞋襪蓋上被子,隨他自己在被窩裏折騰去。等再出來,電視裏正小聲放著自然頻道,邵寧燭在沙發邊烤火,低頭削著一個蘋果。 聽見腳步聲她抬眸:“睡了?” “嗯。” “從小他就不大會喝酒,沾一點就上頭。” “怪我,不該讓他喝的。”賀嶠坐到旁邊,活動了一下剛剛使用過度的肩。 “吃蘋果小賀。”她把盤子往他麵前推了推。 “謝謝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