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最高檔的網球俱樂部其實就那一兩個,來來去去都是熟人。那天下午三點,劉晟也約了幫朋友去那兒玩,不巧撞見了他們倆。 遠遠地看見賀嶠,朋友杵杵劉晟:“看見老相好不去打個招呼?” “要去你去,我煩著呢。”劉晟低頭玩手機。 “你煩什麽?” “你說要是有個人天天跟你屁股後麵打轉,可你一叫他他就跑,這是個什麽意思?” “這還用問,喜歡你唄,見到你害羞。” 喜歡?劉晟手一頓。 前兩天去鶴鳴找賀嶠談公事,中午出去吃飯的時候一回頭又看見章維了,喊一聲還往反方向溜。當時他就想,這小子不會是跟蹤自己吧。 經朋友這麽一點撥,有點豁然開朗的意思。 難怪這小子幾千塊錢還了好幾個月都還不完,敢情是為了多見自己幾麵啊。還有,平時沒覺得臨江這麽小,怎麽就跟他天天偶遇呢?撞車也是,藥店也是,鶴鳴也是,每天這章維就在自己身邊神出鬼沒,合著是特意跟蹤? 操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不行,必須上門去罵醒他。 “我今晚去你家。”他給章維發短信。 隔了幾分鍾,章維回了一條:“不方便。” “你覺得老子在跟你商量?” “還沒到還錢的日子吧……” “別廢話,晚上七點做好飯等著,有事問你。” 正埋頭發消息,旁邊說:“他們倆打完了,咱們過去吧。” “嗯,你們先去,我上個廁所。” 衛生間在等候區外麵,出去的時候劉晟本來以為不會撞見他們,沒想到賀嶠不在,但方邵揚卻在儲物間那邊拿什麽東西。 冤家路窄! 心裏罵完這句,劉晟猶豫是過去還是回去。一撇眼,卻見方邵揚開櫃之前環顧四周,眼神異常淩厲警惕。第26章 暴風雨前的寧靜 確定周圍沒人以後,方邵揚從櫃子裏拿了什麽東西,仰脖迅速吃下,隨後把包裝扔在了垃圾桶裏,接著才若無其事離開。 直覺告訴劉晟,他剛才的行為有問題。恰巧一個保潔路過,被劉晟一把抓住:“給你一百塊錢,幫我把那個垃圾桶裏的東西找出來。” “啥?” “有人剛扔進去的,指甲蓋那麽大的一個東西,去幫我撿出來。” 保潔拿了錢,這才滿腹疑問地照辦。可翻來翻去也沒見什麽可疑的東西,隻找到一個銀色的藥板片,像是被誰從一整板上剪下來的。 “這他媽是個什麽東西……” 上麵沒字根本辨認不了,但出於一種敏銳的嗅覺,他把這個小殼子收進了口袋。 抬頭環視四周,沒有賀嶠的蹤跡。方邵揚一定在瞞著賀嶠什麽事,所以才故意避開所有人跑到這兒來吃藥。 可這小子到底吃了什麽藥? 五分鍾後,劉晟若無其事地走到樓上休息區,對保安亮出自己的vip卡:“沒預約能不能進?” 保安立馬恭恭敬敬地查:“還有兩間空著的,您需要洗浴用品嗎?” “不用了,自備。” 這裏他偶爾也來睡,不過來得不多。走廊上鋪了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一間間走過去,終於在最遠的貴賓室外聽到動靜。 舒爽又壓抑的呻吟從門縫裏漏出來,細細聽,嗓音還有些熟悉。要是以前,劉晟肯定會非常撚酸吃醋,但此刻站在門口他隻覺得滿腹狐疑。 一門之隔的房間裏,賀嶠麵朝下咬著枕頭,腿上的網球短裙高高掀起,身體被壓得薄似一張紙。 “嗯……嗯……” “張嘴,叫。” “不……” 被逼著叫出來,可他抵死不從,後果就是差點咽了氣。他也不知道方邵揚哪來這麽猛的精力,剛打完一個多小時的網球,居然還能這樣生龍活虎地折騰。 “你放過我吧邵揚,”他澀著聲音求饒,“我受不住了。” “剛開始受不了了?”方邵揚意猶未盡地騎在他背上,俯身親濕他的耳垂,兩人的十指緊緊絞在一起,“你這樣怎麽可以啊嶠哥,要加強鍛煉。” “下次、下次再” “還有力氣說話,那就是還能繼續咯?” “不、不是……” 後麵的話全被封在唇裏。 直到半小時後偃旗息鼓,那點可憐的耳垂肉還在被反複玩弄:“舒不舒服?” 賀嶠已經連動動嘴唇的力氣都不剩了,眼皮酥軟地耷拉著。 方邵揚笑著向他睫毛上吹了口氣,扯過床單來替他擦幹淨臉上的汗,然後才問:“早上咱媽檢查結果怎麽樣?沒什麽事吧。” 身下的人卻僵了一瞬。 “怎麽了?” “……沒事。” 賀嶠出神的原因不是檢查結果有什麽問題,而是因為方邵揚剛才的問法,讓他一瞬間誤以為這句話問的是邵寧燭。 早上在中心醫院,他意外遇到了獨自看病的邵寧燭。 “邵揚。” “嗯?” 他慢慢將身體轉過來,目不轉睛地看著方邵揚。方邵揚被他盯得都不好意思了,摸摸鼻子笑道:“不會是我又變帥了吧。” 他跟著無聲地笑出來:“哪蹦出這麽自戀的人來。” “我媽肚子裏唄。” 總是有意無意提到他媽媽。 賀嶠靜默地想,如果有一天他發現自己的媽媽會忘記早上吃過什麽,忘記回家那條走過千百遍的路,忘記自己有個兒子叫方邵揚,他會怎麽樣? 何其殘忍。 深吸一口氣,賀嶠嘴角扯出一個笑容:“聖誕節有什麽安排?” 方邵揚雙眼驟亮:“沒有。” “想不想出去玩,你,我,邵阿姨,我們三個一起。” “跟媽媽?去哪,玩什麽?” “去瑞士吧,我記得阿姨說過她喜歡雪,可惜南方有雪的日子太少。” 方邵揚高興壞了,一把將人抱住:“真的嗎?太好了,我媽還沒出過國呢。哎呀其實不光是我媽,我也就去過一次印度,去瑞士需要提前……” 聽著耳邊的喋喋不休,賀嶠內心被一種傷感的情緒占據,直到身上的汗全冷下來、毛孔縮在一起才如夢初醒。 再沒有時間浪費了。如果無法阻止經曆過的事情被遺忘,能做的唯有抓緊時間創造盡可能多的回憶,好讓那遺忘的過程慢些、再慢些。 另一邊,劉晟早已離開,開車飆到了章維的住處。 “章維、章維!” 聽見門板被砸得砰砰響,章維踢踢踏踏地去開門:“來了來了。” “幹嘛呢,”劉晟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這麽半天才開。” “做飯呢。” 聞見隱約飄來的香味,劉晟進去便往廚房找:“都做什麽好吃的了?”全不拿自己當外人。 “誒,你換鞋去。”章維穿著圍裙追在後麵。 轉頭看他又急又委屈那樣兒,劉晟不禁笑罵:“德性!” 簡簡單單的兩菜一湯,擱折疊桌上顯得寒磣無比。客人跟大爺似的盤腿倚在床邊,隻有主人一個人忙進忙出。 “好了沒有,餓死親爹了。” “就好了,你幫忙拿下碗。” 打開櫃門,裏麵正經就三隻好飯碗,其餘的不是豁口就是掉漆。 “你他娘的過的這是什麽日子,也忒寒磣了點兒。”吐槽完,劉晟忽然覺得不對,眉毛高高挑起,“怎麽是三隻碗,除了你跟你弟,還有一隻是給誰的?” “邵”盛湯的章維險些說漏嘴,“少打聽。” “嘿我還不能打聽了?” 章維轉身將熱湯碗擱他手裏,燙得劉晟差點兒當場發飆。直到飯吃得差不多,他還沒忘了剛才的事,邊喝湯邊問:“這碗不會是專門給我預備的吧,早就盼著我來了?” 章維內心無語至極,麵上卻不敢得罪這尊佛,隻是不停地給他夾菜盼他吃完了早點兒走。可他越是這樣劉晟越覺得他對自己有意思,連帶著飯菜都嚼得香了不少。 吃飽喝足後,他放下碗咳了一聲:“飯做得也不怎麽樣嘛,這手藝也敢招呼我來呢?” “誰招呼你來了,是你自己要來的。”章維小聲反駁。 “嘿你!” 劉晟作勢要打他,他急忙縮了脖子。劉晟哼了一聲,心想,他這樣的人近自己的身,說白了還不是為了錢,窮人果然都沒什麽骨氣。章維卻在心裏想,這瘟神到底什麽時候才肯走。 “你……” “你……” 兩人異口同聲。 章維咽了口口水,劉晟倒大方:“你先說。” “也沒什麽,”章維聲音放輕,“就是這個月要還的錢,能不能晚幾天再給你。銘銘去上大學開銷比以前大,我最近手頭比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