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vito呢?”  “……”  他握住我的雙手,眼裏是看透我的了然和難過:“如果沒有vito,你還會隻是量力而行而已嗎?”  這個男人啊,又開始了。  好像對我的愧疚永遠都用不完,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錯,好像我受過的每一分苦都是因為他。  其實,真的不完全是這樣。  我早就想開了,他第一時間出去找了我,他根本就是在乎我的,隻是他不知道。然而命運弄人,如果他沒有出車禍,如果那天他找到我,把我帶回家,很多事都會不同。  但是,誰也不能保證,如果一切沒有按照命運的安排發展,我們現在,是否會真正心連心地相愛。  我跪著直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抽出被他握住的雙手,轉而插1入他腦後的發絲間,捧著他微仰著的後頸,我低下頭,額頭抵著他的額頭,看到他漆黑的眸子裏映出我微微發藍的眼眸。  “一切的苦難,都是為和你相愛而準備,你明知道這一點,還要糾結以前種種嗎?”  他後頸一僵,片刻,便又在我的雙手裏放鬆下來。  他環著我的腰,將頭埋在我的胸口,因自責的壓抑而略顯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穩。  我拿起毛巾,繼續幫他擦幹濕潤的發絲。  他任由我擺弄著他的頭發,撿起手機重新打開,問:“這是我哪張卡片?”  “就是以前你給我的副卡,我記得號碼。”  “那兩張卡我很久沒用了,等下,我去找。”  他跑去書房找了半天才拿了兩張卡回來,比對著號碼登入手機銀行,他看了卡裏的餘額,明顯比我轉給他的要多很多。  “這筆錢……”  “我不要。”  “是的,我沒有說要給你。”  “……”  “我會好好把它花掉的。”  ………………  我漲紅著臉轉開頭,默默比了個中指。  什麽啊,搞得好像我自作多情似的。  那時候隻覺得被他調戲了,然而我卻沒想到,他用那筆錢,辦了一件著實震驚了我的大事。  一周後,vito迎來了他入學後的第一個暑假,與此同時帶回來的是全科滿分的優異成績。  當晚,晏明朗通知我和vito,次日將前往某個美麗的海上小島度假,剛滿百日的弟弟和妹妹,也被列入同行名單內。  臨出發才告訴我們,他也實在是沉得住氣。不過這的確算是一個不小的驚喜,我和vito都興奮得徹夜難眠,那種興奮一直持續到上了飛機,兩個小寶有晏明朗照顧,托福,我和vito在飛機上睡了一個好覺。  一覺醒來,飛機已在降落階段,窗外是陽光下一片無垠碧波,雪白的浪花打在金色的沙灘上,海灘上空無一人,若非叢林掩映中露出幾棟或大或小的別墅和各種功能性建築物,我甚至要以為這裏是渺無人煙的荒涼小島。  當飛機在跑道上滑行完畢,晏明朗站在艙門口,抬起右臂比著跑道旁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嘴角微翹,低沉的嗓音是連實力派歌手都要豔羨的完美動聽:“晏奕唯、晏奕博、晏奕舒小朋友,歡迎你們參加shawkent先生和晏明朗先生的婚禮。”  我緩緩從座椅中抬起身體。  懷中是兩個兀自酣睡的小小嬰兒,身旁是茁壯成長的長子,麵前是沐浴在海風與陽光下的親密愛人,他的身後,是廣袤的藍天與碧海。  或許,這才是七年前我曾經期待過的,真正的青雲萬裏,未來可期。第85章 晏明河x陳謹-01  陳謹出生那年,晏明河已經十二歲了。  晏家兩個兒子,長相融合了父親和母親所有的優點,但身高卻完全沒有遺傳嬌小的母親,甚至青出於藍勝於藍,看那拔高的勢頭,一米八的晏河安以後看他們估計都要仰著頭。  十二歲的晏明河,已經有一米七了,這樣的個子,整個學校都找不到第二個,再加上那明星一樣耀眼的長相,和雄厚的身家背景,晏明河典型就是一個同齡人的理想型,不管男女,都喜歡跟他玩,能融入他的朋友圈,那是特別有麵子的事。  在外麵被追著捧著,在家裏也是父母祖輩捧在手裏怕摔著的心肝寶貝,以至於多多少少養成了點心高氣傲的毛病,總覺得旁人誰都不如自己。  所以當他在陳謹的滿月酒宴上,看到那個被眾星捧月一般圍在中間的胖娃娃時,心裏多少有點吃醋的。  偏偏他那平時話不算多的老爸誇起人來還沒完沒了了,連晏明河這樣的人都誇起來了,旁邊的人不更得再接再厲,一時間隻聽得什麽儀表堂堂啊,什麽氣宇不凡啊,又是什麽未來可期啊,讚美之詞簡直天花亂墜,儼然一個成語大接龍。  他就奇了怪了,那麽個白胖滾圓的東西,那些叔伯阿姨是開了法眼了嗎,怎麽看出他儀表堂堂氣宇不凡未來可期的?  隻不過他不敢苟同歸不敢苟同,但從小養成的教養在那裏,就算實在對那麽個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喂,人家剛滿月哪來的身材臉蛋)的小東西沒興趣,但當被大人們推到那小崽子跟前,讓他抱抱“小謹弟弟”的時候,晏明河一邊心裏吐槽這名字怎麽這麽娘,一邊還是伸出手把那滾圓的一坨小心翼翼地抱進懷裏。  夏天衣服穿的不多,那軟綿綿的帶著奶香的一團臥在懷裏,剛剛還因為什麽不順心而哭過有些濕漉漉的眼睛眨巴眨巴看著他,晏明河心裏多少滋生出些異樣的感覺。  他和弟弟晏明朗隻差兩歲,所以晏明朗出生的時候,他沒什麽太大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接觸人類幼崽,即使傲慢如他,也難免覺得這種體驗,好像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討厭。  不過這種微妙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畢竟是精力旺盛的年紀,一覺睡過去昨天晚上寫沒寫功課都不記得了,怎麽可能還記得那點小小的悸動?  晏家和陳家都是大家族,本著“共生互惠”的原則,交情還算不錯,兩家的小輩們也經常玩在一起。  不過陳謹和晏明河怎麽說也差了整整十二歲,當陳謹還在為斷奶而努力的時候,晏明河已經學會了喝酒。當陳謹還在可憐巴巴地討要糖果的時候,晏明河已經有了自己的第一輛車。  他和陳家的大少爺陳侖倒是年紀差不多,不過那小子就是晏明朗身後的一個跟屁蟲,他跟晏明朗又不怎麽對盤,平時打架倒是不至於,但是多少都喜歡給對方添點堵,所以陳家的兩個少爺,他走的都不太近。陳侖偶爾還會碰個麵,至於陳謹,基本上就是知道有這麽個人而已,不提根本不會有任何想起來的可能性。  隻是沒想到,二十多年後,他都奔四的年紀了,居然還能和陳謹扯上關係。  至於扯上關係的那件事,有很長一段時間,對於他們兩個人都算是奇恥大辱。  不隻是晏明河對陳謹沒什麽印象,陳謹對晏明河的印象,也就僅限於某次從父母口中聽說對方因為喜歡男人的事和家裏鬧翻,獨自一人遠走紐約的流言蜚語。那時候對於“同性戀”這種詞匯並沒有什麽認知,基本上耳朵裏就隻聽到“離家出走”這麽個詞,唯一的想法就是“哇這個大哥還真是有個性”諸如此類讚歎。  後來父親前往美國分公司工作,陳謹和母親也跟著出去了幾年。  其實他們在那幾年的時間裏,有好幾次偶然的相遇。  陳謹十三歲,被幾個黑人少年打劫,晏明河恰好開車路過,因為相同的膚色,居然也管了一次這輩子都沒管過的沒有半點好處的閑事。  陳謹十六歲,時代廣場跨年狂歡,他們各自被友人簇擁著,然後擦肩而過。  他們曾經同時在同一家餐廳用餐,也曾前後腳進入同一家賣場,直到陳謹十八歲那年回國,他們有至少七八次可以認識的機會,卻從來都在不自知時,任它悄悄溜走。  十八歲的陳謹,正是從少年到青年漸漸蛻變的時候。  回國是因為祖父年邁,終於決定將公司的大權交給父親,陳謹並不關心這些事,但他知道,他的哥哥陳侖,表麵上看不出來,其實心裏並不喜歡他。  一回來,什麽都很生疏,唯一不生疏的,是祖父對他的愛。除了這個,他總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他不是一個容易被不如意打倒的人,於是他試著去適應這個新環境。上了大學,和同學一起住宿舍,學著別人打了幾份工,身邊的人倒是對他生出不少認同感。  然後他遇到了那個人。  他還記得那天他因為語言不通而手足無措的模樣,回眸的那一瞬間,白皙光潔的額頭上因焦急而覆著一層細密的汗珠,目光有一瞬的失神,當他開口說著和他相同的語言時,他鬆了口氣,眼神安靜和柔和,然後微笑爬上他的嘴角。  那個笑容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經常掛在那個人的臉上,隻要他麵對著他的時候。與此同時他會用好聽的聲音叫他“謹”,然後他的心就會酥酥麻麻起來。  陳謹後來才發現,他對shaw,其實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  隻是那時候,他並不明白自己的怦然心動就是愛情。  即使在美國生活了差不多十年,但他自認為自己是一個性向正常的人,所以一開始,他從來沒有把自己對shaw的格外不同歸結於愛。  直到他終於發現自己那怎麽無視都無法忽略的隻為他而狂跳的心。  當有一天,他和shaw一起坐在長椅上吃關東煮的時候,shaw接了一個電話。他並不想偷聽,但可能是他的聽力太好,也可能是距離太近,聲音難免進入自己的耳朵裏。  雖然隻是很普通的詢問,卻有種兩人之間關係很不一般的感覺,直到那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問:“你自己一個人嗎?”  雖然shaw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他說:“嗯。”  陳謹停止了咀嚼的動作,垂下眼,將手裏的簽子放進空蕩蕩的杯子裏。那一刻心好像被什麽細小的東西輕輕紮了一下,雖然不會太疼,卻並不舒服。  當shaw結束通話後,他問他,那個人是誰。  他甚至把他期盼的答案問了出來:“是哥哥嗎?”  然而那個他曾經認為最單純無暇的人告訴他:“不是。”  不是哥哥,那會是什麽?  那麽曖昧的感覺,還能是什麽?  他微笑著站起身來,摸了摸shaw的頭,招呼都不打地就走了。  嬌小可愛的shaw,雖然性格並不女氣,可卻總給人一種想要保護的感覺,大約就是那時候,他發現,自己是真的心動了。  但他還是無視了它。  他不敢相信自己是gay,而事實證明,他根本不是,他還是會對喜歡的那種類型的女孩子心動。隻是那時候,他沒有發現,那和對shaw的心動完全不同的感覺,其實並非心動,隻是一種欣賞罷了。  他結束了和shaw在同一家店的打工。  沒幾天,shaw理所當然地給他打了電話,沒有問他為什麽沒來打工,而是說,他借給他的錢包丟了。  那時候大概是故意想要疏遠他,也或許是因為在那個男人問出“你一個人嗎”時他輕輕的一句“嗯”刺傷了他,他固執地把他曾經認為最單純無暇的人想象成一個品質惡劣的家夥。  於是當他聽著shaw的解釋時,心裏的惡魔在冷笑。  它說:看吧,這個人既愛撒謊,又貪財,你喜歡他什麽呢?  於是當shaw問他錢包裏有多少錢的時候,他說:“有多少錢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掛掉電話的一瞬間,心裏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痛快,反而愈發疼痛起來。  他隻能不斷告訴自己,那個人隻是假惺惺而已。那些錢自己當初是要給他的,現在來說這些,是認為他明知道自己並不會讓他還不是嗎?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有多少錢?真的以為他會相信他不小心丟掉了錢包嗎?本來也是給他的,拿去花了就算了,何必要如此惺惺作態呢?  可越是這麽想,心裏越難過。  他以為這件事就這麽結束了,他以為和shaw不會再有任何聯係。  然而shaw很快來找了他。  他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對他不假辭色。然而對上那雙驚慌不安的臉,他又開始為他而難過起來。  心裏的那個惡魔終於戰勝了天使,它操縱著自己,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他看似瀟灑地走開,離開那人的視線時,心裏卻總是被悔恨和痛苦填得滿滿的。  他快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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