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二月十四日的情人節到來了。


    我的生活像平時一樣正常運作,早上六點半出門,因為我要去上第二學期末延續至今的最上夕羅老師個人課程。


    我還沒整頓好我的心。


    不過,現在我也無法立刻放棄念書。這樣或許偽善又充滿惰性,但我還是想執著於與千和的約定。


    我混進有晨練的學生之間,正要穿過校門時,看見一輛眼熟的黑色高級轎車停在馬路旁。


    我有討厭的預感。


    正當我要無視它走過的時候,轎車的門打開,金發豬渾蛋夏川真那現身了。那是上學前的打扮嗎?她穿著根中女子學院的製服。


    「欸惡心宅男,別無視我啊。」


    道早安前就先說這個啊。


    所以我才不想見她,但既然被發現就沒辦法了。


    「我在趕時間,你有什麽事?」


    「就是有事才會叫住你啊?不然誰會跟你這種人說話啊。」


    這家夥還一一回嘴啊,真是完全不可愛。


    「無論是真涼還是公主,七點半以前是不會來上學的。」


    「哼——這樣啊。」


    真那不知為何心神不定地移開視線。


    她把雙手繞到腰後麵,好像藏著什麽。


    「今天,是情人節吧。」


    「是啊。」


    「你大概會收到幾個?雖說你和小涼已經分手了,但也會收到公主或吉娃娃的吧?」


    「應該是零吧,因為發出情人節禁止命令了。」


    「那是什麽?意義不——明。根本像是不受歡迎的家夥才會想出來的吧。」


    就是說啊,請務必向你姊姊說吧。


    「再見啦,我要走了。」


    「給、給我等等!誰說你可以走了!?」


    真那滿臉通紅地大聲亂罵。


    「你、你、你、你的班上有個叫,遊、遊遊遊、遊井薰的家夥吧?裝傻也沒用,因為我已經好好調查過了。」


    「你說阿薰啊,他是我的朋友。」


    「那你幫我把這個交給他。」


    她說著遞上一個小紙袋。


    紙袋上有連我也知道,知名高級巧克力店的商標。


    「嘿——你要送阿薰巧克力啊。」


    「!?誰、誰說這是巧克力了別做色情想像了你這色鬼!」


    說巧克力就是色情嗎?jc(女國中生)的想法,大叔我真不明白。


    「因為這個是巧克力店的商標吧?」


    「哼!所以才說你這門外漢不懂!雖然這家店的確是巧克力很有名,但也可以特別訂製馬卡龍或棉花糖什麽的喔。那可是你們庶


    民望塵莫及的價格呢。」


    「阿薰可能不太喜歡馬卡龍啊。不好意思,你拿回去吧。」


    「是巧克力啦!完全完美徹頭徹尾的巧克力啦!你就跟阿薰說是我給的交給他啦!」


    真那小姐已經雙眼含淚了,一開始老實說不就好了。


    話雖如此,我不知道原來真那和阿薰認識。


    「你喜歡阿薰嗎?」


    「哈?別小看我,誰會喜歡那種家夥。」


    「那你為什麽要送巧克力?」


    真那用右手撥起雙馬尾,浮現得意洋洋的笑容。


    「我欠他一點人情。雖然非常恣意妄為,但我要讓他迷上我。我要讓他對我入迷到沉浸其中,變成俘虜——然後像破抹布一樣把


    他丟掉!」


    …………


    「嗬嗬嗬,光是想像到時候阿薰的那張哭臉,就已經、讓我發抖了!」


    真那又發出那個「哈——哈、哈、哈!」的聲音笑著。


    這兩個家夥,真的是、姊妹一個樣啊……


    「話說,你為什麽要拜托我啊?直接交給他不就好了?」


    「不行不行,要是我這樣做他會得意忘形的。」


    這是什麽道理啊,我還是不太明白。


    「總之我會交給他的。」


    「好的拜托了……對了,你從剛才開始就在盯著看什麽啊?想死嗎?」


    我凝視著真那的屁股附近,亮出了紅牌。


    「沒有,我在想今天上麵刺了什麽呢——」


    「你說我的可愛屁股會刺上什麽啊?」


    「玫瑰或百合或桔梗之類的。啊啊,我記得好像也有刺向日葵吧。哎呀,那真是壯觀啊。以庶民的品味真是想不到啊。」


    發呆的真那,臉色逐漸變成烏黑。


    「你、你、你、你,為、為、為、為、為什麽會知道這個?」


    「是公主給我看的。」


    「公主為什麽要給異性戀者看啦!」


    真那抱著頭以逆蝦的姿勢向後仰身,她成為上學的學生們注意的焦點了。


    「她對你讚不絕口喔,說你是天才。」


    「不是啦!哎呀雖然我的確是天才,但總之不是啦!」


    嫌犯否認了罪行。


    「大小姐,差不多得走了。」


    司機安岡先生看著手表叫道。


    真那勉勉強強坐進高級轎車。


    她打開車窗,以低沉可怕的聲音說道。


    「剛才那些話,要是你跟阿薰說就殺了你。」


    我微笑以對,朝疾駛而去的高級轎車揮手。


    嗬嗬嗬,我得到強力的王牌了。總有一天也會派上用場吧。


    ◆


    在個人課程開始前,我先向最上道謝。


    「謝謝你安排我跟你父親見麵,我學到很多。」


    「好厲害的爆炸頭對吧?」


    「……嗯,是啊。」


    爆炸頭不重要吧,對最上來說那是重點嗎?


    「當我知道附近的小學生幫我家醫院取了『爆炸頭醫院』的綽號時,覺得很厭世想一個人去唱卡拉0k呢。」


    「就算你不厭世也會一個人去唱卡拉ok吧。」


    「也是」,最上說著翹起小指。那應該是握麥克風的動作吧,但這動作會變成別的意思喔。


    「話說回來,今天的教室好吵喔。」


    我環視周遭,明明才七點,已經到校的學生卻非常多。明明平常這個時間都隻有幾個人到校。


    「是因為情人節吧。」


    「是啊,你這麽一說也是。但是不隻有女生,男生也很多喔。」


    「或許是因為期待自己可能會收到巧克力,想早點來學校吧。」


    我總覺得了解這種心情。


    即使沒特別指望會收到,但也會心跳加速呢。


    「不愧是你,好從容的發言呢。」


    「你是指什麽啊?」


    「我想說的是,有指望會收到的人就是不一樣。」


    「哎呀,誰知道會怎樣呢。」


    我們的對話到此結束,今天也開始念書了。


    即使教室充滿巧克力般的愛戀,我要做的事也不會改變。


    ◆


    午休。


    正當我一如往常要去阿薰的座位,跟他去吃便當的時候,發現女生聚成了人群。她們一個接一個把巧克力交給他,而阿薰很有禮


    貌地道謝並收下。


    這種景彖,我從國中的時候就已經很熟悉了。


    一般來說再怎麽受歡迎的男生,也不會公開收巧克力。多半是被叫去沒有人煙的地方再被告白,這種流程才是正常的吧。


    可是阿薰的情況,比起受歡迎,他身為「紅人」的一麵更為明顯。


    因為阿薰是「大家的」,也是「公物」,所以大家才能允許那樣一團和睦地送巧克力給他吧。


    說起來,這是一種後宮。


    可是,若說到在那裏的女生每個都喜歡阿薰嗎?我覺得實際上並非如此。很多女生也有「沒有能送的對象也很寂寞」,或是「當


    作朋友來往」之類的微妙感情差別。在這種狀況下,阿薰是最適合的對象。畢竟他人緣這麽好,每一個人的巧克力也不會被特寫放大。雖然真的認真喜歡阿薰的女生很令人同情,但隻要他是「大家的阿薰」,這就是無法避免的狀況。


    ……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做什麽沒必要的分析啊。


    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處男歪理渾蛋……


    「好了銳太,我們去吃便當吧。」


    終於被釋放了嗎?手上拿著包包的阿薰走近我。


    「今天好溫暖,要不要去外麵吃呢?」


    「好啊,走吧。」


    一群女生用陰沉的眼神瞪著我。「你這電燈泡!」「把阿薰同學留下你自己離開啦!」之類的視線猛刺過來,我才不管呢。阿薰


    是我的摯友啦笨——蛋笨——蛋。


    我拋開那些視線,跟阿薰一起到校舍後麵的花圃避難。


    我們兩人悠哉地吃飯並交談。


    「今年會收到多少?看這分量肯定有兩位數吧。」


    「雖然她們的心意讓我很開心,但每年都吃不完好傷腦筋啊。」


    雖然麵對阿薰的牢騷很不好意思,但我非得再增加他的負擔不可。


    「你認識一個叫夏川真那的家夥嗎?」


    「不,我不認識呢。是夏川同學的親戚嗎?」


    奇怪?


    按照真那所說的,他們應該相當親近,但卻不認識嗎?


    「就是真涼的妹妹啊,一個金發雙馬尾的國中生。你真的不認識?」


    阿薰的表情逐漸露出理解的神色。


    「原來是真那·克萊因施密特,騎鮮紅色自行車的那個。」


    「克萊因施密特?」


    「她對我這麽自報姓名啊。如果是金發雙馬尾的話,我想應該沒錯。這樣啊,原來是夏川同學的妹妹,難怪很可愛。」


    阿薰說著頭點了好幾下。


    「我和真那是在綠地公園認識的。因為她不會騎自行車,所以我曾經教過她。大概是在十月的時候吧。」


    「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她不會騎自行車呢。」


    我想起在夏天的海邊見麵時,她拚命跌倒的事情了。為了爭口氣這麽努力,她的毅力真是令人欽佩。


    「那麽,真那怎麽了?」


    「她把這個交給我保管了,說是要給你的巧克力。」


    我一遞上紙袋,阿薰就一臉複雜的表情。


    應該不是討厭,但是也不像高興。他一臉「我做了壞事啊」的表情盯著紙袋。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那我就感謝地收下了。」


    阿薰小心地收到包包裏,避免紙袋被弄皺。


    然後他也交換著拿出一個小包裹。


    「這個,我也幫我妹妹保管的。」


    「小香給的?」


    唔,我很為難該怎麽反應。


    如果小香的真麵目是阿薰的話,這就是玩笑了。來自並不實際存在的女生送的巧克力,實在是難以應付的東西。


    可是,如果小香實際存在的話——這樣還是很苦惱。雖然身為反對戀愛者,我應該歸還才對,但對方是摯友的妹妹,我不能不顧


    情麵。


    「不用想得很困難啦,就吃吧,反正是巧克力。」


    阿薰爽朗地笑著。


    從意想不到的對象收到巧克力了。


    ……回想起來,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收到千和以外的人送的巧克力吧。


    但是,對方或許是男人,這次就不算了吧。


    「對了,你從那四個人收到巧克力了嗎?」


    「不,還沒。」


    「希望不會因為誰最先給你而引發修羅場就好了。」


    「別說可怕的話啊。」


    光是想像那些家夥爭吵的樣子,我的腳就發抖了。


    「所以我不是說了要你建立後宮嗎?隻要建立了樂園,你就和修羅場無緣了。」


    阿薰說得好像事不關己似的。


    如果能這麽順利的話,我想這世上就不會有男人因為癡情的糾葛被刺殺了吧。


    ◆


    然後到了放學後。


    小愛好久不見地來到「自演乙」的社辦。


    「雖然我因為有風紀委員長的工作,出席的頻率或許會減少,但我往後都會好好露臉的!」


    這句話很令人放心。


    最棒的是看來她完全打起精神了,但我對她接下來會說出什麽感到不安。


    去建立後宮吧、是嗎。


    你是認真的嗎?小愛。


    「全員到齊,從第三學期開始是第一次吧?」


    「我肯定。果然不湊齊五個人,就不能發揮『少女會』的隱藏魔力。」


    千和與公主都很高興的樣子,但真涼同學卻一臉嚴峻。


    「明明都給你嚴重的打擊了,竟然學不會教訓……」


    她小聲嘟囔的這句台詞,已經隻能當反派角色了;至少不是女高中生會吐出的台詞。


    小愛笑臉麵對這樣的真涼:


    「給你添麻煩了,夏川會長,從今以後也請多多指教。」


    「請你不要勉強啊冬海同學,你一直泡在風紀委員那邊也沒關係的,要不然也可以永遠在那邊。」


    「對不起喔~如果是對小太的愛,我倒是可以許下永恒諾言。」


    「你要永遠單戀嗎?哎呀呀,那你得很長壽呢。」


    「就是說啊,嗚呼呼呼呼呼。」


    「哎呀哎呀,喔嗬嗬嗬嗬嗬。」


    兩人之間散落著看不見的火花。


    要在如此險惡的氣氛下建立後宮,我怎麽想都覺得不可能。


    「就是這麽回事,這個給你!」


    如此說著,小愛拿出粉紅色的包裝紙。


    「我加入某種提味佐料了,你猜猜看吧?這是給小太的回家功課~」


    「謝、謝謝。」


    我的視線瞥了真涼一眼——嗚喔喔,銀發倒豎!她咬緊牙關,眼睛變成倒三角形。簡單來說就是超生氣。


    「師父,搶先下手太狡猾了。」


    公主從包包拿出黑色的包裹。


    「銳太,這是我給你的。」


    「謝謝,這是親手做的嗎?」


    「我肯定,我跟旅館的主廚學了很多做的。」


    喔——透過老字號旅館的廚師做的巧克力,真罕見啊。


    但是,更重要的是,這是公主為了我做的,真開心啊。


    「連秋筱同學也是,請你們有點分寸!」


    真涼拍桌站起身來。


    「我應該說過除了春咲同學都禁止情人節活動的。你們怎麽還正常地送巧克力啊!想死在海裏嗎!想死在山裏嗎!」


    雖然不知道這些話的意思,但總之她的憤怒確實傳達了。


    「什麽禁止,我第一次聽到啊?」


    「冬海同學更加不用討論吧?明明身為風紀委員長,竟然把和念書無關的東西帶來學校!這樣不——行這樣不行——我要跟老—


    —師——說——」


    真涼同學開始唱起歌來。這首歌真讓人懷念,小學之後就沒聽過了(注9 日本幼稚園或小學生抓到有人做壞事,向老師告狀時


    唱的歌。)。


    「巧克力對頭腦有營養,而且別說頑固的話啊。老師他們今天也會寬容處理的。我已經好——好確認過了,以


    風紀委員長的身分。」


    小愛如此笑著說,嗯,確實和以前不同。


    該怎麽說呢,變得柔和了。


    感覺很從容。


    「那我也給你吧。」


    千和遞出的大包裹,大到得用雙手拿才行。


    「和我預告的一樣,今年試著做了特大的給你!」


    「……我、我吃得完嗎……」


    去年醫治的蛀牙,好像又隱隱作痛了。


    「沒——問題,兩個人吃轉眼就吃光了。」


    「你也要一起吃嗎?」


    「當、然!」


    她一臉「你別問這麽明顯的事嘛」的表情。嗯,千和就是要這樣。


    「這是可愛的青梅竹馬親手做的巧克力喔?你的喜悅要更爆炸一點!」


    真涼同學又開始多管閑事了。


    「來吧,快說『嗚喔——!』從這扇窗戶跳下去,到運動場跑一百圈吧。」


    「這樣吃巧克力前就會死了。」


    「死了不是正好嗎!你的宿願就是為了崇高的愛而死吧?為了完成和春咲同學的愛而殉死的男人,我將會永遠地傳頌到後世,你


    就放心吧。」


    在我是假男友的時候就開始這樣了,為什麽真涼每一次都想殺死我呢?


    「夏川同學也送他不就好了。」


    小愛幹脆地插嘴,以試探的眼神看著真涼。


    「雖說分手了,但我覺得送個義理巧克力也不會遭報應喔?」


    「今天銳太的胃是春咲同學的巧克力專用。連一微米容納我或你的巧克力的空隙也沒有!」


    「真的是這樣嗎?」


    小愛瞬間眯起眼睛。


    真涼的表情變得嚴厲:


    「你從剛才開始就想說什麽?」


    「如果是小太,不是可以接受我們四個人的愛嗎?」


    社辦裏靜悄悄鴉雀無聲。


    真涼,還有千和與公主,似乎都在凝思小愛這句話的意思。


    「這到底在吹什麽風啊?」


    從真涼口中說出的,是對小愛的疑問。


    「如果是平常的你,應該會說『除了我以外的女生都別接近小太!』吧。獨占欲很強,卻又格外虛榮。這樣的你,到底為什麽這


    麽說?」


    這番話很尖銳,讓千和「嗚哇」的嘟噥一聲;公主則不知所措地站了起來。


    不過小愛卻輕鬆應付過去,以明朗的口氣說:


    「如果是那個沒出息的女生——已經死了喔。」


    聽到她隨著得意的笑容放出這番話,我確信了。


    冬海愛衣,完全複活!


    ◆


    我從差點喪命的情人節逃了出來,回到家了。


    為了不讓老媽看到我雙手抱的巧克力包裹,我得立刻躲回房間。不然她一定會追根究柢地問我「是誰給的」或者「你收下的時候


    對方說了什麽」之類的。


    在我正要上樓的時候,發現客廳的電燈沒有開。


    也沒聽到平常看的傍晚連續劇的聲音。


    因為玄關有鞋子,所以不是外出了。今天應該不是老媽打零工的日子。


    我去客廳偷看發生了什麽事,發現老媽正坐在沙發上發呆。她的模樣看上去完全沒有精神,露出一臉像是沒了氣的碳酸飲料的表


    情,就隻是坐在那裏。


    「怎麽了啊,連電燈也不開。」


    我向她搭話,老媽慢慢回過頭來。


    「銳太,歡迎回家。」


    「你不冷嗎?開暖氣啊。」


    正當我要打開空調的時候,看到了放在遙控器旁的手機。那是摺疊式的手機,卻被對折成兩半了。


    「這是怎麽回事啊?摔到了嗎?」


    「是我弄壞的。」


    老媽聳肩說道。


    「要是有這個,又會生病的。」


    「生病?」


    老媽用指尖戳了壞掉的手機。


    「那家夥啊,說什麽要跟我重新來過。我告訴他『別開玩笑了』想把他甩開,但他糾纏不休地一直說總之再見一次麵吧、見個麵


    吧。」


    她口中的那家夥,是指老媽的男人吧。


    「所以,你就把手機弄壞了?」


    這個人是小孩嗎?


    「用拒絕來電不就好了?沒必要做這種事吧。」


    「因為,我可能會打過去嘛。」


    原來如此,也就是要自製的意思嗎?


    「雖然這麽說也有點那個,不過會變成這樣都是我自己沒用啊。」


    老媽苦笑著歎了口氣。


    「大概一直到銳太國二的時候,我都打算好好當個母親的。不過一旦陷進戀愛裏,我就一場糊塗了。感覺自己像個不懂男人的少


    女。明明打算當大人的,卻完全做不到啊。」


    「我無法理解。」


    我直率地告訴她。


    「我曾經希望爸和媽都好好當個大人。這樣一來,我也可以好好當個小孩。若是如此,我現在一定還維持著中二病的樣子吧。」


    「……真的,很對不起。」


    「與其道歉,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該來的時機來了,我心中浮現這樣的感覺。


    自從我看見真涼與母親重逢時的舉止後,就一直覺得應該這麽做。


    ……真涼。


    讓我效仿你的溫柔吧。


    「老媽,你忘了我吧。」


    她驚訝地抬起頭來。


    「就當作沒有我這個兒子。不以母親的身分,而是以一位女性的身分去過你的人生吧。」


    「你、你在說什麽?」


    「因為被說是另一個胃,我感到很痛苦啊!」


    沒錯。


    煩惱的來源,就在那裏。


    因為兩邊都很重要,所以兩邊都想得到。不管是誰一開始都會這麽做。


    可是,真正重要的東西無法兩者得兼。


    人生沒辦法進展得那麽順利。


    「去找他不就好了?你喜歡那個男人吧。」


    「銳太……」


    「老媽你是為戀愛而生的,而我則為了戀愛以外的事物而生。這樣一來,不就無法取得平衡了嗎?母子何必都得在同一條路上前


    進,不需要啊。隻要我們彼此都幸福,那就夠了。」


    我可以自然地笑了。


    盡管無法做到真涼那樣——


    畢竟要是我不這麽做,老媽就不能放心離開吧。


    「真的好嗎?」


    「好不好都沒差,隻是恢複成兩個月前的狀態吧?」


    老媽浮現出無話可說的複雜笑容。


    「你變成好男人了呢,銳太。」


    她稍微踮起腳,撫摸我的頭。


    老媽的手,原來這麽小嗎?


    「好男人啊,不能隻被一段戀愛綁住喔?這是媽媽給你的最後忠告。」


    「哈哈,我一——輩子都不會談的啦,什麽戀愛。」


    之後,老媽的動作很敏捷。


    她俐落地整理好行李,連給冴子姑姑的信都寫好了。嗯——好厲害的機動性,真想學習這種行動力。


    分離之際,她硬塞給我一份小包裹。


    「情人節快樂,乖兒子。」


    ——高中一年級的二月十四日,就這樣閉幕了。


    收到的巧克力有五個。


    這天成為留在我記憶中,微微帶著苦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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