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辰嶼寵溺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好像拿這個弟弟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可以進,但你不能帶別人進啊。你怎麽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壞人呢?”他說著,抬頭看向我,唇邊的弧度更明顯了幾分,“你說是不是啊,季老師。” 我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渾身發冷,感覺自己好像成了一隻被丟進猛獸區的兔子——怎麽蹦躂,死都是早晚的事。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裏是不能來的。剛剛過來的時候,沒人攔著我……”我一指身後來路。 “季老師不用緊張,你當然不是壞人了。你是老幺的人,四舍五入,也是我們的人。”金辰嶼輕輕推著我的背,語氣和善地叫人毛骨悚然。 他和我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外走。等離開那片不知名的“機要禁地”,送我們回到教學室,金辰嶼說自己還有事,就不陪我們了,帶著孔檀走了。 他一走,我立馬脫力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這才發現背上的衣料早已被冷汗浸濕。第12章 我的覺悟還不夠 那之後,我就不再和小少爺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了。怕貓沒當好,自己反倒成了老鼠。 島上的工作實在是很清閑,平日裏大提琴課也就那一兩個小時,還要算上吃茶點的時間。周六另有一天休息可以自由安排,隨便待在島上或者坐船回崇海。 原本我計劃著周六這天離島去采購鬆香與琴弦,可等到吃過午飯要出門,突然收到了南弦的信息,說自己上了獅王島,正在合聯娛樂城,希望能見我一麵。 先前陳橋帶我遊覽島上風景時,我拍了許多照片發到朋友圈,還說這裏空氣好很適合工作居住,估計南弦便是由此確定了我的所在。 休息天我也不太想麻煩陳橋開車載我,就自己坐島上的穿梭巴士去了東麵。 巴士停在合聯娛樂城大門口,下車抬頭便是賭場金燦燦的門頭。 “你在哪裏?”我撥通南弦電話。 那頭有些吵鬧,能感覺到南弦一直在移動,說話也帶著喘。 “我,我在大門口等你,你在哪兒?” “我也在大門口。” 說完,聽到手機與身後同時傳來了南弦的聲音。 “季檸,我這呢!” 我一回頭,就見南弦笑容燦爛地站在門口台階上朝我大力揮手。 收起電話,我朝他走過去。 十來天功夫,他像是瘦了一圈,原先清雋的麵容兩側微微凹陷,顯得疲倦而憔悴,所幸……精神看起來還是好的。 “你怎麽上這兒來了?”在他麵前站定,我問。 南弦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道:“給你賠禮道歉來了唄。上次是我不好,我亂說話,錯怪了你,你罵我吧,我絕不還嘴。” 我看著他,罵道:“白癡。” 南弦萬分慚愧,垂下頭,大有任我羞辱的架勢,結果左等右等,遲遲等不來下一句,疑惑抬頭。 這件事裏他受到的傷害遠大於我,那天的誤會也是情有可原,罵一句在理,再多就過了。 “這件事到此為止,別提了。”我岔開話題,問,“你來這裏不會就是找我道歉的吧?” 南弦知道我是原諒了他,自個兒在那紅了眼眶,一拳捶在我肩上,帶著濃重鼻音道:“主要是找你,順便放縱一下。” 他和方洛蘇離婚,手續辦得非常快,財產分割也很清晰。除了大提琴,方洛蘇什麽也沒帶走,車和夫妻共同的存款都給了南弦,差不多就是淨身出戶了。 車被南弦二手低價賣給了朋友,無名指上的婚戒掛網上賣了,房子到期之後也打算退租換新的。所有關於方洛蘇的,他都要從生活裏抹去。 “我要徹底忘了她,開始新生活。”南弦從褲兜裏掏出個小袋子,在我麵前單手顛了顛,道,“一起唄,分你一半?” 聽動靜,裏麵少說也有十幾二十多個籌碼。 “不必了,我看你玩就好。”我揉了揉被他捶痛的地方,道。 南弦將小袋子一甩,甩到肩上,另一隻手拉著我往賭場裏麵走,道:“那你就做我的‘幸運男孩’吧。我跟你講,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有‘luckygirl’這種存在,枉我還是正宗崇海人,今天被她們圍住的時候我都嚇死了,還以為進了盤絲洞。” 他今天換好了籌碼,一進賭場便被幾個空著的幸運女孩圍住,暈頭暈腦聽了半天科普,耐不住纏,最後隻得選了個有眼緣的小姑娘。 “我看她最多也就十九,一問才十八,就覺得挺可憐的,這麽小就要到這種地方討生活。要是輸了我也不怪她,運氣這種事,本來就說不清的。”南弦道,“喏,就是那個白裙子的。” 我一看,南弦選的這隻“蜘蛛精”竟然就是阿咪。 她盤著頭發,穿著一條瑪麗蓮夢露式的白裙,顯得格外甜美清純。 “呀,嫂子好!”她也認出了我,先我一步打了招呼。 我張了張口,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瞬間有點尷尬。 南弦蹙著眉,表情莫測:“你們認識?不是,她剛是不是叫你‘嫂子’?” 我輕咳一聲,道:“之前見過一麵。她開玩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孩子總喜歡給人取外號。” 南弦聞言眉頭皺得更緊,到了五官都變形的地步,顯然不明白為什麽我短短時間在島上有了“嫂子”的外號。 阿咪是個聰明伶俐的,很快從我們對話中察覺了什麽,火速改口道:“哎呀我瞎說的,哥你們別介意。”不等南弦再問,她一把勾住對方胳膊,死命往賭台拖拽,“別浪費時間了,我這會兒運氣好著呢,快點,我們去玩牌,我給你贏個大的。” 南弦被她拽得腳步蹣跚,好幾次差點左腳絆了右腳。 “行行行,你別拽我,我自己走……” 一個賭台又一個賭台,我陪著兩人玩轉一下午。也不知是阿咪果真運氣好,還是有我這個“幸運男孩”的加持,南弦這樣爛的牌技,最終也贏了不少錢。 除了應得的分成,南弦又多給阿咪一千,說是請她喝飲料。 阿咪一愣,接過塞進了自己的隨身小包裏,嬌笑道:“哥哥,你是不是喜歡我啊?要不我倆留個聯係方式吧,我出島了找你玩啊。” 南弦別說這會兒剛離婚,情傷未愈,就是放到以前,阿咪這種甜美可愛的少女也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果然,南弦想也不想拒絕了:“別隨便亂要男人手機號,知道這世界其實很危險不?多得是長得人模狗樣的變態,小丫頭你長點心吧。” 阿咪垮下臉,噘嘴道:“不給就不給嘛,幹什麽教訓人。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我也沒辦法啊,我老家還有三個弟弟妹妹要養,我媽身體不好,我爸死的早,我們家隻有我了……”說到最後,已經哽咽起來,“等我存夠了錢,我就離開這個鬼地方。” 南弦和我一下也有點慌神了,我從兜裏掏出紙巾遞過去,南弦從褲兜掏出一張一百的紙幣遞過去。 阿咪抬頭看了看我倆,眼珠子轉了轉,心安理得地將兩樣東西全都收了下來。 “謝謝。”她低頭小心擦了擦眼底的淚,吸吸鼻子道,“那我去工作啦,下次記得還要點我哦!”說罷朝南弦飛了個眼,轉身猶如一隻歡快的小鹿般跑走了。 我與南弦並肩站立著,望著她雀躍的背影,陷入沉思:“你說她說得是真的嗎?” 南弦也是同樣迷茫:“誰知道呢。” 南弦贏了錢,晚上請我在賭場邊上的高級餐廳裏吃了頓海鮮大餐,還開了瓶四位數的紅酒。結果因為我倆都不怎麽能喝,最後剩了大半瓶。他不想浪費,硬生生灌下,買單時還清醒著,到走出餐廳就不行了,說著話賴在我身上痛哭起來。 “我那麽愛她……我那麽愛她!!三年一場夢啊!”他大喊著,下一秒更用力地抱緊我,“季檸,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倆有什麽。 “幺哥,那不是嫂……檸哥嗎?” 我正絞盡腦汁想著要怎麽把這醉鬼送回房間,不遠處就走來一群人,看樣子是要進賭場的,為首那人格外的高大,穿一身黑色,再一看,是多日未見的冉青莊。 小弟們留在原地,看天看地看星星,就是不看這邊。冉青莊獨自朝我走來,眉心微微擰著,瞧著不太高興的模樣。 南弦下巴擱在我肩膀上,忽然打了個酒嗝。我立馬感覺到頸側一股熱氣,不自在地偏了偏頭。由於重心變化,南弦不受控製地朝一邊倒去,帶著我也倒了下去。 我睜大眼,慌張地剛要驚呼出聲,另一邊胳膊便被人牢牢抓住,拽回了平衡點,身上沉重的人體也一下子輕了不少。 冉青莊見我站穩了,鬆開我的胳膊,替我扶住南弦,抬抬下巴道:“這誰?” “我朋友,他……他剛剛失戀,心情不好,喝得就有點多。” 冉青莊聞言從嗓子眼裏擠出一個輕淺的冷嗤,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展現了自己對南弦這種菜雞裝海量的極盡嘲諷。 “住哪裏的?上麵嗎?”冉青莊問。 他說的上麵,應該指的就是酒店上麵。 我點點頭,去摸南弦口袋,從他外套裏摸出一張酒店房卡,還好他卡套沒丟,上頭有房間號。 冉青莊接過房卡,朝不遠處的小弟喊了聲。小弟們應聲而來,冉青莊輕輕一推,將萎靡的南弦丟給他們,又將房卡拍在其中一人胸口,讓他們盡快將人送回房間。 小弟們領命,不敢耽擱,呼啦啦架著南弦走了。 我本來不放心,想要跟過去,卻被冉青莊叫住了。 他叫住我並不說話,隻是往幽暗的角落走過去,我也就跟著走了過去。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們走到一處建築與綠植的夾角,立在一叢巨大的芭蕉下。 可能是早上下過雨的關係,泥土還有些濕潤,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放線菌的氣味。 “啪”,他點燃一支煙,靠著牆,道:“今天下午。” “哦,”我點點頭,又問,“你叫我什麽事?” 他似乎有點不知道怎麽開口,拇指搔了搔鼻尖,與我對視片刻,道:“起碼在島上,不要做惹人懷疑的事。” 我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他是在說南弦,他覺得剛才南弦和我太惹人懷疑了。 “你跟別人說我們分手了,或者說……我們一開始就不是那種戀愛關係不就好了?也省得他們老是亂叫人。”最後一句,我說得格外小聲。 冉青莊呼出口煙,沒采納我的意見:“一個謊好圓,一個謊套一個謊,圓起來會很麻煩。” “那……” “不是說要贖罪嗎?怎麽,這點事都不願意做?”他打斷我,語氣並沒有明顯的不快,語調也未見起伏,但我還是瞬間像被當頭打了一棒,立時僵在了原地。 是啊,我來這裏本來就是贖罪來的,為什麽這點事都不能配合? 我沒有資格記恨他,也沒資格跟他吵架,這些都是我欠他的。 我這樣不行,我的覺悟還不夠。 做了一些心理建設,再開口時,我已經找回上島的初衷,乖乖應道:“知道了,我下次會注意的。” 冉青莊看著我良久,像是在觀察我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 “嗯。”半晌,他直起身,道,“我叫人送你回去。” 冉青莊讓人開車將我送了回去,車一路開在黝黑的道路上,我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開了多久,車停了下來。 我疑惑地坐直身體,看了眼周圍,還是很黑,除了遠光燈,不見別的燈光。 “怎麽回事,是車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