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真是比什麽威力都大,緊了緊握著杯子的手,我主動奪過孔檀手裏的酒瓶,給自己重新滿上。 “蛇哥見諒,剛是我不對。”酒杯與酒杯碰撞發出輕響,酒液潑濺出來,淋了滿手,“以後好好相處。” 孔檀滿臉“早該如此”的表情,緩緩又將第二杯飲盡。 接著便是換個由頭,換種說法的第三、第四杯,到第五杯時,我已經喝麻了,機械性地舉起酒杯就要再灌,胳膊忽然被橫伸過來的一隻手掌拉住。 冉青莊從我手裏取過酒杯,二話不說仰頭喝了,隨後將杯子裏的球冰潑到一邊,空杯子伸向孔檀,道:“剩下的我替他喝了。” 此時的酒瓶裏,還剩下一半多的酒。 孔檀嘴角一抽,興許是為了保證公平,也倒掉了自己那塊冰。 可能換了人樂趣大減,也可能怕越喝越上火,到時候不好收場,又喝了兩杯,孔檀便沒再找名目灌酒,與冉青莊重新坐下說話。 我在冉青莊替我喝掉那杯酒後就倒在了座位上,被兩座山夾著好一番噓寒問暖,一個水果喂到嘴邊,一個拿手給我扇風,服務地很到位。 我暈暈乎乎,處於一種仍可清晰思考,但無法控製思維走向和身體言行的醉酒狀態。 “吃個草莓吧,吃點東西下去會好受點。” “哥你臉好紅啊,是不是很熱?要不要我幫你把襯衫扣子解開?” 我感覺有人在解我的扣子,努力撐開眼皮,發現是高山1號。 按住他的手,我想推開他,但苦於身體無力,不聽指揮,不像拒絕,反倒好似欲拒還迎。 “等……”我大著舌頭,說話含糊。 “疼?哪裏疼?” 那手貼著我脖頸,撫摸我的肌膚。 我皺起眉,覺得很不舒服,有點想吐。耳邊嗡嗡作響,眼前天旋地轉,看到冉青莊坐在那裏,就想叫他帶我離開。 跌跌撞撞起身,我朝他走去,結果一不小心左右腳互絆,整個人失去平衡朝前撲倒。 耳邊響起男人的悶哼,鼻間全是煙味。我跌得結結實實,膝蓋磕在沙發上,手指攀扯著冉青莊胳膊,耳朵貼在他胸口。 我迷茫地抬起頭,見冉青莊蹙著眉,似乎對我的行為頗有微詞。 又不是我自己想摔跤,凶什麽…… 我垂下眼,撐著手往上爬了一些,想起開,後腰卻忽地一重,被冉青莊箍著壓了回去。 我一屁股坐回去,臀部貼著大腿,膝蓋分在他身體兩側。 “呆著吧。”他說。 我眨了下眼,身體自然前傾,額頭一下落在冉青莊肩膀,腦子都快要不會轉了。除了簡單命令,已經無法處理更複雜的指令。 “季老師看不出,還挺會撒嬌。” 孔檀好像個蒼蠅啊,煩人……不想聽到他說話。 我更加依偎向冉青莊,將臉埋進他頸窩,側著臉,滾燙的呼吸全都打在他脖子上。 有那麽個瞬間,我好像看到他脖子上的筋都繃緊了,過了會兒又鬆下來,泛起一片細小的雞皮疙瘩。 真是苦了他了,要這樣違心地與我假裝親熱,如果隻有我們兩個,他現在估計已經狠狠推開我了。 “下去吧,這裏不用你們了。”冉青莊說完,四周卻沒有動靜,他聲音陡然變冷,“怎麽?我叫不動你們嗎?” “沒有沒有,我們走我們走。” “那我們走了,您玩得開心。” 身邊陸續有人起身,像是走了不少。 “看來還是季老師最得你中意。”孔檀笑道,“最近有批新貨,你要不要給他試試?我用過一次,很好用,對方會扭得很厲害,爽度翻倍,也不會有副作用。試用裝,兩顆給你。” 有什麽東西輕輕砸在我肩上,又掉到沙發上。 腰間的手猛地收緊,我看向身旁,黑色皮沙發上靜靜躺著一隻塑料密封袋,裏頭裝著兩粒粉色的藥丸。第24章 致命的新娘 我好奇地伸手,想去拿那包藥,半途卻被冉青莊捷足先登。 那隻手從我麵前晃過,略有些畸形的小指格外顯眼。 一定很疼…… 我直起身,也不去管孔檀的視線,扯住冉青莊袖子一點點將那隻手拉到自己懷裏,緊緊護住,隨後又窩了回去。 孔檀的笑聲似乎更大了,但越發蒸騰的醉意讓我無心分辨他的話。 之後的記憶,就有些模糊。 “這批……幾時……來的?大公子……信任……告訴我。” “你還……年輕……有機會……” “嗬……”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將我扶了起來。我不滿地嘟噥一聲,更緊地環抱住懷裏的胳膊,不願意離開讓人安心的體溫。 “走……走開!”我甩開那些糾纏著我的手。 “哎呦!”對方痛叫一聲,“幺哥,怎麽辦?檸哥不讓碰啊。” 懷裏被我牢牢抱住的胳膊掙了掙,沒掙開,輕嘖一聲,道:“算了,就這樣吧,反正也不遠。” 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到了酒店,被冉青莊放到床上。但因為他一直被我抓著手,我倒下時便順帶將他也帶著一同倒下。 他急急撐在我上方,底底罵了句,抬眼對上我的視線,一怔,像是沒想到我這就醒了。 “放手。”他說。 我置若罔聞,將他的手拿到眼前,抻開五指,細細撫摸那節變形的小指。骨節的地方比另幾根手指都要粗大,應該是愈合的時候沒有長好,摸起來也硬硬的,不像正常靈活的關節。 “疼嗎?”問完了,我不等他回答,又接著自言自語,“怎麽可能不疼?一定特別特別疼吧?我給你吹吹……” 我噘著嘴,朝那截小指輕輕吹了兩口氣。 小指輕輕顫動了下,接著五指收緊,冉青莊強硬地抽開手,扯過一邊被子將我蓋住,嚴嚴實實,連頭也沒露。 “亂發什麽瘋。”他留下一句就沒再管我。 我在黑暗裏待了會兒,覺得實在氣悶,隻得扯下被子露出鼻子呼吸。 冉青莊坐在床腳,低著頭擺弄手機,不知道在和誰發信息。 房內燈光昏暗,屏幕螢藍的光映照在他深邃的五官上,顯得他側臉尤為冷峻。 我一直一直看著他,也不出聲,隻是看著他。 過了幾分鍾,他可能被我看煩了,抬頭看了我一眼,換了個方向,用背對著我。 哦,現在隻是看看也不行了嗎? 我將被子又扯下來一點,小聲道:“……小貓怎麽樣了?” 冉青莊的背影動也不動,好像壓根沒聽到我說話。 “就是那隻狸花貓,它後來……後來傷好了嗎?” 冉青莊還是沒有動,要不是能看到他手臂小幅度地在動,我都要以為他是不是睡著了。 “你給它取名字了嗎?它叫什麽?” “你有給它拍過照片嗎?能不能……能不能給我看看?” “它還活著嗎?” 冉青莊停下動作,深吸一口氣,像是在極力忍耐。 “沒照片,不知道有沒有活著。它不喜歡被人關著,領回家後逃了好幾次,也不肯吃東西。最後一次逃跑的時候,我去找它,它隻是遠遠地看了我一眼,轉身就走了。” 竟然是這樣的。看來比起溫飽無憂,它更想要無拘無束。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永遠不知道這些小貓咪心裏想著什麽。但其實也正常,人心都不一定能參透,更何況這些不會說話的動物呢。 “它不願意被人馴養……”我說話特別吃力,好像舌頭根本不受控製,要很費力才能正確表達自己的意思,“說不定它還活著,聽說貓……最,最長可以活二十多年呢。” 小梨花十歲都不到,還隻是個中年貓,感覺可以再浪個幾年。 等我快不行了,我就回老家,去以前的學校看一看,逛一逛那些小巷,那些街道。希望到時候,能看到它趴在學校的草叢裏,一如當年那樣,懶洋洋的曬太陽。 “也許吧。”冉青莊沉默半晌,低聲道。 酒意並未完全散去,隻是清醒了片刻,我又感覺困倦。眼皮支撐不住,一點點落下,我強撐著,視野裏最後的畫麵,是冉青莊不知為何看著格外孤獨的背影。 第二天我獨自在酒店大床上醒來,房間裏已經不見冉青莊,但是按照另一邊床淩亂的程度,他昨晚應該也是有睡在這兒的。 宿醉讓我有些頭疼,我扶著額起身,走進浴室,看到鏡子裏自己糟糕的臉色,不由嚇了一跳。一時也分不清是酒精造成的,還是腦子裏的腫瘤造成的。 我不會連五個月都活不到吧? 這臉色,簡直有種馬上就要去世的既視感。 昨夜的煙酒味加上不小心蹭上的香水味,發酵一夜,混合成了一種難言的惡心味道。我嫌棄蹙眉,脫掉襯衫,進淋浴房仔仔細細將全身上下都洗了遍。 然而身上洗幹淨了,衣服卻隻有一套。我隻能朝空氣中用力抖了抖自己衣服,將上麵氣味盡量抖去一些,忍著不適重新穿上。 再看鏡子裏,可能是洗了澡精神回來的關係,臉色也沒那麽差了。 檢查手機,發現陳橋給我發了信息,說冉青莊有事先走一步,要我醒了聯係他一道回島上。 我打電話給他,他正好與其他人在酒店餐廳吃飯,我就也找過去吃了一些。 “昨天大家都喝得有點多,有幾個還發了酒瘋,幺哥怕這麽晚坐船回去有風險,就讓我們在會所樓上開了幾間房一起住。”陳橋熟練地衝好一杯醒酒湯推到我手邊,“檸哥,你喝這個,我們喝了這個都覺得好多了。” 我謝過他,將那杯味道上頭的醒酒湯一飲而盡,瞬間感覺人都清醒了一些。 “昨晚我沒發酒瘋吧?”我記憶很模糊,隻記得自己摔到了冉青莊身上,然後……然後就到酒店了,問了冉青莊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問他小貓怎麽樣了,問他有沒有給小貓拍照片,還問他……疼不疼。 我問他疼不疼,還給他吹傷口…… 我喝了口水,以掩飾自己受到的巨大衝擊。 下次誰再灌我酒,我可要吐他身上了。 “沒有沒有,檸哥你沒發酒瘋,就是……嘿嘿,就是一直黏在幺哥身上,誰動你你就打誰,還說幺哥是你的,誰都不能搶。”陳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