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東南五裏的破廟中。


    蛛網密布,灰塵堆積,沒了頭的菩薩像前還有一團灰燼和兩塊青磚,應是不久前有旅人在此過夜。


    楚平生將宇文化及丟在地上,扔給他一枚丹藥。


    “解毒丹。”


    宇文化及猶豫一陣,還是將丹藥吞下,也就十幾息,便覺一股清涼感由小腹升起,漫向全身,胸口的惡心與肩膀的灼痛迅速消解。


    他又扯開衣物,隻見肩膀處赤紅色的血紋開始變淡,腫脹部位也變得光滑平整。


    起效這麽快的解毒藥他還是第一次見。


    “多謝前輩援手,宇文化及感激不盡。”


    “先別忙著道謝,我救你是有目的的。”


    “目的?”


    “之前在樹林裏,你將傅君瑜、寇仲、徐子陵三人震開的寒氣波動是什麽招式?”


    “傅君瑜?”


    “高麗奕劍大師傅采林的弟子。”


    不是傅君婥,是傅君瑜?


    宇文化及感歎二人樣貌之相似,難怪上次在揚州,這次在樹林裏,對方一見麵就施辣手,說要報仇雪恨,原來是傅君婥的師妹。


    “哼,回答我的問題。”


    宇文化及頓時驚醒,恭敬答道:“那招式乃冰玄勁的殺招,冰虎噬吼。”


    “把它的訣竅告訴我。”


    “……”


    宇文化及打了個愣,這位劍術大家之所以救他,竟是要學冰虎噬吼?


    “冰虎噬吼乃冰玄勁殺招,隻有冰玄勁臻至大成,方可學習施展。”


    這話才說完,他的臉色就變了,因為外麵烈日當空,破廟裏的溫度卻在下降,速度之快,伸個懶腰的功夫,蛛網上的蜘蛛便難耐冰寒,相繼墜地。


    “你……你怎麽可能……”


    身為擁有寒冰屬性真氣的人,他自然感受得到對方體內的冰屬性真氣有多強,並不遜色他的冰玄勁。


    但問題是,他記得明明白白,蒙麵人救他離場時用的是劍法,那一道淩厲無比的劍氣,甚至逼出了陰癸派享譽武林的天魔牆。


    劍術驚人的同時還練就不輸於冰玄勁的冰屬性真氣?


    “敢問前輩名號?”


    一直以來,對方都是以腹語在說話,低沉與發悶的聲線令人分不清年齡大小,他隻能低姿態麵對。


    “哼,少說那些沒用的,冰虎噬吼和你的命,選一個吧。”


    宇文化及躊躇良久,咬牙說道:“如果前輩無懼走火入魔……”


    “說。”


    “冰虎噬吼在發動前需先集氣,對於修練冰玄勁的人而言,隻消含氣於胸前華蓋、膻中、巨闕,後背神道、中樞、命門六處穴竅,再急速運轉真氣,貫行任督二脈,天地之橋……”


    ……


    一個時辰後。


    宇文化及身上的毒已然全部消解,全身再無不適,自覺戰力已經恢複至全盛時的八成。


    這是解毒丹?


    什麽解毒丹解毒的同時還有治療內傷的效果?


    震驚的同時,他抬頭看向已經閉目沉思達半個時辰的蒙麵人,嘴角扯了又扯。


    他將冰虎噬吼訣竅道出後,蒙麵人來回走動一陣突然停下,然後就這樣了,搞得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心裏還生出一絲惡念,如果這時加以偷襲的話,能不能重傷蒙麵人?


    “是這樣麽?”


    就在宇文化及動歪心思時,突然間,一道令人心悸的波動散開,強勁的寒流以蒙麵人的身體為中心,向著前後左右湧出,吹得宇文化及如墜冰淵,隻能兩手交叉在胸前運冰玄勁抵擋,即便如此,他的衣服和皮膚表麵亦生出細薄的冰皮,空氣中的水分亦被冰凍,破廟裏滿布霜霧,肉眼可見的白在破爛的頂梁柱,斑駁的牆皮,殘缺的塑像,及瘸腿供桌下的半個菩薩頭蔓延。


    宇文化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身子不斷往後退,幾乎縮成一個球。


    “前……前輩……”


    當帶著哀求的提醒在廟裏響起,楚平生從忘我狀態蘇醒,身子一震,散去了冰虎噬吼的效果。


    他很開心,玄冥真氣果然能夠模擬冰玄勁完成冰虎噬吼,至此,他的寒氣攻擊不再是單體殺傷植入冰毒外加範圍控場了,還獲得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強力爆發傷害,就這個程度的寒氣爆發,足以在江麵上搭一座冰橋。


    當然,真氣耗費也是驚人,就剛才那一下,中丹田的玄冥真氣耗去近七成,就這個消耗量,全力運轉玄冥神功直接轉化下丹田的九陰真氣都供不上。


    “可惜啊……可惜……”


    險些被凍傷的宇文化及說道:“可惜什麽?”


    “可惜你的冰玄勁與我的玄冥神功威力相當,即使練了也沒辦法提高真氣品質。”


    這是炫耀吧?


    是炫耀吧?!


    宇文化及向來自負,認為自己的冰玄勁在武林中是一等一的冰係功法,練到頂級直追正魔兩道大派的傳承絕學,結果蒙麵人隻用了一個時辰,就把冰玄勁的絕招移植到了那什麽玄冥神功上,就剛才爆發的寒氣,再持續幾息,連他都要被凍傷。


    “你走吧。”


    “前輩?”


    “還有事嗎?”


    “沒……沒事。”


    宇文化及不敢多言,拱拱手,快步走出破廟,向戰馬所在地奔去。


    毫無疑問,這次的任務搞砸了,楊廣肯定很生氣,會問他的罪,不過還好,柴紹把宋缺暗地采購武器裝備的賬冊給了他,原本還想和宋缺勾兌一下,現在隻能將功折罪,老實上交了。


    宋缺有謀反之心,又讓女兒找李秀寧、李世民勾兌,宋閥、李閥都是大大的壞人,那他這個隻是辦事不力,但是忠心耿耿的臣子,陛下還好意思苛責麽?


    他哪裏知道,這正是楚平生要的效果,以柴家的影響力,要搞宋缺有點困難,自然沒有皇上身邊的紅人說話好使。


    宇文化及為了減輕自己的罪責,隻能是添油加醋,往死裏踩宋缺和李淵。


    比爛嘛,隻要對手比自己更爛,那自己就是贏家。


    ……


    半個時辰後。


    夕陽催燕老,別梢月寒鴉,冉冉細柳,綠蕪難渡。


    破廟還是那個破廟,人不同。


    楚平生坐在塌陷出一個大洞,隻剩房梁的橫木上,身邊有劍,手裏有酒,一口一口又一口。


    下方跪坐四人,正是邪極宗的倒行逆施尤鳥倦,大帝丁九重,媚娘子金環真和周老歎。


    “想通了?”


    他晃晃酒壺,發現喝空了,這才提上蒙麵巾,回頭瞥了下麵乖如家犬的四個人。


    “想通了。”


    “想通了!”


    四人一起點頭,麵帶畏懼瞧著他。


    這兩個時辰,他們被生死符折磨慘了,約定的時間沒到就急急地來到破廟表忠。


    “那我是不是邪極宗的宗主?”


    “是。”尤鳥倦納頭就拜:“宗主在上,從今往後,我,邪極宗尤鳥倦願效犬馬之勞。”


    “願效犬馬之勞。”


    “願效犬馬之勞。”


    唰……


    衣袂輕響處,楚平生翻身落地,身輕若羽,未蕩起絲毫灰塵。


    “你們四個來的比我預想的早了半炷香。”


    周老歎滿是皺紋的臉哆嗦了好幾下,這破廟被樹林和亂葬崗擋著,他們四個又被生死符折磨得功力時有時無,丁九重更是雙倍“快樂”,路上已經耽誤很久了好不好。


    “宗主,宗主……求宗主高抬貴手,解了這生死符……”


    金環真結結巴巴地道,身子開始哆嗦,兩條腿扭來扭去,坐也不是,跪也不是。


    這一幕意味著生死符的效力又發作了。


    那三人感同身受,無不麵寒心畏。


    “但是現在有一個問題。”


    楚平生沒有即刻出手緩解她的痛苦,在四人麵前來回走動:“我身為邪極宗宗主,卻不會邪極宗的功法,你們說這個問題該如何解決?”


    話說到這裏,四人一下子明白過來,他是奔著道心種魔大法來的。


    金環真稍作猶豫,立即說道:“我說,道心種魔大法,我全說……”


    然後是體驗過“雙倍快樂”的丁九重:“我也說。”


    再後麵是周老歎。


    尤鳥倦眼見自己落後於人,隻能忠心不夠,馬屁來湊:“道心種魔大法被向雨田那老匹夫一分為四,害我邪極宗淪為二流,如今幸得天助,神功四分歸一,以宗主天縱之姿,他日必能神功大成,君臨天下,成就萬世不朽之功業。”


    草!


    周老歎和丁九重斜眼睨看,這馬屁拍的,跟特麽順口溜一樣,尤鳥倦的文化水平見長啊。


    啪嗒。


    地上多了幾枚丹藥。


    四人顧不得搓掉上麵的灰塵,抓起來就往嘴裏送,喉頭蠕動兩下咽進肚子,整個人頓時放鬆下來,長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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