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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明壁上不厭其煩地一直映照著在天城外展開的同族間攻防的情形。


    光和影的亂舞就這樣把生死相搏的混戰表現出來而穿著絹質睡袍全身深陷在安樂椅裏的男人則完全沒有顯出對此關心的樣子正在閉目養神。終於兩點光在暗影的上方亮起無機質的聲音傳出來。


    “伊德裏斯確實很拚命但事態完全按照預料的發展這未免也太無聊了。”


    人影稍微伸出手從旁邊桌上拿起一個風格古典的鍾形鈴鐺搖了兩下。他把鈴鐺放回去從安樂椅上悠然站起兩手輕輕放在腰後透過牆壁眺望著外邊的戰鬥。


    沒過多久豪奢的房間內照明被調亮了兩檔泰坦尼亞藩王家總管的身影出現。


    總管奧布諾爾對主人的背影恭恭敬敬地低頭行禮。就像主人的背後長著眼睛一樣。


    “敬候您的命令藩王殿下。”


    “更衣。”


    “遵命。”


    奧布諾爾臉上完全看不到愕然的神情也沒有問一句多餘的話。他已經侍奉了亞術曼四分之一個世紀。關於藩王的私人生活他知道所有該知道的而對不該知道的則分辨得很清楚。


    “準備公開場合用的禮服。”


    “這就去辦。”


    到這裏才第一次提問。


    “您想穿第幾套禮服”


    “是啊……要第二套吧。”


    “好的那麽馬上。”


    奧布諾爾完美地貫徹著禮法退下。


    藩王亞術曼讓奧布諾爾手下的四名侍女為他著手更衣完畢顯得完全不在乎外邊真空中正在展開的死鬥。然後他走出了房間。在門口等待的艾爾曼伯爵、政務秘書官、侍從武官長、書記官長還有其他高官一齊敬禮。


    輕輕點頭示意亞術曼宣告說


    “黃口小兒們的私鬥也差不多到極限了。去辦公室。”


    “遵命。”


    “殿下。”


    有女性的聲音響起。是狄奧多拉伯爵夫人。


    “雖然僭越但若有能用我之處我願與您同行。”


    藩王笑了一下。


    “狡猾的女人。為了保證自己的利益打算挑唆孤去幹什麽呢。像這樣多管閑事的人還是讓亞曆亞伯特和褚士朗誅殺了的好吧。”


    就算是狄奧多拉也會出現大驚失色的情況。亞術曼看都沒看如同雕像一般呆立著的狄奧多拉一眼徑直走了過去。


    狄奧多拉對那傲然的背影投出帶有恐怖和敵意的視線但就像鋼鐵的鎧甲將筆尖反彈回來一樣一切都無疾而終。狄奧多拉靠著牆壁整理呼吸她這才發覺她像大理石雕像一樣的額頭已經密布著汗珠但也顧不上擦了。


    伊德裏斯把喝空的能量飲料瓶扔到背後。一個士兵好不容易將它接住。“做事漸漸變得粗野起來了”這種小小的苦澀刺痛著伊德裏斯的胃。發型和服裝不像一貫的那樣完美無缺但這反過來又給青年貴族的美貌加上了一種淒絕的要素。


    “令弟回來了”


    就算這麽說伊德裏斯也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有些懷疑地回望著通報者。


    “弟弟賽爾法去什麽地方了嗎”


    “不是是拉德摩茲男爵……”


    “是拉德摩茲”


    伊德裏斯的反應就像是忘了自己有這麽個弟弟一樣。露骨地皺著眉他好歹還是要先過問一下。


    “他負傷了”


    “也不是負傷……他現在睡著了除此之外非常健康。”


    “那就好。未能駕馭那些海盜的罪等日後再問。不要讓拉德摩茲進戰鬥指揮室就讓他這麽睡著吧。”


    給他注射藥劑讓他兩三天都不要醒。伊德裏斯這樣下了命令。從他的本心來說他巴不得拉德摩茲就此永遠地安眠下去。這時候又有緊急通報傳來。


    “這次又是怎麽回事”


    “藩王殿下請伊德裏斯公爵過去。”


    “現在”


    “正是如此。”


    “但我現在還不能離開戰鬥指揮室。”


    “向您再次通告請您盡快到藩王身邊去。”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胡說什麽”


    伊德裏斯怒吼著至少是在心裏。


    就在前幾天藩王還沒有答應伊德裏斯會麵的請求。心情變了或者是病情好轉了不管怎樣偏偏在正指揮著戰鬥的時候叫自己過去這是要人順著他的意思行動到什麽地步呢。


    就算伊德裏斯這麽想但他完全沒有拒絕的選擇餘地。


    “難道說是因為那件事要被處分……”


    伊德裏斯感受到了黑暗的戰栗他打了一個哆嗦把恐怖和自嘲一起抖落下來。萬一發展到這個地步也就是這樣了。在自己死後和亞曆亞伯特還有褚士朗的戰鬥要怎麽辦呢。是藩王自己要和他們去作戰還是……算了隨他去吧。


    “另外請您將令弟也一起帶上。”


    “弟弟……拉德摩茲嗎”


    話說出口他才覺得自己的神經出現了失調。但是使者的話則更讓他意外。


    “不是您的幺弟。”


    “帶賽爾法……好吧我知道了。”


    雖然對藩王的真實意圖有所懷疑但他沒有拒絕的選項。他喊了自己的幺弟的名字朝他招手。


    “賽爾法整理下衣服。我們接下來要去拜見藩王。殿下吩咐讓你與我同去。”


    “藩王殿下要見我”


    賽爾法也顯得大吃一驚。


    “之前也曾經見過吧。”


    “那還是幾年以前……我還小的時候。”


    對賽爾法顯露出緊張的回答伊德裏斯苦笑起來。和當下這種情況無關。這個少年似乎認為自己已經不是個孩子了。


    突然之間某種想法在伊德裏斯心中閃過。這和當前的狀況以及之前事情的經過根本就差著十萬八千裏簡直就是胡鬧一樣的非常初步的疑問。


    自己和賽爾法的關係非常好。那和亞曆亞伯特還有褚士朗的關係怎麽樣我們這些人是為什麽在自相殘殺而藩王為什麽又如此平靜地旁觀著如此的慘狀


    疑問迅速成長為疑惑在伊德裏斯的心中亂撞著。被罵成“無能之輩”大概比這還要像話些。


    但是好久不見的藩王的聲音始終很平靜。


    “戰況如何了”


    “這……”


    壓抑著暗紅色火焰在胸中的燃燒伊德裏斯恭謹地答道。


    “是屬下駑鈍如您所見至今還沒能將逆賊殲滅……”


    “孤見戰艦金羊還健在。”


    “依屬下之愚見它應該還遭到了一定損傷……”


    亞術曼的一邊嘴角稍微挑起。


    “偽造戰果就是對自身的侮辱。伊德裏斯卿直接回答便可。”


    “不敢。”


    盡管確信被諷刺了伊德裏斯還是重整了聲調回答。盡管忍耐著想嘲笑自己這份努力的衝動。


    亞術曼的視線已經轉到了伊德裏斯旁邊。


    “抬起頭來。”


    賽爾法聽從命令眼睛正視著藩王。


    ii


    “你就是伊德裏斯卿的幺弟嗎。”


    “啊是。”


    “不用害怕。”


    “舍弟年紀尚小因敬畏殿下過甚幾不能言還望殿下寬恕。”


    藩王對伊德裏斯求情的話沒有表現出關心。


    “叫什麽名字”


    “我、我名叫賽爾法。”


    “塞爾法嗎。你將來一定會很有出息能成為伊德裏斯卿的左膀右臂。”


    “這是我……屬下最大的心願。”


    賽爾法的聲音中飽含著熱誠。


    “你有一個好弟弟伊德裏斯卿。”


    “不敢當。”


    真想讓拉德摩茲也聽聽這對話。這麽想著伊德裏斯品嚐著極致的苦澀。話雖如此藩王把伊德裏斯叫到這裏的真正意圖依舊不明。藩王的臉色看上去盡管有些蒼白但姿態上卻沒有一絲破綻。伊德裏斯怎麽想都不覺得藩王是有病在身。


    “接下來打算怎麽辦伊德裏斯卿”


    “驚擾殿下之心屬下罪該萬死。現在戰況雖有不順但我方尚未全軍盡出。剿滅叛軍之事一兩天內應當可以實現。”


    “伊德裏斯卿還真是說得抽象啊。”


    “是非常抱歉沒能……”


    “二對一果然還是負擔太重了。”


    這歎息卻讓伊德裏斯的弟弟明顯焦灼起來。


    “藩王殿下恕我直言……”


    “你住口賽爾法。”


    “可是哥哥……”


    “不經殿下允許不要插嘴泰坦尼亞貴族的禮節都忘了嗎”


    伊德裏斯的斥責讓賽爾法閉了嘴。


    “也好啊賽爾法有話就說來聽聽。”


    “是既然殿下允許我便鬥膽直言。家兄伊德裏斯較亞曆亞伯特、褚士朗兩人不僅才智遠勝對殿下忠心更是兩人所不能比。望殿下今後也能對家兄加以信賴。”


    對十二三歲的孩子來說這真是很了不起的一番話。亞術曼凝視著塞爾法費了一些時間才打破了沉默。


    “既然如此賽爾法·泰坦尼亞準男爵你願意為了敬愛的兄長去拚上性命完成一件使命嗎”


    突然的指示讓兄弟二人都屏住了呼吸但弟弟的反應則比哥哥要快。


    “幸能從命。”


    “嘴上說說倒是容易。”


    “殿下請您盡管相信我。我賽爾法為了兄長願為殿下所用。”


    賽爾法兩頰泛紅雙眼閃著流星一樣的光芒提高了聲調。這姿態讓人覺得這就是將來能成大器之人。


    “那就相信你把這件使命交給你了。”


    “多、多謝殿下。雖是稚嫩之身但誓不辜負殿下期望。”


    藩王和伊德裏斯帶著各自不同的表情看著賽爾法。稍等了一會兒藩王帶著滿足感果斷地點點頭用厚重的聲音開口說道


    “孤想讓你去見亞曆亞伯特卿和褚士朗卿。”


    伊德裏斯心裏不如說是確認了自己的疑惑。


    “是要將他們招到天城來嗎”


    “你覺得他們會來嗎”


    藩王稍微歪了歪頭。這動作在伊德裏斯看來簡直是故意的。


    “不會……”


    “派遣特使作為孤的代表。在通訊屏幕上有時候意思會不好傳達。”


    “……”


    “結果上他們會如何反應也值得一看對孤來說這次也確認到了重要的事情。”


    “此話怎講”


    “關於亞曆亞伯特卿的才幹說真的之前還有懸念但現在卻完全清楚了。直截了當地講就亞曆亞伯特卿作為統帥的能力和器量而言他一個人能和兩萬艘艦艇匹敵。能和他在軍事上對抗的人已經不存在了。”


    隻有賽爾法能像在抗議這樣的話一樣直視著藩王。被評價為將才不及亞曆亞伯特的伊德裏斯則連視線都抬不起來。


    向著轉身遠離的亞術曼的背影伊德裏斯深深低下頭。不是因為畏懼也不是因為敬愛。隻是如果抬起頭直視的話燒灼著憎惡的雙眼會被人看到。


    終於抬起頭的時候像父親一樣攬著塞爾法的肩的藩王的身影已經在房間的角落裏拐了個彎離開消失了。


    伊德裏斯就這樣呆立在那裏。在他的幻覺中藩王的寶座仿佛在嘲笑著他一樣正從他眼前遠去。


    外邊混亂地聚散著的光和影穿過透明牆照著伊德裏斯的身影。那樣子宛如活死人一般。


    完了嗎這就結束了嗎。藩王已經看透了伊德裏斯決定要把泰坦尼亞的未來交給亞曆亞伯特和褚士朗了嗎。


    但伊德裏斯搞錯了。


    “停戰”


    命令帶著高壓在兩軍的通訊網中奔走。


    “現在立即停戰這是藩王殿下的意願。立即封印兵器解除戰鬥態勢此外雙方拉開五千公裏距離停止行動。重複這是藩王殿下的意願”


    亞曆亞伯特和褚士朗就著現在的距離對視著。將視線轉向屏幕天城軍盡管還混亂著但就像在顯示對藩王的忠誠和順從一樣停下了炮火在漸漸後退。


    亞曆亞伯特和褚士朗也如此仿效這時在媒體船團前方不可思議的景象出現了。


    “光之雲急速分開看上去正在漸漸收斂。究竟發生了什麽呢軍事評論家皮特赫德先生我們能聽聽您的意見嗎”


    “這個啊大概是暫時停戰吧。雙方同時停止攻擊在拉開距離。”


    “真快啊讓人很意外。究竟發生了什麽呢皮特赫德先生”


    “大概是有什麽非常重大的事發生了。”


    “是非常重大的事啊。”


    “隻能暫時先觀望一下。”


    他們之間的對話也不是完全沒有意義。千萬人共享的不安和疑惑更強了。即便是媒體他們一邊想象著“沒有藩王的命令這樣的事態不可能發生”一邊隻管繼續觀察著。


    戰艦“晨曦女神”上亞曆亞伯特和褚士朗離開了艦橋 · 泰坦尼亞形製的巨型戰艦配合著藩王本人搭乘的可能性都會有“謁見室”的存在。施加著古典風格裝修的十五米見方的房間一麵牆壁上裝有屏幕。在屏幕裏見到亞術曼禮服筆挺的身影兩名公爵屈膝行禮。


    “兩位卿家平安無事就好。想見麵說說話能接受嗎”


    這時候該褚士朗出場。


    “是要我們兩個一起出麵去見您嗎”


    “雖然確實很想如此。”


    “如果我們是泰坦尼亞一族的話中斷戰鬥是當然的事做出舍棄軍隊這樣大意的事情也沒有關係。請您再一次給予指示。”


    “原來如此這很合理。”


    亞術曼大方地點點頭。


    “若汝等從頭就相信孤說的話還毫不提防地跟上來也就不值得托付泰坦尼亞的將來。更何況你們這邊是處在有利的地位——壓倒性的。”


    伊德裏斯激憤的情感波動就像被傳導過來一樣褚士朗也感覺到了。長達半天的戰鬥隻是對兩軍造成了消耗伊德裏斯仍然保有著天城。


    “但是到最後既不交涉也不談判同族相殘這也太無趣了。孤想往你們那裏派遣特使如得以成行希望能抑製這一流血慘劇。”


    “……”


    “而且更不必說你們兩個舉兵的理由是伊德裏斯卿將孤拘禁但現在孤就在這裏這肯定就是一個誤會。這樣一來繼續戰鬥的理由也就不存在了吧”


    iii


    這一時刻終於到來。


    千萬人在戰栗著。這一時刻終於到來藩王亞術曼在公眾前露麵的這一時刻。


    媒體的亢奮一口氣到達頂點。


    “藩王亞術曼健在”


    “天城軍和亞曆亞伯特·褚士朗聯合軍之間的戰鬥停止”


    “關於講和藩王和三公爵之間的會談似乎將在天城進行”


    “接下來藩王自身對講和內容的說明還……”


    星間通訊線路自身現在也似乎正處於狂亂狀態。


    “哎呀軍事評論家皮特赫德先生這真是意想不到的發展啊。”


    “嗯其實這也在預想的範圍之內。”


    評論家完完全全就像評論家一樣作答。


    “藩王亞術曼……”


    就算是李博士這時候也無意識地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凝視著屏幕。嘴唇的動作、皺著的眉頭、視線的角度哪怕錯過一瞬間都會覺得可惜。方修利一手拿著黑啤的瓶子翹著二郎腿一聲不吭。


    “啊啊該死要是能采訪就好了。這本來是個能在曆史上留名的機會啊”


    “你根本就采訪不了。光站到藩王麵前你就一身冷汗連話都問不出來了。”


    媒體陣營的一角有這樣的交談但屏幕中的藩王亞術曼一開口各種各樣的交談和自言自語就突然都停止了。


    正所謂“全人類數百億人中隻有藩王亞術曼一個人在開口講話。”k. k. 麥克羅夫特


    這內容後來被人重複播放了幾億回。


    傷痕累累疲憊不堪心中滿是敗北的頹喪天城艦隊回來了。


    出擊的艦艇四萬艘回來的不到三萬其中八千艘損傷極重五十天內不可能出擊。一萬艘艦艇幾乎完好無損地歸來理應十分令人驚奇但這並非英勇戰鬥的結果而正是它的反麵。散兵遊勇未同敵軍交火一炮未發隻是茫然地目擊到了己方的慘敗。亞曆亞伯特完全封鎖了敵軍“數量上的優勢”。


    從船上走下來的士兵有氣無力地交談著。


    “你能相信嗎敵軍兩萬我軍可是有四萬啊。怎麽就搞成了這副醜態。”


    “敵軍被幹掉的還不到一千‘單方麵’這個詞的意思總算是體會到了。”


    “結果總司令官伊德裏斯公爵究竟在哪裏”


    “在天城。窩在總司令室裏閉門不出。”


    “不出擊嗎那是誰在陣前指揮我們的藩王殿下在總司令室伊德裏斯公爵乘‘黑太子’出擊才對吧。”


    “空守寶物任其腐朽。上層大人物的想法底下才不會明白呢。”


    吊著胳膊或者頭上纏著繃帶的士兵們的視線轉向港口的一角。在那裏有一艘漆黑的戰艦正停著。莊嚴勻稱的形體體積給人占去港口一半的錯覺以及猶如將各種色彩都吞沒殆盡的暗黑。壓倒性的威儀但是這雄姿卻終究沒能在戰場上展示。


    戰鬥結束天城的敵軍的首領們也開始感到了疲憊。亞曆亞伯特和褚士朗容許了藩王的停戰勸告收起了勝利之矛。


    這判斷在一百年後的曆史學家看來


    “亞曆亞伯特和褚士朗就連這樣有能而非凡的兩人也趕不上努利。”利安·馮·達歐有人這樣評價說。


    一艘從天城到“晨曦女神”的驅逐艦出發了。藩王派遣的特使應該就乘坐在上麵。亞曆亞伯特和褚士朗一邊並肩看著屏幕一邊低聲交談著。


    “藩王殿下沒有說特使的名字。是故意的嗎。”


    “故意的。應該是要以什麽形式出乎我們的意料一下吧。”


    “究竟是誰完全想不出。艾爾曼伯爵這樣的嗎。”


    “是這樣嗎。”


    他們喝著芙蘭西亞泡的紅茶稍等了一會兒。喝一杯的時間差不多結束的時候有通訊士官的聯絡進來報告藩王特使究竟是什麽人。


    “是伊德裏斯公爵的弟弟。”


    “拉德摩茲嗎”


    亞曆亞伯特啞然。雖然沒想著伊德裏斯會自己前來但偏偏是那個粗暴的和謀略這種詞無緣的年輕人被派來。藩王的真意是要讓停戰無效嗎。


    “來的人不是他。”


    “不是他不是拉德摩茲”


    “對。”


    “那麽是誰”


    褚士朗尖銳地追問而通訊士官盡管不是他的責任卻有點失措地答道


    “似、似乎是賽爾法·泰坦尼亞準男爵。”


    “……啊應該是伊德裏斯最小的弟弟。但他也不過才十二三歲吧。”


    “馬上就到了。”


    褚士朗這時有種不祥的預感。要不幹脆不讓特使進到艦內直接把他趕回去算了這樣的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但是沒有發現能讓他無視禮儀這樣做的依據。


    兩艦接舷圓筒形的通道接合並開啟。賽爾法進入“晨曦女神”艦內。


    賽爾法的腳步停下來。緩緩轉頭打量了一番船上的乘員少年貴族凜凜地開口了。


    “對藩王殿下特使無禮的行為會降低世人對汝等主人的評價這道理明白嗎”


    舉著槍的乘員們啞然呆立。


    “帶我去見亞曆亞伯特卿和褚士朗卿。若再對我無禮便是對藩王殿下不敬”


    士兵們慌慌張張把激光來複槍和熱線槍之類放下。一名士官故意咳嗽一聲走上前竭盡全力謹守禮節地說道


    “準男爵閣下我等自會帶路但在這之前請先讓我等搜身。”


    “搜身還真是膽小鬼會做的事。”


    “選擇拒絕是您的自由但您身負的大任無法完成又怎麽辦”


    “明白了。我允許來搜吧。”


    賽爾法輕蔑地看著士兵們又一次挺直了背脊。


    “失禮了。”


    被不到歲數的小孩在氣勢上壓倒而覺得可氣士兵們之間也嘀咕了幾句女性士兵們以一種勝者的餘裕竊竊私語著。


    “十年後……不對五年後能長成什麽樣子真是期待啊。”


    這話本來不可能被聽見但賽爾法一邊接受檢查一邊朝女性士兵們瞥了一眼姑娘們差一點尖叫出聲。闖過與二倍敵軍的戰鬥這樣的反作用也是有的。檢查很鄭重賽爾法也沒有露出怒色。


    不一會兒賽爾法留下帶來的五六名隨從獨自朝走廊深處前進。亞曆亞伯特和褚士朗正在謁見室等著。


    “我是藩王亞術曼殿下派遣的特使賽爾法·泰坦尼亞準男爵。”


    賽爾法的聲音還很接近童聲男高音。臨近變聲的少年在竭盡全力端整他的威儀而這樣一副怒容盯著對方的姿態卻引得兩位年長者微笑起來。


    賽爾法仿佛在抗拒這樣的輕視提高了嗓門。


    “我已聲明我乃藩王殿下特使。既然聽到你二人為何不跪下還禮”


    “特使大人你的話確實有理但我們兩人已經被剝奪了作為泰坦尼亞人的地位。”


    亞曆亞伯特穩靜地回答。


    賽爾法光滑的臉頰染上了朱紅色。


    “關於此事在這份令旨中都有記載。亞曆亞伯特、褚士朗若你二人還能明……明、辨泰坦尼亞貴族的禮節擔任特使者作為藩王殿下代理人在任務解除前以對藩王殿下自身同等的禮節對待也是當然的不是嗎”


    亞曆亞伯特和褚士朗認同了這道理對視了一眼沉默地單膝觸地。賽爾法像滿足了一樣點點頭。


    “你們兩個站起來吧。”


    以一種奇特的表情兩名青年公爵站起身。既然如此他們也隻能奉陪這個少年。


    “現在傳達藩王殿下旨意。對亞曆亞伯特、褚士朗兩人處以的懲罰自此一概無效恢複兩人的公爵爵位允許其回歸最高家族會議。”


    將帶來的頗具古風的絹製卷軸展開賽爾法朗讀著。


    “……且在泰坦尼亞首腦部門委任亞曆亞伯特、褚士朗兩人為藩王亞術曼殿下代理。即授予亞曆亞伯特瓦爾達那帝國元帥稱號令其掌握泰坦尼亞軍以及瓦爾達那帝國軍兩方統率權。賜予褚士朗瓦爾達那帝國宰相稱號令其裁度一切內政外交事務事前不必取得皇帝許可。兩位意下如何”


    亞曆亞伯特和褚士朗壓抑著驚訝臉上盡可能不顯出任何表情。


    “對此言不勝感激率直地講真是令人喜出望外的結果。但伊德裏斯公爵能接受這樣單方麵的條件我們也很想立即相信。”


    “關於伊德裏斯將在下麵陳述。”


    賽爾法的聲音顫抖著雙眼中燃起憤怒的燈火。這一瞬間他忘記了作為特使的立場流露出了弟弟對兄長的感情。但賽爾法從中恢複過來開始繼續向下讀


    “伊德裏斯對此次內亂承擔首要責任。降其爵位一級為侯爵命其至駐行星狄倫代表處無限期赴任。”


    iv


    無條件投降。這句話同時浮現在亞曆亞伯特和褚士朗心中。少年抑製著顫抖兩眼含淚站在那裏的樣子不由得引人同情起來。


    “……如果是二代藩王努利的話就算是這樣的條件也不會手下留情。他大概會要求處死伊德裏斯吧。但是也虧得藩王能作出如此大的讓步。”


    褚士朗沒打算模仿努利。伊德裏斯會作為一個徒有其名的侯爵被發配到狄倫行星結束他的一生吧。藩王讓伊德裏斯活著說不定是為了在將來給亞曆亞伯特和褚士朗設置一個絆腳石。


    但是話雖如此……


    褚士朗審視著自己的內心正要抓住盤踞在黑暗中的什麽東西的頭緒的時候他聽到了賽爾法的聲音。


    “亞曆亞伯特卿如果可以就握手和解。”


    “謹表誠意。”


    亞曆亞伯特對少年的堅強有些感動。賽爾法把讀完卷回原狀的令旨拿在左手右手伸出來。


    兩人握手。就在這一瞬間賽爾法將卷軸連同亞曆亞伯特修長的身形用自己的身體一起撞了上去。


    熱線從亞曆亞伯特的胸口貫通到後背時一滴血液都沒有流出來。熱線的高溫一瞬間燒灼了傷口堵上了出血。


    但在體內則發生了大量的出血。灼熱的血液從受傷的內髒和燒斷的血管中溢出奔騰著想找到一個出口。深紅的沸水從亞曆亞伯特端整的口鼻噴出咽喉的粘膜在這過程中被灼燒殆盡。


    非常激烈的痛苦但並未持續太久。亞曆亞伯特用包含著死之靜謐的視線注視著少年兩眼閉上雙膝觸到地麵然後緩緩倒下。


    “明白了嗎這就是一直背叛藩王殿下的逆賊亞曆亞伯特的下場”


    賽爾法的叫聲像猛烈的喪鍾在室內響起。瞬間一切都被凍結又一瞬間一切都被解凍。


    褚士朗以駭人的氣勢伸手抓住賽爾法的手腕殘忍而毫不留情地擰轉。賽爾法的口中泄出痛苦的悲鳴。


    接著褚士朗用膝蓋朝賽爾法的腿彎處一擊。賽爾法忍不住雙膝跪倒。半壓製著賽爾法褚士朗大聲叫著。


    “亞曆亞伯特……”


    被叫到名字的青年貴族在大量的流血中雖然試圖去掙紮卻連這樣做的力氣都失去了。艾德娜·弗雷德裏克斯上校也不避諱別人的目光雙膝跪地抱起他的頭讓人看見他蒼白的臉。


    “……我的兄弟。my brother.”


    被沸騰的血燒灼了聲帶的亞曆亞伯特本來不可能發出聲音。即便如此褚士朗確實聽到了亞曆亞伯特的聲音。褚士朗將年輕得過分的刺客的身體粗暴地撞到一邊腳步踉蹌著朝亞曆亞伯特走近。


    “別死亞曆亞伯特……哥哥……”


    褚士朗的聲音激烈地動搖著。被人讚賞有著與年齡不符的冷靜和清明的理性的青年貴族在是同誌、是表兄弟、又是異母兄弟的男子身邊雙膝跪下顫抖的雙手抱起他的上半身。完全沒有生命跡象。


    法爾密讓士兵們製住賽爾法調查了令旨的卷軸。在法爾密報告了軸的部分是碳素纖維製成的異形熱線槍後褚士朗以亡者般的聲音向年幼的刺客問道


    “做好贖罪的覺悟了嗎”


    這不管在誰的耳中聽來都是死刑的判決宣告。賽爾法被士兵們押著喘著氣說


    “我沒有罪隻是處死了叛逆者。”


    “看來是被伊德裏斯熏陶得不錯。”


    褚士朗的目光連成人都無法正視就像劫火的熾烈自地獄之門吐出一般。


    “褚士朗大人對方是孩子。”


    芙蘭西亞緊緊拽住褚士朗的右手。褚士朗沒有甩開芙蘭西亞被她半拉扯著站在賽爾法麵前。他用和目光一樣的火焰般的聲音詰問。


    “不後悔嗎”


    “後悔”


    賽爾法竭盡全力要笑出來。


    “是啊我後悔。我應該先殺掉你這家夥。”


    太大膽的反應讓法爾密無話可說。這甚至到了讓他覺得這少年還在伊德裏斯之上的程度。褚士朗也笑起來這是芙蘭西亞不曾見過的笑容。


    “不可啊褚士朗大人不可。”


    芙蘭西亞用全身的力氣抓著褚士朗的右臂。她不想讓獨占著她的敬愛的主人做出殺死孩子這種事。


    “泰坦尼亞下任藩王伊德裏斯萬歲”


    賽爾法大聲叫著。高傲的同時也激起人殺意的叫聲。賽爾法的確沒有想到這話也等同於對伊德裏斯的處刑宣言。


    “殺了人就這麽自豪嗎差不多點”


    回想著自己過去的苦澀心情法爾密斥責道。賽爾法則以反抗的視線向法爾密一擊


    “非泰坦尼亞者即非人”


    已經沒救了。在法爾密確信少年將死之時褚士朗沉聲開口。


    “準男爵你做的這些是誰想出來的伊德裏斯嗎”


    “不是。”


    “那就是藩王嗎。”


    “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褚士朗冷笑著搖頭。


    “褚士朗大人。”


    “芙蘭西亞別搞錯了。我是泰坦尼亞不是善人也不是正義的夥伴。”


    褚士朗兩眼中血在奔湧。過度的激動讓毛細血管也爆開了。芙蘭西亞手抓著已經拋棄了理性和知性的主人的手臂用全身力氣壓抑著。


    有種不合時宜的奇妙的歡欣在芙蘭西亞心中動起來。這是在亞曆亞伯特的慘禍麵前雖然不是沒有伴著十分遺憾的心情但確實在這一時刻她感受到了自己要支持褚士朗的責任為此而感到歡欣。


    “褚士朗大人屏幕上……”


    聽見芙蘭西亞的低語褚士朗用異樣的視線望向屏幕。毫無前兆地開始運行的屏幕在兩三秒的雪花點之後映出了這次派來刺客的人的身影。


    關於應該映入了他視線的淒慘情景藩王一句話都沒有說。


    “這樣就公平了。”


    來自深淵的帶有魔力的風朝著褚士朗吹來。


    “你和伊德裏斯卿一對一地競爭下屆藩王的寶座就好哪一邊將以何種方式得到勝利真令人期待啊。”


    “那亞曆亞伯特……”


    “亞曆亞伯特卿是無用的存在。他作為哲力胥卿的勁敵有重要的存在意義。但是因為哲力胥的死勢均力敵的純軍事對決已不可能實現。”


    褚士朗朝著屏幕向前踏出一步。


    “亞曆亞伯特才是應該成為下任藩王的人。亞曆亞伯特才是……”


    “為亞曆亞伯特卿惋惜的話有無數而為哲力胥卿惋惜的話卻一句也沒有嗎。雖然不是一母所生可所謂兄弟就是這樣的吧。”


    “……”


    “但不管怎樣最高的寶座隻有一個。本來也有讓你和亞曆亞伯特互相殘殺的手段。就把沒有這樣做當成孤對你們的慈悲吧。伊德裏斯就算殺掉也不會心痛。伊德裏斯的想法也是一樣不對他應該會滿心歡喜地謀劃著殺掉你吧。”


    聽見兄長的名字被冷淡地提起賽爾法茫然地看著屏幕。


    “藩王”


    褚士朗大喊。看不見的血塊同聲音一起從咽喉中吐出來。事到如今他已經不再加上“殿下your highness”這樣的尊稱。占據著這塊屏幕的高傲的人物是自己兄弟的仇人也隻是個身心兩方麵都在貪圖著別人生命的怪物而已。


    “無論你如何花言巧語地詭辯你都殺害了亞曆亞伯特。把孩子當成道具你覺得我會恬不知恥地按照你的想法行動嗎”


    v


    “希望你不要讓孤失望褚士朗卿。對你有利的東西應該已經給予你了。正因為這話說出來實在稱不上講究孤才閉口不言但如果你無法洞察那也沒辦法。孤隻會放棄你。”


    “有利……”


    “被孤當成道具的這個孩子在哪裏你現在手裏不是留下了能針對伊德裏斯的人質嗎”


    這是第幾回了褚士朗就像臉上被打了一樣將視線轉向賽爾法。


    跪在地板上被槍口指著賽爾法狠狠回瞪著褚士朗。他全身微微戰栗著喘著粗氣。這是在虛張聲勢。但是這個少年是在拚上自己的性命和名譽虛張聲勢。就算是在被泰坦尼亞對貴族苛刻的要求幾乎壓垮的現在也是。


    褚士朗麵無表情地走近命令士兵讓不斷掙紮著的賽爾法站起來。


    “聽見了嗎準男爵。你在卸任刺客後看來又不得不去當一個人質了。”


    “我可不會當什麽人質如果要這樣還不如咬斷舌頭去死”


    話剛出口褚士朗的兩手動了。他左手卡住賽爾法纖細的喉嚨右手指伸進少年口中揪住了他的舌頭。賽爾法連吞咽、咳嗽都做不到痛苦和悔恨的淚水從雙眼中流下來。


    “如果想咬舌自盡就請便我還能幫你一把。”


    “唔、唔、咳……”


    “怎樣要死嗎”


    這時褚士朗身上完全看不到任何紳士和貴公子的影子。在灰溜溜站著的一群噤聲屏息的幕僚中複仇者似乎把全身都交給了殘酷但他看了一直拽著他的芙蘭西亞一眼突然鬆手將賽爾法推開。


    “把這不成器的孩子抓起來。”


    士兵們押著賽爾法黯然點頭。


    “千萬別讓他死了。”


    褚士朗看著亞曆亞伯特。艾德娜·弗雷德裏克斯上校仍然在地上跪著將亞曆亞伯特的頭枕在她膝上無言地撫摸著他的頭發。


    “如果他現在就死了他就是在幫兄長殺死仇敵的滿足感中死去的。這種幸福怎能讓亞曆亞伯特的仇人嚐到”


    褚士朗深呼吸了兩三次拍了拍還抓著他胳膊的芙蘭西亞的手背朝著昨夜大概和亞曆亞伯特共度了最後夜晚的女性出聲搭話。


    “弗雷德裏克斯上校很抱歉……”


    “在。”


    艾德娜將亞曆亞伯特的頭部從腿上放下來正要站起卻被褚士朗伸手製止了。


    “就這樣就好。很抱歉但能不能讓兩三個士兵把這少年先關到什麽地方去”


    “遵命。中士”


    在賽爾法正被拽著站起來的時候


    “等等”


    莉蒂亞公主跑出來。她朝著亞曆亞伯特低下頭閉上眼以自古傳承的習慣合掌又重新轉向賽爾法。


    “亞曆亞伯特卿是個好人。”


    “……”


    “你難道沒想過長大後要成為他那樣的人嗎”


    “……”


    “你真的是出於自己的希望殺他的嗎”


    賽爾法忍受不住莉蒂亞公主的直視錯開了視線。他本想著要條理分明地去回答但出口的話卻是與此相距甚遠的台詞。


    “哼小孩子又懂什麽。”


    “當然懂得。”


    有力而尖銳的聲音讓賽爾法畏縮起來。聲音的主人是他在儀式或者聚會上見過的幾次的同族法爾密·泰坦尼亞子爵。


    法爾密醒悟過來。至少他尊敬作為將領的亞曆亞伯特並希望成為像亞曆亞伯特一樣兼備用兵手段和統帥全軍的人格魅力的將領。


    法爾密比褚士朗和亞曆亞伯特小九歲。這年齡差看上去很大但從藩王交替的視角來看則反而太小了。如果亞曆亞伯特或褚士朗繼藩王之位要是這時代持續二三十年也就輪不到法爾密出場了。但法爾密並沒有為未變成這樣的事態而感到高興。


    “這樣一來講和也好旨意也好全都煙消雲散了。”


    法爾密故意岔開話題。


    “還有一萬九千艘艦艇。敵方大概還有兩萬四五千艘就算再度開戰也不足為懼。”


    “如果亞曆亞伯特還在的話。”


    “這……”


    “藩王會公布亞曆亞伯特的死。這樣一來一萬九千艘還能剩下多少呢。”


    褚士朗的表情和語氣與其說是沉鬱不如說是敷衍了事。法爾密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褚士朗。正因為有亞曆亞伯特才有褚士朗的政戰兩略。


    亞曆亞伯特橫死褚士朗又難以恢複平常心的現在誰能統帥這從巴格休遠征而來的不到兩萬艘的大軍呢有泰坦尼亞爵位的不是隻剩下自己了嗎。法爾密察覺到這一點不禁毛骨悚然起來。


    “法爾密卿去陪莉蒂亞公主。”


    法爾密和公主以及士兵們一起離去褚士朗對身邊一個人留下來的侍女說


    “別擔心芙蘭西亞我還沒有滅亡。隻是同時失去了過去和未來而已。”


    “未來還是有的褚士朗大人。”


    “不沒有那種東西。”


    “褚士朗大人失去的未來隻是泰坦尼亞的不是褚士朗大人您的。”


    芙蘭西亞提高了聲音褚士朗隻能回以無力的笑容。芙蘭西亞第一次看到這樣消沉到走投無路的褚士朗。


    有腳步聲傳來。芙蘭西亞看過去是會在曆史上留名的慘劇現場“晨曦女神”的艦長艾德娜·弗雷德裏克斯上校的身影。她的製服上染著大片的黑色汙漬。是亞曆亞伯特的血。


    “公爵閣下若有指示請吩咐。”


    “去準備亞曆亞伯特的葬禮。”


    “是。”


    “要和他相配的樸實並具備禮節和氣度的儀式。”


    “明白了。”


    “弗雷德裏克斯上校哪天說說話吧……現在大概還不行對彼此來說。”


    艾德娜無言地敬禮然後離開。芙蘭西亞把力氣集中在手上。


    “葬禮之後就又要和伊德裏斯卿開戰嗎”


    “伊德裏斯”


    褚士朗低聲笑起來。


    “雖然對不住但這已經不是伊德裏斯這種人的問題了。藩王……亞術曼說讓我去挑戰他自己。”


    芙蘭西亞倒吸一口涼氣兩手緊緊捏著褚士朗的右手。無法想象的令人不快的恐怖纏繞著她全身。和藩王戰鬥和泰坦尼亞人的現世神明一樣的人物……


    “我還是太單純、太愚蠢。如果能早一天察覺亞曆亞伯特就不用死了……亞術曼操縱著伊德裏斯這個傀儡把自己藏在陰影當中。如果能看穿那根牽線的話……”


    “可是褚士朗大人藩王為什麽要這麽做”


    不知何時起芙蘭西亞也忘記了加上“殿下”這樣的敬稱。


    “不知道……還不知道。我還及不上亞術曼。我大概永遠都趕不上他……但是誰會甘心一直單方麵地在他的掌心舞蹈呢”


    芙蘭西亞望著褚士朗。情緒雖然現在還激動著但已經漸漸恢複控製並歸於安定。芙蘭西亞在感到安心的同時也試著講了自己的想法。


    “藩王是為了讓自己的孩子即位於是要排除妨礙的人嗎”


    “迪奧菲爾斯他應該七歲了。”


    “對。離世人承認的成人還要十五年。”


    “唔……”


    芙蘭西亞的話很有常識上的說服力。本來在曆史上獨裁者為了讓自己的孩子即位而對族人展開殺戮的例子也不少。


    但不知為何褚士朗並未感到釋然。亞術曼是那麽常識性的人物嗎話說回來他是這種為了這麽小而平凡的目的而能導演出如此慘案的人嗎


    還有伊德裏斯。以亞曆亞伯特和褚士朗為對手戰鬥臨敗北時被人施恩圖報地救下仰慕他的弟弟被作為刺客指使正陷在敵軍陣中。到這個地步伊德裏斯還會繼續對藩王亞術曼唯唯稱是從屬其下嗎


    褚士朗無意識地握緊了芙蘭西亞的手芙蘭西亞也用上力氣回握過去。


    空虛和憤怒交替著攫住褚士朗。每次他血管中的血液冷到凍結又熱至沸騰。失去托付了一族未來的半身生來第一次被深不可測的無力感折磨著盡管如此褚士朗·泰坦尼亞公爵除了沿著自己選擇的道路前進之外別無他法。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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