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士朗·泰坦尼亞公爵不清楚葬禮是否與逝者本人相配。他雖然命人去執行既是異母兄弟又是表兄弟的亞曆亞伯特·泰坦尼亞公爵的葬禮但具體的事務都交給了故人的部下操辦他隻是沉默地坐在收納遺體的密封艙前一動不動。


    褚士朗失去了平常心。雖然能意識到這件事本身還算有救但他自己好不容易才隻能把臉浮出理性的水麵喘口氣除此之外誰也救不了。原因明明白白而且很單純但為何這單一的原因能給褚士朗如此沉重的打擊其中理由則是不可計數的。


    亞曆亞伯特之死極端地說震撼了整個人類社會也不為過。直接和“天城事變”相關的人那是自然而通過媒體因為可能看到了曆史轉折的瞬間而興奮昂揚的人們在這衝擊之下連聲音都發不出。戰火正中一方指揮官的戰死是可以預測的但在短暫的停戰期間勝利就在眼前的一方遭到了謀殺這實在超越了一般人的想象。


    泰坦尼亞以無地藩王亞術曼的名義發表官方公告宣稱亞曆亞伯特·泰坦尼亞公爵“暴斃”死因是“非公開處刑”這同時也是針對其向泰坦尼亞大本營天城實行軍事攻擊這一“暴行”的正當處罰。一切質問和懷疑都被冷淡地無視了。


    泰坦尼亞的禦用媒體——即大半媒體就算規定這份公告正確並努力平息事態可就連他們自己都沒法認同這一切更不用說讓廣大觀眾讀者認同。隻是天城自己失信這件事是千真萬確的。


    亞曆亞伯特麾下部隊中悲憤之情如渦流般蓋過了一切情感。這也是當然的事。


    “該死的我們究竟要為誰戰鬥才好啊。”


    一個看上去是下士官的男人朝空中傾吐無處可去的憤怒。


    “我們本來馬上就要勝利了。攻陷天城的偉業眼看就能達成……怎麽能這樣。”


    於是似乎是同僚的又一名下士官用更憤怒的聲音駁斥道


    “什麽叫‘本來就要勝利’別說夢話淨瞎扯我們已經勝利了可這勝利被天城暗算了。”


    這言論並不過火。大半參戰者都對亞曆亞伯特軍勝利、天城陷落這一前所未有的事態深信著這樣發展隻是時間問題結果一瞬間事態就被顛覆。


    “從來沒聽說過如此肮髒的做法。這就是天城的手段嗎”


    亞曆亞伯特之死給了泰坦尼亞的將士們前所未有的衝擊。如此名將戰死也就罷了被暗殺又好嗎而且還被自稱是和談使者的少年加害。這完全不就是“堂堂正正”這個詞的反麵嗎。


    “亞曆亞伯特公爵是卑劣陰謀的犧牲品。”


    這是大半將士的見解。


    “是被騙的人不好。”


    如此意見則完全不見蹤跡。


    在正麵沒有勝算的情況下采用謀殺的手段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但一直以來泰坦尼亞隻要開啟戰端便始終堂堂正正地戰鬥。雖然開戰的理由有時會很牽強不由分說地殲滅或拒絕和談請求的情況也存在可至少不會在自己提出講和後謀殺對手。


    “戰死也就罷了。”


    “謀殺也實在太卑劣了。”


    “而且還利用孩子……”


    結果從這三點出發亞曆亞伯特艦隊將士對天城的戰意沸騰了。他們自然地集結起來總結各處商量的結果蜂擁來到褚士朗公爵麵前談判。


    “我等在亞曆亞伯特閣下麾下拚死作戰。”


    “亞曆亞伯特艦隊的武勳至今從未被玷汙過。”


    “我們可不是指揮官被暗殺之後不經報複就撤退的軟骨頭”


    “為亞曆亞伯特閣下報仇”


    他們臉上泛紅眼睛放光拳頭握緊要求褚士朗得出結論。褚士朗用茫然的眼神望著這些人。雖然想象過此景但該如何應對他們褚士朗始終沒下定決心。


    這些部下心服於亞曆亞伯特在其麾下立下赫赫戰功是久經沙場的高傲戰士。他們的反應亞術曼也預計到了嗎。


    應該是預計到了。不不僅如此他甚至在期待不是嗎。褚士朗陷在一種仿佛凝視著無底洞中的黑暗的感覺中。


    “褚士朗閣下請一定指揮我們”


    “我們一定服從您”


    “請您下令”


    “請下令對天城發起總攻”


    從中年將官到剛剛成年的尉官人人都公然表露著激憤、悲哀和複仇心幾乎要把褚士朗包圍起來。


    “稍冷靜一下諸卿。大家的心情我很明白。但是我希望各位能重新考慮一下。在這裏硬要繼續攻擊天城便是和藩王亞術曼敵對也就意味著我軍真正成了叛軍。”


    論戰場上的作戰指揮能力和在士兵中的威望褚士朗遠不及亞曆亞伯特。這是明明白白的事實而亞曆亞伯特的部下們能依賴的隻能是他們自己在戰術層麵上的經驗和執行能力。


    “就算這樣諸卿還是要勉強和天城軍戰鬥嗎”


    “正是如此公爵閣下。”


    褚士朗朝這一群人望過去用盡可能保持冷靜的狀態問道


    “諸卿覺得我適合做大家的指揮官嗎”


    “閣下是故亞曆亞伯特公的同誌。沒有任何理由能阻礙我們敬您為指揮官。”


    “故亞曆亞伯特公一直在稱讚褚士朗閣下的才幹。我們會像遵從亞曆亞伯特公一樣遵從閣下您。”


    “雖然很感激諸卿能這麽說……”


    褚士朗感覺亞曆亞伯特部下們的期待化作壓力的波浪把他包在當中。在這感情的怒濤裏讓姿勢不垮下來麵色不改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被吞沒了會很危險。如果藩王亞術曼預期到了這種狀況前邊說不定還有更多陷阱等著。


    “諸卿我有一個提案。就這件事先試著互相商量一下。”


    士官們麵麵相覷。褚士朗繼續說話。


    “如果諸卿得出了結論我必定遵從。請務必仔細聽好。”


    “我們現在已經等於得出了結論既然褚士朗閣下這樣說了我等便洗耳恭聽。”


    “請聽著。”


    轉眼間沉默支配了此地。褚士朗究竟有什麽提案所有人屏住呼吸將視線集中過來。


    “很簡單的事。將我拘禁起來作為獻禮向天城請降。說是拘禁其實是生是死都無關緊要。以我的生命換取對諸卿的恩赦諸卿不受任何處罰也不會失去原有地位。”


    “您是認真的嗎閣下”


    “當然是認真的。我雖然不討厭開玩笑但這不是開玩笑的。”


    米滕道夫少將困惑地看著褚士朗。


    “您、您是說不再戰鬥去投降……那我們的名譽和大義又該怎麽辦呢”


    “宇宙全人類都已經看到了諸卿是如何奮戰如何讓英勇之名閃光。就算投降又有誰能責難諸卿。以上就是我的提案如何”


    “我等不管他人責難與否。可是我等亞曆亞伯特軍團的名譽又會變成什麽樣犧牲褚士朗閣下剩下我們厚顏無恥地投降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我們的良心可不允許。”


    “照我的提案去做隻需我個人一死。如果戰鬥還要有數萬人犧牲。考慮下的餘地總是有的。”


    這時候芙蘭西亞正看著褚士朗的側臉。在她對麵法爾密·泰坦尼亞子爵正盯著褚士朗。褚士朗雖然一直麵朝正前方卻能感到左右臉頰有他們強烈的視線紮過來。


    一名女性軍官跨出一步。看上去她在凝視著褚士朗向他敬禮但她的視線不如說是集中在芙蘭西亞身上的。是艾德娜·弗雷德裏克斯上校。


    “雖然冒昧但有意見要向您呈報褚士朗公爵閣下。”


    “無妨。說來聽。”


    “遵命。閣下我等——不對下官想繼續進行對天城的戰鬥。”


    艾德娜正麵對上褚士朗的視線條理清晰地說


    “先提出講和又謀殺對手指揮官對這種手段卑劣的敵人我等無膝可屈。請允許我等對卑劣者施以正當的報複。”


    竊竊私語和東張西望的眼神匯成的波浪一氣沸騰起來。戰意的波濤衝破堤防將褚士朗完全吞沒。


    “我讚成弗雷德裏克斯上校”


    “我也讚成天城就應該打”


    “給卑劣者應有的審判”


    ii


    褚士朗不覺得艾德娜·弗雷德裏克斯上校有如此的口才。褚士朗稍微將身體前傾盯著艾德娜。


    “弗雷德裏克斯上校。”


    “在。”


    “雖然失禮但我還是要問你不是想為亞曆亞伯特複仇嗎”


    “我不否認。”


    “這不就是私情嗎”


    “我也不否認。但這是我們共有的私情。而且我相信這份私情褚士朗閣下也能理解不對應該是和我們有同樣的感受。”


    笑容從褚士朗的臉上浮現出來。如果說有笑容能讓表情僵硬的話那就是他現在這樣。


    “這確實不能否定……本來這隻是泰坦尼亞勢力內部進行的私戰而已。”


    亞曆亞伯特的部下完全不理解褚士朗的自嘲。


    “閣下聽您的”


    一名軍官的喊聲有幾十人在呼應。已經不可能再拖延了。


    “我完全明白諸卿的意思了。不必再浪費時間。以我的名義繼續向天城進行攻擊。”


    如高潮的轟鳴一般歡呼聲響起。褚士朗舉起一隻手將這幾秒鍾的狂熱製住。


    “但有一件事望諸卿與我約定。關於賽爾法準男爵的事。那少年雖然是謀殺亞曆亞伯特公的執行犯但對真凶來說他隻是一件道具。當然他會被拘禁起來今後對他的處置由戰後公正的審判決定。虐待和暴力行為之類一概不允許發生。相對於卑劣的天城我們不止要在軍事上還必須在道義上取得勝利。不要玷汙了亞曆亞伯特公的名字。”


    “就按閣下說的辦”


    隨著幾聲喊叫軍用貝雷帽在空中飛舞起來。


    “先報告敵情。敵軍還沒有從天城出擊的跡象嗎”


    一名軍官撥開身邊同僚站出來敬禮報上姓名。是負責偵查的萊普爾上校。


    “向您報告。現在完全未發現敵軍有出擊跡象他們目前應該正為修補破損的設施和艦艇以及重新整編戰鬥集團等工作忙得焦頭爛額吧。”


    從幹脆利落的言行中能感受到已故亞曆亞伯特的熏陶。


    “辛苦了。繼續警戒保持能即時反應敵方攻擊的態勢。”


    “遵命”


    褚士朗放下心。他考慮過天城趁著亞曆亞伯特死亡的時機全力進攻的可能性。如果敵方有冷酷無情的軍事家在這樣的好機會是肯定不會被放過的。既然沒有發展成這樣……


    “是賽爾法作為人質的效果嗎”


    他自言自語道。


    “如果那少年現在還有作為人質的效果也就是說可以認為天城的兵權現在還在伊德裏斯手中嗎……”


    沉思中的褚士朗好不容易把意識轉到眼前這些人身上。應付他們才是目前最優先的課題。


    “諸卿我再說一遍。對實戰的指揮這方麵我比不上已故的亞曆亞伯特卿。如果沒有諸卿在知識和經驗上的幫助不止對藩王就連對伊德裏斯我都沒有確定的勝算。我請求各位的協助。”


    “泰坦尼亞萬歲”


    “把勝利帶給褚士朗公爵”


    眾將狂熱地呼應向天舉起拳頭。


    軍隊自我瓦解的危機在眼下算是避過了。褚士朗命令這一群人解散到最後一個人退出為止他都保持著站立敬禮的姿勢目送著。


    亞曆亞伯特之死讓褚士朗再看不到“未來泰坦尼亞的應有姿態”。它以讓人完全想象不出的強烈程度將褚士朗徹底擊倒粉碎了所有的構想。


    選項有無數。但結果上能走的道路隻有一條。“亞曆亞伯特成為藩王自己從旁輔佐將泰坦尼亞漸漸收束”他曾一度選擇這條道路而道路被截斷所造成的衝擊則是致命的。對不講道理不論是非不擇手段更無視世人評價也要除掉亞曆亞伯特的藩王亞術曼褚士朗雖然憤慨之極但現在他的感覺正向著恐怖和挫敗漸漸傾斜。


    一群人離開後褚士朗又在收納亞曆亞伯特遺體的密封艙前坐了很久。密封艙內為保存遺體充入了冷凍氣體表麵結上了霜。


    突然一個年輕而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請您稍事休息褚士朗大人。”


    “不用擔心芙蘭西亞。最後總能休息的……到永遠。”


    “您這說法正是疲憊了的證據啊。”


    芙蘭西亞的聲音讓褚士朗略有些驚訝。比起情人和侍女這聲音讓人覺得更像是姐姐才有的。褚士朗實際上沒有姐姐他隻不過是用貧乏的想象力這樣想著。從現實出發就褚士朗和芙蘭西亞的關係來看他隻要嗬斥一聲“別多管閑事”就行。但褚士朗沒這麽做。褚士朗的視線在透過結霜能朦朧看到的亞曆亞伯特的遺體上遊離片刻看著芙蘭西亞。


    本來他準備永遠庇護芙蘭西亞但實際上他自己才是對她撒嬌的那一個也說不定。帶著這樣的思緒褚士朗疲憊地答道


    “是啊那就稍微休息一下吧。”


    “好的您能歇下來我也就高興了。”


    芙蘭西亞的聲音裏稍微帶著點幹勁。褚士朗休息能讓芙蘭西亞很高興這一事實給褚士朗帶來一種奇妙的感覺沒有不快卻讓人有些困惑。他本想慈愛地對待芙蘭西亞但無意間的遲鈍和傲慢卻積累起來了也說不定。


    亞曆亞伯特的遺容上血和燒傷的痕跡已經被仔細處理掉像睡著了一樣平靜。但事到如今他已經不能再和褚士朗交談討論了。


    褚士朗喚來法爾密·泰坦尼亞子爵將休息期間一切事務全權交給法爾密。法爾密稍微睜大眼睛臉上掠過的表情仿佛探究褚士朗真意一樣但他沒說任何多餘的話隻是敬禮回答


    “謹遵命。”


    “拜托了。”


    平凡無奇的應酬話無可挑剔地說完褚士朗回房淋浴後服下安眠藥滾倒在床上。轉瞬間他就被拉進了睡眠的深淵但這沒能持續多久。兩小時還不到就有通訊士官的報告傳來。


    “天城的伊德裏斯公爵請求緊急通話。他想直接同褚士朗公爵交談。”


    即時反應的人不是褚士朗。暫時被交付了所有權限的法爾密子爵正在晨曦女神艦橋的指揮席上皺眉。


    “談話到如今還談什麽”


    “他還有什麽臉來談”


    周圍燃起了憤怒的聲音但法爾密確實沒有和這聲音同步。根據應對天城一方也有可能突然再開戰端。法爾密自知他的力量還不足以和伊德裏斯對抗。把褚士朗找來需要的時間不止是叫醒褚士朗然後整頓衣著所必要的時間還要加上讓伊德裏斯著急的份。做到這種程度應該也沒問題。


    褚士朗剛在通訊屏幕前坐下伊德裏斯連招呼都不打直接以近乎於喊叫的聲音說


    “提你的條件。”


    “條件”


    “別裝傻我在問你把我弟弟賽爾法還回來需要什麽條件。”


    褚士朗隱藏起表情整理剛睡醒的頭腦故意慢悠悠地回答


    “沒有條件。”


    “什麽”


    “要還自然會無條件還回去。”


    “你以為這種台詞我會相信嗎……”


    褚士朗冷淡地打斷了伊德裏斯激動的話。


    “我也不需要你相信。你愛怎麽解釋就怎麽解釋好了。”


    “不等等……等一下你說了要還吧”


    “我隻做了個假設。那又怎麽樣”


    “不打算還嗎……你當然沒打算還了。”


    伊德裏斯主觀上這樣斷定。雖是思維短路加上胡猜亂想但這對伊德裏斯來說也不無道理。伊德裏斯已經為拯救心愛的幼弟而壓下自尊心連頭都準備低下了褚士朗卻沒打算正麵回複他。


    “你給了我不少提示啊伊德裏斯。”


    “你……”


    “別擔心。我不會加害於小孩。但你弟弟成了殺人犯是事實。雖然他本人以刺客的身份陶醉在幼稚的英雄主義中但如果不稍微反省一下殺人的行為的話我會很困擾。”


    褚士朗的聲音穿著寒冰的甲胄但這寒冰有一點微妙的龜裂。這是因為他覺得伊德裏斯對他的憎惡和怨恨都十分正當的緣故。


    “哎呀我這個人還真是讓人討厭哪。”


    褚士朗在自嘲。但就算這表情在伊德裏斯眼裏可能也隻是難以饒恕的傲慢。


    iii


    “把賽爾法還回來要毫發無傷。”


    在伊德裏斯恫嚇時狠毒的口氣裏褚士朗感到了一片真情。伊德裏斯對幼弟的愛意看來是不假。


    “伊德裏斯問你一件事……”


    “我可沒允許你這家夥對我不用敬稱什麽事”


    “這次通訊得到藩王的許可了嗎”


    伊德裏斯端整的唇閉上又打開發出的聲音近乎於在發抖。


    “你憑什麽要知道”


    “看來是沒有得到許可啊。”


    “少廢話事到如今還有必要考慮藩王的意向嗎你隻要和我交涉就好。如果你不怕藩王的話。”


    換一口氣伊德裏斯重新瞪著褚士朗褚士朗則淡淡地回答


    “不錯。事到如今我也沒打算考慮藩王的意向之類就算投降也不會得到恩赦已經是無路可退的境地了。既然卿這麽說了以後就這麽辦。”


    一說話就會在其中帶上泰坦尼亞的榮光或者權威之類字眼的伊德裏斯。這做派讓褚士朗對他疏遠。但在這一話題上褚士朗可能才是思慮淺薄的一方。


    他們因為泰坦尼亞的權勢和財富才有今天。如果不是在泰坦尼亞家出生長大他們也不會在如此年輕時就能得到發揮才能展現手段的機會。伊德裏斯甚至比褚士朗更清晰地認識到了這一現實。正因為感知到了對失去的恐懼他才會執著於泰坦尼亞的名字並將其作為武器對人揮動炫耀。


    褚士朗切斷通訊後伊德裏斯把兩腳架到戰鬥指揮室的桌麵上兩手十指交叉放在腹部。他雖然也想看看亞曆亞伯特之死給褚士朗造成了何等衝擊但在知道刺客是賽爾法的時候他愕然了。拿著王牌的難道不是褚士朗一邊嗎。狼狽的伊德裏斯連他想對褚士朗說的話的一成都沒能講出口。


    “公爵閣下拉德摩茲男爵已經歸來。”


    收到報告伊德裏斯想起了他不願想起的事。他的眉間自然地顯出了憎惡和憤慨的影子。在持續幾秒的沉默之間伊德裏斯好不容易才把近乎於殺意的衝動情感壓下。


    “公爵閣下您有何吩咐”


    來報告的侍從遲鈍地問。


    “閉嘴。”


    “……啊”


    “別提他的名字會髒了人的耳朵。”


    “呃是……”


    侍從怕得連逃開都做不到站在那裏就像一尊蹩腳的雕像。


    伊德裏斯的理性則成反比地恢複了。支配者是一個沒有演技就坐不來的位置伊德裏斯非常清楚。但他也時不時會忘記這一點因為年輕也因為強烈的壓力。


    他用盡全身力氣把語氣調整過來。


    “拉德摩茲·泰坦尼亞男爵沒能完成賦予他的使命。作為頂著泰坦尼亞姓氏享受貴族特權的人他該為此感到羞恥。正式的處罰應由藩王殿下親自決定。現在命令他在自家宅邸反省外出玩樂等行為一概禁止。就這樣在通告他本人的同時立即派負責人執行。”


    “明白了這就照辦。”


    說話人和聽話人都姑且放下了心。伊德裏斯沒有失去威嚴侍從也有了正當的行動理由。拉德摩茲的怨恨會先朝著他的兄長去吧。


    侍從離開伊德裏斯把翹起的腿放下胳膊肘撐在桌麵十指交叉頂著額頭。年輕的身體雖然還不那麽需要太多休息但疲勞的大腦需要糖分伊德裏斯像小孩一樣渴望著甜食。他換了個姿勢朝四周看了一圈把站在角落裏的一名下士官叫過來命令他去拿一杯熱巧克力飲料。下士官鄭重地接受了命令小跑著去了伊德裏斯又把兩手頂在額上沉思著。


    亞曆亞伯特的橫死本來是件能讓伊德裏斯歡欣鼓舞的事。他單方麵的敗北姑且算是推遲了。但他的感覺最多也隻是“意想不到的不戰而勝”完全沒有高奏凱歌的心情。他沒想到藩王會謀殺亞曆亞伯特更想不到賽爾法會被當做謀殺的道具來使用。要承認這點還不如去死順著他的臉頰淌下的那些汗水大半是由恐懼凝成的。


    這個時候從局部來說泰坦尼亞的各個下屬組織正平穩地進行著它們的日常工作。a行星幹旱地區的供水設施正在建設中b行星對c行星的小麥和牛奶的出口活動已經開始。d行星正和泰坦尼亞交涉要求將一百億達卡爾借款的返還期由二十五次延長為四十次。這些都是無需天城裁決的小事。


    泰坦尼亞下屬機構中的人們在為亞曆亞伯特公爵之死震驚的同時也在悼念。“戰死也就罷了竟然是謀殺”這樣的話在無意中說出口他們善意的天平正漸漸向反天城一方傾斜。既然反正要生活在泰坦尼亞支配之下希望由更加光明正大的一方來支配也是人之常情。


    他們一邊小心警惕著一邊對知心的同僚或家人歎息 · 泰坦尼亞以後究竟會走向何方


    一直以來泰坦尼亞調停小國間的紛爭牽製大國對小國的壓力保護小國的利益對這些小國施恩或借予 · 泰坦尼亞的權勢憑借這些行為積累到了龐大的程度。


    對於這些小國群體泰坦尼亞的崩潰等於它們失去了哭訴的對象、倚仗的靠山和秩序的軸心。這是一種未知的恐怖。


    而對於反泰坦尼亞派的人們來說亞曆亞伯特的意外死亡也是衝擊性的。


    “對咱們來說這樣會好辦很多吧。話雖如此誰能留到最後呢”


    米蘭達朝李博士看過去。李博士完美地控製了臉部的肌肉擺出一副讓人看不透的表情。星際運輸船“正直老人二世”號實際上是一艘海盜船。雖然相關者們的誤算誤解和誤判讓它一時處於天城傘下但反正這不是永遠的。盡管在哪邊的責任更多這件事上有些微妙但“正直老人二世”號已經從泰坦尼亞手上逃脫此時正在宇宙的迷宮中馳騁。不對應該說流浪著。


    “有泰坦尼亞姓氏的還有好幾百人。”


    “在這些人中有沒有企圖篡奪本家地位的野心家呢”


    “沒聽說過這些人裏有比較傑出的人物啊。本質上來說正因為四公爵是傑出的人物他們才能當上公爵家的家主。如果有更優秀的人物他們不該早就當上公爵了嗎”


    米蘭達的見解誰也沒能反駁。聞著感覺很廉價的咖啡的香氣充滿了不大的餐廳。天城提供的薩爾貝斯坦產的咖啡太高級不合海盜們的口味。巴提努產的便宜貨就足夠了。反抗權威的窮人們認為咖啡就應該是牛飲一樣大口喝下去的。


    “沒想到竟然成這樣了。”


    米蘭達搖頭。這都不知道是第幾十回了。


    泰坦尼亞的領導層很年輕。藩王亞術曼才四十一歲四公爵都是二十來歲的年紀。到換屆之前雖然多少會起些風波但大體上還是會平安承接下去大多數人都這樣相信著。


    “宇宙和泰坦尼亞同在。”


    僅僅過了一年情勢就已發生巨變。最高幹部集團的四公爵有半數加入了死者的行列能被稱為全宇宙的首都的天城正在遭受軍事攻擊還瀕臨陷落這兩百年一遇的壯觀場景近在眼前人們的想象力正經受著它的考驗。


    “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啊”


    “這不是當然的嗎麥弗迪。因為方修利贏了凱羅貝洛斯會戰。”


    “米蘭達說得沒錯。”


    李博士以不可救藥的教師口吻如此斷定。


    “那場戰役對泰坦尼亞來說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敗北同時它還喚醒了一頭沉睡的怪物。”


    “怪物”


    “這是比喻方修利。”


    “這我明白。究竟是頭什麽樣的怪物如果問了也沒人答我就不問可這麽一來那時候打了敗仗的亞曆亞伯特公爵不也有責任嗎”


    方修利瞪著周圍同伴而這些人卻表情各異地點著頭。


    “亞曆亞伯特公爵啊。雖然是泰坦尼亞但如此人物不在了真是讓人惋惜。”


    “稍等米蘭達這評價和我相比怎麽差這麽多”


    “要我說是品德的差距吧。”


    麥弗迪惡作劇地代答道。


    iv


    亞曆亞伯特具有絕對的功勳和聲望而他的死震撼了整個人類社會。aj聯合軍以超出預想的聲勢逼近天城人們正想著“難道幾日內天城就會陷落”而屏氣凝聲這時主角卻突然間退場。


    十三歲就成了殺人犯的賽爾法。他的名字之前還沒多少人知道現在他卻一舉成為全宇宙知名度最高的人物之一新聞媒體正竭盡全力地挖掘少年的資料。


    “如果是二代藩王努利的話他就算弟弟被敵人囚禁也會立即發起全麵攻擊將敵人殲滅吧。即使弟弟會因此而死他也必定會認為這決斷是不得已而為之。”


    一位後世的曆史學家這樣說。


    “伊德裏斯公爵卻沒有這樣做他的注意力全被弟弟吸引過去了。首先暗殺敵軍主帥的行為如果同時沒有伴隨對敵軍的總攻或誘發敵軍的崩潰它在軍事上就是無意義的。”


    如果伊德裏斯這時如第三方評論所言立即命令部隊大力攻擊他是否就能殲滅aj聯合軍呢。


    極為諷刺的是亞曆亞伯特之死對天城軍造成的衝擊和亞曆亞伯特的部下這邊並無二致。亞曆亞伯特的部下由於憤怒和複仇心而加強了鬥誌和團結程度而成反比地天城軍則陷入慌亂中士氣也在不斷下降。他們暫且回避了迫近眼前的死亡但這來自於藩王亞術曼親設的詭計他們雖然放下了心但是


    “不管怎麽說這做法實在太肮髒了。”


    盡管不敢公言但這是他們的心聲所在。對於相信著“偉大無敵的泰坦尼亞”這句話的將士們來說這無異於在他們的矜持和名譽上抹黑。這塊泥團子是從背後頭頂上扔下來的扔下它的人還是他們眼中的現世神藩王亞術曼而麵對藩王他們根本不可能表現出任何異見。


    “大眾是感情動物。”


    這是句有五千年以上曆史的格言但大眾的感情確實波動了。亞曆亞伯特的橫死實在太不合理類似“不該這樣吧”這種樸素的疑問便誕生了。天城的官方公報沒能讓大眾認可。


    一般市民中盡管泰坦尼亞的相關者戰戰兢兢地閉著嘴但他們的動搖程度卻不是其他人能比的。誰能掌握泰坦尼亞的霸權本來不直接影響基層的士兵或店員之類人等但“隻能在這裏說的話”也是有的。


    “可是啊怎麽說呢褚士朗公爵能攻陷天城嗎”


    “那位不是軍人吧政治還有外交之類上邊倒是一把好手。”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可能完全是門外漢吧雖然不是記得很清楚可人家應該還是在哪裏打贏過誰的。”


    “可那是手上兵力比敵軍多的情況吧”


    “那不是當然的嗎為什麽要故意帶著不及敵軍的兵力去打仗”


    “所以說這次不是這種情況啊。腦子真笨。”


    “你說什麽你個就會耍嘴皮子的”


    泰坦尼亞旗下的某家電子報紙如此報道


    “亞曆亞伯特·泰坦尼亞公爵停戰談判席上意外致死”


    看上去隻是在淡淡地記敘事實但“停戰談判席上”幾個字已經讓記敘者的心情一覽無餘。


    aj聯合軍以顯著的戰術優勢將人類社會的情勢引入混沌而藩王想收拾這一事態可人們卻不禁要往深想。在這種複雜的狀態中時間也黏黏糊糊地過去。天城裏邊隻要有三名士兵聚集起來就會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失去了信望卓著的指揮官我還以為他們會四散奔逃呢。”


    “現在是既不投降也不後退。”


    “看來反而團結起來了。”


    “仔細想想是因為褚士朗公爵還健在吧。”


    “可是和亞曆亞伯特公爵比起來他作為軍人還差點那位是個政治家。”


    “那結果會變成怎樣呢”


    “該怎樣就怎樣。”


    這時候長官軍靴的聲音響起就像故意的一樣士兵們慌慌張張地閉上嘴。


    亞曆亞伯特·泰坦尼亞公爵之死被公布三個小時之後情勢就是如今這樣。進攻的一方和防禦的一方都眼中充血全身繃緊等待著盡管他們並不知道究竟在等待什麽。


    這樣一來沒見到泰坦尼亞如今慘狀便去世了的哲力胥大概是最幸福的人也說不定。


    褚士朗·泰坦尼亞公爵順著他的本性思考著苦笑刻在了他的唇邊。


    他也在等待。像大眾和士兵們一樣他也在等待著什麽。總體來說這是褚士朗自己有責任做出決斷的事。他會做出決斷。賭上性命和藩王作戰。他已經有了覺悟。但奇怪的是他無法確定為這一目標首先具體該做什麽。他有一打以上的選項卻無法預判敵方的行動。他甚至希望敵方首先行動。但等待是有限度的。


    下出挽救現狀的一著棋的人正是當前這一狀況的直接製造者即賽爾法。少年提出想見褚士朗公爵的要求被接受於是他一露麵就如此說


    “我不怕死。”


    對賽爾法昂然的聲音褚士朗回以沉默。見到這表情在年輕過頭的暗殺者臉上恐怖的陰影無聲地展開羽翼。十三歲的少年對人隱藏著他對死亡的恐懼。盡管這精神值得人為之驚歎但也有限。褚士朗冷漠地回望著他被身邊士兵押著的少年提高了聲音。


    “我不怕死聽見了沒”


    “聽見了。”


    “那就說句話。”


    “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殺你。”


    褚士朗的聲音就像是凍結的火焰。戰栗傳導至賽爾法全身。


    “你打算幹什麽”


    賽爾法用全身的力氣抑製著聲音的顫抖。


    “殺掉伊德裏斯。”


    賽爾法眼前一黑因這衝擊之故視野突然變窄。他在褚士朗麵前踉蹌了一下卻也顧不得為現出這醜態而感到羞恥。


    “別動我哥哥要殺就殺我。殺死亞曆亞伯特的犯人是我。”


    “所以呢”


    “殺了我”


    “我拒絕。”


    褚士朗的聲音甚至讓站在一旁待命的法爾密·泰坦尼亞子爵都戰栗起來。


    “我不會殺你。你不值得殺。你自己犯下的罪要通過你兄長的死償還。你就盡量活久一些一直背負著自己犯下罪孽的重量到死吧。”


    “你若要殺哥哥我就殺你我一定殺了你”


    褚士朗用冷淡的嘲笑回應賽爾法的尖叫。


    “是啊我們這是在進行優雅的交談啊。真不愧是泰坦尼亞剝掉地位啊名譽啊什麽的這和兩個凶惡的罪犯之間的對話沒有任何區別。這簡直就像決定全人類命運的會議不是嗎。可是啊這場會議有誰缺席了。”


    “缺席是誰缺席了”


    冷不丁被拉過來的賽爾法提出問題。褚士朗嘴角一側上挑著斬釘截鐵地說


    “良心和人倫。”


    賽爾法還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褚士朗已經對士兵命令道


    “趕緊把他帶走。我沒空和沒用的俘虜說話。”


    “褚士朗我一定會殺了你我要讓你後悔……”


    賽爾法被半拖著帶下去法爾密聳聳肩芙蘭西亞擔心地看著主人。褚士朗口中吐出痛苦的歎息。


    他覺得這時候表示一下寬容比較好。假設這時候殺掉賽爾法大眾的感情就會轉向。褚士朗會成為殺死十三歲少年的冷酷無情的人物對他不利的材料會在大眾間傳播開來。


    “這種無情和算計就是泰坦尼亞的真正麵目。這時候讓外人知道這一點到這地步又有什麽好羞恥的不對原本就連感到羞恥的資格都沒有。”


    褚士朗轉移了視線。


    “芙蘭西亞。”


    “在。”


    “賽爾法暫時就拘禁在本陣中。當然我沒打算虐待他但是芙蘭西亞你別靠近他。”


    芙蘭西亞稍微睜大眼睛注視著主人。


    “那少年已經失去了理性。他鑽了牛角尖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麽來。如果拿餐叉之類的自殺或者抓你做了人質我會……很為難。”


    芙蘭西亞滿懷著同情體諒對主人低下頭。


    “很高興能得到您的關心。”


    “不你很堅強雖然不需要特別擔心但對不知道能幹出什麽的對手那個怎麽說還是小心為上。”


    褚士朗以一種和他光輝的閱曆不搭調的平凡口氣表達著意思然後他又轉動視線看著法爾密。法爾密在前一會兒就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於是他隻能盡量繃著臉。褚士朗命令法爾密去請亞曆亞伯特的三位主要幕僚前來。


    v


    不到五分鍾三位幕僚就來到褚士朗麵前。


    三人各是馬格諾頓少將、尤安準將和圖雷準將。艾德娜·弗雷德裏克斯不在。


    三位將官的祖先都來自不同的種族。經過數十代的混血他們的肌膚都是淡淡的小麥色。至於發色年長的馬格諾頓少將是混雜著灰色的金發其餘兩位中年將官是黑發。不管怎樣外表並非選人的準則。這三人作為戰術家的風格並不華麗卻堅實地貫徹著軍事原理也獲得了亞曆亞伯特對他們的高度信賴。


    三位將官敬禮褚士朗親自走上前去和他們一一握手。感動和昂揚化為波動傳遞至褚士朗的手掌。


    “我作為戰術家遠不及卿等。要為亞曆亞伯特堂堂正正地複仇卿等的力量不可或缺。以米滕道夫少將和三位為主導召開專家會議盡快向我提交實戰計劃。不是唯一的計劃也不要緊。”


    “遵命”


    “亞曆亞伯特公爵是諸卿和我共同的戰友。為了給這位戰友複仇讓我們都用盡全力吧。期待各位的表現。”


    三位將官原本蒼白的臉像年輕人一樣泛紅他們告退後褚士朗考慮了幾秒鍾。


    “法爾密卿。”


    “有何吩咐”


    “你能把莉蒂亞公主送回她的祖國嗎”


    話題突然改變法爾密有些困惑但他即刻就明白了。仔細想想莉蒂亞公主雖然順其自然地與褚士朗同行但她是一國公主不從屬於泰坦尼亞十歲上下的少女待在戰爭前線本來就很危險而且沒有任何意義。


    “那由誰來護衛呢”


    褚士朗顯出疑問的神色。


    “說什麽呢當然是卿帶著公主走。”


    “我嗎”


    “還能有誰”


    “您要我脫離這片戰場嗎”


    法爾密提高了聲音。


    “就在前幾天我才接受過代理指揮的命令。在下不肖卻也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正可謂朝令夕改。”


    法爾密說得很正確。褚士朗沒有反駁的餘地。這一提案盡管是褚士朗出於不想讓法爾密送死這一單純的心情但也不能否認褚士朗想得有些太簡單。本來讓這種有著實際年齡以上霸氣和銳氣的年輕人照顧孩子已經是大材小用了。


    “能托付莉蒂亞公主的人隻有法爾密卿所以才要求卿做這件事。如果卿願意把公主平安送到後卿自然可以立即再回來。”


    “如果莉蒂亞公主乘的船被敵人攻擊又怎麽辦”


    “……什麽”


    “想綁架莉蒂亞公主向天城表忠心之輩不論遠近要多少都有。”


    “所以要帶護衛。”


    “十艘二十艘的護衛艦夠嗎”


    “那就再多帶。”


    “如此一來這邊的兵力就會被削弱。分散戰力是兵家大忌。您這是打算取悅敵軍”


    在進攻天城這件大事麵前邊境小國的公主顯得微不足道。至少這是泰坦尼亞式的價值觀。


    中斷這奇怪的兩人爭論的是年輕女性的聲音。


    “公主請您等一下”


    是芙蘭西亞的聲音。如此一來就算不去看也能明白現在的狀況。褚士朗和法爾密不由得苦笑著對視這時被追趕的小鳥闖進來。


    “我能進來嗎褚士朗卿啊果然法爾也在。正在說重要的話吧。不好意思我也有重要的話要說。”


    芙蘭西亞立刻趕到公主身後潔白的麵頰上泛著櫻色的紅暈無言地施禮。褚士朗頓時有種心門開啟暖風吹過的感覺。


    “請進公主。點心馬上就準備好。”


    “不不用這是特別重要的話。”


    雖然很遺憾但莉蒂亞公主還是明白地謝絕了。


    “大家一起去艾賓格吧。”


    “啊”


    “褚士朗卿、法爾、芙蘭西亞大家一起去艾賓格。大家都是我的客人祖父一定會盛情款待的。雖然是個貧窮的國家……”


    褚士朗不由得笑起來。


    “公主雖然我很感激但這樣是不行的。”


    “為什麽”


    莉蒂亞公主自問自答。


    “果然是不想受窮嗎。也是啊在爾等看來那隻是個可憐的邊境小國。就在剛才亞曆亞伯特卿死了我特別震驚。我不想讓褚士朗卿和法爾死所以就想著讓大家在邊境過上和平的日子……”


    芙蘭西亞悄悄從後邊握住了公主的手。


    “不是這樣的公主。我不能把一起戰鬥的士兵丟在這裏。”


    褚士朗解釋著比他迄今為止進行的外交談判都要認真。


    “若是都帶過去那會給貴國帶來極大的麻煩。”


    “麻煩沒這回事。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國的人口如果增加……”


    褚士朗緩緩搖頭。


    “幾十萬的士兵投奔貴國就意味著需要這麽多人用的糧食和生活物資。這樣一來貴國就會連出口土豆的餘地也沒有了吧。再加上……”


    褚士朗看著法爾密。


    “再加上如果收容了我等那自然會被天城視作敵方。如果天城派遣大軍將貴國化為戰場那所有的土豆田就都會染上血了吧。”


    法爾密忍不住要發笑於是趕緊收斂了表情。一瞬間他似乎忘記了他們這些人正處於何等艱難的境地。一望無際的土豆田的意象樸素地在眾人心中引出了奇妙的幽默感。


    對莉蒂亞公主來說土豆田就是和平友好的象征吧。聽到它要染上血公主稍微倒吸了口氣低下頭完全不像個有活力的少女。誇大點說這就是理想撞碎在現實的牆壁上的一瞬間。但幾秒鍾後莉蒂亞公主便抬起頭說


    “那等這一仗打贏了大家就能一起去艾賓格了吧”


    “公主。”


    “那就說定了。聽好了大人如果不守對小孩許下的諾言將來就會大難臨頭祖父是這麽說的。”


    這時候法爾密才開始說話。


    “不用擔心公主我們一定會勝利贏給您看。”


    活躍得過頭的光芒又回到公主的眼睛裏。


    “一言為定法爾。如果不守約定就罰你吃兩打泡芙。”


    “……好。”


    這次灰心喪氣的變成了法爾密。他不喜歡吃泡芙。


    結果能代言所有人心中的恐懼不安和迷茫的隻剩下了伊德裏斯滿溢著憤怒和憎惡的聲音。


    “不打算退兵是嗎。沒了亞曆亞伯特還覺得自己能攻下天城嗎。褚士朗你還真沒有自知之明。”


    他本人雖然沒有察覺到但這言論正是對故人的明確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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