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好渴……」


    沙優娜在打掃完之後來到廚房,想找有沒有什麽可以喝的東西。沙優娜左看右看地將四周望了一圈,發現有水瓶泡在注了水的桶子裏。液體透明無色,看起來與水相近。


    「這是……已經放涼的水?」


    沙優娜打開瓶蓋用手指沾起內容物並且舔了一口,嚐得出些許甜味,滋味像是糖水。艾達飛基有烹飪的嗜好,或許這是他要拿來用的。


    「我喝一點點……應該沒關係吧?」


    這話並不是在向誰徵求同意,但沙優娜咕嘟咕嘟地喝下那瓶液體。


    「……?咦……?身體感覺怪怪的……」


    有股熱流以腹部為中心逐漸向外擴散。


    當沙優娜察覺有異時,身體已經橫躺在地上──


    「哎呀,我居然這麽粗心,完全忘了有新調製的藥劑在冷卻。」


    艾達飛基一邊喃喃講著說明味超重的台詞,一邊從「別院」回來。


    於是他在抵達廚房的瞬間,注意到有東西掉在地上。


    「唔……這是沙優娜的衣服?居然脫了就扔在這裏……」


    頑皮的小鬼頭嗎?艾達飛基如此嘀咕。當他撿起散落的沙優娜衣物,打算直接拿去洗的時候,衣服裏有東西蠢動起來。


    「這、這是──」


    「呼啊啊啊………………嗯~?這裏是什麽地方?」


    出現在艾達飛基眼前的,是個一絲不掛的年幼少女。


    柔順的琉璃色秀發與那張麵孔,艾達飛基不可能會弄錯。


    「──沙優娜,你喝下去了嗎……!那瓶藥……!」


    「……你是誰~?」


    沙優娜變成女童了!


    *


    「嗨~咱來叨擾嘍……唉~真夠累的……」


    身上行裝有許多地方燒得焦黑,全身處處可見擦傷的尤金一臉疲倦地來到艾達飛基的住處。這裏是位於樹海盡頭的隱居地,因此調味料以及一部分的日常用品都得由行商各地的尤金帶過來,這次也一樣如此。


    「唉呀……是你啊,尤金……歡迎、歡迎……」


    「怎麽,阿基。連你都累啦?唉,隨便啦,給咱倒個水。」


    「請稍等……」


    雙頰消瘦還冒出黑眼圈的艾達飛基出來迎接尤金。難道他正埋頭於研究嗎?尤金隨便做出這樣的解讀。


    然而尤金發現,平時會出來迎接自己的另一個居民不在。


    「奇怪……那丫頭呢?她出門啦?」


    「沙優娜她──」


    「奴隸!奴隸!這好難吃!」


    有個穿可愛禮服的女童踏著碎步,匆匆來到這裏。


    尤金的目光變了。(血統覺醒)


    「喂,阿基。這個女娃──」


    「給我重做!」


    「啊噗!」


    女童經過碎步助跑,以不符年齡的精準手勁華麗地把盤子砸到艾達飛基的臉上。


    餅乾在用臉接盤子的艾達飛基身旁掉了一地。


    「……嗯~?奴隸!這是誰?」


    「他、他是……」


    「大猩猩!有一隻大猩猩耶~!」


    「不,他是我的朋友兼童年玩伴尤金。」


    「住口!」


    「啊啊啊。」


    女童行雲流水地一腳踹在艾達飛基的小腿上。那一腳理應沒多大威力,能精準命中痛處的本事卻讓艾達飛基痛得死去活來。


    尤金一邊交抱雙臂,一邊對女童再三觀察。接著他嘀咕問道:


    「這小不點……就是那丫頭?」


    「人家才不是小不點!人家叫沙優娜!溫德莉莉絲!」


    「報名字總該選一邊吧……唉,算了。阿基,這究竟是怎麽搞的?」


    「先聲明,我並不是為了你才把她變成這樣的。」


    「這還用說!假如你為了咱特地把那丫頭變成女童,咱反而隻會覺得開心!不對,咱也不會覺得開心!剛才那是在耍嘴皮!抱歉!」


    尤金以音速填起自掘的墳墓。


    「其實我做了某種可以隻讓肉體年齡回歸青春,記憶仍舊保持原樣的藥。她似乎就是誤飲了我調的『一硬頂到肚回春劑』……」


    「又是這種名稱古怪的發明──……等等,你說記憶會保持原樣?」


    現在的沙優娜無論怎麽看都隻有四五歲,連精神年齡也差不多。而且她根本就不記得艾達飛基和尤金,狀態跟艾達飛基所述的藥效似乎差得很遠,尤金因而露出納悶的眼光。


    「呃,實際上這藥還在實驗階段。看來肉體年齡雖然變回去了,記憶也跟著肉體倒回當年了。這藥還有改良的餘地。」


    「換句話說,這丫頭現在──」


    「是的。她處於完全不認識我們,而且仍在英格爾聖王國當公主的狀態……」


    艾達飛基大大歎了氣,然後垂下肩膀。看得出他相當疲倦。


    「能變回來嗎?假如她一輩子都這樣,你……」


    「本係列將因為女主角不在而就此完結呢。」


    「不是吧,第二集就該腰斬結束了啦!這個係列再怎麽死撐也會在這一集收尾!」


    「那種藥終究隻能讓肉體暫時變回年輕,隨時間經過應該就會恢複原狀才對。」


    沙優娜喝下藥劑是在昨天正午左右,現在才剛過中午。隔了整整一天,照理說也差不多該恢複了,但是沙優娜至今仍然沒有變回來的跡象。


    尤金一麵點頭接話:「這樣啊。」一麵配合沙優娜的視線高度蹲下。


    「哎,反正咱喜歡小孩,也許她保持這樣反而好。」


    「順口就自己招了一段精采的供詞。」


    或許尤金的話裏另有深意,艾達飛基有點不敢領教。


    「大猩猩?你怎麽了?」


    「咱不是那個意思啦!啊~初次見麵,沙優娜。大哥哥叫做尤金,所以請你別叫大猩猩,改叫尤金哥哥好嗎?來,隻要你肯叫,這顆糖果就給你!很好吃喔~?」


    尤金和氣地微笑。麵對小孩的時候,必須先讓彼此的視線同高。而且要時時保持笑容,再準備一些名副其實的甜頭。


    隻要遵守以上準則,大部分的小孩都會卸下心防。


    這正是尤金以往行商學到的經驗法則。


    沙優娜默默朝尤金臉上甩了個動真格的耳光。


    「唔喔!」


    「叫你大猩猩就是大猩猩!不準違抗!」


    沙優娜氣歸氣,還是搶走尤金手裏的糖果,相當精明。


    「………………欸,阿基。咱從剛才就隱約感覺到了,這臭小鬼……」


    「沒錯。如你所察──當時的沙優娜,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


    照艾達飛基的說法,沙優娜……溫德莉莉絲是英格爾聖王國的第三公主。而且她是國王續弦產下的女兒,上頭有歲數差距大的哥哥與姊姊。與此無關的是,據說父母兄姊都對身為麽女的她疼愛有加。


    換句話說,尊為公主的沙優娜在當時被寵上了天,使得她直覺性地養成全世界都是隨著自己出生才會跟著存在的怪物觀念。


    「我從昨天起,就一直被她耍得團團轉……畢竟她現在是這個年齡,我真的不懂該怎麽應付……折騰到現在,我對原本的沙優娜簡直思念無比……」


    「能把你逼到這種地步,這小鬼果然厲害啊……」


    「再說我也不能對女童動手動腳……所以請你也別染指她喔?」


    「別換一套用詞啦!咱才不會!」


    「欸欸欸,大猩猩!你看、你看~!人家的禮服很可愛吧~!」


    沙優娜看起來完全不管大人在頭痛的事情,提起裙襬當場轉了一圈。再頑劣也是位公主,沙優娜在這個年紀單論外表即使被形容成天使也絲毫不為過。她那嬌憐可人的模樣,甚至可比做工精美的玩偶。


    「噢……噢噢~超可愛的耶。咱說真的……可愛到不行。這是怎麽搞的?奇跡嗎?」


    「你不要這樣,尤金。」


    「欸,咱沒有其他意思啦!就說咱喜歡小孩了!你要相信自己的朋友!」


    「但我正是相信你,才會事先警告。」


    「跟你講不通耶!以前咱常照顧年紀小的妹妹,你也知道對吧!」


    「這件禮服呢~是那個奴隸幫我做的!明天以後,我就會把這當抹布!」


    暴君帶著燦爛的笑容,對艾達飛基親手製作的禮服宣判死刑。公主不會穿同一套衣服第二次──看來她是以自然本色在實踐這種說法。


    製作那套禮服的艾達飛基流下淚水。


    「嗬嗬……因為她現在這樣實在沒有合身的衣服,我才趕著幫沙優娜做了那套禮服……誰知道會被她這樣對待……」


    「沒想到你似乎意外會是個好爸爸耶……」


    「欸欸欸,大猩猩!我們來玩馬兒跑~!」


    「嗯?好啊,咱知道了。那就由大哥哥當馬──」


    尤金還沒有趴到地上,沙優娜就已經先趴下去進入狀況了。沙優娜要玩「馬兒跑」,哥倆都以為是由她騎在尤金身上玩,然而他們完全猜不透這個暴君的心思。


    「人家是馬!人家是馬喔!」


    「唔嗯,這樣看來,她該不會認為玩『馬兒跑』就是兩個人都趴在地上學馬跑?」


    「噢、噢噢……別說了啦。咱真的覺得好可愛。」


    「大猩猩~!你可以騎上來喲!」


    「……?騎?叫咱騎你?」


    尤金原本想效法沙優娜趴下來學馬跑,現在卻接到要他騎上去的指示,使得尤金偏頭表示不解。彷佛等不及的沙優娜還開口催促:「快呀!」


    「啊~沙優娜。難道你想當馬?可是,咱騎到你身上的話,會把你壓扁耶?所以我們倆還是互換一下──」


    「人家知道啊。」


    「咦?」


    「這……難不成……」


    「人家知道啊。如果大猩猩騎上來,人家就會被壓扁。」


    「那、那你怎麽還叫咱做這種事……」


    澄澈的眼睛朝著尤金和艾達飛基直盯而來,哥倆背後都冒出冷汗。


    「人家可是公主喔?所以呢,人家的命令是『絕對』的喔?敢反抗的話,大猩猩就要被抄家滅族,懂了嗎?來吧,快點騎上來。」


    「不對,可是咱騎上去的話,你會被壓扁……」


    「壓扁就壓扁啊?不過那樣的話,父王、母後,還有王兄、王姊都會非常生氣,氣到直接把大猩猩抄家滅族。」


    「…………」


    「你們家所有人都會死光光。」


    「該怎麽說呢……這就是來自王室的『死刑宣判』嗎?」


    沙優娜依舊趴在地上當馬,還用高壓的態度想逼迫尤金屈服。這豈是小孩會有的行為?艾達飛基全身冒雞皮疙瘩。


    沙優娜笑吟吟地帶著純真無邪的笑容對尤金說:


    「──騎上來啊?」


    「……饒、饒了咱吧……求求你,放咱一馬……」


    尤金?f?萊恩多──這是他出生後首次真情流露地哭著向女童下跪求饒。


    艾達飛基身為他的朋友,清楚地見證了這決定性的一刻。


    「奴隸,不然就換你騎上來好了?」


    艾達飛基也哭著下跪了。


    *


    「那個女娃怎麽搞的啊!她的內在根本是黑道吧?感覺她的設定都可以在社群網站上麵炒一波人氣了!」


    「簡直可以說她是『朕即國家』的體現者,儼然會成為名留曆史的暴君沙優娜十四世。」


    「咱好想念長大後的那丫頭!真的好想念!咱受夠那個怪物尼祿了!」


    尤金跟艾達飛基一樣,也開始渴望原本的沙優娜。平時這男人常常用暴力解決問題,麵對女童卻無法施展,結果似乎就隻能對沙優娜百依百順了。


    目前哥倆正在準備沙優娜要吃的點心。假如沒供應點心,或者端出隨便準備的貨色,針對要害的攻擊就會毫不留情地來襲,因此隻好乖乖聽命。從沙優娜敢對賢勇者以及其好友頤指氣使,還不容許做任何反抗這一點看來,她應該有當女王的氣度。


    「話說回來,尤金。我從剛才就感到好奇,為什麽你才剛到我家,全身上下就已經弄得破破爛爛了?」


    「──啊,對了。咱就是因為弄成這樣,有件事非提醒你不可。」


    尤金的身手強到誇張,即使是「欲望樹海」,他也可以幾近毫發無傷地通過;唯獨今天卻受了輕傷,艾達飛基不會對此渾然不覺。


    「樹海裏有『克爾柏洛斯』在作亂。咱開溜的時候,就被那隻畜生稍微燒到了。」


    「喔,已經到了這個時期嗎……可真不湊巧。」


    克爾柏洛斯是有三顆頭的狼犬型魔物。這種大型魔物又稱地獄看門犬,會定期在樹海的內部大肆作亂。放著不管的話,克爾柏洛斯很可能會跑出樹海加害民眾,因此艾達飛基每次都要親自進樹海鎮壓。


    既然尤金實際遭受攻擊,情報應該千真萬確,有必要盡早采取措施了。


    「這樣的話,我希望馬上跟你到樹海走一趟,但是──」


    「咱是無所謂……不過那個公主肯定會跟來啊……」


    哥倆聯手就不會輸給克爾柏洛斯,然而那並非身邊帶著女童還能應付的對手。


    「想必會……可是讓她看家的話,屆時我的財產難保不會被破壞殆盡。」


    不過,感覺沙優娜並不是會一個人乖乖看家的那塊料。


    沙優娜似乎可以靠本能分辨東西的優劣,像昨天她就擅闖艾達飛基的房間(原則上徒弟禁止進入),還盡挑有價值的東西搶走。


    基本上,當時被搶的東西後來都有歸還,但沙優娜要是被留在家裏而鬧脾氣,天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


    艾達飛基默默地在製作的其中一塊布丁上灑下神秘的粉末。


    「阿基,你那是……」


    「我灑的是糖粉。舔一小口就會突然湧上強烈睡意的那種。」


    「……隻有一塊布丁上麵灑糖粉會顯得不自然吧?其他布丁也要灑一點吃了不會想睡的糖粉啦。」


    眼前這一幕是好端端的兩個大人正在認真討論對女童下藥的光景。目前的沙優娜已經被哥倆認定為:比以往對付過的任何敵人都還要棘手的存在。


    「讓你久等了,沙優娜。這些布丁是我的自信之作喔~」


    「哇!人家喜歡布丁~!跟哥哥差不多喜歡!不過比不上姊姊!」


    「你真的很喜歡哥哥和姊姊耶~」


    「你應該稱他們為喬可思王子和伊琉馨公主才對。大猩猩,這是不敬之罪,死刑。」


    「啊,是咱錯了。」


    沙優娜悄悄伸出手……尤金就默默把自己那份布丁上繳。


    而且她還將艾達飛基的布丁也一起搶走。


    「奴隸的份,從一開始就歸人家所有!」


    「哈哈哈,真拿你沒辦法。那就請你好好享用所有人的布丁吧。」


    (這小鬼還真的連咱們的布丁都搶走了……)


    (不過這樣一來,所有布丁都會進到她口中才對……!)


    萬一沙優娜要求「拿你的布丁跟我換!」,灑了睡眠藥糖粉的布丁或許就會換到艾達飛基他們手上。不過,操那種心是多餘的,看來暴君從一開始就打算獨占所有布丁。既然如此,她遲早會吃到睡眠藥糖粉布丁才對。哥倆都在內心叫好。


    你趕快吃一吃睡覺覺進夢鄉吧!哥倆如此心想;然而事與願違的是,沙優娜盯著布丁一直看,而且她看的還是灑了睡眠藥糖粉的那一塊。


    「怎麽了嗎,沙優娜?別客氣,你可以全部吃掉喔?」


    「我對自己的手藝可是很有自信!想必合你的胃口喲!」


    「…………」


    沙優娜舀了一匙睡眠藥糖粉布丁,然後將湯匙伸向哥倆。


    「啊~」


    「「咦!」」


    「嘴巴張開。我先喂你們兩個吃。」


    「不不不,這怎麽好意思。像我們這樣的草芥哪能吃你的布丁……」


    「咱、咱倆會去找一片灰塵灑水舔乾淨啦,你甭費心……」


    「為什麽你們都不張嘴呢?這是你們兩個做的吧?」


    (這、這小鬼……!)


    (她大概是靠直覺發現的吧……?她知道這份布丁有鬼……!)


    應當是身為公主預防毒害的本能起了作用。之前沙優娜從來沒要人試毒,這一次卻精準地挑中加料的布丁催哥倆先吃。


    她的眼神看起來就像在衡量對方。事實是兩個年紀已經不小的大人想耍詭計,卻被歲數用一隻手就數得出來的女童立刻識破了……!


    「還是說──你們兩個要人家吃的,是你們自己不想吃的東西?」


    (阿基,你吃!吃完咱會幫忙把你扁醒!)


    (我、我明白了。事有輕重緩急,就用這個方案吧!)


    艾達飛基和尤金交換眼神,當場擬出應急的方案。


    然而暴君用空著的另一隻手握起湯匙,舀起第二匙伸向哥倆。


    「你們兩個要一起吃。」


    (這小鬼太玄了啦!簡直像異世界轉生者一樣接連捅破咱倆想出的方案!)


    (長大的沙優娜為何沒有繼承到這份聰穎呢?想了想就讓為師感到難過。)


    已經無路可逃了。女童說著「啊~」將湯匙伸來,艾達飛基和尤金同時把那含進口中。接著他們將布丁一口氣吞進喉嚨,還在同一個時間點從座位起身。


    「噗哇嘎!」


    「唔喔吼!」


    艾達飛基的右拳對著尤金的左臉,尤金的左拳對著艾達飛基的右臉,各自用全力掄了過去。這狀況可稱作交叉反擊拳。


    事已至此,哥倆隻好用全力互扁,讓彼此從睡意中醒來。他們連眼神都沒有交換就可以采取相同的動作,應該是拜長年的交情所賜。


    「布丁好好吃~!qq軟軟!」


    另一方麵,暴君彷佛對哥倆的兒戲毫無興趣,隻顧著吃灑了糖粉的布丁,對於睡眠藥糖粉布丁則完全沒碰。


    糖粉布丁吃完以後,沙優娜突然向哥倆問起感想。


    「這份布丁好吃嗎?是什麽樣的味道?」


    「「有鐵味。」」


    嘴裏都在流血的哥倆同時做出回答──


    「散步嗎?人家也要去!」


    結果,哥倆試著當麵拜托沙優娜留下來看家,她卻不出所料地要求一起跟去。唔唔──艾達飛基露出為難的神情。


    「可是,沙優娜。這次散步說起來有點危險,坦白講你就算處於長大的狀態也會成為負擔,所以為師希望你能乖乖留守……」


    「對啊,沙優娜。咱會帶伴手禮回來,這次真的要拜托你看家。」


    「不管~!人家也要去~!」


    (這小鬼聽不進去耶……現在怎麽辦?)


    (不得已。你我兩人先出門,我再用魔法將家裏上鎖。)


    (可是那樣的話,阿基你的財產就──)


    (總比讓她遭受危險要好。損失再大我都會含淚吞下去。)


    (真有爸爸的架勢……!)


    尤金的思路似乎已經失常,他還對艾達飛基的自我奉獻精神掉淚。


    哥倆無視鼓著腮幫子強調自己在生氣的沙優娜,做起對付克爾柏洛斯的準備。話雖如此,艾達飛基也隻是遞了一柄像樣的劍給尤金而已。


    於是哥倆使了個眼色,拔腿衝出家裏──


    「你們去哪裏!人家說過也要一起去吧!」


    ──哥倆正準備要跑,沙優娜就靠著超人直覺洞見未來,一拳捶在艾達飛基的胯下。


    要比喻的話,艾達飛基的要害就跟拳擊手練拳常會捶個不停,形狀長得像懸雍垂那種訓練器具一樣遭到重拳打擊。


    「咕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阿基!你怎麽了!」


    「我、我的胯下……!如果在萬全狀態下,可以稱作kadokawa的話……!剛才沙優娜,就是對著我的『wa蛋蛋』……精準地出拳……!」


    「別特地分解開來做比喻啦!不過需要咱背你嗎?站不站得起來?」


    大概是受到艾達飛基的父性刺激,尤金開始流露出母性。沙優娜就趁著這個空檔跑了出去,她依舊擅長靠本能破壞哥倆想出的方案。


    艾達飛基搭著尤金的肩膀,也跟著用內八字的走路方式一抖一抖地來到外頭。


    「有狗狗耶~!」


    「喂……這怎麽搞的……」


    「劇情進展得真快……」


    沙優娜一到外頭,就亮起眼睛高興地叫出聲。隻見艾達飛基住處的正前方,擋著一隻巨大的黑色三頭犬。它正是哥倆談及的魔物克爾柏洛斯。


    這棟房子原本設有驅逐魔物的結界,但似乎被克爾柏洛斯闖破了。


    「它處在相當極端的失控狀態……這樣看來,要對付會有些費工夫……」


    「混帳!沙優娜!你快退後!」


    「跟你們說喔,人家在城堡裏也有養狗狗!可是啊,人家養的並沒有這麽大!欸,奴隸。這隻狗狗是誰養的啊!」


    「它並不歸任何人所有……而且還是魔物。」


    「那人家要養它~!」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沙優娜公然宣布要把魔物帶回家,克爾柏洛斯張開大口想要將她咬碎。不過,尤金趕在千鈞一發之際將沙優娜抱走,驚險躲開了攻擊。


    「那不是你說要養就可以養的啦!算咱求你,在家裏頭等著!」


    「放開我,無禮之徒!」


    沙優娜掙脫尤金的手臂,一溜煙鑽到他的胯下。接著沙優娜垂直跳起,使出頭槌讓尤金的f子孫袋慘遭萊恩多。


    「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噢噢……沒想到除了野原新之助以外還有人會這一招……」


    尤金一邊捧著胯下,一邊用內八字的姿勢跪到地上。甚至有說法認為並不是沙優娜精準攻擊哥倆的要害,而是哥倆的要害在吸引沙優娜。


    無論怎麽想,沙優娜應付起來都比克爾柏洛斯更加棘手;另一方麵,克爾柏洛斯目前正殺氣騰騰。這隻魔犬的三顆頭各有意誌,它們被分成「理性」、「本能」與「狗兒」,顯現在外的意誌對肉體具有支配權。目前是「本能」在支配肉體,結果克爾柏洛斯便憑著本能到處作亂。


    「以往我們都還有辦法對付它,但是凶性大發到這種地步,或許隻剩下將那顆頭砍下來一法了。」


    「啊~嘛~……」


    「我會攔阻克爾柏洛斯的行動。斬首的任務就交給你嘍,尤金。」


    「嘶……哈~……」


    痛得死去活來的尤金一麵從齒縫吸氣,一麵做出回應。呃,他這算是回應嗎──就當作是吧,艾達飛基決定如此看待。


    如果哥倆處於萬全狀態,或許還能找找別的辦法。然而現狀是胯下的kadokawa股價受到重創,他們倆隻得收拾克爾柏洛斯以求收拾事態。


    可是……支配者自然不會允許哥倆那麽做!


    「不行~!你們不準欺負狗狗!」


    「呃,我們沒有要欺負它。這是因為雙方容不下彼此,情非得已……」


    「不行就是不行~!」


    「我能了解你的感受,但這實在沒辦法。眼下那隻狗狗還在對我們施加猛烈攻勢喔?單純是我不著痕跡地用魔法在防禦,假如沒了這一層保護──」


    「聽話,你這奴隸!」


    沙優娜將手臂伸進艾達飛基的長袍縫隙。


    隨後她直接把艾達飛基的kadoka棒棒用力往下扯。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小鬼居然把你那話兒當成換氣扇的線控開關硬扯……」


    「我、我我、我的kadoka……被拉成kadooooooooooka了……」


    「尺寸拉長到像是吃了江湖郎中推銷的仙丹。」


    尤金已經回複到可以吐槽了,另一邊的艾達飛基卻又變得要死不活。


    哥倆的kadokawa已經數次遭到停機,股東會議上出現不排除抽離銀根的意見。光走路就像芭蕾舞者一樣,必須將腳尖踮起來碎動,現在恐怕並不是討論克爾柏洛斯該怎麽處置的時候。


    總之,克爾柏洛斯占了壓倒性的優勢──


    「狗狗!人家有點心可以分給你!」


    『汪汪汪汪汪汪!』


    ──沙優娜無意識地用傳送魔法將睡眠藥糖粉布丁喚出。


    克爾柏洛斯張開大口想將她咬得肚破腸流,布丁卻早一步進到它口中。霎時間,三顆狗頭之一的「本能」隨之意識斷線。


    「啥……!阿基,原來她這麽小就會用魔法嗎……!」


    「不,當時的沙優娜應該不會用才對。畢竟魔法是我教她的。沙優娜的肉體與精神都退化了沒錯,但恐怕隻有學過的魔法還留在身上。」


    基本上,目前的沙優娜無從得知那些。她隻是不明所以地會用,因此就用出來罷了。然而沙優娜在這個年紀便懂得活用傳送魔法,將來應該會成長為更勝艾達飛基的能手才是。簡直可以稱之為神童。


    「毛茸茸~」


    『汪嗚~』


    「而且她還把克爾柏洛斯馴服了……」


    「由於『本能』的意識中斷,支配權就轉換給『狗兒』了吧。目前的克爾柏洛斯隻是隻長著三顆頭的大狗,完全不會危害他人。」


    沙優娜緊緊擁著克爾柏洛斯的頸根。管它有三顆頭還是魔物,對沙優娜而言克爾柏洛斯從一開始就是隻「狗狗」。而在克爾柏洛斯看來,它第一次遇見有人對自己毫無加害之心,還肯付出無上的善意。那有別於過去鎮壓都是公事公辦的艾達飛基,或者毫不排斥斬首行動的尤金。


    「狗狗好可愛喔~」


    『汪汪!』


    更重要的是,沙優娜具備馴狗的天分。之前她提過自己至今以來交過的朋友隻有狗,不過那也是藉著天分得來的。


    此時此刻,克爾柏洛斯已經認沙優娜為主人──變成家犬了!


    「奴隸!你現在就幫狗狗準備一個家!」


    「呃,我們家裏已經養了之前那隻召喚物……」


    「大猩猩負責幫狗狗取名字!」


    「你自己取啦……」


    麵對發牢騷的哥倆……沙優娜悄悄擺出架勢──孩童隨興自創的架勢。


    然而架勢一出,艾達飛基和尤金都用手護住自己的胯下,並且蹲身下腰。原理等同於巴夫洛夫的狗,這兩個家夥已經沒有辦法違抗沙優娜了──


    「唉,要養它倒是無妨。可是你要記得每天喂它吃飯、帶它散步,有時更要嚴格管教,並且負起責任照顧它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才行喔?所謂飼養動物就是這麽一回事。沙優娜,你辦得到嗎?」


    「那些全部都是奴隸的工作吧?人家隻要負責寵愛它就夠了!」


    「情操教育居然在這小鬼麵前潰敗了……」


    「大猩猩,取好名字了嗎?快講!」


    「……狗來福貓來富,既然它有三顆狗頭,就叫福來三度吧?」


    「尤金,你在取名這方麵是不是缺乏所謂的品味啊?」


    「咱可不想被你這麽說!」


    「弗萊珊杜!我喜歡這名字!就這麽決定了~!」


    尤金取名的方式隨便到讓人背脊發涼,卻好像意外地合沙優娜的意。


    他耀武揚威地笑著看向艾達飛基。


    「抱歉嘍?咱到底是生意人,很擅長取名啦。尤其是迎合小朋友的喜好。」


    「唔……!沙優娜!我也替克爾柏洛斯想好名字了!就叫它──」


    「啥?奴隸你閉嘴啦。」


    「…………」


    「照這樣看來,她多少還是保有長大後的知識吧。」


    沙優娜本來就對艾達飛基取的名稱持否定態度。大概是骨子裏保留著這種觀念的關係,她甚至不準艾達飛基開口。


    賢勇者著實喪氣,而尤金拍了拍他的背,輸贏已分。


    後來哥倆回到屋子裏,一會兒要陪沙優娜玩,一會兒要弄晚餐,一會兒還要帶她洗澡,度過了一段繁忙的時間。當然哥倆在這段期間還是被狠狠修理過好幾次,但他們都挺住了,現在沙優娜總算愛困地揉起眼睛。


    「嗯~……」


    「哦,沙優娜?你想睡覺啦?」


    「畢竟夜已深了嘛,到了好孩子差不多該睡覺的時間。」


    「嗯~……」


    沙優娜回話變得隨便。艾達飛基立刻抱起她直接移動到她房間,溫柔地讓沙優娜躺上床。艾達飛基和尤金則在床鋪旁邊的椅子坐下,在心裏拚命聲援已經昏昏沉沉的沙優娜。


    (快睡……!快點睡……!給咱熟睡到天亮……!)


    (夢鄉正在等你喔,沙優娜……!快點啟程吧……!)


    「欸,奴隸……讀故事書給我聽……」


    沙優娜勉強撐著沒睡著,低聲提出應該是今天最後一次的任性。


    這個年紀的她,是每晚都要聽母親或姊姊讀繪本的小朋友。


    「故事書……是指繪本吧?阿基,你這裏有那種東西嗎?」


    「書庫裏有喔。昨天我就念給她聽了,所以書已經擺在這個房間裏備用。」


    「哦,是怎樣的繪本?」


    「就是這本。」


    艾達飛基從沙優娜使用的書桌上拿起一本書。


    在那本書的封麵,有異界文字如此寫著:


    謝謝 我們會過得幸福


    ─ic hot milk 2019年9月號


    「這ic給大人 hot看的 milk繪本嘛!你都讀了什麽東西給小朋友聽啊!」


    「狀聲詞之類的。」


    「咱覺得在教育上就連那樣都無法讓人苟同!」


    「睡前還是來點熱牛奶最好呢。」


    「你講的是拿來喝的嗎!還是拿來用的!」


    麵對尤金的問題,艾達飛基隻是露出一抹賊笑,什麽都沒有回答。


    這是最無緣哄女童入睡的繪本之一,艾達飛基卻用手指向沙優娜那邊。


    「呼嚕…………呼嚕…………」


    不知不覺中,沙優娜已經開始打呼。原本睡意早就來到極限,當她要求讀故事書以後,很快便入睡了。在她的眼裏,肯定連香豔刺激的封麵都沒有看進去吧。艾達飛基將成人繪本擺回沙優娜的書桌。


    「一旦睡著,她到天亮前是不會醒來的。今晚姑且可以鬆一口氣了……」


    「咱可沒想到你敢在女主角幼兒化的章節準備收尾時使出這種險招……」


    雖然哥倆鬆一口氣的層麵有些不同,總之他們都望著沙優娜的睡臉。


    醒著的時候隻看外表很可愛,睡著以後就更可愛了。無論是多難纏的惡魔,睡覺的模樣都像個天使。


    「嗬嗬……多麽可愛的睡臉。我們之間要是有了小孩,肯定會像這樣吧。」


    「是啊………咱有同感。」


    「「…………」」


    哥倆默默朝沙優娜看了一會兒,然後同時「唉」地大歎一口氣。


    「我剛才耍寶的台詞講得太草率了……對不起。」


    「不會,咱也沒有精神吐槽嘛……抱歉。」


    「總而言之……真夠累人的。」


    「就是啊……」


    艾達飛基摸了摸沙優娜的頭。沙優娜已經睡熟,熟到對一些些的刺激完全不會有反應。細致如絹的發絲被手指頭輕輕梳過,不久艾達飛基就站起身。


    「……要不要來喝一杯?之前我收到上好的紅酒。」


    「……樂意奉陪。咱來做下酒菜吧。」


    累壞的兩個男人靜靜地從暴君房裏離去。


    盡管身體沉重得快垮了,據說當晚的酒格外美味──


    *


    「呼啊啊啊~……」


    沐浴在晨光下的沙優娜隨著嗬欠起床了。


    接著,她立刻發現自己的身體涼颼颼的。


    「奇、奇怪?我怎麽會赤身裸體?」


    在床鋪裏,有一件破成稀巴爛的小巧禮服。沙優娜這幾天的記憶都模糊不清,完全無法理解這是什麽狀況,隻得先換衣服打理儀容。


    「早安,老師。啊,原來尤金先生也在嗎?」


    「……唔!沙優娜……!」


    「丫、丫頭……真的是你……?」


    沙優娜來到飯廳,就發現艾達飛基和尤金都睜大眼睛看著她。相對地,沙優娜並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有這種反應。


    「呃,老師?這陣子我的記憶好像模模糊糊的……難道說我病倒了嗎?那樣的話,我是不是給兩位添了麻──」


    「尤金……」


    「阿基……」


    「──你們兩個怎麽抱在一起?好惡喔……」


    兩個臭男人熱情相擁,而且還是邊哭邊抱。沙優娜越來越搞不懂狀況,哥倆卻顧不得那麽多,還摸了摸沙優娜的頭。


    「啊啊……我這徒弟多麽可愛啊……你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惹人疼愛……」


    「虧你能成長到現在這樣……教養這丫頭的王室人員真該獲頒國民榮譽獎……」


    艾達飛基與尤金一邊流淚,一邊胡亂摸起沙優娜的頭。


    哥倆從未如此誇她,沙優娜卻撥掉他們的手。


    「欸,你們不要這樣啦!真是的,到底怎麽了嘛!你們兩個從剛才就怪怪的耶!我要去喂那隻召喚物了,請不要妨礙我!」


    於是當沙優娜來到外頭──


    『汪!』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有、有魔物!老、老師~!」


    有隻三顆頭的黑色巨犬舔了舔沙優娜的臉,還吠出聲音。沙優娜不禁尖叫,並用高八度的聲音呼喚艾達飛基。艾達飛基馬上就跟尤金一塊兒出現。


    「它叫做弗萊珊杜。」


    「不對啦,我沒有問它叫什麽名字!重要的是,家裏為什麽會有魔物!」


    「因為它變成家犬了啊。」


    「誰說要養的!」


    「你。」


    「為什麽!」


    沙優娜完全不懂他們說的話。這隻黑犬──弗萊珊杜的威迫感驚人,跟之前那隻召喚物相比,別有一股正統的威迫感。塊頭太大的狗很恐怖。


    『汪汪!』


    「噫!」


    由於黑色巨犬吠了兩聲,沙優娜不自覺地擺出應戰態勢。她並沒有多了不起的戰鬥能力,但這麽做是要讓自己隨時可以開溜。


    不過艾達飛基與尤金一看見她的架勢,就立刻下腰護住了自己的胯下。


    「你們是怎樣!」


    如此這般,沙優娜在不知不覺間多了一隻寵物。


    另外,從這天以後,據說艾達飛基與尤金有好一段期間都對沙優娜特別溫柔,然而詳情無人能知──


    《第十話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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