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瓦倫迪亞港帶來緊急消息的小飛龍抵達的時候,女王奧菈正在王宮的辦公室裏,和心腹法比奧秘書官一起為了某些問題頭疼,進行著無結果的反複問答。


    「呃……」


    「陛下,您再怎麽瞪眼文件上的數據也不會變化的」


    看到坐在藤編椅子上,雙肘在木製圓桌桌麵支起的女王,中年秘書官用平坦的聲音告誡道。


    「這我知道」


    也難怪女王回答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險惡。現在女王手中的這份文件,正是下一次『群龍討伐作戰』相關預算的報價表,這上麵出現的數字遠遠超出了奧菈的預想。


    【最大一項預算的數字總算還和奧菈預估的接近,隻是第二大預算給出的數字就相差甚遠】。即便用上這種話來修飾這也算是相當讓人肉疼的數字。


    順便一提,因為這份報價單是王家秘書官整理出來的,所以數字部分使用了『阿拉伯數字』。


    雖然現在隻有奧菈直接指導的直屬部下們使用,但『阿拉伯數字』已經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評。習慣後隻需要一眼就能讓人對需要知道的數字一清二楚。


    然而,今天這份便利性卻顯得有點可恨,因為不想看見的數字,同樣也能讓人一眼就看得一清二楚。


    「士兵們所需的糧食姑且不論,沒想到連各種軍需物資都比大戰時期還貴,還以為價格已經降下來了」


    「看上去供給已經被掐住脖子了呐。商人們在這種時候的反應速度,基本上總是快的超乎我等想象」


    就在女王與秘書官,用像是在閑聊又像是在冷靜確認現狀一樣的口氣商討的時候


    隨著幾下敲門聲,年輕衛兵的報告從門外傳了進來。


    「打擾一下,從瓦倫迪亞港飛來了傳遞急情的小飛龍」


    來自遙遠地方港灣都市的緊急聯絡。


    「?」


    「……」


    對此完全沒有頭緒的奧菈,向站在身邊的秘書官投去疑問的視線,可法比奧隻是無言的搖了搖頭。


    既然連這個隻有能力絕對有保證的優秀秘書官都不知詳情,就代表這真的是一樁突然發生的緊急聯絡。


    雖然預感不會是什麽好事,但既然站到了王者這一立場上,就必須具備一定程度對於這種『無法預估事態』的耐性。


    「拿進來」


    所以奧菈回應的命令裏,沒有摻雜一絲驚訝和動搖的成分。


    ◇◆◇◆◇◆◇◆


    大約一小時之後。


    女王奧菈在王宮的小會議室裏,召開了緊急非公開會議。


    參加者包括女王奧菈,法比奧秘書官,宮廷首席魔法師香狄翁,以及善治郎四人。


    雖然一旦發生重大情況,奧菈會找來作為自己心腹的法比奧秘書官與香狄翁商討交換意見是常有的事,但善治郎也加入到這類場合裏卻是本來不可能發生的事態。


    善治郎會在宮廷中露臉,除了那些所有王族必須全體出場的公式活動外,就隻有他在履行『作為女王奧菈代表』這一職責的時候。


    所以,善治郎和奧菈在宮廷中碰麵可算是相當稀奇的場麵。


    正因為發生了如此罕見的情況,才更能證明此次的事態有多麽緊急。


    有國王出席的會議,本來與會者比喻遵守一定程度的禮儀。但現在這是隻有奧菈心腹與自家人出場的私下會議。


    奧菈把小飛龍帶來的細小龍皮紙扔到桌上,然單刀直入的開始說明情況。


    「就在剛才,瓦倫迪亞港用小飛龍發來了急信。因為飛來的小飛龍還隻有一匹,所以消息內容還無法完全確認。但信上記載的內容有把你們召集來提前熟悉一下的必要」


    通常用小飛龍傳遞情報的時候,為了提高情報的可信性都會投放複數攜帶同樣情報的小飛龍。而接收的一方,為了排除情報被敵對勢力截獲操作的危險性,直到從同一個方向收到兩匹以上攜帶同樣情報的小飛龍為止,都不會將到手的情報當做準確消息來看待。


    雖然是非公式的會議,但女王居然這麽拿出來與他人共享的這份情報的緊急程度,從奧菈不惜打破上述慣例這點就可窺見一斑。


    看到心腹都繃緊了表情,進而察覺到自己的意思已經正確傳達的奧菈,用以女人來說過於低沉的聲音繼續說明。


    「昨天,一艘『四根桅杆』的巨大帆船駛入了瓦倫迪亞港。帆船的所屬國是『烏普薩拉王國』。帶領這艘船的船長芙蕾雅·烏普薩拉,好像是一位自稱是烏普薩拉王國第一公主的十幾歲少女


    瓦倫迪亞的代官,做出了這個事態超出自己處理能力的判斷,而向王都這邊尋求指示。並希望這邊盡快送相關接洽人員過去」


    聽到『四根桅杆』的巨大帆船這句話,讓中年秘書官的嘴角開始抽搐。老魔法使也睜開了總是眯著的雙眼表示驚訝。


    唯有善治郎依舊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臉上看不出任何驚訝的神情。這並不是因為膽識大小之類的問題,純粹是善治郎太無知的緣故。


    「四根桅杆的帆船,是即便放眼整個北大陸也為數不多的最新銳艦船。如果真來了這麽一艘船,那麽那位少女自稱是公主這件事,就讓人無法一笑置之了吧」


    理解到善治郎情況的法比奧秘書官,故意用這樣特別詳細的解釋回應了女王。


    察覺到秘書官的意圖,女王點了點頭


    「嗯,在北大陸,四根桅杆的帆船無一例外全都是屬於大國的國有船隻。即便是三根桅杆帆船,也隻有那些不得了的大商人才能當上船主。


    這麽一想的話,那艘船的船長是王族出身可說是必然情況。至於船長是不是必須由年輕公主來擔當就不知道了」


    說出這番摻雜了說明與同意的話語後,奧菈把視線轉到了老魔法使這邊,提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一個基本問題。


    「可是,很不巧我從來沒聽說過『烏普薩拉王國』這個國家名。香狄翁你又如何?知道些什麽嗎?」


    女王的問題,讓善治郎與法比奧也把目光轉向被點名的老魔法使。


    優秀的魔法師也是優秀的賢者,雖然一般世間都這麽認為,但真正的事實卻並不怎麽符合這種說法。


    有些魔力量、魔力操作全靠先天資質可說是三流的魔法使,卻因為擁有高度的智慧而被視作優秀的賢者。相反,一些可以自由自在操縱魔法的大魔法使,因為把畢生時間都奉獻給了魔法研究,所以對魔法以外的知識無知到驚人的地步。


    幸好,香狄翁是一位符合世間常識,即是大魔法使也是大賢者的高人。


    老魔法使晃動長長的眉毛,皺著眉頭默默思考了一會,才緩緩開了口。


    「這個嘛……雖然說出來丟人,但老夫並沒什麽能夠回應陛下期待的知識。隻是,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叫做烏普薩拉的國家,是一個在北大陸中位置也相當靠近北方的國家。」


    隻記得國家大致所處方位的老魔法使,帶著惶恐的表情向女王低頭致歉。


    但是,他多少擁有一些烏普薩拉王國情報這點,其實已經相當值得稱讚。


    考慮到這個世界中流通的情報量,以及整個世界的廣闊程度的話,會這麽覺得也是無可奈何。


    打個比方,這就和向鎖國時期的日本人詢問南亞或中東國家的事情時,就算隻是知道準確名字和大概位置,也會被當做『相當博識之人』的道理一樣。


    「北大陸中更加靠北的國家嗎,那樣的話,也難怪從來沒聽說過了。但是,為什麽他們要從那樣的北國,特意跑到咱們國家來?」


    奧菈提出的這個問題,沒有任何人能回答她。


    原本,北大陸和南大陸之間的


    大陸間貿易,就稱不上有多昌盛。還有理所當然的,主導大陸間貿易的,主要是那些位於南大陸北部已經北大陸南部的國家。


    嘉帕王國因為處在南大陸南部正中的位置,所以很少能直接接觸到來自北大陸的貿易船。以比嘉帕王國更靠北的國家為中介人的中繼貿易,才是嘉帕王國『大陸間貿易』的主流。


    對嘉帕王國來說,連那些主導大陸間貿易的北大陸南方國家都很少有人去過,來自比那些國家更靠北國家的四根桅杆帆船現在卻主動找上了門。


    「和北大陸直接進行貿易,對我國來說是日思夜想的大願之一。能讓這個大願實現的苗頭當然不能放過。但對方應該也有自己的目的目標吧。如果想讓一切按我們的想法發展,一場相當勞心費力的交涉看來是免不了了」


    對中年秘書官的話,女王點了點頭。


    「確實。首先的必須確認對方的身份,【其實是群冒名頂替王族的騙子】這種可能性,並不能說絕對沒有。但是,即便對方報上王族之名我們也以王族之禮接待,有時還會產生無意中失了禮數的情況。這方麵雖然可以粗略遷就一下,但也不能對方怎麽說我方都全盤接受下來。總之對應起來會很麻煩這點是錯不了了」


    「陛下,容老夫插一句。在北大陸,不會『血統魔法』的王族並不罕見。老夫聽說,有些王家從最開始就不會使用血統魔法」


    「呃,是這樣嗎……」


    香狄翁的忠告,讓奧菈的眉頭越皺越緊。


    雖然和北大陸做過一些貿易,但未必就能對那邊的文化習俗知曉的很清楚。打個比方,即便是戰國時代和那些南蠻人貿易的大名們,也常常搞不清哪個國家屬於新教徒,哪個國家屬於天主教徒。


    而在北大陸無法使用『血統魔法』的王族並不稀奇這件事,也是奧菈實在不願聽到的消息。


    在南大陸要證明一個人是否出身王族,隻要讓嫌疑人實際展示一下血統魔法就能馬上確認。但若這個辦法不通用,就得花費一番辛苦去做各種其他取證。


    「這樣的話,對交涉負責人的能力要求就更高了。那麽到底該把這份大任委派給哪一位?陛下,您心裏有眉目了嗎?」


    麵對法比奧少見的純粹出於疑問才提問的問題,奧菈點了點頭。


    「嗯,如果你們沒有異議的話,我打算把這個任務交給『拉法埃羅·馬努凱斯』去完成」


    女王說出口的名字,讓其他三個男人一起露出吃驚的神色。


    「拉法埃羅卿嗎。確實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話,出任這個任務沒有任何能力上的不足。但是,拉法埃羅卿是馬努凱斯家的人吧?」


    法比奧秘書理所當然指出的這一點,其實還有另一層沉重的含義。


    具體來說,問題在於馬努凱斯家是擁有獨立領地的領主貴族,而瓦倫迪亞是王家的直轄領地。


    成為王家直轄領地的代官,意味著任職者必須像王家的手足一樣老實聽話的工作。所以原則上隻能由沒有領地的文職貴族來擔任。可以例外的,隻有擔任宮廷中的大臣,國軍中的將軍,這樣足以左右國政的超上級職位的人。


    當然了,這不是寫成明文的確鑿法律條例。在一些例外的場合,國王也可以將自己的決定至於這個規則之上,硬讓自己的反例任命通過。但一般這時都會引發文職貴族的強烈抵觸。


    奧菈當然想得到這些問題。


    女王以雙臂抱胸的姿勢在藤椅上坐好


    「我知道,拉法埃羅並非這次交涉的『負責人』。我打算任命他擔當此次交涉的『臨時負責人輔佐』職務。形式上的『負責人』我會另外找人來擔當,這樣一來就能避開和文職貴族們的衝突了吧。當然,真正實務還是要基本交給拉法埃羅來」


    然後用自信滿滿的口氣說出了自己的主意。


    「原來如此。可是,即便隻是名義上的『負責人』,對那位人士來說,擁有足以讓拉法埃羅卿低頭的『分量』也是必須的吧?」


    能以問句來作答。是因為法比奧秘書官已經讀懂了奧菈意圖的緣故。他現在把視線轉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善治郎。


    話說到這個地步,就連腦袋不怎麽靈光的善治郎,也能察覺到這場對話的走向了


    (原來如此,把我叫來王宮參加非正式會議,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原來是為了這個啊)


    奧菈一再強調拉法埃羅·馬努凱斯隻擔當『負責人輔佐』這個職務,如此做雖然有可以避開不成為條例自由任用人員的好處,但這個職位實在過於輕微了。


    用現代的話來說,就個私人秘書罷了。對於馬努凱斯侯爵家的嫡長子來說,即便是一時應急也不應接任這麽低微的職務。


    但是,即便是私人秘書,在所跟從的主人很特殊的場合,也可能會變成擔當重大職責的職務。


    即便將嘉帕王國首屈一指的大貴族馬努凱斯家嫡長子收做自己的私人秘書,旁人也不會對此說三道四。擁有這種立場的隻有『王族』出身的人。


    而現在,嘉帕王國的成人王族除了女王奧菈外,就隻剩下善治郎。


    雖然把握住了這場對話的正確流向,可善治郎卻比剛才更沉默了。


    即使現在在場的隻有奧菈的心腹,王配自己「主動努力工作」的樣子還是別讓他們看見的好。


    始終保持著和善老爺爺印象的老魔法使且不論,從剛才開始就故意把視線轉向這邊的長臉中年男子,絕對不會放過善治郎任何一絲可疑的言行。


    大概也知道丈夫心裏想些什麽,女王今天第一次明確的把視線投向對善治郎,慢吞吞的開了口。


    「沒錯,擁有將拉法埃羅·馬努凱斯收做『負責人輔佐』旁人也不會對此有異議立場的,目前就隻有我等『王族』之人。


    雖然看場合的話我也可以親自出馬指揮交涉進程。但再怎麽依靠『瞬間移動』往返兩地,把自己置身於無法接觸王都情報的狀態還是太恐怖了」


    奧菈使用『瞬間移動』魔法轉移到外地工作時,就無法接觸其他傳達到王都的情報。


    現在並非戰時,但在大戰剛結束不久的嘉帕王國,誰也無法斷言保證緊急事態不會突然出現。


    原本,如果讓不管是作為政治家還是交涉人都有著出色手腕的奧菈出馬,那根本就不需要什麽『負責人輔佐』。


    結果不管怎麽思考,交涉負責人這職責都得落到善治郎身上。


    不管怎麽看,這都是奧菈在誘導眾人將這個職務交給善治郎。


    平常,在王宮裏和心腹們交換意見也好,在後宮裏和善治郎聊天也罷,奧菈都不會在闡述自己的議案時兜上這麽大一個圈子。但既然兩邊的人物齊聚一堂,『必須仔細說明讓所有人逐漸接受,會議才能按照議題順利結束』程度的手法就是必要的。


    女王無視丈夫向自己投來的視線,說出了結論。


    「所以,就隻剩下你能擔當這個職務了,善治郎」


    被點名的善治郎,因為終究得到了這麽多時間做思想準備,所以他回答的口氣裏沒有了動搖。


    「由鄙人,來嗎?當然,如果這是陛下的命令的話,鄙人沒有異議」


    麵對將腦中擬定好的台詞流利說出的善治郎,女王故意皺了皺眉。


    「什麽?你還有什麽擔心的嗎?許你說來聽聽」


    這方麵,該說二人真不愧是心有靈犀的夫婦。雖然事先沒有串通,但此時二人好像得到了同樣的台詞本一樣,流暢的開始裝模作樣的對話。


    「是。鄙人現在,正負責接待雙王國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和霍娜公主,敢問陛下那一邊要怎麽辦呢」


    「確實,如此下去會多少對佛朗西斯科


    王子與霍娜公主造成不便吧。那邊的工作就由我來接手好了。


    雖然我不可能像你那樣頻繁的接待二人,但這方麵也隻好請對方妥協」


    「謹遵吩咐。鄙人在出發前,也會再去和二位殿下見上一麵,直接向他們謝罪」


    「嗯,如此甚好」


    和平日裏在後宮聊天時不同,語氣中明顯帶著上下級區分的講話方式。


    不過,同樣的兩人進行對話,【根據公私場合不同使用的措辭會有所區別】這種事也很常見。所以善治郎的表現在旁人看來並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其實已經預估到答案的善治郎,還是將自己擔心的事全說了出來。


    「隻是,由鄙人擔當負責人這點,不會引發宮中文職貴族們的反對嗎?在文職貴族中,在沒有具備適合這次職務能力的人了嗎?」


    善治郎當初為了給旁人留下「對公務沒興趣」的印象,才故意宅在後宮裏。


    可最近為了接待佛朗西斯科王子與霍娜公主,善治郎在宮廷中露臉的次數已經比以前多了不少。現在,又要代表女王趕赴王家領地。這時出現對這一切不懷好意臆測的人一點都不奇怪。


    對於善治郎擔心的提問,奧菈幹脆的搖了搖頭。


    「不,這些方麵你無需擔心。正確來說,確實還有其他能力滿足條件的貴族存在。但那些人都已經分派到了適合的職位上去。


    說出來有些刺耳,但是善治郎你即便暫時離開宮廷,對公務執行產生的影響也是所有人中最小的一個」


    這等於在說善治郎是宮廷裏最可有可無的人。


    雖然這本就是自己希望得到的立場,但直接聽老婆清楚的說出來還是讓人有點受打擊。


    「原來如此……」


    雖然一瞬間露出受到傷害的表情。但善治郎也沒在意幾秒。現在他擔心的問題姑且算是全問完了。


    轉換好心情的善治郎保持著坐姿,尊照學過的禮儀知識向奧菈深深低頭行禮。


    「我知道了。不才必竭盡全力,完成陛下托付的使命」


    「嗯,就全交給你了」


    而女王則高高抬起下巴,接受了丈夫的忠誠誓言。


    ◇◆◇◆◇◆◇◆


    「對不起!」


    當天傍晚,返回後宮客廳的奧菈,對善治郎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這聲賠罪。


    雖然沒有任何前綴。但奧菈為了什麽道歉,善治郎知道的很清楚。


    「嗯,沒關係的啦。這次奧菈會做出那種我無法拒絕的決定是不可避免的吧?隻是,希望你能好好說明一下呢」


    善治郎像平時一樣笑著答話,一邊在沙發上坐下。


    突然被叫到王宮裏去,然後被強製送往王領單身赴任。


    雖然並不至於因此懷疑奧菈對自己的誠意,但這種情況果然還是需要仔細說明一下。


    兩人再怎麽彼此信賴,自己的行動被單方麵的擅自決定這種事,總還是讓人覺得有點不自在。


    「嗯,我當然會好好說明的」


    奧菈一邊這麽說,一邊在丈夫對麵坐下。


    兩手放在膝蓋上的坐姿,和平日裏她悠然自得的樣子完全不一樣。要說的話,就是明顯能看出「反省」、「誠懇」的姿態。


    不止是心態,連頭都低得比平時深的多。


    善治郎覺得奧菈其實根本不用這麽戰戰兢兢的,但他沒把這想法說出來,而是直接提出了疑問。


    「那麽,我就直接問了。這次奧菈真正想送去瓦倫迪亞的人,到底是拉法埃羅·馬凱奴斯?還是我?」


    這是在現場時還沒有想到,過後善治郎一個人自己回味當時對話,才浮現出來的疑問。


    大概是善治郎的問題在預想之外,奧菈吃驚的睜大了眼睛,然後老實回答了。


    「是你」


    「果然啊」


    奧菈的回答,讓善治郎帶著釋然的表情鬆了口氣。


    「在那之後仔細一想,就覺得有古怪了。既然對方已經報上北大陸王族的身份,那麽招待他們來王都,舉辦歡迎儀式才符合常理。


    不僅如此,都說人手不足了,可奧菈還是把足以成為自己夫婿候補的高位有能人士,和國內唯二成人王族之一的我同時送了過去」


    明明有更簡單的辦法處理,可女王不惜打亂最近的人事安排也要把貴重的人才送往當地。這讓善治郎察覺到她背後一定有什麽隱藏的意圖。


    「沒錯。最開始得到這個情報的時候,我原本打算不顧一切自己前往瓦倫迪亞,親自指揮交涉來著」


    「我說,女王陛下!?稍微考慮一下自己的立場啊!」


    妻子預料之外的發言,讓善治郎大聲吐槽。


    大概這反應是在奧菈預想之內吧,女王不慌不忙的點了點頭。


    「當然,那是不可能實現的。所以,我就想到了把你送過去這個退求其次的方法」


    女王的口氣已經多少回複成了往常的樣子。


    「嘛,我已經明白奧菈對這件事重視到什麽程度了。那麽,為什麽不把那『自稱公主』的一群人叫來王都呢?」


    「嗯,在說明這點前,我得先確認一下你對相關知識的認知程度。


    善治郎,你知道瓦倫迪亞這座城市,是由誰負責管理嗎?」


    奧菈的奇怪問題,讓善治郎回憶起從奧達比亞夫人那裏學到的,有關這個國家的種種知識。


    「我想想……應該是『瓦倫迪亞公爵』沒錯吧?現在,好像就是指奧菈本人來著?」


    聽到丈夫的模範回答,女王滿意的點了點頭。


    「對,一般說到『王領』,人們就會認為是指屬於王的直轄領地。但真正符合那樣情況的領地,除了這個王都外其實隻有少數幾處中小型的療養勝地而已。其他那些『王領』,都是繼承了各種爵位名號的領主治下的自治領地。這些地方和一般領地的區別,就僅在於【傳承爵位時指定下任繼承者的不是領主本人,而是當代的國王】這一點罷了」


    就是說,一般的領地能以父傳子子傳孫的形式繼承爵位,而王領的爵位隻能由國王來授予。換言之隻有國王的親信才能獲得。


    當然,除了親信,國王自己兼任也沒問題。所以像瓦倫迪亞這樣的要地,一般都是由國王兼任當地領主。


    這些知識善治郎姑且也算都清楚,可是,他還是無法從這些事實裏看出不把那『自稱公主』一行人招來王都的線索。


    看著不明所以的善治郎,女王繼續詳細說明下去


    「在這次的場合,重要的是王都等同於整個國家,而『瓦倫迪亞』僅僅代表我這個領主,而且還是直屬地方領主屬地這一點。


    地方領地擁有很強的自主性,原則上隻要他們盡了向王國納稅的義務,那麽除此之外的行為國家都沒有介入的餘地」


    通常這種自主性對於王家來說非常麻煩,奧菈為了削減地方領主的這個權限也做過不少工作,但這次這個地方自主性卻反過來可以派上用場。


    「啊啊,難不成,『自稱公主』一行人如果來王都就算是國家負責。留在瓦倫迪亞就算是王家負責了?」


    對拍手表示確定的丈夫,奧菈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正是如此。一般如果是普通的地方領主,就算獨立性再怎麽高,不經國家許可私自與他國直接建交都是嚴懲不貸的行為。唯獨我等王家可以例外。


    所以,如果我這個『瓦倫迪亞公爵』能和『自稱公主』一行人結交,那麽就可以在國內幹涉最小的情況下和對方建立深刻交流通道」


    「原來如此」


    善治郎終於有點接受了。


    身為一國之


    主,將王家自身的利益置於國家利益之前基本來說是不怎麽值得誇獎的行為,但根據場合有時也是無可奈何。


    對於封建製王國來說,控製好王家和地方領主的力量平衡非常重要。如果一個搞不好提升了整體國力王家的力量卻被削弱,必然會招致各種動亂發生。


    身為王者,在希望國家變得富足的同時,也在尋求能夠壓製因這份富足而抬頭的貴族們的力量。


    「了解。對於把『自稱公主』一行人留在瓦倫迪亞的理由我明白了。話說回來,奧菈已經判定這次和『自稱公主』一行人交涉,最後能產生巨大利益的可能性很高了嗎?」


    「嗯,與其說是可能性很高,不如說確信更合適。


    北大陸的船很少直接在我國出現。就像白天說的那樣,他們會特意來到這裏,不是抱著什麽巨大的目的,就是因為不幸的意外事故」


    「嗯?不會是因為心血來潮嗎?其實對方並非直接來到瓦倫迪亞,而是原本去南大陸北部港口的船,回程時稍微繞個遠路玩玩什麽的」


    對於善治郎質樸的疑問,奧菈搖頭表示否定。


    「不可能。我國雖然還未和南大陸北部諸國建立同盟,但至少也保持在友好中立狀態。


    如果對方真的先去了北部諸國後才來到瓦倫迪亞,那麽在船到達前北部就會有通報傳過來」


    「原來如此」


    看到善治郎對自己的回答滿意了,女王又繼續說下去。


    「如果對方是抱著目的來這邊,那麽當然和他們有十足的交涉餘地。如果他們是因為事故漂流到這裏,就更是機不可失。


    因為事故的話,那艘船需要就此大修一番的可能性就很高。就算是四根桅杆大型帆船的船員,估計也沒法僅憑自己修理船隻,必須依靠大量的其他修船工才行。


    所以,修繕時必定會需要我國派出技術人員登上那艘船幫忙。這可是吸收北大陸最新艦船技術的好機會」


    說完這些話的奧菈,露出了和大國女王相應的強勢笑容,還舔了下嘴唇。


    「就是說,奧菈最大的目標,是大型帆船的製造技術?」


    「啊啊,雖然除此之外,北大陸還擁有很多諸如能大量冶鐵的大型熔爐之類我國不存在的技術,但現在我最想要的就是船。有了大型帆船的話,將來就可以由我國主動向那邊派遣貿易船了」


    看到妻子雙眼裏都是和王族相符野心神色,善治郎決定稍微給她澆點冷水。


    「嗯—唔,可是會那麽順利麽?雖然我也不知道詳情,但想要再現大型帆船這種最新技術聚合體,需要很多作為必要條件的先期知識吧?」


    隻要到現場接觸過實物,就能一步登天獲得飛躍性的新技術。科技的進步可沒這麽天真。


    舉例來說,讓智能很高的原始人把馬車分解,那些原始人也許能就這麽理解馬車的原理構造。但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法從零開始憑空造出馬車來。


    如何做出左右等大車輪,如何削製出筆直車軸,如何在不妨礙旋轉的前提下把車軸固定安裝,如果沒有大量這類技術的積累,馬車就造不出來。


    這方麵,帆船也一樣。


    「嗯,你的擔心的也沒錯。但是,我國姑且也具備建造一般帆船的能力,所以我覺得四桅杆大型帆船上的那些新技術並不是我們完全無法模仿再現的全新之物」


    奧菈稍微思考了一下後,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原來是這樣。嗯,大致情況我都清楚了。但是,一旦我去了那邊就無法輕易和這邊聯絡,所以事先要把目標優先順序的細則,我能和對方做什麽程度的約定之類的細節做個一覽表記錄下來,沒問題吧?」


    「嗯,本來像這類機密情報最好不要留下書麵文件。但你的話可以用這個世界誰也看不懂的文字書寫,所以沒關係」


    「謝了。保險起見,數字也別用阿拉伯數字而改用從沒用過的漢字數字標注好了」


    寫成實體記錄的話,被其他第三者甚至是交涉對手看到的可能性就會增大,所以必須小心。為了預防萬一,連隻有王室所屬的文官有少許染指的阿拉伯數字也要排除在外。不過用日語寫成的東西當然這個世界除了善治郎外沒有任何人看得懂。


    「……在這種場合,哪一邊優先?」


    「那當然,是和船相關的……」


    在那之後,善治郎和奧菈用幾乎臉貼臉的姿勢,經過漫長的討論,製定了十幾頁複印紙分量的『與自稱公主一行』交涉時優先拿下項目,以及善治郎可以獨自與對方定下約定事項這類情報的一覽表格。


    當然了,實際交涉時經常會出現大幅偏離原本預想的情況,但很意外的,這類事前準備就算如此對交涉還是會有很大影響。


    尤其是對於不擅長應付突發狀況又愛擔心的善治郎來說,仔細做好事前準備是從上班族時代就一直繼承過來的習慣。


    「嗯,總之現在把全部能想到的問題都問過一遍了吧」


    把手中的圓珠筆放回圓桌上的善治郎,一頭倒進沙發裏伸了個懶腰,然後嘎吱嘎吱活動了下肩膀。


    「善治郎」


    「嗯?怎麽了?」


    「抱歉啊,結果,這次又為了國家的利益給你添了負擔」


    奧菈一邊這麽說,一邊朝善治郎微微低頭致歉。


    順便說下,這之前奧菈還從沒向丈夫低過頭。


    之前奧菈確實和善治郎訂下了「隻要不違背國家利益,都會盡可能滿足你的要求」的約定,而奧菈現在的也並沒有打破了這個約定,但像這樣每次都把國政的拋給善治郎,還是讓奧菈覺得很抱歉。


    「啊啊,嗯」


    沒辦法的嘛,奧菈並沒有做錯什麽。正想和平常一樣用這些話安慰妻子的善治郎,突然想到了什麽。


    (啊咧?換個角度想想,老這麽用沒辦法沒辦法當理由,我的勞動條件豈不會越來越差?)


    自然,現狀並沒有惡化到需要高聲抗議的程度。


    就算號稱白天裏接到來自宮廷的工作變多,午飯後善治郎也有充足時間在後宮度過。而且每隔五天他就能得到一整天留在後宮什麽也不用幹的日子。


    最重要的,在夜間照明並不發達的這個世界不存在『加夜班』的概念,隻要太陽一下山工作就會結束,所以善治郎根本感覺不到時間上有受到什麽拘束。


    但是,那是在下班後就能回到被家電環繞的後宮,可以和心愛的妻子一起度過休息時光的前提下。


    單身前往瓦倫迪亞出差的話,期間各種家電也罷、妻子奧菈也罷,愛子卡爾洛斯也罷,當然都將遠離善治郎而去。


    雖然如果隻是短時間的話,也不是不能忍耐下來。但善治郎感覺如果現在還用『沒辦法』為借口妥協,對於今後的事情可能會有不妙的影響。


    所以善治郎換上一副盡可能不帶叱責意思的柔和表情開口了。


    「也對呐。雖然我理解以奧菈的立場來說這都是無可奈何的事,但這次果然還是有點難挨了。回過神來的時候,話題進程已經到了自己無法拒絕的地步,真是大吃了一驚」


    沒聽到丈夫一直以來「沒辦法的嘛,別在意」回答,讓女王意外的吃了一驚。


    之後,一瞬間察覺到自己剛才處於什麽心理狀態的奧菈,因羞愧臉變得通紅。


    (我真是太糟糕了。嘴上說著抱歉的話,心裏卻早把夫婿殿下會給出無條件原諒的話語作為前提來行事)


    如果沒有善治郎這個丈夫,奧菈這次就隻能不得已采用把『自稱公主一行人』請來王都這種下策。


    然而,現實是奧菈在看到小飛龍帶來的消息那一瞬間,就立刻做出了將主


    會場定在瓦倫迪亞,王家全權包攬此事的決定。


    雖然並不覺得自己這個決定做錯了,但那也意味著奧菈在無意識中,已經把善治郎當做「會無條件聽自己話的棋子」來看待了。


    (不這麽解釋的話,根本沒法說明自己現在為什麽會這麽動搖)


    有了自覺的奧菈,一邊在心中深刻反省,一邊重新端正神情望向丈夫。


    「嗯,真的很抱歉。這次明明是我自己已經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可現在整個事態還能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這都是當時在現場的你沒提出任何疑問就配合我言行的功勞。謝謝了。


    【今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雖然不可能辦到。但我會盡可能在事先和你講清楚的。


    對了,等這次的事情順利完結後,我送你些具體的禮物做答謝吧?也不用現在馬上就說出來,善治郎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


    「啊,嗯,對呢」


    對奧菈的話語,善治郎用感到頭疼的口氣做了肯定。


    奧菈對善治郎越來越嬌慣的原因之一,就是善治郎總是不肯接受任何報酬。


    理解到已經到了必須給個答案的善治郎,開始思考怎麽回答。


    「我想要的東西麽……唔—嗯」


    說起來,這個問題其實已經聽過好幾次了,可到現在也沒想到答案。原本善治郎就不是物欲很強的類型,來到這個世界前他以區區一個底層上班族的身份卻積攢了二百萬日元積蓄這個事實,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據。


    工作太忙根本沒功夫消費,雖然也有這一方麵的原因。但反過來說,這樣的生活也有因為太忙沒時間自己做飯,三餐都得在外麵餐館解決的花銷。此外善治郎還買過一台二手汽車。可就算如此他還能積攢出二百萬日元,都是因為他沒有其他需要消耗金錢的興趣的緣故。


    來到異世界後,善治郎的生活空間又被限定在了後宮和王宮,這種刺激人物欲的情報原本就很少能傳進來的地方。更不要說他對目前的生活基本沒有什麽不滿這點了。


    感到困擾的善治郎,開口向奧菈反問


    「那個,反過來說,通常這種場合會有什麽東西被拿來當做賞賜呢?」


    聽到善治郎的問題,女王仰望著天花板思考了一會。


    「這個嘛。一般最常被用到的,果然還是金錢吧。中、下級貴族的場合就直接支付金銀幣,高級貴族的話,大多是賜予僅限一代的爵位以及爵位所屬的領地莊園,以此來保證授獎者能有穩定的收入」


    然後遲遲疑疑的而給出了回答。


    可是,善治郎聽到這個答案後給出的反應卻不怎麽樣。


    「嗯—唔,錢嗎?老實說以我的立場,能不通過奧菈自由獲得金錢這種情況,讓人不怎麽喜歡呢」


    對於能力自不必說,連人格都自我評價不高的善治郎來說,將來自己如果犯下什麽失誤,若是那失誤是以獲得金錢為代價,他還真不敢說自己一定不會輸給誘惑。


    隻要自己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東西,收取金錢就是個得不償失的報酬。至少對現在得善治郎來說是能躲就躲的東西。


    所以善治郎將這一項當做保留項目壓了下來。


    「其他的呢?」


    「那就是直接授予物品了。基本上,就是立功者所立功績相關的物品。比如立下戰功的人,會被賞賜高級的弓或者長槍。文官的話,一般會授予大師精心製作的龍骨筆,或者研磨的很漂亮的計算石」


    龍骨筆物如其名,是用龍種骨頭削磨而成的筆。也就是【把龍骨削磨成筆型再在筆尖側雕刻出可以留存墨水的特殊溝槽】這樣一種蘸水筆。結構上類似日本的木杆玻璃g筆。


    而計算石也如名字一樣,是一種用於計算的原始工具。在類似圍棋棋子的扁圓形小石頭正反兩麵刻上多個十字型溝槽,然後按特定方法擺放,就能表達一到十的數字。


    這個世界的人在接受一定教育後,就能操縱複數計算石進行四則運算,但善治郎並不知道具體的操作法。


    奧達比婭夫人在講課時曾經演示過一次,但基本細節善治郎已經記不得了。


    「筆和石麽,嗯,這個也稍微有點……」


    也難怪善治郎不怎麽感興趣。論使用便利度的話,龍骨筆遠在圓珠筆之下,至於計算石,更是連電腦裏的計算軟件的腳後跟都夠不到。


    當然了,這些拿來當做賞賜文具,都是表麵會雕刻有精美圖案具備極高的藝術價值的高級品。但對於審美眼光不怎麽樣也沒什麽收藏家意向的善治郎來說,也就是能讓他產生「哦,挺好看的嘛」程度印象的東西而已。


    這個選項也一時保留好了。不過,收下這種東西既不會有什麽不便,也不會給周圍的人添麻煩,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當做妥協的選擇說不定倒是挺合適。


    接著善治郎為了防止聽漏什麽又再次發問。


    「還有呢?」


    「還有就是,婚姻的許可,吧。


    基本大貴族的婚姻,都需要事先得到國王的允許。一般來說這條規矩隻是走走形式,但如果是強力大貴族之間的聯姻,或是結婚男女雙方家世落差極大的場合,國王的許可就絕不能少。


    那種時候,對於男女間家世的落差,強強聯姻後產生的對王家的不利,婚姻申請者必須拿出一定的文武功勳來抵消補償」


    「那種情況,和我完全沒有關係嘛」


    對於特意插進來叮囑一句的丈夫,奧菈報以苦笑。


    「嘛,現在確實如此吧。還有更單純的賞賜,就是送『女人』給立功者。


    這裏說的女人,指的是那種無法當上王侯貴族正室的,諸如舞女歌姬之類出賣自己相貌肢體美色的女子」


    聽著奧菈用冷靜的態度平淡的態度講完最後一項後,善治郎帶著嫌麻煩的口吻歎了口氣。


    「我才不要這個」


    這句簡短的回答完全是善治郎心境的寫照。


    善治郎作為身心健康的年輕男子,多少也有點想和妻子以外的女性發生曖昧關係的欲求。


    但是,那說穿了也就是「心裏不老實」這種程度的東西而已。絕不是善治郎有把別的女人招進後宮這個『家庭』的意思。


    看到在這方麵的問題上依舊非常頑固的丈夫,女王小聲苦笑。


    「是嗎?總之我能想到的一般賞賜大致就是這幾種,如何,能拿來當參考嗎?」


    對於妻子的詢問,善治郎用右手撓了撓頭,一臉不情願的回答道


    「這個嘛,嗯,算是,能拿來參考,吧?嗯,如果實在想不到什麽的話,我想龍骨筆和計算石可以收下」


    聽到善治郎的回答,奧菈帶著意想不到的表情睜大了雙眼。


    「哦?你對這些有興趣嗎?」


    但是,善治郎的回答完全背叛了女王的期待。


    善治郎搖了搖頭。


    「不,與其說是有興趣,該說剛才聽到的那些東西裏收下這個最不容易惹麻煩吧」


    然後如此煞風景的回答。


    奧菈深深歎了一口氣。


    「你這樣出於顧慮才收下的話,那還能叫賞賜嗎……」


    看起來這位無私無欲的夫婿殿下,把收下有形的賞賜當做一種『義務』來對待了。而且還想方設法以不給周圍添麻煩的形式來完成這個義務。


    奧菈一邊像是忍耐頭疼似的用食指拇指猛掐自己眉間,一邊用教訓的語氣開了口。


    「善治郎,接受賞賜的人是不需要在意周圍他人眼光想法的啊。就算你真的想要什麽在本國內不受好評的賞賜,我也會想辦法把周圍意見壓下去的。你就更純粹一點,說說自己的欲望如何?


    真的


    ,沒什麽想要的嗎?你在那邊的世界是一個人生活的吧。那時你會買些什麽?你應該不至於窮困到隻夠維持溫飽吧?」


    聽完奧菈的問題,這次輪到善治郎仰望天花板思考了。


    「在日本的時候麽。嗯,確實金錢方麵不怎麽拘謹,反倒是時間方麵缺乏的不行呐。都到了根本沒閑暇對想要的東西出手的地步。


    啊,這麽一想,當時我也算有不少想要的東西,吧?」


    從大學生變成社會人士後,善治郎確實多了不少想要的東西。


    仔細一回想就能列出好幾樣。


    例如手表。


    善治郎現在有穿休閑服時佩戴的電子表,和西服正裝搭配的數字表盤表兩隻手表,不論哪邊都是價格不到一萬日元的便宜貨。


    善治郎曾經想過,早晚有一天要買更高檔的手表。


    其他的,曾經想過買新車。


    善治郎成為社會人士半年後買的那輛二手混合動力汽車,並不是因為「看著帥氣」、「想要」之類的理由才買的,而是對油費便宜,買二手車省錢這類條件妥協的結果。


    公司沒有停車場導致上班時都是坐電車。平日購物也多是騎自行車去(那些自帶月租式停車場的便利店比超市遠多了)。雖然在這種汽車幾乎派不上用場的環境裏生活,但善治郎到最後也沒把車賣掉,由此可見他對汽車也有那麽點執著。


    其他還想到的有好幾個,例如加盟俱樂部的j聯賽(翻譯:日本足球職業聯賽)隊伍的比賽年票之類的。


    這東西倒不是買不起,隻是每天被加班纏身的善治郎實在沒有什麽閑暇時間去球場看足球賽,所以就沒買。


    結果思考了一圈後,善治郎想到的東西沒有一個能派上用場。


    「嗯,果然還是想不出來呐。雖然在那邊時有幾樣想要的東西,但來到這邊生活後也不是特別想要了。老實說在這邊世界從沒遇到過什麽特別刺激我欲求的東西」


    說完這句話的善治郎雙手攤開,誇張的聳了聳肩。


    雖然知道丈夫說的是真話,可還是讓奧菈很困擾。


    「呃……真的什麽也沒有嗎?就算無法實現的東西也行,隨便說說看吧」


    「就算奧菈你這麽說,可我真的沒感到生活有什麽不自由啊。就算工作稍微比以前多了點,自由時間也還很充裕。想打發空閑時間的話,有dvd和遊戲機。硬要說的話,就是無法上網了。但這個是怎麽也沒辦法解決的吧」


    以前,善治郎曾經把【將『時間遡行』與『異世界轉移』組合使用說不定可以短時間內連上網絡】的想法拿出來與奧菈討論過,結果得到是辦不到的回答。


    『時間遡行』是隻能作用於物體無法對空間生效的魔法,『異世界轉移』的效果隻有短短一瞬間。所以善治郎那個「把特定空間逆轉到星辰排位可以發動異世界轉移的時間段,在那裏發動異世界轉移打開通往異世界的孔道這樣就能暫時連上無線網」預想無法成真。


    實際上,善治郎對奧菈的這個回答並沒有完全接受,他總覺得還有什麽可行的辦法,得實際試試看才能清楚。


    但是,那至少也是善治郎對『時空魔法』有了深刻理解之後的事了。對於現在隻能使用一種時空魔法的他來說,還是很遙遠的後話。


    「…………」


    「…………」


    到此二人再無話可說。每次提到這個話題,最後都會變成這個樣子。


    但大概是不喜歡這種尷尬的沉默,善治郎強製自己開口了。


    「呀,不過這次我是第一次離開王宮甚至跑到王都之外的地方去了呢。說不定,會在那邊碰到什麽想要的東西哦」


    「也對呐,從這個意義上講,說不定這次出行正好提供個機會能讓你換換心情。瓦倫迪亞可是個好地方,日照雖烈可因為海風讓那裏比王都要涼爽,海產也很美味。


    不過,就算你再怎麽說想要,『瓦倫迪亞公爵』的爵位我也不會讓給你的哦」


    聽到奧菈的玩笑話,善治郎也笑了。


    「啊哈哈,知道了。再怎麽說我也不會那麽亂來的」


    「還有,把『自稱公主』帶回來也不行哦。不管她那自稱是事實還是謊言,帶回來都會變成大麻煩」


    「不要緊的啦,這方麵更不用擔心了」


    女王夫婦之間,終於響起了和睦的笑聲。


    ◇◆◇◆◇◆◇◆


    幾天後。


    善治郎在王宮的某間房間裏,設置了和佛朗西斯科王子、霍娜公主二人暢談的場所。


    在日照明亮的的房間裏,三人和平時一樣麵對麵在沙發上坐下,一邊飲用冷茶一邊聊個不停。


    唯一和平時不同的,在於今天談論的是善治郎要一時與二人分別的話題。


    「啊啊,雖然已經聽過傳聞,但沒想到您真的要離開王都啊,善治郎陛下」


    聽完善治郎自己即將前往瓦倫迪亞的通告,金發的王子優雅的將冷茶茶杯放回圓桌上,然後這麽說道。


    「老實說,突然聽到這個消息讓人很吃驚啊。在此我祝您能平安無事歸來」


    另一邊的棕發公主想掩飾自己的動搖,但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卻不聽話的下意識握緊了。


    佛朗西斯科王子驚訝卻毫不動搖,霍娜公主同樣驚訝且動搖的不行。


    兩者的反應差別這麽大,是因為他們的精神構造分屬不同的類型,更因為二人的立場很不一樣吧。


    對佛朗西斯科王子來說,善治郎不在隻是「意氣相投的玩伴」不見了程度的問題而已,相對的,對霍娜公主來說,這代表「最同情,最能幫助」自己這個佛朗西斯科王子監視人的角色消失了。對她來說這幾乎攸關死活。


    不管佛朗西斯科王子平日裏的言行是本性還是演技,他這些言行會惹出很多麻煩這點都不會變的。


    為這些麻煩收尾的工作全落在了霍娜公主身上,而從結果上說,這方麵最能幫助她的就是善治郎。


    所以難怪聽到善治郎離開消息的她幾乎要淚流滿麵了。


    年輕公主的懇求視線,差點讓善治郎一瞬間產生想拽自己頭發的衝動,但現在可不能輸給那種想法。


    「謝謝。那裏對我來說也是初次造訪之地,感覺有點緊張呢」


    所以善治郎擠出一副柔和的表情,做出了如上的模範回應。不過,就算自己這麽回應的再怎麽完美,若是對方不買賬的話,那一切努力還是都會變成泡影。


    「真好呐,善治郎陛下可以去那裏。啊,我可以期待您會帶回有趣的土特產嗎?」


    佛朗西斯科王子對著善治郎這個他國王族,滿不在乎的講出了這種兒子對出差前父親說的台詞。


    「佛朗西斯科殿下」


    即便這和佛朗西斯科王子平時的言行一樣,但依舊為此神色大變的霍娜公主,也不知道該說她是個性太認真還是神經纖細。


    話說回來,就算雙方再怎麽熟識,佛朗西斯科王子剛才的言行有欠禮數始終是事實。所以才總需要有危機感的人在身邊告誡他。


    當然了,一天到晚總是繃緊神經準備給出告誡的霍娜公主,其精神狀態絕對稱不上良好就是。


    「沒事的,霍娜殿下。這裏並不是公式會場,請不必太拘束。我知道了,到那邊後我會好好留意有沒有什麽能入得了佛朗西斯科殿下法眼的東西。


    對了,瓦倫迪亞是個港都。雖然數量未必能多到形成專門產業,但說不定會有優質的珊瑚或者形狀完美珍珠之類的東西,順利的話我會盡可能帶回來的哦」


    聽到善治郎的回答的佛朗西斯科王子一臉喜色,甚至高興到叫出聲來。


    「真的


    嗎!?那就萬萬拜托了哦。哎呀我都已經開始期待了呢」


    珊瑚與珍珠,不管哪一樣,都是作為內陸國家的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難得一見的珠寶。


    身為一流的付與術士同時也是名一流珠寶工匠的佛朗西斯科王子,知道可能能得到對這類沒怎麽碰過的寶石當然會兩眼放光了。


    這種反應,坐王子身邊,比王子投入更多人生到珠寶製作上的棕發公主也是一樣。


    「佛朗西斯科殿下,所以我不是說了就算再怎麽非公式的場合,您的言行也要控製一下的嗎」


    在形式上還在勸解佛朗西斯科王子,但在善治郎看來,霍娜公主棕色的眼睛裏已經因為欲望閃閃發光了。


    「非,非常感謝您,善治郎陛下。我在此先向您重重道謝了。


    珊瑚是可以拿來做各種加工的優秀素材,珍珠雖不適合做成魔道具,但那份光澤和外形對於飾物來說可是重寶呀。


    佛朗西斯科殿下的話,一定能用這些做出美妙的作品的」


    光聽表麵意思的話,這隻是在替佛朗西斯科王子道謝。但善治郎還沒遲鈍到無法從閃閃發亮的眼神、特別用力的語氣中,看破霍娜公主真正的想法。


    「誒誒,那些作品完成時,務必請讓我拜見一番呐。佛朗西斯科殿下的作品不必說,霍娜殿下的作品也是哦」


    所以,他說出了這種明確帶有【「土特產」不僅會帶給佛朗西斯科王子,也會帶給霍娜公主您】意思的話。


    「非,非常感謝」


    聽明白話中話的霍娜公主,用幾乎將滿頭銀粉揚起來的氣勢,深深向善治郎低頭答謝。


    ◇◆◇◆◇◆◇◆


    善治郎正式向瓦倫迪亞出發,是上麵這次會談又過了幾天之後。


    又延遲了幾天的理由很簡單,就是在作為主角的善治郎被『傳送』到達瓦倫迪亞之前,要先把做迎接準備的人員或物品過去。


    奧菈雖然具備一日內發動數次『瞬間移動』的魔力量,但女王的魔力是整個嘉帕王國的底牌。考慮到各種萬一發生的情況,就算隻有一天,奧菈陷入魔力耗盡狀態也會帶來很高風險。


    因此,奧菈用『瞬間移動』向瓦倫迪亞傳送人和物品這種行為,原則上一天隻能進行一次。


    「準備好了嗎,善治郎。可以的話,我想盡快開始『傳送』」


    聽到奧菈的話,善治郎取過自己的雙肩背包打開。


    「等等,我最後再確認一遍東西。我看看,手搖式應急燈…沒問題,多功能工具刀……沒問題,然後是作為土特產的蒸餾酒……」


    善治郎放進這個雙肩背包裏的,基本上都是他從地球帶來的私人物品。


    替換衣物之類的一般日用品,在瓦倫迪亞當地就能獲得。王族正裝之類的當地買不到的東西,前幾天已經讓先一步『傳送』到瓦倫迪亞的人員帶過去了。


    說極端點,善治郎就這麽保持現在這身打扮過去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好,沒問題了,什麽也沒忘了帶」


    確認完畢的善治郎將雙肩包的開口拉好。然後把包放在腳邊。


    現在善治郎穿在身上的是第三正裝。


    雖然現在身在隻有自己和奧菈兩人的後宮,但『瞬間移動』的目的地瓦倫迪亞那邊已經有高級官員在恭候。所以善治郎也隻好穿戴上符合王族身份的服飾。


    再怎麽說也不能穿著這套衣服背雙肩包。不然這套外形接近和服的服裝一定會鬆懈,就算不鬆懈看上去也不成體統。


    話說回來,把雙肩包提在手裏的樣子也未必就好多少,但至少還能蒙混過去。


    身著紅色長裙的女王,重新打量了一遍自己眼前把雙肩包放在腳邊的丈夫,然後緩緩開了口。


    「那麽,接下來就要把你『傳送』到瓦倫迪亞去了。我已經先把拉法埃羅·馬凱奴斯送過去了那邊,處理公務時就盡管使用那家夥吧。


    雖然做決斷時很遲鈍,但在執行明確命令上,他是個很有能力的男人」


    拉法埃羅·馬凱奴斯


    曾經是女王奧菈夫婿候補二人中的一人。


    對善治郎來說,當然是不會抱有什麽好感的人。


    「了解,我就徹底當個裝飾品,凡是事不論巨細,全都照拉法埃羅卿教我的做好了」


    【要拜托妻子的原夫婿候補幫忙,這種事可不招人喜歡】,看著努力壓下這種複雜感受裝成無表情樣子的丈夫,女王笑著點頭回答。


    「嗯,這樣就好。你是王族,那家夥是臣下。你就怎麽方便怎麽用那家夥好了」


    「嗯,老實說這是不擅長的領域,我會想法搞定的」


    善治郎在上班族時代從未擁有過『部下』,所以要如何支配他人對他來說屬於未知。但就像奧菈說的那樣,既然站到了『王族』這個立場上,就容不得善治郎用不擅長當借口推脫。


    特別是善治郎必須得成為一個既無能力又沒幹勁得無能王族,今後一定會經常用到這種「部下你們替我搞定」的技能。


    「其他的嘛。我把後宮出身的侍女依妮絲也送到那邊去了。雖然瓦倫迪亞公爵府也有自己的專屬侍女,但那些人你一定看不上眼的吧。


    隻是,這是你第一次在後宮意外的地方就寢,為了你自己的身心健康,你要盡可能的別離開依妮絲身邊」


    接著奧菈,用警告的口氣讓善治郎注意上述問題。


    善治郎對於仆人的態度,在這個世界來說可謂是異端。


    雖然以現代人的標準來說很平常,但善治郎的神經就是沒有粗到屋子裏站著一群無言的仆人時,自己還能放輕鬆心情的地步。


    能夠理解善治郎非常在意的這種『距離感』方麵問題的仆人,就隻有在這後宮中工作的侍女們。


    如果問題隻出在仆人方麵,那產生的不快感總算還在不至於無法忍受的程度。但麻煩的是接下來,善治郎不得不在沒有任何家電製品的地方生活。


    現在酷暑期已過算是唯一的安慰,但沒有空調沒有冰箱沒有電風扇的日常,說不定比善治郎想象的還要嚴酷。


    「總之,你要盡量呆在依妮絲身邊。私事最好也全都交給她,這樣應該就不會出什麽紕漏。但是反過來說,如果依妮絲說了某件事不行,那就真的不能去做。


    雖然我覺得這話對你來說有點多餘。但如果這次你能盡量控製下自己的任性那就幫大忙了」


    對於平時就很自律,就算開口提要求,也隻是用來滿足最低必要程度需要的善治郎來說,最後這句話顯得有點失禮。但奧菈還是特意囑咐了一遍。


    離開已經住習慣的後宮生活,迄今為止可以理所當然得到的很多東西會變得絕對無法入手。到那種時候,善治郎某些本人都沒察覺的『任性』說不定會給侍女們惹麻煩。


    「知道了,我會盡可能保持禮儀的啦」


    對於奧菈再三強調「別離開依妮絲身邊」這點,善治郎總覺得妻子有些執著的過分。但因為這方麵他也不打算太深究,所以最後還是老實答應了下來。


    接下來,有完全和現代文明分離的,真正意義上的「異世界生活」等著自己,所以奧菈一定很為自己擔心吧。善治郎這麽自己解釋給自己聽。


    「指示書拿好了麽,那個可絕對不能弄丟了。一旦去到那邊,你就相當於沒有了和這邊的聯絡手段。就算是小飛龍,也得飛上一天才能把信從瓦倫迪亞傳遞過來」


    由善治郎提議製作的指示書,上麵記載了和『自稱公主一行』談判時要優先拿下的事項,以及善治郎對對方做讓步時的先後順序。


    當然,全部文書都以日語書寫,就算落到他人手裏也沒什麽大


    不了的。


    「嗯,沒事的,東西已經放在這裏。而且大致內容我也都記在腦子裏了」


    善治郎一邊回答,一邊拍了拍裝有指示書的雙肩包。


    「………」


    「………」


    話已言盡的二人,彼此注視著對方。該說的已經都說了,剩下的就是發動『瞬間轉移』把善治郎送去瓦倫迪亞。但是,夫妻兩人誰也沒開口講明這點,隻是一起保持沉默。


    從來善治郎到這個世界開始直到今天,二人從未分開生活過。雖然心裏清楚辦完事後馬上就能回來,但現在這份不願分離的心情並不會因此消失。


    「……奧菈」


    打破沉默的善治郎伸出右手攬住身穿紅色長裙的妻子的腰,將她拉來身邊。


    「嗯…」


    僅僅這麽一個動作就理解了善治郎意圖的奧菈,順著丈夫的引導撲到對方懷裏。


    接觸,擁抱,接吻。


    兩人一邊彼此撫摸抱住對方後背,一邊緊緊抱在一起繼續接吻。


    「嗯,唔……」


    「嗯,嗯,唔……」


    從今天開始,將暫時無法體驗到這個感觸,一想到這點就讓善治郎覺得特別可惜。


    和平常打招呼一樣的輕吻不同的濃厚深吻,是夫妻兩人都想慢慢仔細體驗的感受。


    「那麽,我該走了」


    提起腳下雙肩包的善治郎,用【這次真的該告別了】的表情對奧菈說道。


    但是,善治郎直到這時依然依依不舍的留在妻子肩膀上的左手,說明了他心中還有著留戀。


    奧菈保持著笑容將善治郎的手慢慢取下,然後就勢往丈夫胸口輕輕一推。


    「我知道了,那麽,出發吧」


    奧菈閉上雙眼,進入了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同時,一股壓倒的魔力從她身上迸發出來。


    「………」


    善治郎無意識的眯起來眼,等待著關鍵的一瞬間。


    由妻子聲音編織的『咒文』,傳到了一時無法視物善治郎耳中。


    『向吾腦內所繪空間,送去吾意指定之物。作為代價,我奉上魔力……』


    一股既無熱度也無壓迫感,但卻能讓人清楚感受到的『力量』覆蓋了善治郎。


    下一瞬間,突然襲來的輕微眩暈感讓他條件反射的睜開了眼。


    「久候多時了,善治郎大人」


    站在自己眼前的,已不再是女王奧菈。


    「歡迎來到瓦倫迪亞,善治郎陛下」


    而是一群單膝下跪,以前從未見過男子們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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