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真的是瞬間移動啊……」


    和前來迎接自己,以瓦倫迪亞代官為首的貴族們打過招呼的善治郎,被帶到自己的私人房間後,看到窗外的景色不由發出感歎。


    這個房間位於可說是瓦倫迪亞市中心的瓦倫迪亞公爵府。


    之前也說過,幾乎每代瓦倫迪亞公爵都由當代嘉帕王國國王兼任,所以這座府邸平時很少使用,發揮城市行政中心功能的其實是位於公爵府旁邊代官公所。不過現在這裏為了迎接善治郎的到來已經事先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完全看不出幾天前還空無一人的跡象。


    伴隨著耀眼的陽光,帶有潮水氣息的港口都市特有海風從敞開的窗口吹了進來。


    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如過去電視中播過的歐洲古都一樣的石造都市港口風景,以及讓人目眩的廣闊蔚藍大海。


    建造港口的石料大多非常潔白,白色的港口和蔚藍的海麵一起構成了一副對比鮮明的美麗景色。


    「哦哦,這景色再加上嘉帕王家象征色紅色話,完全就是標準的法國三色旗了嘛,總覺得,想久違的唱上一首球隊聲援歌了呐」


    看到藍白紅三色,回想起自己在日本時作為球迷參見足球俱樂部活動情景的善治郎,一邊笑著回憶往事,一邊眯起眼望向波光粼粼的遠處海麵。


    就在此時,伴隨一陣敲門聲,房間外出來他很熟悉的女性聲音。


    「善治郎大人,可以占用您一點時間嗎?」


    「啊,請進」


    雖然條件反射給出了許可,但打開門後出現女性也不是什麽意外的人物。


    「打攪了,善治郎大人」


    是一位身著胭脂色侍女服的中年女性。


    她的名字是伊妮絲,後宮掃除類工作的負責人。


    擁有後宮中年侍女群體中屬於少數派的纖細身材,言行舉止非常有格調的人物。


    在後宮中主要負責指揮部下進行打掃,但這位中年侍女能做到的事情當然不止如此。


    隻要願意,伊妮絲完全可以替代後宮侍女長阿曼達,憑她的才能讓她去做後宮所有侍女的總指揮也不會有問題。


    走到靠在窗邊的善治郎麵前,伊妮絲幹練的微微低頭行禮。然後說出來意。


    「拉法埃羅·馬凱奴斯卿提出了想和您會麵的申請,請問要如何回應呢?」


    「啊,是嗎」


    你覺得該怎麽辦?差點條件反射這麽回問的善治郎,總算在最後一刻把話咽了回去。


    (不行啊,自己已經完全習慣把判斷的工作全扔給奧菈了)


    反省之後,善治郎開始飛快的思考。


    雖然才剛剛到,但因為是靠奧菈的『瞬間移動』來的達瓦倫迪亞,所以善治郎根本沒產生任何旅途疲勞之類的東西。不如說,直到看到窗外景色的那一刻,他才剛剛察覺到自己移動到了遙遠的西部海岸地帶。


    硬要說的話,就是希望能給點時間讓自己適應這種從內陸轉移到海港所產生的氣溫風俗變化,但善治郎是個能分清楚輕重緩急的人。


    既然是來這裏工作的,那麽工作相關的事務就該最優先處理。


    (問題是,才一提出申請這邊馬上就接受,恐怕對方會對我產生『輕視』吧)


    善治郎想起奧達比婭夫人的禮儀課上曾經提到過這種情況,可很不巧的,那課上沒提過該怎麽正確應對。


    這種時候,就隻能自己做判斷了。


    無言的思考一會後,善治郎開了口。


    「知道了,我見他,你們先去準備好見麵會場」


    不知道見或不見哪邊才正確的善治郎,按照自己的喜好做出了選擇。先把實質工作搞定再管別的,是善治郎一直的習慣。


    「是,謹遵吩咐」


    聽到主人的命令,中年侍女恭敬的低頭領命。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


    在公爵府的某房間中,善治郎和名為拉法埃羅·馬凱奴斯的男子見麵了。


    「初次見麵,善治郎大人。我是馬凱奴斯伯爵家現任當主馬路埃爾長子,拉法埃羅


    本日您肯接受我突然提出的會麵請求,讓我感激的無以言表」


    坐在椅子上的善治郎,上下端詳了一遍流暢的說出上述說辭,並以幹練的動作行禮的男子。


    (這人就是拉法埃羅·馬凱奴斯,另一位曾作為奧菈婿候補的男人……)


    年齡大約是三十歲出頭。身材不高不胖。相貌雖然可說是十分端正,但並不是什麽讓人值得為此一書的美男子。


    不如說,因為太端正了,反而讓人難以產生深刻印象。至少,拉法埃羅沒有普喬爾·基傑將軍那種讓人看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掉的存在感。


    「無須在意。我是判讀有盡早和你碰麵的必要才這麽做的。你先坐吧」


    即便過了一年多還是無法習慣的尊大口氣,這種時候卻反而非常好用。


    對愛妻前夫婿候補的負麵感情,讓善治郎的話聽著有點尖酸刻薄,但如果裝作很偉大的樣子說出來聽起來就很自然。


    「是,我失禮了」


    隔著巨大的四邊形桌子,拉法埃羅在善治郎對麵的椅子上坐下。


    不論是拉過椅子也好坐下也好,拉法埃羅的行為都很不可思議的不引人注目,這大概也算是一種「幹練的動作」吧。【絕不讓看到的人產生不快】的行動宗旨看來已經滲進這男人骨子裏去了。


    「讓我聽聽你的報告吧,拉法埃羅卿。閣下應該已經和自稱『北大陸公主』的那一行人見過麵了吧?」


    聽到雙手在桌麵上支起的善治郎的問題,拉法埃羅輕輕點了下頭。


    「是的。雖然三天前奧菈陛下才把我『傳送』來這裏,但我已經過去和對方簡單碰了一次麵打招呼」


    乘坐四根桅杆大型帆船來到的人自稱是烏普薩拉王國公主,這個傳聞現在在瓦倫迪亞已經流傳到盡人皆知的地步。


    會變成這樣也是理所當然,畢竟那麽大一艘四根桅杆大型帆船就停靠在港口裏,這個消息就算想藏也藏不住。


    「就算是簡單點也沒關係,跟我說說你對公主的印象」


    「好的。那艘船的總負責人芙蕾雅·瓦普薩拉,是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女,按照她本人的說法,她是北大陸烏普薩拉王國的第一公主」


    「這話的可信度是多少?」


    對於善治郎簡短的問題,拉法埃羅像是事先就準備好了答案一樣,流暢的做了回答


    「以下是我的私人看法,還無法斷言絕對沒錯。雖然因和我國風俗有差異導致某些禮法細節不同,但那位少女不論是舉止還是言行都非常幹練,而且給人種她對此很習以為常的感覺」


    這種情況下,芙蕾雅公主年紀輕輕這點反而增加了她話的可信度。


    在這個世界裏,也存在模仿貴族言行完美到可以騙過真正王侯貴族的高明騙子。但那種人必須的花上幾十年時間磨練相關技能才能辦到這點,而芙蕾雅公主顯然沒這種功夫。


    「這樣啊」


    善治郎表情凝重的點了點頭。


    奧菈說過,對方可以調動四根桅杆大型帆船前來這點已經足以證明他們報上的身份不假,看來女王的說法並沒有錯。當然,就算對方真的是一國公主,也不代表就絕對不是騙子。


    不如說,讓王族背負國家利益與他國進行外交活動這工作本身,就帶有半行騙的性質。


    選擇年幼的少女來做這件事,說不定也是為了讓對方大意。


    「現在隻是簡單打過招呼而已嗎?那麽對方航行至此的目的還不清楚吧?」


    「是的,我還沒詢問過這方麵的事。不過,對方曾經提到過來到


    本地隻是出於偶然。雖然聽說他們最開始的目的地是南大陸沒錯,但會漂流到瓦倫迪亞是因為半路上遇到了風暴的緣故」


    「哦……?」


    拉法埃羅的報告讓善治郎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稍稍睜大了雙眼。


    這是個即便聽到後有少許失態也可以不追究的『好消息』。


    因為卷入風暴才漂流到瓦倫迪亞,這意味著那艘船的船身一定有損傷。如此就能不必把這點當做交涉條件,而是以『善意』的名義將修繕船隻的工匠借給對方,進而光明正大的吸收四根桅杆大型帆船建造技術上的各種竅門。


    這種情況奧菈早有預料,也做好了相關指示。善治郎根本無需為如何決定操心。


    「這樣的話,說不定我們就得派遣修船工匠幫助他們修繕船隻了。【如果芙蕾雅公主的船有什麽破損,我們這邊要全力幫助修複】。這是王都的奧菈陛下的意思」


    「是,謹遵陛下旨意。相關的種種細節,都已經準備好了」


    對於特意強調奧菈意思的善治郎,知曉女王內在本意的拉法埃羅,帶著不變的平穩表情低頭領命。


    (已經準備好了,嗎。拉法埃羅·馬凱奴斯,是和奧菈描述的一樣的人物嘛)


    對於拉法埃羅·馬凱奴斯,奧菈曾給出過「作為一個文官非常有才能,可就是沒有主動性」的評價。


    也就是說,作為【接到命令就能盡可能得出最佳結果】這樣能力的反麵,拉法埃羅自主行動的積極性幾乎等同於沒有。


    對於男子普遍喜歡自作主張的嘉帕王國來說,他這種類型的人物可說是非常罕見。


    如果拉法埃羅的忠誠最先效忠的不是馬凱奴斯家,而是嘉帕王國本身的話,說不定奧菈就會將他選作自己的夫婿了吧。


    「隻是,瓦倫迪亞的工匠們平時也有很多自己的工作要做,當然,他們會盡最大可能的提供援助,但修繕那艘大型帆船很可能會出現僅靠這些還是人手不足的情況


    如果您能許可的話,遇到那類場合時我們不妨從『外部』招來些工匠來幫忙」


    拉法埃羅·馬凱奴斯不懂聲色的,用平穩的聲音給出了提議。


    善治郎也努力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故意回問了一句。


    「哦,難不成那些外部人員,是指從馬凱奴斯家領地來的工匠嗎?」


    聽到善治郎少見的明顯帶著諷刺口氣的提問,馬凱奴斯領下任伯爵,帶著依舊不變的柔和表情笑著表示肯定。


    「是的。說來丟人,我直到今年為止,人生大部分時間都是留在自家領地裏度過的。所以沒什麽領地之外的人脈。所幸,瓦倫迪亞這裏距離馬努凱斯領並不算太遠」


    「原來如此……」


    「您若能對此理解,那就是我的幸運了」


    「可是,其他領地的人要插足瓦倫迪亞領地的事務,必須要有身在王都的陛下的許可」


    「這點請不必擔心,留在王都的家父已經就此和陛下協商過了,這是相關證明文書」


    拉法埃羅邊說邊從懷著掏出一張疊的四四方方的龍皮紙,放到桌麵上。


    善治郎對站在身邊隨侍的伊妮絲使了個眼色,領悟到主人意圖的中年侍女移步到桌前,拿起龍皮紙展開呈給善治郎。


    「唔……」


    雖然紙上的內容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不巧那上麵的單詞有一半善治郎都不認識。即便每晚都學習一點,但善治郎對於嘉帕王國文字的理解程度,依舊和日本中學生的英語水平差不多。


    姑且還能確認署名欄上確實簽著女王奧菈和馬路埃爾·馬凱奴斯伯爵名字的善治郎,將龍皮紙還給侍女。


    接過龍皮紙東西的侍女,將其展開放到善治郎也能看清楚內容的桌麵位置,然後開始平靜的朗讀上麵的內容。


    「那麽,我來宣讀了。


    在就任善治郎·嘉帕輔佐官一職期間,事關公務問題的人事變動裁決,在拉法埃羅·馬凱奴斯的職責範圍之內」


    侍女伊妮絲朗讀出來的龍皮紙記載內容,和拉法埃羅之前的描述完全基本一致。


    也就是說,隻要能把這次的事件順利解決,那麽遇到解決事件所需人員數不足的情況,拉法埃羅·馬凱奴斯有權從外部招人來幫忙。


    不過招募外部人員所產生的各種開銷,就全部由馬凱奴斯家獨自承擔。


    (原來如此,就是說,這次的事件馬凱奴斯伯爵家也有摻一腳。作為代價,拉法埃羅在這期間要扮演好我的忠實部下的角色,相關財政負擔,馬凱奴斯家也要負責分擔一部分)


    雖然也是理所當然的,對於這次事件的看法,女王奧菈和馬凱奴斯伯爵之間有著不小的分歧。


    人事變動權力這件事不由奧菈直接說明而是以現在這個形式告知善治郎,也是為了幫馬凱奴斯伯爵一派鞏固「善治郎隻是個裝飾品,實務全交給了拉法埃羅」這個印象所做的操作。


    善治郎當然希望能事前知道所有相關細節。但他也有奧菈在這種時候的判斷比自己高明的多的自覺。


    「我知道了,確實就和你說的一樣。既然陛下已經給出了許可,那我當然不會反對。就全交給你了」


    善治郎帶著一時間放棄思考的口氣說出了這番話。


    ◇◆◇◆◇◆◇◆


    「呃,這一覺睡的還真辛苦」


    翌日,在瓦倫迪亞公爵府過夜的善治郎,醒來後的第一句感想就是這個。


    在從緊閉木窗縫隙漏進室內的陽光照耀下,善治郎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幫助身體回複活力。


    「唔……嗯……」


    明明就寢時間比平常要久,卻有種睡眠不足的錯覺。


    在後宮外生活會比以往來的不自由,明明善治郎對此已經有所覺悟,但看來他還是想得太天真了。


    即便酷暑期已過,嘉帕王國的夜晚還是熱得讓人睡不踏實。尤其是近來後宮臥室裏有空調相伴,讓善治郎適應熱帶夜晚氣候的進度被冷氣拖慢了。


    另外因為室內照明僅由善治郎從王都帶來的手搖應急燈提供,所以一到晚上就很難做什麽。


    因為可是借助手搖式應急燈充電,所以充當鍾表功能的手機有帶來,但各種掌上遊戲機就都留在了後宮裏。對於這點善治郎感到有點後悔。


    因為最近都沒什麽機會碰過遊戲,所以以為沒有必要帶遊戲機過來,可瓦倫迪亞的夜晚比善治郎想象的還無聊。


    回過頭來想想,最近晚上沒時間打遊戲的原因,一方麵是因為要和奧菈聊天,一方麵是因為練習魔法占去了很多時間。


    可是,理所當然不在這裏的奧菈不必說,用於播放正確魔法咒語發音影像的電腦和掌上攝像機也沒帶來。


    魔力量調整訓練的話,倒是沒有那些播放器械也能做。隻要一邊盯著自己的手,一邊連續數小時不間斷的讓自己的魔力反複增減即可,但善治郎並不是那種能始終保持高度注意力集中的人。


    結果,就空出了大把無所事事的時間,就算不想睡也隻能早早爬上床等著天亮。


    「啊啊,我太小看這邊的生活了呐,這下真的不得不努力適應了」


    穿著藍色襯衫的善治郎一邊這麽說一邊光腳下床。


    善治郎在這邊穿的睡衣,私服,還有內褲,全是從後宮帶來的地球產衣物。


    穿著平時穿的睡衣還睡得這麽難受,要是換成在瓦倫迪亞當地買的睡衣物,善治郎就真沒自信晚上還能睡得著了。


    「明明上班族時代出差在商務酒店過夜時,就算穿著酒店提供的公用浴衣我也能睡的很熟啊。果然,國內旅館和異世界的別墅不能混為一談吧」


    善治郎一邊這麽念


    叨,一邊伸手推開窗戶。


    「嗚,果然海邊的陽光很烈」


    突然闖入室內的陽光,讓善治郎眯起了眼。


    門外傳來敲門聲。


    善治郎剛想像平時一樣回句「啊,請進」,但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


    這裏不是後宮。平日裏在那邊用很隨和的語氣說話也沒問題,是因為善治郎對侍女們有【她們不會把自己的態度泄露給外界知道】這樣的絕對信賴。


    一般來說,身為王族的善治郎用客氣的態度對待女絕對不是什麽值得誇獎的行為。這麽幹不僅會拉低善治郎自己的評價,連和這樣的男子結為夫婦的奧菈也會跟著一起受到惡評。


    「什麽事」


    所以善治郎調整了一番自己的表情和語氣,才轉過頭向門外問話。


    「是,是的。抱歉打擾您休息,我們拿替換的衣服過來了」


    和預計的一樣,門外傳來善治郎從沒聽過的,帶著緊張情緒的年輕女子的聲音。


    「進來」


    連呆在自己房間裏的時候也得這麽裝模作樣的說話嗎。在內心裏這麽抱怨了一聲的善治郎盡可能威壓的給出了許可。


    「是,打攪了」


    隨著這句回答,三名年輕的侍女推開門走了進來。


    走在最前麵的侍女推開門,跟在後麵的第二位侍女捧著善治郎的王族用第三正裝,最後進來的侍女回身把門關好。


    從這一連串的動作,可以看出這三人作為侍女都有著外表年齡以上的幹練,可少女們褐色的麵孔上現在都掛著可憐兮兮的緊張神色。


    也難怪她們,善治郎是整個王國中數一數二的高位人士,對於不知道他為人僅僅聽過各種傳聞的瓦倫迪亞住民來說,就隻是個「權力大到憑心情就能突然將自己處死的男人」而已。


    當然了,僅僅為了好玩就處罰仆人的白癡貴族在嘉帕王國也屬於少數派。但現在這些侍女並沒有足以判斷善治郎是屬於那種少數派還是其他多數派的依據。


    「早上好,善治郎大人,我們來幫您更衣了」


    看著再次對著自己低頭請安的三侍女,善治郎努力讓自己的口氣去掉隨和的成分,然後回應道。


    「辛苦了。那麽,就全交給你們了」


    好像隻要保持住對王族而言屬於常識的威嚴,侍女們就能放鬆下來不致過度緊張,也能保持住穩重又懂事的工作狀態。


    雖然不管怎樣都得受累,但理解到這始終是工作一環的善治郎,以穿著睡衣的姿態張開雙臂,等著侍女們上前。


    讓年輕的侍女為換衣服,這種事讓善治郎感到非常羞恥。但很不巧,這套像是用帶子以複雜手法將身體捆起來一樣的『第三正裝』,善治郎還沒法自己一個人穿好。


    當然了,脫掉睡衣這種事善治郎還辦得到,但既然後麵的步驟都沒法繼續,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全交給侍女們。


    死了心的善治郎保持著的兩臂展開的姿勢,麵無表情的任由侍女們熟練的幫自己脫下睡衣,再換上第三正裝。


    覺得就這麽無言的等著換完衣服的自己活像個的人偶,所以善治郎強行開啟了話題。


    「說起來,伊妮絲去哪裏了?」


    突然被姑且算是自己主子的人提問,讓侍女們一時間怕的直發抖,但總算其中一人馬上做了回答。


    「是,伊妮絲大人去了廚房指揮料理人。那之後還要和拉法埃羅大人與達米安大人會麵,為今日的行程做調整」


    在後宮隻是『掃除類工作負責人』的伊妮絲,來到瓦倫迪亞公爵府後成了這裏實質上的侍女長,同時還兼任善治郎私人秘書。所以隻是名義上總負責人的善治郎不必說,就連負責實務的拉法埃羅·馬凱奴斯都沒有她忙碌。


    借助侍女很快把第三正裝穿好的善治郎,一邊從侍女端著的從後宮帶來的大玻璃鏡中確認自己的樣子,一邊確認今日的行程。


    「今天吃完早餐後,就該和芙蕾雅公主會麵了吧。那麽我什麽時候前往食堂?」


    「是,廚房的人們正在準備早餐,等準備完畢後會有人來帶您前往,到那時為止請留在這個房間裏」


    大概是善治郎平穩的語氣和表情讓侍女們安心了不少的緣故,這次她們沒有遲疑馬上做了回答。


    「這樣,我知道了,那麽到來人叫我為止,你們幾個先出去吧」


    但善治郎這個回答,讓侍女們困惑的麵麵相覷。作為習慣使喚下人的大貴族來說,房間裏不留一個侍女的狀態可不怎麽讓人安心。


    為了能馬上回應主子的要求,房間裏最少留下一人駐守才是正常做法。


    和這些常識一對照,就能看出侍女們現在最好別就這麽聽話離開,善治郎雖然理解這些,但隨時有侍女在旁邊看著自己這種事讓他怎麽也無法忍受。


    雖然不太情願,但現在隻好強硬一些了。


    「我說了出去」


    「是,是的」


    「謹遵吩咐」


    「有什麽需要的話,請隨時傳喚我們」


    聽到善治郎又重複了一次命令,侍女們再困惑也隻能老實離開。


    吃完有拉法埃羅·馬凱奴斯及瓦倫迪亞代官陪同,基本沒怎麽仔細品嚐的早餐。善治郎終於要和『自稱公主一行人』會麵。


    會麵場所定在瓦倫迪亞公爵府大廳,相當於王宮裏謁見之間的地方。


    雖然不像王宮的謁見之間那樣設置有禮台並安置王座在其上。但仆人搬來了一把象征瓦倫迪亞公爵威嚴的座椅放在大廳深處。


    當然了,這把椅子隻有瓦倫迪亞公爵能坐。


    別說平日裏全權掌管瓦倫迪亞政務的代官隻能留在旁邊的代官專用位子,連這次被委任了特別權限的善治郎,也不好坐這把椅子。


    可讓王配站著迎客又太失禮了一點,所以隻好搬來另外一把外表幾乎一樣的椅子放在瓦倫迪亞公爵位旁邊,當做善治郎的座位。


    善治郎努力擺出威嚴的樣子,坐在椅子上拚命壓抑自己動搖之心。在他身邊,侍女伊妮絲和拉法埃羅·馬凱奴斯分別侍立左右。


    怎麽說也是國內屈指可數大貴族嫡長子的拉法埃羅·馬凱奴斯,本來無論如何也不該被置於和一介侍女的伊妮絲相同的位置,但在這個場合他的名頭是『善治郎私人雇來的輔佐官』,所以隻能認命。


    入口大門發出移動的聲響,看來話題人物們終於到了。


    瓦倫迪亞公爵名下的兩名衛兵將大門門板分左右推開後,一名女性出現在大門口。


    (那就是『自稱公主大人』嗎,確實如拉法埃羅說的那樣,看氣質毫無疑問屬是出身於王族。不過,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魔力就有點少了。跟在身後的,是她的護衛女戰士?看魔力量感覺基本和『自稱公主』差不多嘛。難不成,那位公主大人故意壓抑了自己的魔力?)


    坐在雕有精密雕刻的木質椅子上,善治郎仔細觀察向自己走來的兩名女子。


    走在前麵的那個,應該就是拉法埃羅報告中提到過的,『自稱烏普薩拉王國第一公主』的芙蕾雅·烏普薩拉了吧。


    看到芙蕾雅公主的第一眼的人,應該都會被她的發型吸引走注意力。


    銀色為底又略微發青藍,這樣不可思議發色的頭發,被剪短到發尖隻能稍微夠到她上衣衣領的長度。


    雖然不知道北大陸如何,但在南大陸女子留短發是極其罕見的現象。善治郎的後宮侍女裏倒是有一人留短發,但那是因為她發質很硬經常四下翹起來難於梳理,不得已才剪短的。


    可是,芙蕾雅公主的頭發,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曾經是一頭豔麗直發,甚至到了能讓人為如此頭發必須剪掉而感到惋惜的


    地步。


    (便捷式短發在北大陸並不稀奇嗎?)


    一瞬間這麽想的善治郎,突然發現芙蕾雅公主的服裝也很奇怪。


    一言以蔽之,就是『船長裝』。下半身是白色長褲,上半身是一件類似長袖襯衫的衣物為底,再在外麵披上一件類似製服的長外套,腰間係著寬皮帶。


    簡單來說,就是把大航海時代的高級水手服和現代海軍軍官服各取一半混合在一起穿的不可思議衣服。款式明顯是男用的。


    (頭發剪的很短,穿著男子款式的衣服,這是在『扮男裝』嗎?


    可是,她又自報名號是芙蕾雅『公主』,要真是想裝作男人這也太半吊子了吧)


    就像善治郎內心所想的那樣,芙蕾雅公主雖然身上穿的的確是男人的衣服,但看起來她並沒有隱瞞自己真正性別的打算。


    係在領口的藍色圍巾下露出的胸部曲線雖然稱不上豐滿,但至少已經圓潤到很難稱之為男人胸膛的程度。係著皮帶的纖細腰圍,以及腰部之下緊繃的臀部線條更是一目了然隻會屬於女性。


    這位男裝少女,突然因旁邊瓦倫迪亞代官達米安的一句話停下了腳步。


    「抱歉,請在此止步。雖然惶恐,但現在必須在這裏再對您進行一次搜身檢查」


    瓦倫迪亞代官的話,讓跟在公主身後的高大女戰士激動起來。


    「無禮之徒!你把公主大人當成什麽人了!」


    整個會場的氣氛一下變得殺氣騰騰。


    可是,這並不意味著會麵雙方有一方做了錯事,硬要說的話,雙方做的都很對。


    對怎麽說也是一個國家第一公主的芙蕾雅提出『搜身』的要求,作為護衛的戰士聽了當然會給出勃然大怒的反應。


    可是,在瓦倫迪亞代官看來,讓身份完全不明的『自稱公主』靠近本國僅有兩人的王族中的一位,事前要排除一切可疑點說的絕對必要條件也不為過。


    「我們知道這非常失禮。但是,站在我們的立場上,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讓善治郎大人遇到危險都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情況。這份人情我們日後定當以某種形式回報,在此還望通融一下」


    「那麽,這重視在剛才的休息室裏做不就好了嗎!有什麽必要特意選在這個地方給公主殿下帶來侮辱!」


    「這隻能說,一切危險的可能性都必須排除」


    就算在休息室檢查時結果無異常,也可能在來這裏的途中拿到凶器之類的東西。對於瓦倫迪亞代官的這句話中話,連善治郎都覺得有點強詞奪理。


    (難不成,他是想借助在這裏進行『搜身』這種形式,把雙方的『上下關係』從一開始就明確了?)


    想到這點的善治郎看了眼身邊的拉法埃羅·馬凱奴斯,結果看到輔佐官臉上表情依舊波瀾不驚沒有一絲要介入前方爭執的跡象。


    那麽,這個場麵就不是除了最終決斷外都打算隻當個『裝飾品』的自己可以插嘴的吧。做出這樣判斷的善治郎一時放鬆下來,打算再繼續觀望事態一會。


    整個事件的中心人物芙蕾雅公主始終保持沉默,而她的護衛女戰士則一直在抗議。


    「你們要是這麽說的話,我作為公主的護衛,也有為公主排除一切危險的義務!」


    就在高大的女戰士,一邊握緊對女人來說大的出格的拳頭,一邊吼出這句話的時候。


    「抱歉打擾一下,為了公主大人的清譽,搜身檢查的工作就請交給我來完成吧」


    比女戰士擺出戰鬥架勢還快,瞬間走上前低頭說出這句話的,是到剛才為止還站在善治郎身邊的侍女伊妮絲。


    「什!?」


    麵對吃驚到有點誇張的女戰士,伊妮絲保持著低頭的姿勢繼續殷切的提議。


    「當然,我們會盡最大努力不給公主殿下帶來任何身心上的負擔。一切也都會在那邊進行。您也可以一同進來,要用怎樣的方法保證公主大人的安全都隨您喜歡」


    伊妮絲邊說邊用視線向旁邊示意了一下,四名侍女正撐開一大塊類似幕布的厚布料站在那裏。


    也就是用這塊布擋住來自外部的視線,在幕布圍成的圈子中間進行檢查的意思。


    其實是說是搜身,也不至於要讓芙蕾雅脫光衣服,最多也就是除去外套,再全順著身上下輕拍一遍防止有什麽凶器貼身藏著罷了,但即便避開眾目,又是讓同為女性的人來做,全身被摸個遍還是屬於讓人感到很羞恥的情況。


    「可,可是……」


    結果讓仍不肯讓步的女戰士妥協的,還是到此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芙蕾雅公主。


    「不要再爭了,斯卡謝」


    「公主大人,可是……」


    芙蕾雅公主潔白到讓人無法相信她經曆過漫長海上旅行的麵孔上,現在露出了一絲紅暈。帶著這樣的表情,芙蕾雅公主用平靜的聲音勸解女戰士。


    「我現在,處於沒有手段能證明自己身份的立場,所以他們的應對並沒有做錯」


    正確來說,不是沒有證明身份的手段,而是瓦倫迪亞沒有人能分辨出那些作為手段物品的真假。


    芙蕾雅公主乘坐的『黃金木葉號』上,裝載了很多刻有烏普薩拉王家紋章的寶劍,以及隻有女性王族才被允許使用的青金石飾品。但是,對於既不知道烏普薩拉王家紋章是什麽樣子,也不清楚烏普薩拉風俗的嘉帕王國人來說,就算親眼看到這些也不會明白其代表的含義。


    當然,寶劍上精美的金銀紋飾,閃閃發光的大顆青金石都可以證明這些東西全都是一般人無法入手的高級品,但作為詳細身份證明來說這還不夠。


    「萬分感謝您能理解。那麽,我就失禮了。你們幾個過來」


    「是!」


    聽到命令的四名侍女走上前,用寬大的幕布將芙蕾雅公主,伊妮絲,以及女戰士三人圍在當中。


    「…………」


    檢查期間,善治郎這些幕布外的人全都一言不發。


    會場裏隻能聽到芙蕾雅公主和女戰士脫衣時的摩擦聲,和之後檢查時輕拍身體發出的聲響。


    終於,幕布中傳來伊妮絲「好的,這樣就可以了,非常感謝您的協助」的結束語,侍女們聽到後飛快的撤去了幕布。


    從中出現的伊妮絲,退後一步然後恭順的低頭宣布。


    「我失禮了,公主大人您沒有問題」


    聽到這句話的瓦倫迪亞代官,也接著向呈上謝罪的話語。


    「失禮了,芙蕾雅殿下,請繼續前進吧」


    「哪裏,您才是為公務受累了」


    臉上依舊保持著凜然表情的芙蕾雅公主看都不看代官一眼,隻是淡淡回了這麽一句然後繼續前行。


    看到此情此景後思考了一下的善治郎,『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上前表示歡迎。


    善治郎是王配,芙蕾雅是公主。本來從級別上說,就算芙蕾雅就算真如她所說是第一公主,善治郎也沒必要從椅子上站起來。還走上前表示迎接就更不必說。可即便這屬於不必要的迎接程序,兩人的級別差距也沒大到這麽做會產生問題,對善治郎來說,這種語言之外的謝意表達方法也還是必須的。


    看著在製定位置停下的男裝公主和女戰士,善治郎保持著站姿,用盡可能留心不帶沙啞的聲音開口致歡迎辭。


    「我是嘉帕王國女王,奧菈陛下的丈夫,善治郎·嘉帕。本來發生在瓦倫迪亞的事,屬於兼任瓦倫迪亞公爵的奧菈陛下管轄。但陛下因繁忙無法離開王都,故此次由我作為奧菈陛下的代理人,還請多多關照了」


    等善治郎將昨晚擬定好的歡迎詞完整說完,男裝公主左足退後一步躬身行致意。


    「我是


    烏普薩拉王國海軍八號艦『黃金木葉號』艦長,芙蕾雅。此次有機會得以拜見善治郎陛下尊榮,讓我不勝惶恐。


    又及,我的全名是烏普薩拉王國國王古斯塔夫五世次子,烏普薩拉第一公主芙蕾雅·烏普薩拉。願我們兩國可以借此機會,構築良好的關係」


    「嗯,希望如此」


    簡單的回應一句後,善治郎開始在腦中回味芙蕾雅公主剛才那番話。


    (最開始不是自稱公主,而是船長?也就是說,至少在現在這個場合,比起王族的身份,身為船長的立場更重要,嗎?)


    自認不擅長應對突發狀況的善治郎,一點都不歡迎這種預計之外的情形發生。


    (我想想,本來預定對方承認自己是公主後,這邊也要相對改變下口氣來著,看著情況暫且先保持現狀比較好嗎?)


    得出這個結論的善治郎,將目光放到了站在芙蕾雅公主身後的高大女戰士身上。


    「那麽,可以為我介紹一下您身後這位戰士殿下嗎。看上去是位武藝非常高明的大人呐」


    後麵這句話當然是客套話,善治郎才不具備一眼就能看穿一位戰士武力高低的眼光。


    隻是今天吃早餐的時候,善治郎曾經從達米安卿那裏聽過『芙蕾雅公主的心腹女戰士,用標槍一擊就幹掉了海龍』這個傳聞。


    據說,海龍不僅皮糙肉厚,生命力更是異常強韌。如果不是投擲的勢頭非常淩厲,就算標槍命中要害部位也無法一擊奪去海龍的性命。


    可以做到這件事的女戰士,毫無疑問是位一流的高手。


    芙蕾雅公主露出自傲的表情,將視線轉向身後的女戰士。


    「好的,那麽請容我介紹,這位是維克多利亞·庫倫奎絲特,是我國引以為傲的戰士中的一人,也是我的護衛」


    「…………」


    被介紹的女戰士,無言的低頭躬身行禮。


    「原來如此,真是可靠的護衛呐」


    善治郎邊這麽說,邊重新打量女戰士維克多利亞·庫倫奎絲特。


    年紀大約是二十歲過半,長長的金發綁成了一個利落的馬尾發型。眼睛是茶褐色,皮膚因為來自北大陸原本應該偏白,但現在已經被海上陽光曬的黑中透紅。


    不過,第一眼看到她的人,估計都不會去管色彩這些問題。


    (好高大……)


    善治郎一邊這麽感歎一邊仰視女戰士。


    明明對方離得很遠自己又是站姿,可女戰士還是高大到讓善治郎下意識做出仰望動作的地步。


    (別說奧菈,估計法蒂瑪都沒這個人高吧,而且,她還不像法蒂瑪那麽纖細)


    如果善治郎觀察的沒錯,站在前麵的芙蕾雅公主大約身高一百六十公分,那麽即便站在她身後,看上去仍要高出一頭半的女戰士,身高至少也在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


    而且,就算套著皮鎧也能看出來,女戰士的身體經過相當的鍛煉。雖然不是像奧菈那樣肩寬和身高相比顯窄但仍威嚴十足的體型,但那臂腕、大腿、臀部的粗礫線條明顯都是出自勤於鍛煉的戰士的東西。


    在現代地球上要找到和她體型近似的女子,估計隻能去女子橄欖球或者女子籃球的世界大賽賽場上去才能找得到吧。


    (可是,明明那麽高大卻不怎麽引人注意呢。兩人這麽站在一起,反倒是芙蕾雅公主更顯眼些)


    這並不是說女戰士其貌不揚,而是芙蕾雅公主身上有什麽能比常人多一倍吸引旁觀者目光的要素。


    這時,善治郎發現芙蕾雅公主的介紹裏有個自己在意的地方。


    「維克多利亞·庫倫奎絲特,嗎。可是,我剛才聽到芙蕾雅公主您用別的名字稱呼她啊,是我聽錯了?」


    聽到善治郎的問題,芙蕾雅公主露出一副「你問得好啊」的表情自豪的回答。


    「那是她的稱號。在我國,有贈與優秀的戰士過去曆史上英雄名字的習俗。


    『斯卡謝』這個名字,是曾經被稱作魔女,以武勇名震天下的女戰士的名字」


    「哦」


    將特定的名號贈與優秀的戰士,這種習俗在地球的曆史上也經常出現。


    雖然不知道『斯卡謝』這個名字重大到什麽地步,但既然能被托付護衛公主的任務,那麽她一定是位國內屈指可數的優秀戰士了。


    「…………」


    不過,在這個場合就隻是一名『芙蕾雅公主的護衛』而已。估計隻要不對芙蕾雅公主有什麽加害企圖,她就會一直保持沉默不語的狀態吧。所以也用不著太在意這個人。


    做出這個判斷的善治郎,又把視線從高大女戰士轉回到男裝公主身上。


    「明白了,芙蕾雅殿下。那麽,我在此承認閣下一行人是嘉帕王國瓦倫迪亞領地的客人。


    我們已經在公爵府附近準備了別墅,今天各位就可以搬過去住。當然,要繼續留在停泊在港口的船上也可以。


    作為嘉帕王國國王奧菈陛下的代理人,我,善治郎·嘉帕將保證各位停留此地期間的安全。


    其他具體細節,請和我的輔佐官洽談吧,拉法埃羅」


    善治郎說完使了個眼色,站在旁邊的馬凱奴斯伯爵家嫡長子走上前,恭順的施了一禮。


    「是,我知道了。芙蕾雅殿下,以後就由不才拉法埃羅·馬凱奴斯來擔當您與此地交流的洽談人,無論您有什麽需要,都請盡管吩咐」


    「還請多多指教」


    麵對向自己深深低頭致意的拉法埃羅,芙蕾雅公主以鄭重的口氣,用絲毫不低頭不如說心裏反而揚起了頭的姿勢,做了回應。


    ◇◆◇◆◇◆◇◆


    「呼……」


    回到公爵邸自己房間的善治郎,在確認屋子裏隻有自己和伊妮絲兩人之後,終於安心的鬆了一口氣。


    「沒關係的,善治郎大人。覺得衣物太拘束的話,請盡管先解開吧。憑我一人也能幫您重新再穿好」


    「抱歉,那一會就拜托了」


    敗給放輕鬆一下誘惑的善治郎粗暴的扯開衣腰帶,然後一頭栽進沙發裏。


    善治郎允許自己不必做出符合王族威壓言行,就隻有獨自一人和與伊妮絲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


    晚上就寢前的時間先不說,白天裏善治郎其實很少能一個人呆著。這期間明明有各種臨時侍女長的工作要做,可還是盡可能留在自己身邊隨侍的伊妮絲,簡直讓善治郎感激的想給她磕頭。


    「芙蕾雅公主一行,已經平安住進公爵府分宅了」


    「是嗎,那麽,之後得去慰勞下拉法埃羅卿,公主一行人沒有感到有什麽不自由吧?」


    「她們有覺得不自由」


    「誒?有嗎?」


    中年婦女幹脆給出的肯定回答,讓善治郎大吃一驚。


    和之前不同,現在芙蕾雅公主一行人,已經是善治郎明言承認的『來自北大陸的王族』的貴賓。如果真讓人家感到不自由那可就麻煩了。至少,善治郎這邊現在已經有了必須要想辦法幫忙改善對的義務。


    「到底,怎麽個不自由法?」


    看著離開沙發背支起身提問的善治郎,伊妮絲苦笑了一下。


    「是,雖然對方說的很婉轉。但簡單來說就是他們感覺這裏『熱得受不了』」


    「啊,啊啊,那就沒辦法了」


    侍女的回答讓善治郎釋然的同時放鬆下來,重新倒回沙發裏。


    「根據香狄翁的說明,她們的國家是北大陸的北方對吧。大約相當於地球的北歐,或者格陵蘭之類的地區?嗯,這附近的氣候,應該相當於非洲赤道附近或者印度南部一帶?」


    將烏普薩拉王國和嘉帕王國的地


    理位置胡亂做了個參照的善治郎,開始打心底同情芙蕾雅公主一行。


    善治郎這個類比本來相當籠統。實際上在北歐,夏季氣溫超過三十度的城市並不少見。不過這個世界的『烏普薩拉王國』,倒確實位於即便進入盛夏,當天最高溫度超過二十度的日子也很少見的寒冷地帶。


    所以善治郎的推測基本算是猜中了。


    雖然酷暑期已過,但在瓦倫迪亞白天最高溫度超過三十五度的日子並不稀奇。


    也難怪芙蕾雅公主一行會因為熱而發出抱怨。


    「那麽至少,要保證他們可以隨時自由的用水。還有,食物也要盡可能滿足對方提出的要求」


    善治郎能想到的對應方法也就這些,畢竟遠離後宮各種家電的他現在能做到的事很有限。


    「是,我已經指示底下的人,要盡可能頻繁的更換水桶裏的存水。可以的話最好專門增加些人手來負責這件事,我打算這件事去跟達米安卿商量商量」


    伊妮絲輕輕點頭,接受了善治郎的建議。


    雖然別宅裏有好幾口水井,但數量和廣大的宅邸麵積一對比就顯得太少了。所以隻能在遠離水井的區域安置專門的水桶存水來供人使用。


    可是,和直接從地下打上來的井水相比水桶的貯存水很容易會變得溫熱,必須勤加更換。不必說,更換水桶貯水這種工作即便對高大的男子來說也是重體力勞動,難怪伊妮絲會提出要增加人手的請求。


    「嗯,我知道了。雖然做起來很辛苦,但我們還是盡可能的幫她們過的舒服些比較好。至少也得把我們這方的誠意傳達過去」


    「是,謹遵吩咐」


    和芙蕾雅公主的交涉今後能進展到什麽地步現在還是未知數,善治郎覺得最開始的時候還是別招惹對方反感比較好。尤其是『搜身檢查』這種減分的事才剛發生過。


    善治郎也知道雖然這方麵具體如何拿捏自己完全是門外漢,所以今後並不打算插嘴幹涉。但從個人角度來說,一開始盡可能拿出誠意來對待交涉對手更符合他的性子。


    「就拜托你了。說起來,我接下來的行程是怎麽預定的?」


    麵對善治郎用來切換話題的提問,優秀的侍女立刻給出了回答。


    「接下來,預定雙方要開始就實際要求以及相應代價進行交涉。善治郎大人基本沒什麽機會再次直接和芙蕾雅公主見麵。


    正麵交涉工作由拉法埃羅卿擔當,傍晚過後他會前來向您做洽談進度的報告,在那之前的時段都是您的自由時間」


    善治郎雖然握有是否認同洽談整體結果的決定權。但誰也不認為他具備打探對方的想法,根據雙發需求對條款作出調整這類能力。


    所以在交涉實際負責人洽談期間,善治郎的空閑時間就變得相對比較多。


    「糟糕,果然要是把打發時間的掌機帶來就好了嗎」


    不管再怎麽閑,如果自己就因為這個到處晃悠,也會給周圍的人添麻煩,這樣的自覺善治郎還有。


    『無聊』這種負麵心態,是越積累越會讓人感到痛苦的麻煩東西。善治郎覺得在勞煩到旁人之前,還是自己先趕快相處什麽打法時間的辦法比較好。


    回想起今天早餐時情景的善治郎向伊妮絲做了一個提議。


    「說起來,這一帶的料理好像經常用『貝類』做食材不是嗎?伊妮絲你知道那些貝類的殼是怎麽處理的麽?」


    聽到主人唐突又不明真意的問題,中年侍女優雅的歪頭想了想,然後老實的回答道。


    「這個嘛,應該就那麽直接扔掉了吧?因為沒有什麽特別的用途」


    聽到預想中答案的善治郎偷偷笑了一下。


    「好,這樣的話能把那些貝殼給我麽?還有,再借我幾個習慣使用鐵錘和石臼的人。啊啊,對了,再從沙灘帶些砂子來給我,要盡可能白色,盡可能閃閃發光的砂子」


    不必說,善治郎想靠這個提議得到的,是作為玻璃製造材料的『熟石灰』和『矽砂』。


    迄今為止玻璃製造實驗所用的熟石灰和矽砂,以王都附近淡水湖出產的貝類殼,內陸地帶采集的砂子為主。使用瓦倫迪亞產貝殼砂子為原料的前例還不曾有過。


    善治郎覺得有一試的價值。


    雖然不清楚主子的想法,但判斷這種程度的需要不是問題的伊妮絲,輕易就答應了善治郎的要求


    「我知道了,我會吩咐下人盡快準備好。


    隻是,您滯留在瓦倫迪亞的時間可能會變比想象的長,所以我覺得盡快向王都發放小飛龍,請奧菈陛下再傳送幾名後宮的侍女過來可能會比較好」


    善治郎全麵讚同伊妮絲這個想法。


    「啊啊,雖然會給奧菈和後宮的各位侍女添麻煩,但真要能實現就得救了。和這裏的侍女們接觸,總讓我覺得喘不過氣來」


    這個提議也能幫伊妮絲解脫,雖然單純以勞動力人員來說,瓦倫迪亞當地的侍女人數已經很足夠,但要讓善治郎放鬆下來麵對,還是隻能靠在後宮工作的人員。


    不過伊妮絲來之前被奧菈直接命令過「盡可能留在善治郎身邊」,所以就算後宮侍女真被送過來了,也不代表她的負擔馬上就會大幅減輕。


    「那麽,我這就去準備讓小飛龍捎帶的文件,之後拜托您署名」


    「嗯,我知道了,就全拜托你了」


    對伊妮絲話,善治郎一邊保持倒在沙發裏的姿勢,一邊點點頭回應。


    ◇◆◇◆◇◆◇◆


    同一時刻,搬入公爵邸分宅工作終於告一段落的芙蕾雅公主,正在寬闊的個人房間和心腹女戰士談話。


    「很舒適的房間呢,這個叫做『便鞋』的東西也挺有趣的」


    已經脫下『男裝』,換上淺藍色連衣裙的芙蕾雅公主,一邊這麽說著在沙發上坐下,一邊稍微有失儀態的啪啪啪蹬了蹬腳。


    換上雖無太多裝飾但布料本身發亮的連衣裙,再施以淡妝後,芙蕾雅公主就變成了一位讓人根本不會在乎她是不是短發的『深閨大小姐』。


    聽到主人的話,高大的女戰士直接了當的說道。


    「這東西我可喜歡不起來,這種布製的鞋子,不僅有事的時候可能會踩滑,如果被失手落下的盾牌砸到還會導致『腳趾骨折』,那不就一下失去行動能力了麽。


    公主,我不能把這東西的鞋底仔細擦幹淨,然後再在外麵套上皮靴嗎」


    看起來,烏普薩拉王國沒有穿著便鞋的文化習俗。看著一臉困惑的女戰士,芙蕾雅公主笑著搖了搖頭。


    「不行喲,斯卡謝。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在陸地要守陸地的規矩,在海上要守海上的規矩】嗎,你就不要為此多起風波了」


    『在陸地要守陸地的規矩,在海上要守海上的規矩』是大致相當於日語裏『入鄉就要隨俗』意思的一句話。


    女戰士——斯卡謝不情不願的給出了「我知道了」的回答。


    然後她抬起穿著便鞋的腳咚咚咚的跺了幾下地麵,以此來試試這樣子的自己保有什麽程度的戰鬥力。


    「如何,可以戰鬥嗎?」


    聽到芙蕾雅公主的詢問,斯卡謝又再活動了幾次,並試了試戰鬥用步法之後,


    「是的,身體的動作比想象的還流暢。這鞋子的裏側貼著防滑的皮革,這樣的話,總算還可以戰鬥」


    一邊帶著恢複了自信的表情回應,一邊拍了拍佩帶在腰間的鐵劍。


    收納在鞘口鞘尖用鐵片加固過的皮鞘之內的這把鐵劍,雖然隻是把沒有任何裝飾的樸素武器,但劍刃的鋒利度和耐久度毫無疑問要比嘉帕王國打造的鐵劍高出一個等級。


    烏普薩拉王國,在北大陸中也是


    屈指可數的技術先進國之一。雖然國民的平均魔力量不高王族也沒有血統魔法,但烏普薩拉仍能作為獨立國家存續至今,靠的就是這份技術力。


    「是嗎,那就太好了。看對方的反應,我覺得這次遇到需要訴諸武力情況的可能性很低,但也不要因此疏於戒備了。真要出了什麽問題,到時就全拜托你了哦,斯卡謝」


    「是,就交給我吧。我不會讓公主大人受到一絲傷害的!」


    「我很期待。話說回來,雖然事先已經預想到,但看來帆船建造技術的外流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避免了」


    笑著回應了下心腹女戰士後,芙蕾雅公主換上嚴肅的表情說出這個深刻的問題。


    女戰士也像感受到了主君的緊張心情一樣,臉上表情變得很認真,


    「是的,雖然我對於艦船的知識並不是特別精通,但船體在之前遭遇風暴時所產生的傷害似乎非常嚴重的樣子。船工們已經檢查過了,說雖然修是能修好,但必須找來相當人數的同業者一起進行大規模的修繕才能辦到。」


    然後告訴了她現狀。


    經曆了從北大陸北部到南大路中部這一漫長大航海的『黃金木葉號』,船體原本已在航程中逐漸積累了不少損傷。再加上這次又遇上了風暴,現在船身的損害已經嚴重到了僅能騙過外行人,專門工匠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地步。


    至少,再次進行跨越大陸之間區域的大航海是不可能的了。


    「是嗎……果然,在這一點上已經再沒什麽交涉的回轉餘地了吧。拉法埃羅卿提出『我們將全力提供無償的協助,幫忙修繕黃金木葉號』的提議,說不定其實反倒是我方的幸運」


    「還真是露骨的提議呢」


    「誒誒,真的很露骨」


    不必說,芙蕾雅公主們的【露骨】評價的不僅指是負責交涉拉法埃羅·馬凱奴斯,更是指他身後的嘉帕王國。


    幫忙修繕自己國家無法生產的大型帆船,就是為了盜取大型帆船的建造技術。


    但是,就像芙蕾雅公主說的那樣,她們從一開始就明白嘉帕王國的企圖,而且她們也沒有拒絕這種別有所圖幫助的選擇。


    隻要船沒修好,芙蕾雅公主一行就沒有回去祖國的方法。最糟的情況下,也有從陸路北上,抵達某個和北大陸通商的國家後搭乘貿易船返回本國這一樣種手段。在那種場合下,最少也要欠下出行港所屬的南大陸國與貿易船所屬的北大陸國這兩個國家的人情。


    與其那樣,還不如以技術少許外流為代價,與嘉帕王國達成妥協。


    「對於流出的帆船建造技術,他們隻是囫圇吞棗模仿的可能性很高。這樣的話,說不定還不如幹脆幫他們在這裏興建能建造大型帆船的造船廠更好些」


    聽到主君思考後描繪出的大膽藍圖,女戰士神色大變。


    「公主大人,再怎麽說那也太……」


    「當然,這個想法我不會主動提出來。但視實際情況,我認為這種程度的的讓步還在容許範圍之內。


    斯卡謝,在你看來,我國靠自力維持本國海軍現有規模這種事,還能再堅持幾代人的時間呢?」


    芙蕾雅公主咬著嘴唇,用深刻的表情問道。


    烏普薩拉王國,是以優異製鐵技術自傲的鐵製品輸出國。是一年裏有一半時間被大雪封閉寒冷之國,同時還是因為海流影響海域很少結冰,擁有不凍港的海洋國。


    獲得冶鐵時作為燃料的木炭要消耗木材,驅逐寒冷燃燒薪柴要消耗木材,作為主材料建造船隻時也要消耗木材。


    雖然獲取薪柴和木炭並不總是需要砍伐高大的樹木,但讓人很無語的,一般市民比起跑去深山撿合適的樹枝,更習慣幾個人合力就近砍倒一棵樹,然後吧樹幹劈開拿去燒炭,樹枝砍下來帶回家當柴火。


    等王家留意到森林資源枯竭帶來的種種的問題慌忙應對時,事態已經發展到了很危急的地步。


    烏普薩拉現在還存留的高大樹木已被嚴令禁止采伐,整個國家也舉國上下開始努力種植新樹。


    可是,現在那些保存下來的樹木數量明顯讓人無法安心,至少到新種植林的成果出現前,烏普薩拉王國都會為樹木資源缺乏而頭疼。


    想辦法得到木材,即便在芙蕾雅公主想憑這次航行達成的數個目標之中,也是特別重要的一個。


    「果然,直接用大型帆船運輸所需木材是不可能的嗎」


    對於女戰士比起疑問更近似確認的問題,芙蕾雅公主直接給出了答案。


    「不可能呢。航線上的海龍比預想的還要多。那麽巨大的木料不管是拖在船後牽引,還是勉強堆放在船甲板上,都會大大拖累船隻的穩定性和速度。


    真要勉強那麽出航,結果必定是有去無回」


    烏普薩拉王國現在需求最迫切的,是製造堪稱艦船脊柱的龍骨所需的粗壯大直木。不管是以牽引方式也罷以搭載方式也罷,帶著這種長度幾乎和整艘船長度相同的大型木材,在波濤洶湧的外海進行超過百日的航行,都是隻有發瘋的人才會去幹的狂行。


    當然了,芙蕾雅公主本就知道這種方法成功的可能性很低,但經過實際航行後切實體會到的那種【不可能辦到】的真實感,還是讓她感覺很沮喪。


    但是,她可以將這種負麵感情掩藏好,再用冷靜的語氣安慰心腹女戰士。


    「嘛,最糟的情況下,建造大型帆船所需的木材可以向北大陸臨近諸國購買。為了實現這點,靠構築大陸間貿易通道獲取的大量財富必不可少」


    「與南大陸的貿易嗎。那麽,最穩妥的買進目標就是『砂糖』和『香辛料』了吧」


    砂糖與香辛料不管哪一樣,在南大陸都是連庶民階層也會每日享用的平常之物,但在北大陸,這兩樣都是必須花費大量銀幣才能買到的舶來品。


    「沒錯呢。還有就是龍皮和龍骨了吧。咱們這次帶來的貨物沒怎麽損壞也是個幸運」


    「是的,毛織物,毛皮,鐵器,不管哪一作在都沒怎麽因風暴產生損毀。按照一般大陸貿易的行情,這些東西賣出去都能獲得相當大的利潤」


    北大陸很少見到大型龍種動物,相反,南大陸很少見到大型哺乳類動物。所以,龍皮龍骨在北大陸是貴重品,毛織物毛皮則被南大陸人們視為珍寶。


    原本,北大陸很多國家因為某個原因,對以龍種動物皮革骨頭為原材料的製品需求很低,但所幸烏普薩拉王國屬於例外。


    「通常要構建大陸之間的貿易,最好是買進這個國家獨有的貨物,但現在這方麵也隻好先妥協。


    畢竟,既然硬向父親大人和兄長大人討來船出航了,我就沒有不獲取任何成果就返回國內的選擇。斯卡謝,雖然可能會很辛苦,但還請把你的力量借給我吧」


    「是!哪怕需要我賠上性命也在所不辭!」


    聽到公主的話,女戰士再次把左手扶到腰間的鐵劍上,立正站好發出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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