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數次遭遇野生龍種之外再無什麽變故,善治郎一行最終平安到達了嘉傑爾邊境伯領領都。


    嘉傑爾邊境伯領的領都,是一座被高高城牆環繞的要塞都市。


    但這本來也不算是什麽新鮮事。在有著龍種這種明確的外敵存在的南大陸,處於邊境位置的居住地,都會以或大或小的城牆進行防禦。


    而位於這個領都中央位置的領主大宅,更是座好像將嘉吉爾邊境伯家質樸實剛健家風化為實體象征物般的,要塞一樣的建築物。


    簡單來說,就如同在要塞都市中又築起一座要塞那樣。


    因為要在有情況時成為領民用避難場所,其占地麵積可以說是相當的大,但外在裝飾的功夫幾乎可以說是完全沒有。


    別說善治郎平時生活的王宮後宮,即使與之前他逗留過一個月的瓦倫迪亞公爵府相比,也很容易讓人得出「寒酸」這種評價。


    但是,對於在龍車上顛簸數日,反複經曆尚未習慣的野營生活的善治郎來說,隻要有個正經的建築物就讓他謝天謝地了。


    抵達目的地,時隔好久總算能脫去旅行裝扮,讓善治郎放心的送了一口氣。


    「哈啊,腳終於舒服了……」


    在分配到的領主府別館裏,將鞋和襪子隨便一扔的善治郎,不像樣的把身體深深埋進沙發裏,並把光著的腳架在矮桌上。


    雖是即使在後宮時也沒做過幾次的不像樣舉止,但現在的善治郎並沒有在乎這些的閑心。坐著沒有減震裝置的龍車持續移動,以及多日的尚未習慣的野營生活,已將善治郎的體力和精神力消磨到了瀕臨極限的地步。


    「您辛苦了,善治郎大人。要喝些冷水嗎」


    看著這樣的善治郎,臉上浮現出溫和笑容的侍女伊妮絲,將裝有冷水的銀杯遞了過來。


    現在這個房間裏隻有善治郎和伊妮絲兩人。在熟知自己底細的後宮侍女麵前,善治郎也索性不再裝模作樣。


    「啊啊,謝謝了。不過,伊妮絲你還真厲害。明明在路上一直照顧我,現在理應比我更覺得疲勞才對」


    善治郎說著,抬頭看向站在身旁的侍女的臉。


    就如他本人所說,從伊妮絲凜然的站姿上完全感覺不到有什麽疲勞的跡象。


    對主人的感歎,中年侍女隻是笑了笑。


    「這種情況我早就習慣了。畢竟在之前的大戰裏,我曾隨侍奧菈陛下左右出入戰場」


    「嘿誒,那可真厲害。真值得信賴」


    伊妮絲的說明,讓善治郎老實的睜大了眼睛。不過這事實雖讓人吃驚,但同時也很有說服力。肯定是因為有著這樣的經曆,奧菈才會上次也好這次也好,在善治郎需要出遠門的時候都派伊妮絲跟著的吧。


    如果是沒離開過王宮、後宮的一般侍女,肯定會覺得這種野外活動很辛苦。


    伊妮絲接過善治郎手裏空了的銀杯。


    「善治郎大人此次出行逗留的地方,看來就是這處別館了。雖然應該會讓您感到相當不自由,但這點還請您諒解」


    「嗯,我知道。最初就是這麽預定的嘛,沒問題的」


    對伊妮絲的話,善治郎以再次懶散的靠回沙發上的樣子答道。


    為了出席嘉傑爾邊境伯家長女露西塔和普喬爾將軍的結婚儀式,善治郎才來到了這個邊境伯領。


    當然,這次活動的主角是普喬爾將軍。所以領主府本館現在是由以將軍為首的基傑家一行人,以及府邸主人嘉傑爾邊境伯自家的成員在使用。


    即使善治郎是王族身份,在這種場合下被推到別館也是必然的。而對善治郎來說,日常生活所必須的私人空間本也不需要有多大,所以住在別館也對他而言基本不算什麽問題。


    唯獨別館沒有入浴設施這點會讓善治郎有些不舒服,但好像每天都會專門準備澡盆,所以也不是無法忍受。如果要將這種沒有入浴設施的建築物作為自己家當然不會認同,但作為旅行中逗留場所的話善治郎就不會提出太任性的意見了。


    「呼……」


    就在善治郎靠在沙發上放鬆了一陣後,站在他旁邊的伊妮絲忽然開了口。


    「善治郎大人。打擾您放鬆實屬抱歉,但我想差不多要到嘉傑爾邊境伯家傭人過來打招呼的時間了。


    穿著室內服接見他們也未嚐不可,但至少請把儀容整理一下」


    「啊啊,已經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了嗎。了解了」


    這麽說著的善治郎,把手伸向自己的襪子和作為室內鞋的布鞋。


    這次善治郎從後宮帶來的侍女就隻有伊妮絲一人。畢竟是邊境伯家長女和軍隊頂層將軍的結婚儀式這種大事件,現在嘉傑爾邊境伯領裏早已擠滿了數量非比尋常的貴族。


    以長期籠城戰為設想建造的嘉傑爾邊境伯府雖說在大小上不是不能容納這些貴族,但在居住空間和食物消耗的層麵上,毫無疑問已經給這棟建築帶來巨大的負擔。


    因此,就隻好要求客人們將隨行的自家傭人人數壓縮到最小限度。


    沒等善治郎整理好服裝、在沙發擺出端正坐姿上沒多久,房門就被敲響了。


    打開門走進來的三名女性中。有兩人是中年婦女,剩下的一人卻是位看上去還未成年的小個子少女。


    雖說三人彼此年齡差距大到都無法視為親子,但那名少女仍能讓人一目了然的看出她才是三人中的核心人物。這是因為三人的站位是以少女為中心排列的,而最重要的是少女的服裝與另外兩人明顯不同。


    與兩名中年婦女的像是作業裝般的樸素服裝相比,少女的著裝雖然樣式也並不複雜,但即使隔得老遠也能看出那是件用上等布料縫製而成的裙子。


    所以少女怎麽看都不像是傭人。無疑是貴族家的子女。


    (是邊境伯家陪臣的孩子嗎?)


    在這麽考慮著的善治郎麵前,少女用無法隱藏緊張感的僵硬表情開了口。


    「初,初次見麵,善治郎大人。我是嘉傑爾邊境伯家次女,名叫尼爾妲。


    這次,遵從父命負責來照顧逗留家中的善治郎大人。無論您有什麽需要都請盡管吩咐吧」


    恐怕是早就準備過吧。雖然緊張但並不結巴一口氣說完這些話的少女——尼爾妲接著低頭行禮,短馬尾隨之搖曳著。


    「這樣啊。雖然說不定會給你們添不少麻煩,但還是諸事拜托了。說起來,既然尼爾妲小姐是嘉傑爾邊境伯家的次女,那也就是露西塔小姐和查比埃爾卿的妹妹了?」


    對尼爾妲的自我介紹在內心感到有些疑惑的善治郎,裝出表麵上平靜的樣子這麽回問。


    而對王配心中所想一無所知的少女,那比一般人要大些的漆黑雙眼稍微睜大了,


    「是,正如您所說。露西塔和查比埃爾,是我的異母姐兄」


    接著如此大聲地回答道。從那有些自誇的、充滿喜悅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對露西塔和查比埃爾抱有純粹的好意。


    一般來說,貴族社會的異母手足之間,彼此抱著複雜感情的情況很常見,不過嘉傑爾邊境伯家好像不需要擔心這點。


    「我在瓦倫西亞曾受過查比埃爾卿的照顧。如有機會,希望能和他見麵聊上幾句」


    「不勝惶恐,我一定向兄長轉達您的話」


    聽了善治郎這話,尼爾妲笑得更開心了。


    「那麽,雖然馬上就麻煩你有些過意不去,但能為我準備下澡盆嗎。我想在用餐前洗去旅途的風塵」


    「遵命。我馬上去準備」


    聽到善治郎的要求,小個子少女挺直了後背低頭行了一禮。然後帶著兩名中年女傭離開了。


    「……伊妮絲」


    尼爾妲


    等人離開之後,無言地等了會的善治郎,換上一副嚴峻表情叫起在身旁侍女的名字。


    「在,請問您有何吩咐,善治郎大人」


    「我在事前,從奧菈陛下那裏接受過關於嘉傑爾邊境伯領重要人物的簡單說明。可那時我並沒聽說過尼爾妲?嘉傑爾的名字。


    關於這點,我可以理解成是陛下她有意沒告訴我嗎?」


    雖然房間裏隻有伊妮絲在,但善治郎的口氣依然維持著王族的態度。僅憑這點,就能讓人明白他這是在進行正經的商談。


    對主人的疑問,忠實的侍女也保持著認真的表情,立刻搖了搖頭。


    「不。雖說無法斷言絕對沒有這種可能性。但即便是妾所生的孩子,奧菈陛下也沒理由向善治郎大人隱瞞邊境伯家還有一個女兒的事實」


    聽了伊妮絲的斷言,善治郎稍稍放鬆了肩膀。


    奧菈對善治郎來說是深愛的妻子,但在這之前她更是肩負著一國的王者。因此,善治郎對於像奧菈會在某些事情上瞞著自己,或是無視自己意願策劃某種計策的情況當然也能夠理解,但被妻子這麽對待不可能會覺得好受同樣也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能夠被人斷言絕非如此,善治郎當然會覺得高興了。


    「這麽說來,情報產生了遺漏這件事應該和奧菈陛下的意圖無關了。那我想到的最簡單的可能性,應該就是陛下『忘了說』吧……」


    「雖說奧拉陛下也是凡人,所以那種可能性不能說完全沒有,但您還是認為不可能真的如此比較好。畢竟陛下身邊有那位法比奧秘書官在」


    「既然如此,那就隻剩下連奧拉陛下也不知道尼爾妲?嘉傑爾這的存在這個選擇了……但這可能嗎?邊境伯這樣的大貴族還有其他直係子嗣,陛下會遺漏這麽重要情報嗎?」


    對詫異地歪過脖子的善治郎,伊妮絲用淡淡的口吻進行了回答。


    「妾所生的孩子不被外界知曉,這種情況並不少見。反過來說,因為各種私下緣由的地方領主貴族特意瞞著王家養大自己某個孩子的例子,也不是沒出現過。


    但是,不管實際是哪種的情況,都會讓現在卻又特意把尼爾妲大人送到善治郎大人麵前這種行為變得無法解釋。


    一般說來,這種情況會讓人懷疑邊境伯是不是在策劃什麽陰謀,不過從尼爾妲大人的表情中看不出有這類的端倪,雖然有些緊張,但那位大人的態度十分地堂堂正正。最重要的,嘉吉爾邊境伯是個相當不擅長權術的人,故真有什麽陰謀的可能性可以說相當低」


    「就是說結果還是讓人搞不明白,的意思吧」


    「正是如此」


    雖然一看就知道這是個難以解釋的狀況,但邊境伯家也不像有沒什麽不良想法的樣子,讓人猜不透他們的意圖。


    「…………」


    靠在沙發上善治郎把手搭在下巴上又思考一會,可結果還是得不出任何結論


    「向王都的奧拉陛下報告,請她進行判斷。在得到回覆之前,維持目前的態度對待對方」


    「我知道了。這就著手去辦」


    對著像平時那樣把判斷都交給奧拉的善治郎,伊妮絲恭敬地低頭領命。


    ◇◆◇◆◇◆◇◆


    當天剛過傍晚時分。


    在澡盆裏洗去旅途風塵,又睡了一會舒緩疲勞的善治郎被侍女英尼斯叫醒,聽她報告了關於晚飯的預定。


    「那個,就是說今天的晚飯,變成了『芙蕾雅公主主辦的野外晚餐會』形式嗎?就在這棟別館的中庭裏?」


    「是的。正確來說,現在還隻處在芙蕾雅公主提出這個提案的階段,所以才來征求善治郎大人的許可。


    數日前,芙蕾雅殿下解決的『肉龍』熏肉還剩下很多,這次她打算全部拿出來供大家食用。當然,如果沒能得到善治郎大人的許可,那些熏肉會全部直接贈與嘉傑爾邊境伯家」


    「啊啊,原來如此,那時的肉龍嗎」


    數日前在旅途中芙蕾雅公主幹掉了一頭野生肉龍這件事,善治郎現在還記憶猶新。


    那頭肉龍大半已變成了當天的晚飯,沒馬上吃完的部分則做成了熏肉,裝上了運輸補給的龍車。


    看起來芙蕾雅公主想趁機用那些熏肉搞個犒勞大會。


    「就我個人而言,是覺得即便給出許可也無妨,但許可和不許可,都分別會造成什麽樣的影響呢?」


    中年侍女對於主人的提問,像在立起的板子上向下流水那樣,毫不遲疑地回答道。


    「是。首先,如果在中庭舉辦晚餐會,那麽必定或多或少會邀請些以負責這棟別館的尼爾妲大人為首的貴族們參加。


    在這樣的場合,而既然是得到善治郎大人的許可芙蕾雅殿下才能召開這場晚餐會,那麽肯定會給周圍貴族們留下善治郎大人本人想招芙蕾雅殿下為側室的印象。


    如果是不許可則剛好相反。會被認為善治郎大人和芙蕾雅殿下之間尚有隔閡」


    「原來如此……」


    聽完侍女的仔細說明,善治郎一臉愁容。


    就是說,如果答應了請求,就等於在向周圍散播善治郎本人歡迎芙蕾雅公主成為側室的信息。


    這對並不歡迎側室的善治郎而言,相當於自己掐住了自己脖子。


    但是,也不代表說句【那不同意不就行了麽】就能簡單完事了。如果拒絕,就會留下強烈的善治郎並不歡迎芙蕾雅公主的印象。


    關於芙蕾雅公主是否會成為側室的問題,至少在出席這場結婚儀式時她會作為善治郎的搭檔同行一事,是得到了女王奧菈公開承認的。


    所以對有這樣背景的芙蕾雅公主,如果善治郎公然做出拒絕她的行徑,說不定會讓旁人產生【女王奧菈和王配善治郎之間無法好好溝通】的誤會。


    「明白了。去告訴芙蕾雅公主,就說我許可了」


    結果,善治郎雖然明知這是自己主動往項圈裏鑽,卻也隻能這麽回應。


    善治郎個人的任性和自己女王妻子的體麵。哪邊更應該優先考量,根本就想都不用想。


    聽了主人的回答,中年侍女點點頭。


    「遵命,善治郎大人。那麽,我這就向對方傳達」


    「嗯,交給你了」


    善治郎邊說邊從床上坐了起來,打算開始換衣服。


    對將穿著睡衣或內褲姿態展現給侍女們看這件事,最近抵抗感終於變弱了的善治郎脫下藍色條紋的睡衣,借助伊妮絲的手穿上了卡帕王國的民族服裝。


    雖然和在王宮時經常穿的第三正裝屬於同類型服裝,但這套民族服裝上裝飾較少更便於活動。所以最近因為已經習慣了這件衣服的善治郎,覺得即使隻有自己一個人應該也能穿戴好這套行頭了。可侍女們還是一口咬定,善治郎若用隻靠自己穿上這套民族服的樣子出席公式場合,那簡直就是「荒謬至極」。


    在換衣服的時候,善治郎和伊妮絲聊起了天。


    「善治郎大人,您還沒和芙蕾雅殿下熟稔起來嗎?」


    「不,我覺得應該已經在旅途中變得足夠熟悉了吧。再怎麽說,我們已經一起乘坐同一輛龍車那麽多天。而且芙蕾雅殿下的人品,也可以說是我喜歡的類型。」


    善治郎的言語中並無虛假。


    對於遣詞,不應該說包括作法都非常洗練,同時卻不怎麽用到貴族特有的過分繞彎說話方式,好動而表情豐富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所抱有的感情決說不上差。


    「那麽,將芙蕾雅公主迎娶為側室這件事,您應該也就沒有問題了吧?」


    但是,對於伊妮絲的這一疑問,善治郎幹脆地搖了搖頭。


    「那個和這個是兩回事。問題


    並不在於我對芙蕾雅殿下個人的感情如何,而是一個圓滿家庭裏突然多出來第二個妻子時,可能所引發的摩擦讓我感到不安」


    『關係良好的夫婦+和夫婦兩人關係都好的女性朋友』這樣的組合倒沒什麽。但如果是『寄心於一個男人的兩個女人』的情況,就算兩個女人之間有著再堅固的友情,善治郎也不認為將來會有什麽好結果。


    雖然腦子裏明白這方麵異世界的文化?價值觀不同,但在感覺就是跟不上。


    「現在的後宮我過得相當舒服,有奧菈在,有我在,有善吉在。


    芙蕾雅殿下是個好女孩這點我清楚,但對於讓她加入這個和睦的家庭這件事,老實說,我感覺很擔心」


    聽了善治郎坦率的感想,伊妮絲好像是看到什麽耀眼的東西一樣眯起了眼。


    「善治郎大人,真的是深愛著奧菈陛下和卡洛=善殿下啊」


    「啊,嘛,那個,嗯。差不多是那樣了。啊,說起來伊妮絲總是稱呼善吉卡洛=善呢」


    被過於直白的誇讚搞得有些害羞的善治郎結巴了一陣,然後露骨的換了個話題。


    卡爾洛斯?善吉,略稱為卡洛=善。事實上現在叫善吉這個名字的人就隻有善治郎,大多數人都會稱他做卡爾洛斯。然後,還有部分的人會稱呼王子為卡洛=善,而伊妮絲就是這少數派中的一位。


    這件事隻是善治郎為了轉換話題才問的,答案如何他其實並無所謂。可對伊妮絲來說,這個稱呼有著稍微有些深刻的意義。


    「是這樣的。因為『卡爾洛斯殿下』這個稱呼,無論如何都會讓我想起卡爾洛斯二世陛下」


    眼神仿佛望著遠方的伊妮絲,用有些懷念的口氣說道。


    「卡爾洛斯二世陛下是奧菈之前的國王大人吧?說起來名字確實是一模一樣呢。啊咧,但那樣的話他的稱謂應該不是『卡爾洛斯殿下』,而是『卡爾洛斯陛下』才對吧?」


    對記起從奧達比亞夫人那裏學到的知識的善治郎,伊妮絲依舊帶著仿佛望著遠方的眼神搖了搖頭,


    「誒誒,正是如此。但是,那位大人成為王位之主的時間還不足一年。在我侍奉他的時候,用的幾乎都是『卡爾洛斯殿下』這個稱呼」


    「誒!?伊妮絲曾經侍奉過那位陛下嗎?」


    吃了一驚的善治郎想了想,才發現這其實是理所當然的。


    伊妮絲比奧菈還要年長十歲左右。在女王之前,她曾侍奉過其他主人並非什麽不可思議的事。


    「是的。因為『卡爾洛斯殿下』這個稱呼,無論如何都會讓我回憶起先王陛下,所以我才用了『卡洛=善殿下』這個稱呼。如果這讓您感到不快,我會改正」


    「您意下如何如何呢?」對這麽問道的伊妮絲,善治郎笑著搖了搖頭。


    「不,沒那個必要。我也不過是略微有些在意罷了」


    不管如何稱呼,伊妮絲對善治郎的孩子抱有敬意和愛心是明顯能夠看得出的。所以沒必要拘泥其他細節。


    善治郎的這份信賴也傳達到了吧。


    「多謝,善治郎大人。好,這樣就可以了」


    幫善治郎換好衣服的伊妮絲,臉上浮現出親切的笑容低頭行了一禮。


    ◇◆◇◆◇◆◇◆


    在宅邸庭院裏舉辦餐會,是貴族社會中並不特別少見的情況。因此在這個嘉傑爾邊境伯府別館的中庭裏,從一開始就安置了特別為此類活動準備的設施。


    不過說是設施,其實也就隻有用於清洗食材的水井、切割食材的料理台、生火用的石製爐灶這類程度的東西罷了。但像是燒烤這樣的簡單料理有這些就已經完全足夠。


    對身處灸烤肉類和蔬菜的香氣中,笑臉被篝火映紅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選擇了在稍微有些距離的地方關注。


    「好,應該已經烤好了。讓我來切,大家請再稍等一下」


    帶頭進行烹飪的芙蕾雅公主看上去似乎打內心覺得非常開心。笑容不絕的她,忙碌地在四周來回奔走,銀色的短發篝火的紅光下閃閃發亮。


    雖說好歹也是個王族,可切著肉的芙蕾雅公主的笑臉,怎麽看都不像是特意裝出來的。


    (難道說,料理是她的興趣嗎?)


    在善治郎這麽考慮的時候,一個巨大的身影走近了他。


    「善治郎陛下,可以的話,請嚐一串如何」


    將裝著肉類蔬菜燒串的銀盤向善治郎遞過來的,是有著足以讓人仰視身高的高大女性——維多利亞?庫倫奎斯特,也就是斯卡謝。


    「啊啊,有勞維多利亞殿下了」


    伸手從芙蕾雅公主心腹遞出的銀盤上拿了一份串燒的善治郎,抬起拿著燒串的那隻手道了聲謝。


    「豈敢,要說道謝,那也應該是我們這邊道謝才是,善治郎陛下。


    能夠許可此次的野外晚餐會,實在萬分感謝,我代替主人,在這裏向您致以最誠摯的謝意」


    因為女戰士真摯的低下頭行禮而就那麽將舉著燒串呆住的善之郎,因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而歪了歪頭。


    許可這場餐會,雖說事相當於善治郎進一步表明他有將芙蕾雅公主認同為側室意圖的行為,但聽剛才的口氣,女戰士好像不是因為這個理由才來道謝的。


    「……嗯,我並不了解北大陸的文化,難道說這場野外晚餐會,有著什麽特別的意義在裏麵嗎?」


    自己被算計了?有著如此疑問的善治郎,故意用稍微有些生硬的聲音問道,可高大的女戰士卻毫無躊躇地搖了搖頭。


    「不,善治郎陛下。這場餐會並沒有陛下所憂慮的那類含義在。


    但是,若說完全沒有任何含義也是不對的。像現在這樣,用自己捕獲的獵物舉辦公式餐會,並親自動手將食物分發眾人享用,是公主大人長年的夢想。


    在我國,以主人身份用自己狩獵的獵物開宴犒勞眾人,是隻有身為『戰士』階層的人才能被允許的權利」


    大概明白了斯卡謝想要說什麽的善治郎咬了一口燒串,仔細咀嚼咽下去之後,再次開了口。


    「……就是說,芙蕾雅殿下她並非戰士?但在捕獲肉龍時,我國的士兵們都交口稱讚,說殿下運用槍的手法相當出色」


    嘉帕王國女性從根本上就無法成為戰士,但芙蕾雅公主她們的母國烏普薩拉似乎卻不是這樣。畢竟現在在善治郎眼前的斯卡謝,就自稱是『戰士』。


    大概是理解了善治郎的疑問吧。


    斯卡謝微笑著搖了搖頭。


    「確實,公主大人擁有作為一個戰士應具備的最低限度武力。但即便如此,女性通常也是無法成為『戰士』的。


    如果一位女性想要成為戰士,那最少也要具備在再高出三個階級的,也就是『百夫長』階級水平的能力才行」


    看來即使是烏普薩拉王國,原則上戰士也是屬於男人的工作。因此,就算是有著一般戰士程度能力的女性,也隻會被委以屬於女人的職責。


    也就是【就算是擁有一般水準,戰士還是有男人去當就足夠了,有些事可是隻有女人才能辦得到的。所以女人還是履行女人的職責生孩子去吧】,這種歪理一樣的理由。


    但是,在無數女性中,也有極少部分被認為「隻當個女人太浪費了」的,被武之才能恩澤的人在。


    實力遠遠淩駕於一般男性。隻有這樣的女人,才會被認為是【比起履行女人職責,讓她們的武才得到發揮對國家或部族更為有益】,成為『女戰士』。


    烏普薩拉王國的女戰士,都是字麵意思上的巾幗不讓須眉,而且還必須是壓倒性的勝過男性。


    「原來如此……」


    聽了這樣一番話,善治郎也就


    接受了現狀。


    不願幽居深宮的芙蕾雅公主,會對『戰士』這一稱號抱有憧憬本就不難想像。


    所以作為本來是戰士才能擁有的權利之一,『用自己捕獲的獵物舉辦宴席並親自動手把食物分發給眾人享用』這種行為,會讓芙蕾雅公主如此開心也就能讓人理解了。


    善治郎找了個高度合適的樹墩坐下來,巡視周圍。


    眼前這場自己初中時代也經曆過的,有著類似野營氛圍聚餐的主賓,主要是那些執行善治郎護衛任務的士兵們。


    這次晚餐會由於名目上是慰勞士兵們,所以隻招待了這棟別館的負責人尼爾妲?嘉傑爾,以及嘉傑爾邊境伯家的陪臣等幾名貴族。


    在結婚儀式籌備時期這樣忙碌的時刻,王族所舉辦的大型聚會,通常就隻會給別人添麻煩。


    所以如果能像現在這樣不招惹什麽問題就完事的話,善治郎也樂得落個輕鬆。


    「善治郎大人,本日承蒙您招待實在萬分感謝」


    接近正在放鬆的善治郎的是小個子少女——尼爾妲?嘉吉爾。


    她閃動著大大的黑眼睛稍稍提起裙擺行了一禮。


    「主辦人並不是我,而是芙蕾雅殿下。連宴會所用的食材也是取自她所狩獵的肉龍。不過你能盡興就好」


    「是,剛才芙蕾雅殿下那裏分給了我龍肉呢。味道十分美味」


    從尼爾妲的笑臉上看,她不隻是為了恭維善治郎才這麽說的。


    用靠鹽和調料入味的熏肉為原料做成的燒串,可算是一道相當粗獷的料理,但尼爾坦好像真的吃得很開心。


    「而且,居然能用槍解決野生的肉龍,芙蕾雅殿下真是個勇敢的人呢。雖然我在村子裏生活的時候也曾經見過一次野生的肉龍,但要和那個生物正麵對抗什麽的,我連想都不敢想」


    「隻是站在跟前就已經邁不開腿了」對著正在搖頭這麽說著的尼爾妲,善治郎的臉因吃驚抽搐了一下。


    「尼爾妲曾在村子裏生活的嗎?」


    「是。我是在農村長大的,過去一直和母親一起生活。被父親嘉傑爾邊境伯發現並把承認為邊境伯家的一員,是我九歲時的事了」


    「原來如此……」


    就是說,尼爾坦是地方領主對自己的領民女性出手後,無意中搞出來的私生子。


    如果剛才說的都是事實,那尼爾坦的出身真是相當複雜,但從她的表情中,善之郎可以說完全看不出對此有何芥蒂。


    (要麽是因為本性樂天覺得無所謂,要麽就是無論在村裏還是在邊境伯家,都受到了周圍人的良好照顧)


    應該是對善治郎正考慮的事情毫無知覺的尼爾妲,親昵地笑著說。


    「雖然我也曾經照顧過家畜的肉龍鈍龍,但即使是溫順的家畜,龍也讓人害怕。


    而殿下竟然能夠對抗野生的肉龍,真讓人尊敬」


    這麽說著的尼爾妲的大眼睛裏,確實浮現著尊敬的神情。


    對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沒有了緊張感和警戒心展現出親昵態度的少女,善治郎一邊苦笑一邊尋找著合適的詞句勸告她。


    「是的,芙蕾雅殿下確實十分的出色。但是尼爾妲。把這種毫不掩飾的直率發言不分場合到處說的行為,你還是稍微注意下比較好。


    對這種發言感到不快的人在貴族社會裏可不少哦,說不定還會有人抓住這點當成把柄」


    「是,善治郎大人。多謝您的忠告。以後我會注意的」


    尼爾坦因忠言而有些沮喪的表現,正是善治郎剛剛指摘的「毫不掩飾自己」的行為。


    (至少這孩子出生時並非貴族這件事,應該是沒錯的了)


    看著表情多變的尼爾妲,善治郎這麽想到。


    如果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少女的言行有著若幹不自然的地方。


    這應該和善治郎一樣,都是對貴族的禮儀說話方式「刻意模仿」而產生的違和感吧。


    (不過,還真是個沒有危機感的孩子。你這麽無防備地親近他人好嗎?怎麽說也算是個貴族小姐吧)


    尼爾坦最初的緊張和警戒,已經被這場野外晚餐會打散了。現在她就簡直就像條親近人的幼犬。


    (如果這才是嘉傑爾邊境伯的目的,那他可真是個了不得的策士,不過伊尼斯也說過邊境伯並不是那種人)


    就算心中還有這樣的而保留,可現在善治郎因尼爾妲這名少女,對嘉傑爾邊境伯家的好感度正急速上升中。


    從【懂事之後才住進貴族家庭的少女,對王侯貴族卻並無恐怖警戒心】這點就能看出,邊境伯家的人並沒有草率隨便地對待她。


    善治郎對這類重情義的人抱有相當的好感。如果是邊境伯是專門盯上了他這個性格,那就更不得了了。


    「善治郎大人。王都果然是一座大都會嗎?我聽說王宮是個美不勝收的地方,具體是什麽樣的感覺呢?可能的話還請告訴我」


    「這個嘛。我很少離開王宮或後宮,所以可能評價不夠客觀,不過王宮應該能算是個美麗的地方。


    建築統一以白色石頭建造,外觀剛健又優美,庭院裏有專門工匠盡心培育的花木,噴泉及蓄水池的水也很清澈。部分的蓄水池裏還放養著觀賞用的淡水魚。


    因為水質透明度高,金色的觀賞魚在水中遊動起來的時候,水麵會閃閃發光哦。我認為那個景象應該很值得一看」


    「嗚哇,好棒,好像看!」


    對如今的善治郎來說,王宮?後宮給他很強的「這就是我家」感覺,所以尼爾妲這麽直接的憧憬王宮眼光,讓他覺得高興的同時也有些心癢。


    「尼爾妲,你要不要來王都?嘉傑爾邊境伯家在王都肯定也有府邸的吧」


    「嘉傑爾邊境伯家的方針是以領地為重的,所以在王都好像隻配置了最低限度的人員。而且我還沒有成年,沒怎麽出過家門。


    啊,但是等我滿十五歲,也就是今年就能被帶去王都了!」


    「是嘛。不湊巧以我的立場沒辦法帶你參觀王都,不過王宮內就沒問題了。你要是來了王都,就讓我來帶你參觀吧」


    從善治郎的口中主動提出這種約定是極為罕見的情況。這應該是尼爾坦過於無防備的樣子,不知不覺刺激到了善治郎的庇護欲吧。


    「是,到時候就勞您費心了」


    尼爾妲明快地笑著答到。


    擔任主辦人角色忙著為眾人服務的芙蕾雅公主,在跟所有人打過招呼之餘,也多少留出了一些給自己的時間。


    「辛苦了,芙蕾雅殿下。大家看起來都很享受這場晚宴」


    對帶著成就感笑容走向自己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站起來迎接。


    「多謝誇獎,善治郎大人。我可以坐在您旁邊嗎?」


    從侍女伊妮絲遞出的盤子上取過裝有果實酒銀杯的銀發公主,先是用酒水潤了潤喉,然後帶著花一般閃耀的的笑容這麽問道。


    這個問題讓善治郎麵露難色。


    善治郎現在坐著的並不是長凳那類座椅,而隻不過是『大號的樹墩』罷了。所以「旁邊」當然指的不是相鄰的座位,而是在問能不能一起坐在同一個樹墩上的意思。


    這個提案相當大膽,但拒絕也不合適。


    所以善治郎笑著把馬甲一樣的上衣脫下,蓋在自己一直坐著的樹墩上。


    「哎哎,當然可以了芙蕾雅殿下。請坐這邊吧」


    「謝謝您,善治郎陛下」


    雖然這個樹墩是大號的,但坐在上的兩人之間的距離,也近到了能夠感受到彼此的體溫的程度。


    芙蕾雅公主的裙擺已經碰到了善治郎的腿。如果善治郎幹脆直接把右手放在芙蕾


    雅公主的腰上,說不定反而更能讓他冷靜下來,兩人間的距離就是近到這個地步。


    「…………」


    「…………」


    在夜晚的中庭,合坐一個樹墩的男女。


    篝火的火光,把芙蕾雅公主的銀發和通透白色肌膚映的通紅。


    對無意間被那姿態奪去目光的善治郎,銀發的公主歪了歪頭,笑著說道。


    「善治郎陛下,關於今晚一事請讓我再次地表達謝意。多虧了陛下,我的一個夢想才得以實現」


    火光映襯下的臉上露出的笑容,並不是作為貴族必須技能的恭維表情,而是將內心感情直接表現在了臉上的微笑。


    「芙蕾雅殿下您能感到開心,那便是我的榮幸了。您祖國的規矩製約在這南大陸並不生效。所以殿下就放手去做原本自己吧」


    「看來您已經從斯卡謝那裏聽說了詳情呢,善治郎陛下。雖然這孩子氣的願望被人知道了有些羞人。但我現在真的十分激動。


    能夠用自己親手捕獲龍種設宴款待士兵們。讓我有種好像成了太古時代英雄的感覺」


    南大陸上已經淪為家畜的龍種生物,在北大陸卻是不前往遠離人煙的深山中就不可能見到的,傳說中的存在。


    將這樣龍種討伐並拿來當做食材大擺宴席,這確實能算得上是一段冒險佳話了。


    善治郎自己並不具備現此舉的武力及膽識也絕不想這麽做,不過他能理解芙蕾雅公主憧憬這樣行為的心情。


    「殿下的強大內心及行動力真是讓我著實佩服。一定就是因為有著這麽堅強的內心,才讓跨越大海進行的大陸間航行一事成為可能的吧」


    「嗬嗬。故國的兄長常對我說『你是隻會橫衝直撞,不懂得如何安分守己罷了』。可即便如此我也拚命地學了很多。


    像拉弓的方法、使槍的方法、野營的方法。在航海時,還學了打水手結的方法、攀爬繩梯的方法、以及『水操作』『淡水化』這類對長期航海有益的魔法。


    這些全都是有朝一日返回深宮幽居時,對我何止是無用不如說是有害的知識技能」


    「但正因為有了這些努力,芙蕾雅殿下您才能像現在這樣遠渡重洋來到南大陸吧。所以不論什麽知識技術,都必定能成為殿下一生財富的」


    善治郎這番話雖是為了安慰才說的,但也句句發自真心。


    嘉帕王國雖是比起芙蕾雅公主的祖國烏普薩拉王國更崇尚男女有別的國家,但善治郎平時接觸的都是女王奧菈這個例外中的例外,所以他的常識幾乎沒受到任何來自這個國家的影響。


    在有著這樣價值觀的善治郎看來,不管是具備雖是最低程度還好歹也是正規水平的武力還是熟識航海技術,都屬於出色優點的一種。


    原本,如果善治郎將為武力高強活潑好動視為女性的缺點,那他從最開始就不會對奧菈傾心。


    而善治郎的話並不隻是信口開河的假意恭維這點,芙蕾雅公主也知道的很清楚。


    「謝謝您善治郎陛下。雖然說來丟人,但無論是持槍在山中巡獵也好還是驅船遠航也好,我就是喜歡做這類事。


    這樣的自己偏離了世間一般的價值觀這點我還有著自覺。所以說無論是因這些對我皺眉的人們,還是在這方麵規勸我的人們,我都不曾感到厭惡。


    正因為這樣,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以及自己為此所付出的努力能得到肯定,才更讓我感到無上的喜悅」


    「哈哈,能讓殿下您高興成這個樣子,都讓我覺得有些不敢當了呐。但是,剛才的話都是發自我內心的哦」


    來自異世界的男人和來自北大陸的少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忘記了正以彼此的腿可以觸碰到對方的距離坐著這件事,隻顧帶著不斷的笑容聊個不停了


    ◇◆◇◆◇◆◇◆


    野外晚餐會的結束時機很容易判斷。隻要見到當作串燒材料的蔬菜和肉類即將用光、空酒壇變得越來越多、篝火即將燃盡,那麽是個人都明白宴席差不多該結束了。


    就在吵鬧的歡笑、走調的歌聲都沉寂下來,會場內已經隻剩下輕聲交談聲音的時候。


    一陣鐺鐺的大鍾敲鍾聲響徹了昏暗的夜空。


    「伊妮絲?」


    立刻從木墩上起身的善治郎向自己身後待命的侍女開口詢問。但伊妮絲隻是帶著沉著的表情搖了搖頭。


    「鍾聲應該是從本館那邊傳來的,我也不清楚具體代表了什麽意思。不過從尼爾妲大人的反應來看,應該不是發生了什麽緊急事態」


    善治郎反射性地向尼爾妲所在的方向望去,結果發現少女雖然也表現的很吃驚,但臉上並未浮現出緊要關頭特有的恐怖與焦急神情。


    察覺到善治郎的視線的尼爾妲,帶著嚴肅的表情站起身小跑到王配身邊。


    「失禮了,善治郎大人。報告遲了實在抱歉。剛才的鍾聲,是在通知正門有客人抵達。


    那邊的人,去本館了解一下詳情」


    「是,屬下遵命」


    接到尼爾妲的命令,擔當警備的士兵之一跑開了。


    「這個時間來客人?」


    善治郎發出這樣的疑問也不無道理。


    嘉傑爾邊境伯家正在籌備婚禮,所以有客人到來本身並沒有什麽無不可思議的。但在這個時間抵達就很不自然了。不用說,這是因為在夜間進行移動會伴隨著多種多樣的危險。


    結婚儀式又不是明天舉行,日程上應該還有空餘,所以一般來說客人們都不會勉強夜行,而是找個適當的地方野營過夜等天亮了再繼續趕路才對。


    在善治郎思考著這些的時候,前往本館的士兵回來了。


    用即使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中,也從遠處就能看出使用很拚命的速度跑回來的士兵,大聲的報告道。


    「報告!就在剛才,『納瓦拉王國』的代表使節團到達了!」


    「納瓦拉王國?」


    聽到耳熟名字的善治郎,急忙在頭腦中搜索出這個詞語所代表的含義。


    納瓦拉王國,是地處南大陸中西部位置的中等國家。對嘉帕王國來說,是一個位於作為緩衝地帶的險峻山脈對麵的鄰國。而與這個國家接壤的領地正是嘉傑爾邊境伯領。


    就是說,在嘉傑爾邊境伯領的角度看來,算是個彼此隔著一座山的鄰邦。


    鄰國代表團出席國內貴族之間的結婚儀式雖然會給人一種奇妙的感覺,但對封建國家來說並不少見。


    邊境伯級別的地方大領主與鄰國的獨自外交,這種事在一定程度上是被允許的。


    記起這些詳情的善治郎接受了現狀。


    「啊啊,原理如此。既然是從納瓦拉王國來的,那麽會連夜趕路在這個時間到達也說得通」


    橫在嘉傑爾邊境伯領和納瓦拉王國之間的山脈,無論是地形還是其中棲息的龍種都非常凶險。


    與其在這樣的危險地帶多逗留一個晚上,連夜趕路早早離開風險還更小些,這種思考方式無疑是對的。


    就在善治郎思考這些的時候,沒有整理呼吸的士兵還在繼續報告。


    「此外,擔任納瓦拉王國的使節團代表是馬而丁?納達爾將軍!」


    這個名字引發的反應相當劇烈。


    原本像是平靜水麵般安靜的中庭,瞬間四處響起驚愕的聲音。


    「馬,馬爾丁將軍!?」


    「不是開玩笑吧,那他們本國的防衛要怎麽辦」


    「就是說,嘉傑爾邊境伯家和普喬爾將軍結親這件事讓他們警戒到了此等程度嗎」


    無論是善治郎從王都帶來的士兵,還是嘉傑爾邊境伯領的士兵,甚至包括侍奉嘉傑爾邊境伯家的陪臣貴族,都


    難掩驚訝與興奮,自顧自的交談起來。


    例外的隻有因為沒聽說過馬爾丁將軍這個名字,而歪著頭表示困惑的芙蕾雅公主和斯卡謝,以及維持著冷靜表情的侍女伊妮絲了。


    環視了周圍一圈的善治郎,最後把視線轉向自己的主情報源伊妮絲、


    「伊妮絲,馬爾丁將軍是什麽人?」


    「是,馬丁?納達爾。是納瓦拉王國引以為傲的大將軍。


    他是在之前的大戰中立下了大量武勳的英雄,【國力水平絕稱不上是強國的納瓦拉王國能夠在之前的大戰中幸存下來,其中一半理由就是因為有馬爾丁將軍在】,此人就是個被如此看待的人物」


    大概是預想到善治郎會問什麽了吧。中年侍女帶著依舊冷靜的表情淡淡的回答道。


    聽到這預想之上高評價的善治郎,稍微有些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也就是說,他是個有著相當於我國普喬爾將軍立場的人物嗎?」


    聽到善治郎的問題,中年侍女毫不遲點頭肯定


    「是的,馬爾丁將軍正是和普喬爾將軍旗鼓相當的人物。」


    「嗯?」


    這個說法善治郎感到有些奇怪。因為既不是【被稱作旗鼓相當】。也不是【被認為旗鼓相當】。


    看到善治郎因為這種說法而歪頭困惑的表情,伊妮絲像是要特意回答那樣的疑問般的再次開口。


    「加準確來說,給普約爾將軍留下『額頭和臉頰傷痕』的人,就是馬爾丁將軍」


    「……原來如此」


    有這樣擁有遠超預想因緣的大人物來訪,讓善治郎將這場結婚儀式會無事結束的希望全麵地從頭腦中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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