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我當時的確是看到了,萊姆頓卿他毫無疑問是從中央通道盡頭方向走來的。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吧,如果想說當時是我看錯了的話,就展示出相應的證據出來」


    「請您冷靜,芙蕾雅殿下。萊姆頓他的確是主張他是從外側通道方向出現的。


    而我也相信我這名部下的說法。所以雖然非常不情願,但也隻能得出當時的確就是您看錯了的結論」


    「那麽,您是出於什麽根據才認為是我看錯了的呢?相反,也沒有證據能證明萊姆頓卿的說法就是正確的吧。這種沒有任何其他提示,隻是單方麵的認定是我的失誤的主張,您倒說說看我到底怎麽才能接受下來?」


    「殿下的主張先放在一邊,總之請您先冷靜。從一開始就用這種挑釁的口氣的話,對話就根本無法進行了啊」


    聽到冰藍色眼中帶著怒火的芙蕾雅公主的質問,克裏斯做出好像很困擾的苦笑這麽回應道。


    在嘴角邊掛上笑容,是想展示自己遊刃有餘的態度吧,可克裏斯眼神深處全是感到頭疼的神色。


    要說他會這樣是理算當然也確實理所當然。在克裏斯騎士長的認識裏,這次的事件原本是發生在納瓦拉王國騎士萊姆頓和嘉傑爾邊境伯家次女尼爾妲之間的爭執才對。


    可是,作為當事者之一本處於旁觀立場的芙蕾雅公主現在卻公然站出對事件發表抨擊,這實在出乎他的預料。


    最重要的是,就算擁有王家出身公主的立場,像剛才那樣女人在公開的場合抨擊男人的做法,照南大陸的常識來說簡直是不可能會出現的情形。


    這方麵雖然也有像奧菈那樣身居王位者的例外,但通常情況下,女人不會作出這麽對男人步步緊逼的言行才是正常的。


    而且芙蕾雅還有正在向善治郎這位特定男性展開追求的背景,所以她應該盡量避免做出會讓被追的男方對自己產生「太丟人了」「簡直不知所謂」之類皺眉頭評價的言行才對。總之不管怎麽想芙蕾雅公主的行為都不合理。


    為了把自己這個心情表達出來,克裏斯騎士長一瞬間把視線轉向坐在芙蕾雅公主身邊的善治郎尋求幫助。可善治郎沒有任何反應。


    (好啊,加油。就是這種感覺,芙蕾雅殿下)


    不如說,善治郎內心中正在全力為芙蕾雅公主呐喊助威呢。


    原本,芙蕾雅公主現在會采取這樣全麵攻擊的態度,就是因為接受了善治郎相關委托的緣故。如果現在反而站出來對她的這種態度發難,那善治郎就成了叛徒。


    所以善治郎隻是在臉上貼出做作的笑容,把眼神轉向別處。


    「我雖然的確是女兒之身,但也擁有在狩獵和航海時進行夜間活動的經驗。尤其是航海,雖然終究沒法做到獨立獨為,但我也有夜間幫忙巡視的經曆。所以,如果沒有任何證據就指責我當時『看錯了』的話,那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對芙蕾雅公主預想之外凶狠態度,感到困擾的並不隻是納瓦拉王國這邊。


    本來應該是擔當另一邊陣容主角的嘉傑爾邊境伯一家——也就是尼爾妲·嘉傑爾與查比埃爾·嘉傑爾兄妹現在同樣滿臉的疑惑,連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太高。


    「那,那個芙蕾雅殿下?雖然您這麽為我出頭我是很高興。但殿下隻要肯站在我這邊,就已經十分足夠了啊」


    「是啊,芙蕾雅殿下。請稍微冷靜一下吧。善治郎大人可是正在看著喲」


    原本就沒想把事情鬧到這麽大的尼爾妲自不必說,連曾經和克裏斯騎士長一度交鋒並吃了大虧的查比埃爾,現在也充當起了安撫芙蕾雅公主的角色。


    所以查比埃爾向善治郎投去的視線中,同樣明顯帶有sos信號的意思。可善治郎也隻能頂著內心的罪惡感,裝出完全沒有察覺的樣子。


    「………」


    【我什麽都沒看到喲】,看著善治郎滿臉堆笑坐在那裏傳達出這個意思。查比埃爾露出頭疼的表情,克裏斯騎士長則像是表達蔑視一樣哼了一聲。


    善治郎的真意先不提,總之他不會對芙蕾雅公主的言行做出任何掣肘這個意思,看來已經傳達給在場所有人了。


    所有人把視線從隻管把無言的笑容貫徹到底的善治郎身上移開,再次開始對話。


    克裏斯騎士長像是為了調整心情般先咳了一聲。


    「我理解芙蕾雅殿下您的主張了。的確,殿下以女人而言夜視能力應該也算相當不錯的吧。所以我剛才的話多少有些輕率了,在此我向您道歉」


    然後邊這麽說邊保持坐在沙發上的姿勢,微微低了低頭。


    「………」


    可身為賠罪對象的芙蕾雅公主,雖然沒有做出口頭上的言語反駁,但她那略微眯起的冰藍色雙眼中的怒氣,明顯又提升了一級。


    在善治郎看來,芙蕾雅公主會發怒也實屬正常。但看起來和他有同樣感受的,就隻有公主本人和站在她身後的護衛女戰士斯卡謝而已。


    敵對的納瓦拉王國陣容那邊不必說,連作為己方的查比埃爾,還有尼爾妲也不覺得克裏斯騎士長的『賠罪』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大部分人還都露出了「既然克裏斯騎士長都賠罪了,芙蕾雅公主也在表麵上接受就行了」的表情。


    (「以女性而言」夜視能力很好,這種說法在芙蕾雅公主看來根本是嚴重的挑釁呢。畢竟對成功進行了大陸間航海的船長來說這種說法簡直就是失禮至極啊)


    有狩獵和夜間航海實踐經驗的芙蕾雅公主,肯定對自己的夜視能力自負到「在實戰中也有效」的程度吧。給這樣的夜視能力加上「以女人來說還真是不得了」的評價,就算是出於褒獎心裏在本人看來也絕對算不上是稱讚


    在善治郎看來,芙蕾雅公主會不接受克裏斯騎士長的『賠罪』是理所當然到不能再理所當然的事。但是很不巧這種觀點並不符合南大陸的一般常識,不如說根本是大幅偏離了。


    雖然負責守護的善治郎多少還是產生了一些不安,但好在芙蕾雅公主總算還擁有不當場把憤怒爆發出來的理性。


    芙蕾雅公主把克裏斯騎士長的賠罪當做空氣,帶著【沒什麽好說的了】的意思把對話推進了下去。


    「關於剛才克裏斯蒂安大人說法,就讓我聽聽當事者本人是怎麽說的吧。萊姆頓大人,你在那晚曾經見過我吧?當時的事你還記得嗎?」


    因為矛頭突然指向了自己,年輕騎士一時間因為震驚屏住了呼吸,接著生硬的回答道。


    「是,當然記得了。那晚雖然芙蕾雅殿下沒有和我說過話所以無法斷言,但在那個昏暗的環境裏,殿下的發色曾經非常鮮明的浮現出來過」


    就像騎士萊姆頓描述的那樣,芙蕾雅公主帶點青色的銀發在夜晚中非常顯眼。當然,如果環境完全漆黑一片的話還是沒法看得到,但隻要能有一點點照明,芙蕾雅公主的銀發就可以在夜色中鮮明的浮現出來。


    年輕騎士的回答似乎讓芙蕾雅公主很滿足,所以她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點。


    「您能記得是我的光榮。那麽,現在就以【當時我也在現場】無疑是事實為前提開始發言了。我當時,的確看到萊姆頓大人是從『中央通道』方向走來的。


    因為我完全沒有推翻自己說法的意思,所以就讓我借這個場合對這個說法做出絕不改變宣言吧。


    就算是如此,萊姆頓大人你也不肯承認嗎?」


    看到芙蕾雅公主像挑戰一下眯起了眼睛,納瓦拉王國年輕騎士的反抗心一下被刺激了起來,他麵無表情用僵硬的聲音馬上回應道。


    「是的。我當時是從外側通道方向走來的,不是從中央通道方向」


    是因為雖然並不想鬧的這麽大


    ,但現在已經沒法回頭的緣故吧。年輕騎士帶著緊張表情的這句斷言中彌漫著悲壯感。


    至此兩人已經完全成了針鋒相對的態勢,彼此又都沒有打破對方說法的證據。


    如果雙方能坐下來慢慢討論,也許還有某方的論點被駁倒的可能。可如果保持現狀下去,兩人就算有再多的說辭也不過是浪費口水罷了。


    「二位都已經確認彼此的意思了吧。那麽今天就先到這裏如何」


    所以,查比埃爾現在提出的這個暫時解散的提議,沒有任何人提出反對。


    接受了查比埃爾暫時散場的宣言,納瓦拉王國的一行人帶著僵硬的表情,依次離開房間。


    等到納瓦拉王國的克裏斯騎士長和騎士萊姆頓也離開後,善治郎開了迄今為止一直大門緊閉的口。


    「查比埃爾卿,抱歉這次的事上我們做的這麽出頭。


    當然,這裏是屬於嘉傑爾邊境伯的土地,處理發生此地的爭執是嘉傑爾邊境伯的權利與義務這點,我們不會忘記。


    這次的事件最終結果如何還要看邊境伯的裁決,而我們也不會對那個裁決有所異議。這點就讓我現在這裏明說了吧」


    「是,謝謝善治郎大人您的顧慮」


    聽到善治郎帶著認真的表情,以王族對臣下而言勉勉強強可以允許的誠摯語氣說出的謝罪話語,查比埃爾帶著呆掉的表情接受了下來。


    這就是封建製社會麻煩的地方。


    嘉帕王國雖然在諸封建王國當中,是王家權利巨大到堪稱異常的國家,但即便如此,嘉帕王家要插足地方領主的權利範疇,也是極其危險又得不償失的行為。


    一般來說,在地方領地發生的任何事都歸那個領地領主管轄,因為這是領主們的權利。


    當然了,如果事件主線直接和善治郎本人掛鉤的話,邊境伯終究還是沒有對善治郎下達裁決的權利的。但如果是像現在這樣隻和善治郎的女伴——芙蕾雅公主有關的場合,對事件做出最終裁決的基本上還是嘉傑爾邊境伯。


    以善治郎的立場,他向邊境伯請求在下達裁決時「顧慮下我們」倒完全沒問題。而邊境伯當然也會回應他的要求。


    但是,這最多也就是請求而已,和從領主手中獲得裁決事件的權利本身完全是兩回事。


    所以現在善治郎才跑來表明:自己對這些細節都理解,而且沒有侵犯地方領主權利的打算。


    當氣氛進一步緩和之後,善治郎故意擺出皺眉的表情,把視線轉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北大陸公主。


    「但是,是對是錯上我站在芙蕾雅殿下這邊。這方麵,芙蕾雅殿下是我參加婚禮的女伴這點雖然也是很重要的理由,但更主要的是,我能確信殿下的說法才是正確的,而且她會發出抗議的理由也很正當。


    這一點也讓我在此明言吧」


    「是,臣銘記於心」


    對善治郎的宣言,查比埃爾帶著微妙的表情低頭行禮。


    ◇◆◇◆◇◆◇◆


    這之後,善治郎與芙蕾雅公主一起結伴返回了別館。


    等侍女伊尼斯輕輕關好房門後,兩人麵對麵坐下。


    「芙蕾雅殿下,此次您能答應我們的請求實在是非常感謝。本來我們不應該向淑女提出這類請求的,這份人情我將來一定會以某種形式補償您」


    就像本人說的那樣,芙蕾雅公主剛才的險惡態度,全是出自善治郎的安排。


    尼爾妲·嘉傑爾並非正式貴族的可能性很高,因此,這次的事件如果以尼爾妲·嘉傑爾vs騎士萊姆頓的形式繼續發展下去的話,最後很可能會留下將來發展成巨大國際問題的禍根。


    就算尼爾妲現在向對方賠罪,將對方的謊言全盤接受,事到如今「尼爾妲曾經責備過對方國家的騎士」這個事實也無法抹消。在少女不是貴族的場合,就會留下「並非貴族的女孩,居然去找貴族騎士的麻煩」這樣的事實。


    既然如此,現在不如讓當時現場身份最高貴的芙蕾雅公主站出來發難,把事件的主角位置奪走,這種做法造成的傷痕還淺些。


    最好的結果是芙蕾雅公主贏過這場辯論,讓騎士萊姆頓承認自己當時說了謊。


    不必說,如果騎士萊姆頓承認當時自己的確為了脫身而說謊的話,整件事就會成為他終生都無法消除的汙點。在這點上全麵接受他的說法站出來庇護他的克裏斯騎士長也是一樣。


    有這樣的背景的話,事後向對方提出「這次的事,就讓我們當做從一開始就沒發生吧」的提議時,對方會接受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如果將一切視為一開始就沒發生,那麽即便日後尼爾妲現在還不是貴族這件事被判明了,對方也找不出以此來發難的突破口。


    為了讓這個計劃順利完成,必須拜托芙蕾雅公主去擔當多少有些吃虧的角色。但北大陸公主卻出乎意料的以善治郎想象之上的痛快態度接受了這個請求。


    「既然是善治郎陛下的請求,那我當然不會拒絕。而且,在這次的事件上,老實說我剛才的態度並不是什麽演技呢。


    不如說,能得到這種把想說的事全說出來的機會,我才該感謝善治郎陛下才對」


    笑著這麽說道的芙蕾雅公主眼中,滿是求勝心切的好戰神色。


    「能得您這麽說,真是讓我感激不盡。很抱歉這事背後的詳情即便是對殿下您我也無法做到全盤托出,這實在讓我很難過」


    就像善治郎說的,「尼爾妲並非貴族的可能性很高」這件事,他現在還沒有告訴芙蕾雅公主。


    善治郎會做出這種判斷也是理算當然的。就算本人執著的希望成為自己的側室,就算現在已經擔當了善治郎參加婚禮女伴的職責,可芙蕾雅公主終究是他國的王族。


    善治郎還不能給予她全麵敞開胸襟把一起情報都講出程度的信賴。


    這方麵芙蕾雅公主當然也清楚。


    「請不必在意,善治郎陛下。我也是王族出身,和感情與誠意無關,有時立場就是給人不得不接受的製約這種事我理解」


    「非常感謝您的大度,芙蕾雅殿下」


    善治郎邊說邊露出安心的笑容。雖然本人並沒有察覺到,但他這個反應正是和芙蕾雅公主之間心理距離縮短的證據。


    「感情和誠意對立場也無可奈何」這句話,背後也暗含著「如果立場上允許,從感情上您希望能對我敞開胸襟把一切和盤托出吧」的意思,而善治郎並沒有否定芙蕾雅公主的這句話。


    就是說善治郎在無意識中,已經產生了「對待芙蕾雅公主時應該盡可能誠心誠意」的想法,這意味著他對芙蕾雅公主已經有了感情。


    善治郎雖然好像還沒有察覺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種心理變化,但看起來芙蕾雅公主已經注意到了。


    「…………咳」


    芙蕾雅低下頭用手捂著嘴輕咳了一聲,在那隻手的背後,她的小小嘴唇扭成了笑容的形狀。


    「我失禮了」


    但是,當她重新抬起頭的時候嘴角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隻是用充滿誠意的冰藍色眼睛看著善治郎。


    「那麽再來確認一下今後的預定吧。我隻要像迄今為止那樣,以頑固的態度堅持自己的主張是『事實』就好了嗎?」


    因為話題轉移到了實務層麵,所以善治郎也繃緊了表情。


    「沒錯呢……總之殿下先那麽對應就行了。當然,一直把目前的膠著狀態保持下去決不是什麽好事,可能的話還是盡早得出結果更好這點是毫無疑問的」


    在目前這個時間點,雙方完全處於彼此的觀點正麵咬死的狀態,而且又都拿不出證明自己的主張是正確的證據或是證人。


    持續這


    種膠著狀態很不妙,恐怕納瓦拉王國那邊也有相同的感想吧。


    即便最開始隻是無聊的小爭執,也有看場合的話會發展成導致兩國交兵開戰衝突的可能性,未開化世界就是這麽恐怖。


    在過去,曾有過獵人們為了爭奪一頭越過國境的肉龍的所有權,最後發展成國與國之間戰爭的例子。


    可是,如果就因此為了回避爭執總是把別國的要求說法二話不說全盤接受的話,又會造成對國威、國力的削減。


    所以,這些國家的代表人們,就算內心裏有「不想把事情鬧大」的想法,也會以「不想把事情鬧大這點上對手也是一樣」為前提,來展開雙方其實誰也不想的鬥膽遊戲。


    (譯注:原文チキンレース。就是那種兩個人開車駛向斷崖,誰先膽怯停車誰就算輸的死亡遊戲)


    而這次的事件,也已經開始出現鬥膽劇的征兆了,這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在變成那樣之前,有必要盡快分出勝負。而在善治郎心理,姑且已經算是有了達成這個目標的辦法。


    但是,現在這個時間點上這個辦法還隻有大致輪廓,距離徹底『將死』對方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所以,善治郎才再次來尋求芙蕾雅公主的幫助。


    「總而言之,對方完全是在說謊這點已經是毫無疑問的事實。問題就在於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既然沒有證據,那麽就得想辦法引誘對方說出沒法再狡辯的證言才行。


    我這邊姑且有個能實現這個目的的計劃,但這當中需要殿下的幫助。可以拜托您嗎?」


    聽到善治郎的話,芙蕾雅公主晃動著銀色的短發歪了歪頭。


    「那當然是沒有問題了。那個,雖然事到如今我才來確認顯得有點怪,可善治郎陛下為什麽能那麽肯定的確信是對方騎士說了謊呢?」


    然後邊這麽說邊直視善治郎的臉。


    當然,以善治郎的立場而言,不管事實真相如何,他在表麵上都會采取全麵支持芙蕾雅公主觀點的態度。但從善治郎現在的言行上看,他並不隻是出於表麵的立場,而是從心裏全麵認定芙蕾雅公主的主張完全正確,確信是納瓦拉王國的騎士在這件事上說了謊才做出這種態度來的。


    對芙蕾雅公主的問題,善治郎先是一瞬間露出吃驚的表情,接著馬上帶著柔和的微小回答道。


    「啊啊,理由其實很單純,因為當時我也幾乎算是人在現場啊。


    請回憶一下,問題是發生的場所是本來呈平行狀態的三條通道交匯在一處的交叉點位置對吧」


    這其中,因為『中央通道』的盡頭連接著登上瞭望塔的樓梯,所以屬於禁止入內區域。


    芙蕾雅殿下三人從通往本館的『內側通道』走出來,偶然發現納瓦拉王國的騎士萊姆頓從本屬於禁止入內區域的『中央通道』中走出來,才上前提醒他注意一下。


    然而,騎士萊姆頓卻說自己不是從『中央通道』、而是從通向別館的道路——『外側通道』方向走來的。到這裏為止我都沒描述錯吧?」


    「是的,正如您所說」


    看到芙蕾雅公主點了點頭,善治郎也點了下頭回應,然後帶著略微有些得意的語氣繼續說明。


    「您忘了嗎?我在那之後沒過多久,就出現在殿下您們身邊了吧?您覺得,那時我是從哪裏來到那個地點的呢?」


    「啊?」


    聽到善治郎的問題,芙蕾雅公主事到如今才發出驚呼。


    「沒錯。我是從『外側通道』那邊過來的。所以,如果騎士萊姆頓的說法是正確的,那他當時應該就在我前方不遠處。然而,當時我卻沒看見過任何他的背影之類的東西。


    所以說,在我看來騎士萊姆頓很明顯是在說謊」


    「這麽一說的話,確實如此呢」


    對善治郎的說明,芙蕾雅公主用帶著少許著迷的語氣回應道。


    實際回憶一下的話,就能發現這其中的道理非常簡單。


    騎士萊姆頓主張自己所走的通道,正是時間錯開一點後善治郎實際走來的通道。那麽隻要不是感覺遲鈍到極點的人,就應該會記得彼此曾在通道上幾乎相遇過才對。


    畢竟,騎士萊姆頓說自己走過,善治郎實際曾經走過的這條外側通道,是一條沒有任何岔路的筆直直通道路。


    如果兩人都曾走在這樣的通道上的話,不可能會察覺不到彼此。


    「那麽,現在隻要拿出善治郎陛下您的證言的話!」


    從善治郎的證言中看到勝機的芙蕾雅公主興奮起來,可善治郎隻是帶著冷靜的表情搖了搖頭。


    「現在這個時間點這些都沒有意義了。畢竟,事情已經發展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就算是我說出的話,納瓦拉王國那邊也會頑固的不肯承認吧。實際上,我的證言也確實不能證明什麽」


    騎士萊姆頓離去後不久,善治郎就從外側通道方向現身了,這種觀點終究隻是芙蕾雅公主本人的主觀看法。


    在沒有機械式計時裝置存在,個人之間的時間感觀存在極大誤差的這個世界。就算芙蕾雅公主再怎麽強調「騎士萊姆頓離去後善治郎馬上就出現了」的證詞,也會遭到諸如「那隻是你感覺沒過多久而已,實際上已經讀了相當長一段時間」說辭的反駁,導致爭論又陷入純粹浪費口水的狀態。


    「可是,如果是來自善治郎陛下的證詞,那麽他們就不能像對待我那樣敷衍,就算想不接受也不行的吧?」


    公主這個主觀上大概非常期待的預想,也被善治郎一搖頭否定了。


    「很遺憾那是很難辦到的呢。因為我雖然確實是王族又是男性,但我並不是『戰士』」


    雖然怎麽說也算是王族的善治郎的發言分量絕說不上輕,但是他平常在公開場合時總掛嘴邊的那句「我不是戰士」,現在卻給他帶來很大的拖累。


    就算善治郎再怎麽做出「當晚,我就在外側通道區域行走過,當時我沒發現前方有任何人影」的證言,表麵上先不說,所有人心裏都會按照「不過是非戰士之人的話罷了。既沒運用過夜視的經驗,也沒特意鍛煉過精神的人的證言,哪能改變周圍人的意見啊」的觀點來隨便對待吧。


    尤其是克裏斯騎士長,這人明顯特別看不起善治郎。


    當然,善治郎有大國嘉帕王國的王族這個身份。如果他強硬的以「我是正確的。敢和我的意見唱反調你膽子不小嘛。有做好相關覺悟了吧」態度來脅迫對方的話,隻要不是完全看不清現實的死腦筋對手,應該都會屈從的吧。


    但是,不用說那將是最差最糟的落幕方式。


    真要變成那樣的話,幹脆直接認輸承認是芙蕾雅公主她們看錯了,然後為此向對方謝罪的做法,引發的國際問題還要少好上幾倍。


    總之,利用善治郎的身份使蠻力硬把對手打壓下去的手法必須封印起來。


    (不能使用王族頭銜的我,在大部分情況下就連個常人都不如誒……)


    就算抱有這種接近自虐的自負,善治郎也希望事態能盡可能圓滿的收場。


    (到了這個地步,想要皆大歡喜式的圓滿結局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呢,就當是自作自受,現在隻能想辦法讓騎士萊姆頓抽到足以幹掉他自己的鬼牌了呐)


    「總之,騎士萊姆頓在這件事上明顯是說謊了。所以,隻要能想辦法把這點暴露在眾人麵前,那麽便是我們的勝利。


    為此我想了個小圈套,也就是稍微用點詭計做法,這方麵我需要殿下您的幫助」


    「哎呀,那可真有趣呢。當然,請務必也算我一個」


    雙手握在胸前,滿臉都是笑容的芙蕾雅公主眼中,全是發現了可以屠殺敵人機會而滿心喜


    悅的施虐狂神色。


    ◇◆◇◆◇◆◇◆


    「那麽我們先告辭了」


    留下這句話,芙蕾雅公主帶著護衛女戰士斯卡謝離去,房間裏隻剩下了善治郎和侍女伊尼斯。


    坐在沙發上的善治郎的端坐姿勢幾乎立刻就跟著崩潰。


    「噗啊,變成超級亂七八糟的麻煩情況了啊……」


    「您辛苦了,善治郎大人。請擦擦脖子上的汗吧」


    「嗯,謝謝你了,伊尼斯」


    善治郎用侍女很貼心的遞過來的毛巾把脖子和臉擦了個遍,然後才終於放鬆了些,大大深呼吸了一回。


    「話說回來伊尼斯,在那之後,奧菈也沒有任何聯絡過來嗎?」


    「是的。王都還那邊沒有任何消息」


    聽到伊尼斯幹脆的這麽回答,善治郎皺起了眉。


    「這太慢………了吧?」


    「是的。這邊發過去的小飛龍信應該早就抵達了王都才對。如果奧菈陛下有回複的意思的話,這邊應該已經收到了」


    『瞬間移動』的話隻需要一瞬間,即便是用小飛龍信走來回,回複也應該到了才是,日子就是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天。


    就是說,這代表女王奧菈就沒有給這邊回信的意思。


    善治郎抱起臂,開始思考這意味著什麽。


    「就是說在奧菈看來,這次的事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不,不對。如果是那樣應該反過來會有『這不算什麽,你別在意』的回複給我才對。


    所以情況應該正相反吧。出現了不能隨便用『瞬間移動』傳送人過來、或是沒法用小飛傳遞消息程度的,一個不小心就要栽跟頭的敏感問題。這麽想才合適嗎?」


    善治郎沒費多少功夫,就和身在王都的奧菈心意相通導出了同一個結論。


    用『瞬間移動』把有關人員傳送過來本身,等於就是在告訴旁人「有緊急事態發生」一樣。而不使用小飛龍傳遞消息恐怕是因為會導致情報泄露可能性很高吧。


    照著這個順序思考的話,就不可能會得不出「出現了不能隨便回複等級的敏感問題」這個結論。


    「……這下可孤立無援了呐。也就是說,對其他那些出席結婚儀式的貴族們,我也盡可能別去接觸的好麽」


    看到善治郎抱頭煩惱,站在那他身邊的中年侍女,用平穩的聲音提出了幫忙的提議。


    「善治郎大人。我覺得您的這個大方針思想並沒有錯。但事前和有關人士打好招呼的做法也是不錯的不是嗎。至少,我覺得是可以向普喬爾將軍透露一些內情」


    聽到預料之外名字的善治郎猛的抬起頭。


    「普喬爾將軍!?怎麽偏偏就是他?他才是那個如果介入就會導致最糟局麵發生的人吧!」


    大概善治郎的這個反應也在預料之中,中年侍女依舊用淡淡的口氣不慌不忙的說明。


    「正因為如此才更要這麽做。那位大人如果是中途突然插進來,一定會導致非常麻煩的局麵產生。那麽不如幹脆從一開始就向他交出實底的做法才是上策不是嗎?


    畢竟,事情的起因發生在尼爾妲大人納瓦拉王國騎士之間。因為現在普喬爾將軍已經娶了露西塔大人做妻子,那麽他就擁有了尼爾妲大人姐夫的立場。


    雖然多少有點勉強,但作為『親族』而言,這也屬於讓介入成為可能的立場了」


    「啊啊……好像確實如此……」


    對伊尼斯的說法,善治郎帶著好像在忍耐牙疼一樣的苦澀表情抱起了頭。


    當事人姐姐的丈夫這一立場,通常作為關係者來說稍微遠了點。但要硬說是關係者的話也說得過去。而且普喬爾·基傑這個男人,還擁有隻要為了他自己的利益,就算多少有些不合適他也能全都擺平的豪邁手段。


    「的確,如果想把那個混蛋也卷進來的話,是最開始就和他打好招呼這種做法更好些,吧」


    用和自己平時風格不符的粗口稱呼普喬爾將軍,不僅僅是因為嫉妒他曾擁有自己愛妻的結婚候補對象這一立場的緣故。


    簡單來說,在這種場合下,善治郎和普喬爾將軍選擇的解決問題方法說成完全南轅北轍也不為過。


    普喬爾將軍不管發生什麽都隻會以實際利用為重,當然,他對事也擁有一定程度的長期視角,所以具備容忍一時損失的度量。但對手感情上的得失他就完全不會顧慮了。


    例如這次事件,當向眾人證明了納瓦拉王國騎士確實是在撒謊後,善治郎是打算選擇就此【當做這件事從沒發生過】這種比較安穩的收尾方式的。


    當然,他會做出這種判斷是因為這件事背後有著絕對不能曝光的內情——尼爾妲並非貴族——這一事實存在的緣故。但即便沒有這樣的內情,善治郎在善後時也不會把對手逼的太緊,最多也就是提出要對方當麵謝罪之類的要求。


    比起讓對方留下怨恨,多少犧牲一些實際利益避免對未來產生負麵影響的做法更好。善治郎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


    在某種意義上,這可說是【終究隻不過是在和平國度長大成人的平凡上班族】的極限吧。


    可普喬爾·基傑將軍在這樣的場合,卻不會有任何留手。


    還是以這次的事件為例,如果普喬爾將軍能證明過錯在對方那邊,他一定會以此為弱點,盡可能多的從對方身上壓榨出各種實利。


    例如會要求對方支付賠償金;例如會要求對方將當事人騎士交給這邊處理;例如會要求對方發表公開的謝罪道歉書,以此來拉低對方的國家威信。總而言之,就是完全不考慮對手的自尊和心理狀態單方麵掠奪的做法。就算結果會招致對方的怨恨也完全不當一回事。


    如果敵人的怨恨積壓到極限爆發出來,那麽用力量製服敵人就行了。而且那樣還能進一步要求賠償可謂一石二鳥。普喬爾將軍真的會以這樣的方式思考解決事件的方法。


    「這麽一想確實很不妙誒。看來有事前去和普喬爾將軍打好招呼,希望他可以的話能到事件完結為止都保持旁觀者立場的必要了。


    ……但是,那種人光靠我一個說服的了麽」


    很明顯負擔過重了。


    看到善治郎為此深深歎了口氣,伊尼斯用既像安慰又像逼迫的口氣又追加了個提議。


    「僅靠善治郎大人一人很難辦到呢。那麽,既然事情這麽困難,那就去向馬凱努斯家的拉法埃羅卿求助如何?事關交涉工作的話,那位大人是極其有能力的人物」


    「呃……不,不行。不能那麽做」


    對伊尼斯的提案善治郎一瞬間心動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既然事關尼爾妲的問題,牽扯進來的旁人越少越好」


    雖然善治郎對為人和氣的拉法埃羅·馬凱努斯抱有不錯的印象,但他曾從奧菈那裏得到過「這是個和普喬爾將軍同級不可大意的人物」的警告。


    所以不能隨便向他求助。


    甩開把一切全扔給拉法埃羅的甜美誘惑,善治郎繃緊表情的向伊尼斯通告。


    「我一個人去說服普喬爾將軍。總之,在這次的事件分出勝負前,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那個混蛋有插嘴插手的機會。雖然很可怕但也沒別的辦法了。


    為了交涉方便最好能和他一對一的會麵,可以拜托伊尼斯你做下有關安排嗎?」


    「遵命。可以的話要盡可能顯得自然些,最好是以非公式的形式會麵對吧。話說回來,善治郎大人。普喬爾將軍那邊這樣就好了,那麽嘉傑爾邊境伯那邊又該如何對應呢?」


    聽到伊尼斯的反問,善治郎再次帶著為難的表情開始思考。


    「嘉傑爾邊境伯的對應嗎。這個


    也很難呢。唔—嗯,本來就是當事者尼爾妲的父親,又是當地的領主,我越過這樣的人在暗地裏活躍的做法原本很是不妙……但歸根到底都是因為尼爾妲的貴族資格有問題才導致這麽麻煩。


    把這方麵的內情全都告訴他,這種做法是沒可能的吧……」


    問題還有一個,身為王配,又是芙蕾雅公主參加婚禮男伴的善治郎,就算私下裏去和嘉傑爾邊境伯通氣,無論怎樣他的說法都會帶上「王配善治郎逼迫邊境伯做出的決斷」的色彩。


    這種行為會被說成王族侵犯地方領主的權利也沒什麽可奇怪的。


    鑒於這些內情,善治郎決定事先就不和嘉傑爾邊境伯打招呼了。


    「不用聯絡邊境伯了。沒事先和擁有最終決定權的人打好招呼就實施行動雖然有點可怕,但事先和他聯絡帶來的風險更高」


    「遵命」


    聽到王配的話,忠誠的中年侍女禮儀端正的行了一禮表示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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