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善治郎與有著四公代理人身份的四名美女完成麵談後,又過去了十天左右的某個早上。


    「善治郎大人。時間差不多了,請容許我們為您更衣」


    「哦,已經到這個時間啦。知道了」


    原本因為剛起床還沒多久,身上還穿著室內裝的善治郎,在與其說是侍女不如說接近秘書的伊妮斯的提醒下開始換第三正裝。


    也包括自己目前身在他國王宮內這個理由,現在善治郎已經把即便隻是離開自己第一私人空間的這間房間一步也要好好換上第三正裝,當成了自己的日常。


    雖然最開始時善治郎覺得這麽做簡直多餘至極,但最近他也相當習慣了。


    善治郎一邊借著年輕侍女的幫助換衣服,一邊向侍女伊妮斯確認今天的行程預定。


    「今天應該沒有會麵了吧?」


    這十天裏連續每天都分別接見跑來希望和自己會麵之人的善治郎,提這個問踢的聲音中帶著少許喜色。


    連日連夜分別和不同的人說同樣的話這種事,搞不好已經讓他厭煩透頂了。


    「是的。因為今天是送普喬爾將軍返回嘉帕王國的日子,您的預定已經被護衛部隊的交接和送行占滿了」


    和當初預定的一樣,普喬爾將軍今天將把善治郎護衛部隊總負責人的立場交接給一名年輕的大隊長,然後返回嘉帕王國本國。


    不用說,返回的方法當然是使用善治郎的『瞬間移動』。


    終於在年輕侍女們的幫助下穿好第三正裝的善治郎先是向對方道了個謝,然後大大鬆了口氣。


    「謝謝,終於得救啦。總言,我可以認為希望和我會麵的人到昨天為止就算全都見過一遍,會麵工作已經結束了吧?」


    聽到善治郎的這個問題,中年侍女略微歪了歪頭。


    「是的,您可以這麽認為。當然了,希望能和您會麵的人,雙王國中應該還留有之前見過麵的人數十倍以上的數量,但至少那些特別著急非和您會麵不可的人,您已經全都見完了。


    不過,因為原本預定要在昨天和您會麵的拉爾戈王子突然臨時取消了預約,所以可能還要再對您的行程調整一下」


    「啊啊,沒錯呢」


    聽了伊妮斯的話才想起這件事的善治郎,皺著眉頭陷入了思考。


    「雖然由我自己這麽說有點那個,但比和他國王族的我會麵還要優先處理的急事到底會是什麽呢?」


    「據傳聞所說,似乎是布魯諾王直接下達的某個命令」


    「嗚哇,比預想的還要露骨誒……」


    從伊妮斯的話話中察覺到這件事背後必有其他內情的善治郎做了個鬼臉。


    由於事情完全發生在準備階段,所以整個事件,是以隻有送出邀請函的人和受到邀請函的人才知道為前提發生的。


    因此,無論布魯諾王給拉爾戈王子下達了什麽樣的緊急命令,對命令發出日正好和拉爾戈王子會麵善治郎的日子重疊這件事,布魯諾王都可以用『僅僅是偶然』來辯解。


    當然了,實際上這種情況不可能是偶然出現的。


    在會麵日突然阻礙拉爾戈王子前來的布魯諾王,肯定是為了阻止他和善治郎見麵才故意挑這個時候把需要緊急處理的急事推給他。


    但也正因為如此,才讓善治郎感到困惑


    「為什麽要不惜這麽露骨的進行妨礙?或者反過來說,是布魯諾王他認為,我聽到拉爾戈王子的話後會有被他說服的可能性嗎?」


    按正常思路思考的話,就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拉爾戈王子的提示中,存在什麽足以讓我飛躍性的接近目標的好處嗎?」


    對思考的有點偏頗過頭的善治郎,侍女伊妮斯用冷靜的聲音進行了指摘。


    「誰知道呢?鑒於兩者擁有的權利,如果拉爾戈王子的提示能帶來什麽好處,布魯諾王的提示也可以達到同樣效果的可能性我認為很高。在我看來,不如說相反的可能性才令人擔憂」


    「相反的可能性?」


    「是的。也就是並非帶來好處,而是帶來風險。


    與布魯諾王的交易,實際上是存在著某種目前仍未明朗的巨大風險的。因此,拉爾戈王子說不定會用將那個風險挑明的方法,將善治郎大人您從布魯諾王的陣營拉走不是嗎?」


    「這個嘛……確實有這種可能呢」


    雖然這個預感非常讓人討厭,但因為道理完全說得通,所以善治郎無法無視它。


    「那麽基本路線,也就支持布魯諾王和朱瑟佩王太子的方針不變,但要盡可能早些聽聽拉爾戈王子的說法。下次如果拉爾戈王子再送會麵申請過來,就盡可能的優先和他見麵吧」


    「遵命」


    對善治郎的話,侍女伊妮斯恭順的低頭領命。


    ◇◆◇◆◇◆◇◆


    幾個小時後。


    在離宮的某個房間裏,善治郎見證了打點好行裝的普喬爾將軍與他身邊的年輕大隊長的事務交接全過程。


    「那麽善治郎大人,一切就都拜托您了。之後的事就由這個人全權接手。喂,過來打個招呼吧」


    聽到普喬爾將軍的話,年輕的騎士隊長上前一步。


    「是,臣是龍弓騎士團第三大隊隊長,叫艾拉迪奧。接下來將由臣接替普喬爾將軍的職責!」


    「這樣啊。既然有普喬爾將軍的推薦,那你的實力應該是不容置疑了。就靠你了哦,艾拉迪奧」


    善治郎一邊這麽說,一邊打量眼前這位年輕的大隊長。


    年紀應該是剛過二十歲一點。


    身高很高,即便和普喬爾將軍並排站立,他看上去也隻比大將軍矮一兩根手指寬的高度而已。


    不過,橫幅就沒有普喬爾將軍那麽厲害了,看上去顯得很瘦。當然了,這不過是因為他和普喬爾將軍站在一起而帶來的錯覺,作為一名騎士,這具身體是經過了充分鍛煉的。


    「是,就全交給臣吧」


    年輕的大隊長——艾拉迪奧帶著自信滿滿的表情幹脆的這麽答道。


    光靠現在的表情和態度,就能看出他是個非常有自信的自信家。


    再加上他這麽年輕居然就能登上龍弓騎士團大隊長的位子,說明這份自信背後也有著相應的實力支撐。


    話雖如此,這種還在發展中的年輕實力者,在成熟的壯年實力者眼中總是顯得有些不牢靠。


    「艾拉迪奧,我認同你的武藝身手,也承認你的指揮能力相當不錯。但這次交給你的工作,是和迄今為止的那些任務程度不一樣的,護衛尊貴之人的任務。


    這種任務容不得一丁點意外發生,你給我把這點好好記在心裏」


    直屬上司普喬爾將軍的話果然很有分量,連艾拉迪奧也略微繃緊了些表情。


    「是,我了解了。若想保證萬事周全的話,騎士們先不說,士兵們的能力有點略微不足,不過這方麵的空缺就由我來填補好了」


    聽到艾拉迪奧毫不隱瞞的對帶來的士兵的能力表示不滿,普喬爾將軍眯起了眼睛,嘴角上也浮現出一個壞心眼的笑容。


    「艾拉迪奧,這個機會正好我就告訴你吧。


    因為你似乎誤會了什麽所以我特別教你一下:這世上並不存在什麽『無能的一般士兵』,你把這個事實給我努力刻在腦子裏」


    「是這樣的嗎?」


    對普喬爾將軍的話,年輕的大隊長露出完全就是在否定的表情。


    然而,普喬爾將軍卻對部下的否定態度不屑一顧。


    「沒錯。這世上最多也就是存在『有害的一般士兵』,『無能的一般士兵』並不存在。


    畢竟,如果不具備一定


    程度的能力,一個人是無法被承認擁有『士兵』立場的。


    你所說的那些『無能的一般士兵』,其實隻不過是『水平普通的一般士兵』罷了。


    然後,能將隻有那種程度力量的一般士兵統率成一支部隊的人,就是『水平普通的隊長』。也就是說,凡是被交托了隊長地位和權限的人,最起碼也必須具備這種程度的能力。


    想評價他人有能或者無能,全都要根據評論者的立場來製定標準」


    「……………」


    艾拉迪奧大概明白普喬爾將軍要表達什麽意思吧。


    自信的笑容從年輕大隊長的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咬著嘴角的不開心表情。


    「一支無法完成任務的部隊,並非由多數『無能的一般士兵』和一名『水平普通的隊長』組成。


    而是由多數『水平普通的一般士兵』和一名『無能的隊長』組成的。


    好了,艾拉迪奧大隊長,你的部隊到底能不能漂亮的完成任務呢?」


    「當然可以!」


    「期待你的表現」


    我才不無能!麵對完全是這個意思的年輕大隊長瞪著自己的視線,普喬爾將軍用一個帶著挑釁意思的壞笑作為回應。


    做完事務交接後,普喬爾將軍就隻等著返回國內了。


    因此,大將軍正和善治郎並排走向雙王國唯一一間允許嘉帕王國用『瞬間移動』出入的房間。


    跟在二人身後的隻有侍女伊妮斯和護衛騎士納塔裏奧。


    來的人會這麽少,是因為還未熟練掌握『瞬間移動』的善治郎想要提升魔法發動概率的話,就必須把旁觀者控製在最小人數的緣故。


    作為女王奧菈的前夫婿候補和現在的丈夫,普喬爾將軍和善治郎二人之間過去確實有那麽點疙瘩,但在做了二十多天的守護者與被守護者後,他們的關係已經拉近了不少。


    因此,兩人現在都用沒有特別警戒對方的態度,隨意和對方的聊著天。


    「不過,剛才的那番話還真是相當嚴厲呐。那果然是因為將軍你很看好艾拉迪奧的緣故吧?」


    對王配的這個問題,巨漢將軍聳了聳他厚重的肩膀搖搖頭。


    「不,臣那麽說並沒有什麽很深刻的意圖。那番話不過是臣把年輕時從前代將軍那裏聽來的訓誨,原封不動的複述一遍罷了」


    有著超出資質優勢所能包容範圍自信的自信家。


    普喬爾將軍大概是把這樣的艾拉迪奧和年輕時的自己重疊了吧。


    「原來如此,看來前代將軍是位相當嚴格的人呐」


    「與其說嚴格,達到異常程度的完美主義者,這種說法比較準確吧。


    而且他明明對臣等這些隊長級別的人是那麽訓示的,可麵對士兵們時,卻又會抱著『士兵沒有選擇長官的權利。所以各位,你們必須具備即便被最糟糕的無能隊長指揮,最後至少可以生還的能力才行』的目標指導他們」


    大概是是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吧,普喬爾將軍稀奇的露出一個好像很頭疼的苦笑。


    「哈哈哈,能讓天下馳名的普喬爾將軍露出這樣的表情,那個指導肯定嚴格到恐怖吧。我要說參加的話感覺連一天都撐不下去呐」


    「不,容臣失禮一句,說到底,善治郎大人成為那支部隊的隊員這件事本身就是不可能的。因為篩選時您肯定會第一個落選」


    「確實,你說的沒錯」


    在貴族男子都會尋求武藝身手的這個世界,普喬爾將軍剛才的那番發言算是相當失禮了,但因為說的都是事實所以善治郎事到如今也不會去一一在意這些。


    持續進行著意外和睦的談笑期間,一行人抵達了目的地房間。


    這裏麵是善治郎被奧菈用『瞬間移動』送來時抵達的場所,也就是說,這是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中唯一一處被允許使用『瞬間移動』的空間。


    為保險起見,進入房間後侍女伊妮斯就鎖上了房門,等騎士納塔裏奧也持槍守住門口後,善治郎麵對普喬爾將軍站好。


    「那麽,接下來我就要用『瞬間移動』將你送回嘉帕王國了,準備好了嗎?」


    「是的,您隨時都可以開始」


    其他還需要注意的東西,就是普喬爾將軍用右手拿好的一疊龍皮紙了吧。


    像是追加一樣,善治郎又從懷裏拿出一張用蠟封好的龍皮紙交給普喬爾將軍。


    「這個是我寫給奧菈陛下的信,你務必要交到陛下本人手上」


    其實因為善治郎的文字表述能力還很拙劣,所以這張龍皮紙上麵也沒寫什麽大不了的事。因此就算萬一中途被人偷看了內容也不會帶來任何問題。


    「是,臣記住了」


    普喬爾規規矩矩的接下這封善治郎的親筆信,將其放在右手那疊龍皮紙的最上麵。


    這一疊龍皮紙全都是普喬爾將軍這次帶來的士兵、騎士們托他捎回去的家書。


    也許就是這種和外表不符的細心周到,才讓普喬爾將軍在軍部擁有很高的支持率。


    總之,現在已經再沒有延緩出發的理由了。


    「那麽我要開始了。因為可能不會一次就成功,所以你先做好要花費些時間的思想準備吧」


    善治郎說完這句話後,一邊用右手手掌抵住普喬爾將軍的腹部,一邊將視線落到用左手展開的複印紙上。


    這是打印有嘉帕王國王宮『石室』相片圖像的複印紙。


    「向吾腦內所描繪空間,送去吾意所指之物,作為代價,吾願……」


    用魔法語正確的詠唱出咒文後,善治郎閉上眼睛,在腦海裏盡可能鮮明的描繪出影像。


    普喬爾將軍獨自一人站立在『石室』正中央的影像。


    於是魔法發動了。


    右手手掌上的感觸唐突消失讓善治郎睜開了眼睛,剛才還在眼前的巨漢將軍已經消失不見。


    「對他人使用『瞬間移動』居然一次就成功了嗎。我多少也有點習慣這個魔法了吧?」


    善治郎正像在確認魔法熟練度上升的實感一樣讓右手反複張開再握拳,侍女伊妮斯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了過來。


    「您辛苦了,善治郎大人。不過您不用趁現在paizhao(譯注:既拍照。伊妮斯發音比較生硬故翻譯成拚音)嗎?」


    「啊,對誒。我差點又把這事給忘了,謝謝提醒,伊妮斯」


    聽到侍女伊妮斯的指摘,善治郎慌忙從懷中取出數碼相機對周圍拍照。


    「唔,這樣就行了」


    仔細確認完拍下的影響後,善治郎立刻關上了數碼相機的電源。


    對家電製品進行充電,這種事在嘉帕王國後宮之外的地方是不可能辦到的,因為要避免浪費電力。


    「這麽一來所有的事就全都辦完了,那麽回去吧」


    「是,謹遵吩咐」


    「是」


    帶著身後的侍女伊妮斯和騎士納塔裏奧,善治郎離開了這個房間。


    豆知識:在背後完美支持奧菈的人——菈菈侯爵


    根據web版的劇透設定,這段劇情裏普喬爾將軍提到的前代將軍,就是奧菈的首席心腹菈菈侯爵。


    菈菈侯爵的妻子是奧菈的乳母,所以擁有相當於奧菈義父的身份,而奧菈也確實將侯爵夫婦視為義父義母。因為有這層關係,菈菈侯爵家擁有可說是過剩的對奧菈的影響力。


    奧菈登基為女王後,為了不讓這份影響力妨礙到義女的統治,侯爵脫離中央政界跑去邊境專心戍邊。並順便在新地盤上為女王訓練武力係的人才。上一卷卷附錄登場的言行猶如少年兵一般的新後宮侍女路易莎,就是這位老大的成果之一……


    此


    外,由於侯爵夫婦正如普喬爾將軍所說都是堪稱異常的完美主義者,所以兩人自打去了邊境後就再沒直接聯絡過女王……


    順便說下,菈菈侯爵負責的防區正是嘉帕王國麵朝雙王國方向的東側國境。


    ◇◆◇◆◇◆◇◆


    和預定的一樣,順利用『瞬間移動』將普喬爾將軍送走的當天午後。


    善治郎接到了一個完全出乎他預料的報告。


    「哈啊?你說誰來了?」


    將報告帶來的金發偏馬尾少女——露柯蕾夏也帶著為難的表情,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是的,就是說,佛朗西斯科殿下他,提出想見善治郎陛下您一麵。您意下如何呢?


    佛朗西斯科王子。


    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國王布魯諾三世的嫡長孫,注定要當下任國王的朱瑟佩王太子的兒子。


    如果隻聽這些名號的話,可能會讓人覺得此人出現在堪稱是夏洛瓦王家大本營的『紫卵宮』中是很自然的事,然而實際上情況卻並沒有那麽簡單。


    佛朗西斯科王子,以及他的監護人霍娜公主,現在本應該滯留在嘉帕王國才對。


    因此出現在雙王國王都的佛朗西斯科王子,肯定是靠女王奧菈的『瞬間移動』臨時轉移過來的。這種做法實在是太亂來了。


    通常來說,王族出國、歸國的時候,絕對不能缺少了相關的公開儀式。而如果真舉行那種儀式的話,現在同樣住在這座王宮裏的善治郎當然不可能沒有耳聞。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可現在卻以善治郎簡直要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般的,突然出現了佛朗西斯科王子今天歸國這個話題,因此他這次回來肯定沒做過什麽歸國的公開問候吧。


    而且佛朗西斯科王子還在這樣的狀態下,立刻提出要和他國王族的善治郎直接見麵,這一連串行為就算再怎麽客氣的評價也隻能說太沒有常識了。


    話雖如此,以善治郎的立場而言,即便是這麽沒常識的申請他也不能隨便拒絕。


    「了解了。那麽,告訴我佛朗西斯科王子什麽時候有合適的時間吧,我會盡可能優先為他空出時間的」


    麵對勉勉強強才忍住沒長歎一口氣,接著說出這番話的善治郎,露柯蕾夏晃動著金色的偏馬尾搖了搖頭,然後用快要哭出來一樣的表情回應道。


    「那個,其實並不是這麽一回事……佛朗西斯科殿下他,現在就在房門外等著」


    「…………哈啊」


    終於超出忍耐界限的善治郎,像是要把肺部清空一般的長歎了一口氣。


    本來這種態度是非常失禮的,但現在沒有任何人會因此怪罪善治郎。


    畢竟另外有人做出將常識遠遠拋到天盡頭的非常識行為在先,所以在他人麵前歎氣這種程度的不守禮儀會被放過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實際上,不管再怎麽說好歹也是站在夏洛瓦王家一邊之人的露柯蕾夏,現在已經因為難堪把原本就瘦小的身體蜷縮的更小了。


    「也不能讓夏洛瓦王家國王的嫡長孫站在走廊裏等著啊,伊妮斯」


    「在」


    「就像你聽到的那樣,我想讓佛朗西斯科殿下立刻過來,我們現在有準備好的房間嗎?」


    「有的,請隨我來」


    對善治郎的要求,中年侍女帶著平靜的表情給出了主人想要的答案。


    「哎呀,善治郎陛下,很久不見了。不過隻是一個多月不見大概也稱不上是很久吧?話說回來,在『紫卵宮』裏與善治郎陛下見麵還真是讓人感覺怪怪的呢。我是說真的哦。啊哈哈哈」


    這個進入房間後立刻大聲發生傻乎乎笑容的人,毫無疑問肯定是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國王的嫡長孫佛朗西斯科王子。


    作為男人來說略長的金發,給人透明感的綠色雙眼,這名具備如此容貌特征的男子身上,有很多諸如高貴與輕薄這樣完全相反的兩個特點同時存在著,這些特點居然沒有互相抵消,而是漂亮的全都融入了他剛才的笑容中。


    「佛朗西斯科殿下也完全沒變呢。總之先坐吧」


    「謝謝啦,善治郎陛下。啊,這個是給您的土特產」


    金發王子一邊這麽說,一邊將一封用蠟封好的信和一個手掌大小的小包放到善治郎麵前。


    「這是?」


    信上的封蠟善治郎有印象——這是嘉帕王家的封蠟,上麵還印有隻有現任國王才能使用的王紋。


    「是奧菈陛下給的?」


    「是呀,這是奧菈陛下的『回複』」


    這裏說的回複,對象應該就是善治郎午前剛讓普喬爾將軍帶回國的那封書信的吧。


    這谘詢回饋的速度還真是快的驚人,多半,善治郎送走普喬爾將軍回去當天午後佛朗西斯科王子就回到雙王國這件事,也不是什麽偶然吧。


    估計是奧菈為了能這麽即時交換信息早就計算好了時機。


    話雖如此,這也不是可以現在當場開封查看的東西。


    「還勞煩佛朗西斯科殿下您親自送過來,實在非常感謝」


    善治郎邊這麽說,邊對站在自己身後的侍女伊妮斯使了個眼色,侍女伊妮斯也熟練的將信和小包收好,然後重新退到一旁。


    雖然很在意心愛的妻子是怎麽回複自己的,但現在得先暫時把這件事從腦子裏排除出去。


    「話說,佛朗西斯科殿下你如此心急的來和我見麵,就是為了送這封信嗎?」


    聽到善治郎顯而易見有著責難意思的話,佛朗西斯科王子帶著不存在一丁點邪念的笑容搖了搖頭


    「不不不,再怎麽說我也不會隻為了區區一封信做到這個地步的喲。我會急著來見善治郎陛下您,是因為才剛回來就立刻聽到一個讓我震驚的消息的緣故啦。


    祖父大人要交出王位讓父親大人繼承這件事雖然也很讓我吃驚,但我聽說善治郎陛下您要為這一過程中贈給四公的魔道具一事提供建議來著?


    必須立刻找善治郎陛下聊聊這件事,產生了這種想法的我於是就這麽過來了。啊哈哈哈」


    佛朗西斯科王子說完這番理由後又發出和平時一樣的大笑。


    這個反應讓善治郎比自己想象的還感覺脫力。


    說起來,這名男子是個純粹的技術癡、魔道具癡來著。


    麵對不打算隱瞞所以又大大歎了口氣的善治郎,佛朗西斯科王子用右手抓著桌子邊的姿勢一下子把身子探過來。


    「所以請告訴我吧。您現在選定了那些魔道具作為候補?善治郎陛下您應該也有些自己獨有的想法吧?應該還沒有正式決定下來吧!?」


    「也就是說,佛朗西斯科殿下您,也想參與到對贈與用魔道具的挑選工作中來嗎?」


    雖然善治郎覺得這個問題幾乎等同於答案了,可佛朗西斯科王子的答複卻打破了他這個近乎確信的預想。


    佛朗西斯科王子,帶著慌張的表情搖了搖頭。


    「不,我並沒有那種打算喲。雖然我的確有自己是一流付與術士的自負,但我的行事風格攻擊性過強了,我更適合做沒有指定目標的自由課題,也就是向著未來一個勁的突擊啦。


    所以呢,我是『絕對』不會對這次的事提出任何意見的」


    「……?是這樣嗎」


    這個不像是佛朗西斯科王子會說出口的答複,讓善治郎胸中浮現出微小的類似焦躁感的感覺。


    的確如果征求佛朗西斯科王子的意見的話,他肯定會舉薦些誇張離譜的魔道具作為候補,所以他剛才對自己的評價無疑肯定是正確的。


    然而,佛朗西斯科王子不正是一個即便對自己有著那樣的評價,也會毫不顧慮的給他人找麻煩,並


    任意暴走的人物嗎?


    因此,將他自己主動從這件事中抽身,而且還明言自己『絕對』不會給出任何意見的做法,認定為其背後另有內情的想法還比較自然。


    麵對已經將注意力集中到即便是再小的變化也不會放過的善治郎,佛朗西斯科王子用和平時一樣的表情,和平時一樣的聲音,組織起和平時完全不同的話語。


    「不如說,在這個問題上,您還是去拜托拉爾戈叔父大人比較好。有著保守性格的拉爾戈叔父大人,和善治郎陛下您特別『利害一致』哦,反正我是這麽認為的」


    「…………哦」


    看來這次的事件,仍有什麽善治郎不知道的內情存在。


    對讓自己確信了這點的佛朗西斯科王子的忠告,善治郎特意壓低了聲音小聲回應道。


    「在那方麵,拉爾戈殿下甚至比布魯諾陛下和朱瑟佩殿下還要來得可靠嗎?」


    「如果僅限這次的事的話,確實如此呢」


    對善治郎這個已經深挖的非常厲害的問題,佛朗西斯科王子毫不猶豫的這麽答道。


    善治郎開始思考。


    雖然不能忘記這完全隻是佛朗西斯科王子個人的見解這個大前提,但這個見解現在已經明言比起布魯諾王和朱瑟佩王太子,還是拉爾戈王子的提案更與善治郎『利害一致』了。


    發言者是佛朗西斯科王子這點讓人有點不放心,但也不代表善治郎可以因此就無視這個意見。


    「…………」


    暫時閉上眼睛思考了一會的善治郎,最終像下定了決心一樣睜開了眼睛。


    「我明白了,別人先不說,既然是佛朗西斯科殿下的推薦,那我會盡可能早的找機會和拉爾戈殿下會個麵,仔細聽一聽他的『說法』」


    善治郎的決定,讓金發王子笑逐顏開。


    「那真是太好了。感覺會變成一場很有趣的談話呢。可以的話我到時能不能也同席參加?啊,但是明天和後天都不行呢」


    「明天和後天嗎?」


    「是的。明天要舉行我的公開歸國儀式,後天則有非公開的我的家族歸國午餐會啊。尤其是後天的午餐會,實際上就是一場對我的說教大會呢。


    哎呀,要是能逃得掉的話我真想逃掉它,畢竟父親大人和祖父大人他們,都是一有時間就會對我進行漫長說教的人啊」


    所以采取『帶著覺悟從一開始就去直麵他們怒火』的做法所受的傷害還小些,佛朗西斯科王子帶著這樣的意思撓撓頭。


    這種明顯是在變相提供情報的行為,讓善治郎眯起了眼睛。


    「那場非公開家族午餐會的招待對象,也包含了拉爾戈王子嗎?」


    「不,那真的是一場隻有直係親屬參加的餐會。參加者隻有我和我的雙親,祖父祖母,以及我的弟弟妹妹而已」


    叔父不必說,甚至連佛朗西斯科王子的異母兄弟或王太子的側室們都不能參加,就是這麽一場隻有自家人的餐會。


    也就是說,後天的活動拉爾戈王子不會被叫去。而且,之前會來妨礙拉爾戈王子與善治郎會麵的布魯諾王朱瑟佩王太子,當天也會忙於對佛朗西斯科王子說教,沒有再詞跑來妨礙拉爾戈王子的空閑。


    「原來如此,這份貴重的情報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我會以這個情報為前提製定好日程的」


    佛朗西斯科王子居然比自己預想的還擅長兜圈子說話這點讓善治郎很困惑,所以他故意先低咳了一聲,然後這麽宣言道。


    「如果能對您有所幫助,那將是我的光榮」


    對善治郎的這句話,佛朗西斯科王子帶著和平時一樣的輕鬆隨意笑容這麽回應道。


    當天夜裏。


    穿著慣用的t恤衫躺在床上的善治郎,正在借助魔道具產生的照明閱讀白天收到的愛妻送來的信。


    「啊,還想著如果讀不了的話就等明天讓伊妮斯為我朗讀來著,但這個感覺我也能看懂誒」


    看起來,對丈夫的語言能力有著充分理解的女王,盡可能用連現在的善治郎也能看懂的簡單詞句寫了這封信。


    因為難得收到一次心愛妻子的信,所以希望能盡可能靠自力讀完全文的善治郎,正一邊湊近信紙一邊逐字逐句的解讀上麵的內容。


    「呃,這個記得應該是代表『氣溫』意思的單詞,那麽就是在說那邊很熱的話題吧。這邊這個就是不知道的單詞了。該怎麽讀?芙、芙利耶?不對,是芙雷亞吧?啊,是芙蕾雅!


    在王都的芙蕾雅公主快要被熱死了,所以想送些冰塊給她?嗯嗯,奧菈覺得可以的話應該就沒問題吧?反正將來芙蕾雅公主肯定也會住進後宮裏來。


    啊,可是,芙蕾雅公主接下來要先返回一次烏普薩拉王國呢。那麽目前先不要向她透露過多情報比較好。不過,烏普薩拉王國給人種完全就是地球上的北歐地區的感覺。北歐的公主大人被酷暑期的酷熱折磨得死去活來,這種情景的確會讓人很想幫幫她……」


    看起來,這封信上並沒有記載什麽深刻情報的樣子,所以善治郎非常享受解讀愛妻這封來信的過程。


    ◇◆◇◆◇◆◇◆


    那之後又過了兩天。


    善治郎按之前計劃好的,與拉爾戈王子開始了麵談。


    「善治郎陛下。您今天肯接受我的任性請求,實在是太感謝了」


    一名全身穿著紫色正裝的中年男子,向坐在自己對麵寬敞舒適沙發上的善治郎深深低頭致謝。


    「哪裏,我正好也無論如何都想和拉爾戈殿下好好談一談呢」


    說完這句話,善治郎文雅的催促中年男子——拉爾戈王子就坐。


    「是,那我不客氣了」


    善治郎重新開始觀察立刻在對麵沙發上坐下的這個男人。


    拉爾戈·夏洛瓦。


    現任國王布魯諾三世的第五個兒子。


    年齡三十五歲,外表也給人和年齡相符的感覺。


    眼睛和頭發都是焦茶色的,嘴上還留了兩撇同樣顏色的工整胡子。


    他將弄紫色規規矩矩穿好的樣子,給人以『正可謂王族』的洗練兼華貴的感覺。


    不過,因為拉戈爾王子現在的表情和態度中帶著少許焦躁感般的成分,所以很難說他將這份華貴的魅力完全表現了出來。


    「善治郎陛下,我有件禮物覺得陛下您正好最近可能會用得上,於是今天就順手帶過來了。請看看吧」


    坐在沙發上的拉爾戈王子邊這麽說,邊向身後的從者下令把東西拿來。


    「是,請看」


    那名從者攤開讓善治郎觀看的是一張絨毯。


    用幾十種赤色和菜色的絨線在表麵上縫製出複雜幾何圖案的這張絨毯,完全就是隻有王族才能擁有的高級品。然而其真正的價值,在於從整張絨毯上散發出的魔力。


    「這東西是這麽用的。『懸浮』」


    拉爾戈王子用魔法語這麽命令後,就如命令內容要求的一樣,絨毯當場原地懸浮起來。


    「這是?」


    對這一幕深感興趣的善治郎,甚至讓身體離開了沙發背。


    上麵多半被付與了風係魔法吧。伴隨著呼呼的巨大風聲,這張魔法絨毯懸浮在距離地麵三十公分高的半空中。


    魔法的絨毯。


    雙王國是會讓人聯想起地球中東地帶的沙漠之國,所以善治郎不由得產生了某種過度的期待。


    「難不成,人可以坐在這上麵進行移動嗎?」


    然而,很遺憾善治郎的這個問題得到的是拉爾戈王子帶著苦笑的否定。


    「不,再怎麽說也不會有那種機能的。如您所見,這東西就是隻能浮起來而已,懸浮後無


    法進行移動」


    「這樣啊……」


    麵對興奮度一下子低落很多的善治郎,拉爾戈王子像叫賣的商人一樣拚命解釋。


    「這『浮遊絨毯』,是雙王國專門拿來送給家中有還無法好好走路幼兒人家的魔道具。如您所見它可以懸浮在半空中,這令上麵的質地十分鬆軟踏上去非常舒服。所以隻要留在這張絨毯上,幼兒就算摔倒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雖然對於現在的卡爾洛斯殿下還早了些,但幼兒的成長可是驚人的快哦。所以殿下應該很快就會需要在遊玩時用到這個了」


    「原來如此」


    對拉爾戈王子的說明,善治郎好像很佩服般的連連點頭。


    說白了,這是個給一兩歲大幼兒用的遊玩道具。


    也就是靠魔道具,再現百貨公司幼兒遊樂場裏常有的那種軟綿綿的巨型充氣墊效果吧。


    「這可真是一件好東西呐。太謝謝您了,拉爾戈殿下」


    大概是從表情上看出善治郎的這句話是打心底自然而然說出的吧。


    拉爾戈王子像是放心了一樣鬆了口氣。


    靠送禮來獲取好印象,在接下來的交涉中提出請求時對方就會比較容易接受。這方法雖然老掉牙了,但既然能曆經悠久的曆史後依然殘存下來,就代表這種手段自有其效果所在。


    「說起來善治郎陛下,聽聞此次新王即位時向四公贈與魔道具一事,您也會提出相關的建議?請問您現在已經做出決定了嗎?」


    說出這番話的拉爾戈王子,臉上帶著藏也藏不住的緊張感。


    對方一最開始就直奔主題的做法雖然讓善治郎很意外,但這件事兩人必須好好交換一下意見,善治郎也有同感。


    「不,我是收集了很多過去的資料,也征集了有著各種各樣立場的人們的意見沒錯。不過這些雖然都很有參考價值,但我自身的決定還沒有定論,也就是有幾個候補罷了」


    聽到善治郎的回答,拉爾戈王子很明顯的解除了緊張狀態。


    他露出仿佛把「趕上了」幾個字寫在臉上一樣的表情。


    拉戈爾王子再次把頭轉向站在他身後的護衛和侍從。


    「你們幾個,稍微後退一些」


    「是」


    聽到主人的話,部下們老老實實的和王子所在的沙發拉開一段距離。


    「再退遠些」


    部下們又退遠了些。


    「再遠點」


    部下們再次退遠。


    「再遠點」


    「…………」


    這次部下沒有再後退。看起來,他們已經聽不清王子話語的內容了。


    善治郎不由得把目光投向還處於運作狀態的魔法絨毯。這塊正在發動風魔法的絨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發出有點吵人的呼呼風聲。正因為被這風聲掩蓋,王子的聲音才無法傳達到部下那裏。


    確認完這點的拉爾戈王子,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重新麵對善治郎,表情認真的開了口。


    「善治郎陛下,可以請您讓您的屬下們,也退到同樣遠的地方去嗎?」


    這明顯是要排除外人進行密談的邀請。


    善治郎雖然為要不要接受迷茫了一下,但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他也沒別的選擇了。


    「明白了,艾拉迪奧,你們也退下吧」


    「是」


    就這樣,現場隻剩下了坐在沙發上麵對麵的善治郎和拉爾戈王子。


    同樣人在室內的兩人的部下們,已經因為距離太遠再加上兩人旁邊發動的風之魔道具而無法聽到他們說什麽了。


    然而即便如此,拉爾戈王子仍舊很小心的擺出把手肘支撐在膝蓋上,將雙手擋在臉兩邊的隔音姿勢後,才開始談話。


    「非常感謝,善治郎陛下。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再遮遮掩掩的也毫無意義。所以我就單刀直入的提問了。


    善治郎陛下,您對我國的國情了解到什麽程度了呢?


    尤其是關於我夏洛瓦王家和四公之間的關係」


    對拉爾戈王子的問題,善治郎像是回憶一般的暫時閉目思考了一會,然後開始回答。


    「這個嘛,恐怕都是些很基本的常識而已吧」


    善治郎說完這句話,就開始披露自己迄今以來聽說過的關於夏洛瓦王家和四公的知識。


    四公原本是本地原住民,也就是沙漠流浪民族的四個族長家。


    四公中有兩家現在選擇了定居,剩下的兩家則仍繼續過著和過去一樣的在沙漠中流浪的生活。


    定居的兩家對夏洛瓦王家表示了臣服,仍過著流浪生活的兩家獨立意識比較強。


    聽著這些情報時帶著認真的表情連連點頭的拉爾戈王子,最後用一句「這種程度嗎」作為總結,然後長長出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在我看來,善治郎的陛下的認識中並沒有什麽明顯錯誤的地方。不過,這些情報不管哪一條,說的都是和我國成立有關的曆史情況,對於我夏洛瓦王家和四公之間關係目前的現狀,說明的就都不夠充分了。


    所以,現在就由我順便為您提供些追加情報吧。當然,我的情報是真是假,您事後可以盡管去確認」


    「我明白了。就讓我聽聽吧」


    確認善治郎微微點頭表示同意後,拉爾戈王子繼續開始描述。


    「正如善治郎陛下您所說,現在的四公分成了兩大陣容這。


    從過去開始就一直過著流浪生活,與王家保持距離的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亞馮公爵家。他們甚至到現在還稱呼自己為『族長家』。


    另一方麵,艾連梅塔卡特公爵家和雅尼米亞姆公爵家則選擇了定居的生活方式,並想方設法拉近與王家的距離、


    傳統與革新,獨立與臣服。因為奉行兩種截然相反的想法而分裂的四公兩大陣容之間,現在又產生了另外一種巨大的差別。


    那就是『經濟實力差距』」


    「啊啊,是這麽一回事嗎」


    光是這麽一個詞,就讓即便不是特別聰明的善治郎也大致理解了情況。


    不過他還像是為了防止出錯一樣又確認了一句。


    「是因為黃金和鹽帶來的利潤吧?」


    萬幸的是,善治郎的這個推測似乎沒有錯。


    「是的。坐擁沙漠金山的艾連梅塔卡特公爵家和領地內有著巨大鹽湖的雅尼米亞姆公爵家,不管哪一家都擁有龐大的財力。順便說下,雅尼米亞姆公爵家從鹽湖中獲得的產品裏,比起鹽還是淡水帶來的利潤更高些」


    拉爾戈王子也表示了肯定。


    仔細想想看的話,就能發現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流浪和定居明顯是後者更容易獲得安定的生活——安定的生活會給帶來剩餘勞力,而剩餘勞力可以幫助經濟活性化。


    當這樣的狀態持續數個世代的時間後,流浪的二公和定居的二公之間會產生明顯的經濟實力差距,可以說是半必然會出現的結果。


    然而,這麽一來就有其他的疑點出現了。


    「這麽一想的話,夏洛瓦王家還真是相當大方呢。能夠生出金蛋的龍,居然就那麽讓家臣一直坐擁」


    金山和鹽湖,不管哪一邊無疑都是雙王國重要的資金來源。如果是普通的王族,就算把有著這兩樣東西的地域全都劃分為王家直轄地也沒什麽稀奇的。


    對善治郎這個有點不敬的說法,夏洛瓦王家的五男露出一個奸詐的笑容回答道。


    「這個嘛,因為這種做法對於夏洛瓦王家來說更便利喲。從沙漠中挖掘金子也罷,從沙漠鹽湖中獲取鹽和淡水也好,不管哪邊都絕對不是什麽輕鬆的工作。


    而且作為


    艾連梅塔卡特公爵家公都的金山都市,以及作為雅尼米亞姆公爵家公都的鹽湖都市,全都位於如果不配備『魔道具』人類就無法居住的荒涼沙漠的正中心呢」


    「……這個,確實很有效率」


    善治郎像是釋然了一樣的大大歎了口氣。


    也就是說,艾連梅塔卡特、雅尼米亞姆兩公爵家從選擇定居的那一瞬間開始,就相當於被夏洛瓦王家卡住了脖子。


    沙暴需要用風之魔法道具抑製;人類生存所必須的飲用水要用水之魔道具製作;沙漠的土地也需要用土之魔道具整備。至少要備齊這些東西,人才能在沙漠中活下去。


    魔道具作為沙漠都市的lifeline,如字麵意思一樣是用來維係生命的纜繩。


    比起自己辛辛苦苦的從沙漠中獲取黃金和鹽,還是向獲取黃金和鹽的人高價出售魔道具的做法,賺取利潤有效率的多。


    「而經濟實力的差距,直接和人口數量的差距相連。據說,定居二公麾下的人口數量,已經是流浪二公麾下人口數的一倍以上了」


    「這樣的話……彼此是同級別的四公爵,這種說法已經名不副實了吧?」


    四公間預想之上的級別差距,讓善治郎不由自主的提出這個問題。


    把經濟實力有數倍,甚至連人口數也有一倍以上的差距的家族當成同級別對待,這再怎麽說也太勉強了。


    對這個問題,拉爾戈王子苦著臉表示了否定。


    「不,還不至於到那種程度。而且,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亞馮公爵家,可都是把強悍沙漠民族的力量和靈魂一直完整傳承到現代的部族。


    男人不必說,連這兩個部族的女人和小孩在有需要時也能持弓上陣殺敵。所以沒人敢做出侮辱他們這些高傲戰士部族的愚蠢行為」


    「這可真是……」


    經濟實力雄厚的定居二公家,與雖然經濟上雖遠遠不如,但唯獨軍事實力大大反超對手的流浪二公家。


    就算再客氣的形容,也隻能稱這種局麵是超級危險的火種。


    「對於解決這種現狀的手段,夏洛瓦王家的方針分為兩大類:其一,促使現有的差距進一步加大,然後將流浪的二公爵家降級為侯爵,以此來消除他們之間的對立


    其二,反現實的流向而行之,對流浪的二公提供援助,縮小他們和定居二公之間的差距,以此來回避他們之間的對立。


    奉行前一種方針的人,正是我的父親布魯諾陛下和我的兄長朱瑟佩王太子。


    至於後一種方針的主要支持者,我也不隱瞞了就是鄙人拉戈爾」


    這種仿佛讓人頭疼起來的重要情報羅列,讓善治郎產生了臉上的表情正在漸漸脫離自己控製的感覺。


    不過,既然已經深入到了這個地步,那還不如幹脆打破砂鍋問到底好了。


    「拉爾戈殿下,您為什麽希望拉流浪的二公家一把呢?奉行獨立·自立路線的流浪部族和選擇定居並臣服的部族,對於王家來說後者不是遠比前者遠遠容易駕馭的存在嗎?」


    聽到這個問題,中年王子微微聳了聳肩,接著用平淡的口氣回答道。


    「很簡單,因為我判斷這種做法可以為雙王國帶來更多的利益。


    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亞馮公爵家,原本是四公中的首席和次席。所以他們擁有的領土非常廣闊,而其中也包括了我國和他國接壤的漫長國境線。


    想要對這種存在於沙漠中的漫長國境進行警戒,流浪民族的存在是最有利的情況。所以從雙王國整體角度來考慮,如果他們也選擇了定居那才真的讓人頭疼。


    然而,如果他們這兩個公爵家被降級成侯爵家的話?


    到那時,他們到底還會不會以和現在相同的規模,以和現在相同的熱情去鎮守國境呢?


    我認為天底下是沒有這種便宜事的」


    「原來如此」


    拉爾戈王子的說明,有很多能讓人接受的地方。


    確實,終日在國境上維持警戒,還要守護有情況時會首當其衝變為戰場的領地的人,如果被隻會躲在後方搞經濟活動的人視為『低等』的話,那是很難維持住他們保家衛國的心態。


    為了維持住這份武力、士氣,王家進行援助可說是非常理所當然的行為。


    然而,這種完全是「理所當然」的行為,也會因為流浪民族強過頭的獨立獨行風氣而成為煩惱的根源。畢竟這裏麵還有著『如果一個不小心培育過頭了,這些部族就會成為難以駕馭的存在』這樣的潛在風險。


    「那麽,這種對待四公方針的相悖,就是拉爾戈殿下與朱瑟佩殿下對立的主要理由嗎?隻要能在這上麵達成某種共識,拉爾戈殿下就不會反對朱瑟佩殿下即位成為新王了?」


    善治郎強壓下緊張感,但這按下起爆按鈕的覺悟提出這個問題。


    「不,這些其實都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問題。


    就我個人看來,對流浪二公進行援助的方針雖然在長遠角度上對雙王國有益,但讓定居的二公就這麽繼續增加實力,以此直接增強我國國力的方針,也絕對不能說是錯誤的」


    「那麽,到底……?」


    你為什麽要反對朱瑟佩殿下即位?滿臉困惑的善治郎還沒把這句話全部說完,拉爾戈王子就苦笑著搶先回答了他。


    「說到底,我根本就不反對朱瑟佩兄長大人即位。在公開場合裏,我一次也沒說過帶有那種意思的話吧?」


    「……………哈啊?」


    麵對完全忘了維持演技發出本來聲音的善治郎,拉爾戈王子用像是早就看開了什麽的平淡語氣繼續講述。


    「啊啊,這是個不僅善治郎陛下您,連我國的大部分貴族都搞錯了的誤會呢。不,正確來說,是父親大人和兄長大人借助情報操作,『誘導』您們產生這種誤會才對。由自己來坐上王位當王什麽的,這種想法我可是一次都沒有過哦。


    原本,我這個人的性格就很保守。取代血統也好經曆也好能力也好都沒有任何問題的兄長登上王位這種事,光是想象一下就讓我感覺受不了了」


    說完這句話的拉爾戈王子,帶著好像打心底厭惡那種情形的表情顫抖起來。


    「請,請稍等一下。可是,拉戈爾殿下你不是也在那時的公式場合裏,向布魯諾陛下進言再重新考慮一下的嗎?」


    「我希望父親大人重新考慮一下的,是他『過早』將王位讓給兄長大人的行為,對於父親大人要將王位讓給兄長大人這件事本神,我沒有任何異議」


    腦子裏的混亂根本停不下來的善治郎,為了能多少理解一點現在的狀況,不得不遵循著本能又再次飛快的提出問題。


    「那麽,布魯諾陛下和朱瑟佩殿下到底為什麽要進行那樣的情報操作?


    明明拉爾戈殿下你就讚成朱瑟佩殿下即位?」


    「這個嘛,主要是因為兄長大人成為國王後要奉行的方針,我絕對無法接受的緣故」


    「您絕對無法接受的方針?」


    對歪頭表示不解的善治郎,拉爾戈王子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像是要把充滿肺部的空氣泄漏出一點的微小音量說道。


    「是的,也就是『任命佛朗西斯科為下任王太子』的做法」


    「啊!?」


    善治郎眼中浮現的理解神色雖然轉瞬即逝,但並沒有逃過拉爾戈王子的眼睛。


    「果然,善治郎陛下您也知道呢。那個笨蛋國王嫡長孫為什麽無法擁有王位繼承權的真正理由」


    佛朗西斯科王子現年二十五歲,本來注定擁有僅次於父親朱瑟佩王太子王位繼承權順位的他,卻因為「其人格過於不安定」的理由不被允許擁有繼承權


    ,還因此被視為代表夏洛瓦王家失敗的問題兒童。


    然而,善治郎卻知道。


    佛朗西斯科王子無法擁有王位繼承權的真正理由。


    這是由於佛朗西斯科王子他,是一個能使用夏洛瓦王家的血統魔法『付與魔法』的同時,也可以使用吉貝爾法王家的血統魔法『治愈魔法』的存在。


    如果用毫不修飾的說法形容,血統魔法就相當於王家的既得利益。


    通常來說,一個國家隻有一個王家,所以隻需要小心別讓王家血統擴散到國外去就可以了。然而,夏洛瓦·吉貝爾雙王國正如其名,是國內有兩個王家並立的特殊國家。


    雖然兩個王家都盡可能小心的防止自己的血脈擴散另一家那邊去,但經曆過數百年時間好幾個世代的話,兩王家血統的混合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避免的。


    結果最後就出現了現在這種的情況——夏洛瓦王家的人突然覺醒了吉貝爾法王家的『治愈魔法』。相反吉貝爾法王家那邊,似乎也出現過能使用『付與魔法』之人的樣子。


    於是,兩王家簽訂了秘密條約。


    『如果兩王家中,出現了能使用彼此血統魔法之人,那個人必須終身獨身讓自己的血統斷絕』


    這個密約簽訂時,其主要針對對象原本是那些不能使用自家血統魔法卻可以使用對方家血統魔法的人,但像佛朗西斯科王子這樣兩家血統魔法都能使用的人物,當然也包含在限製範圍內。


    不過,關於這個真相——也就是佛朗西斯科王子同時是一名『治愈魔法』術士這件事,即便在雙王國高層裏也是隻有極少數人才知道的機密事項。


    (對了,佛朗西斯科王子當初的確說過『知道這件事的隻有現任國王法王,我的雙親,以及教會我使用治愈魔法的師傅』這種話來著)


    國王、法王、雙親、還有治愈魔法的師傅。


    這幾種立場,拉爾戈王子一個也不具備。


    「容我失禮說一句,佛朗西斯科殿下就如大家看到的那樣,是位性格有些過於奔放的人物。那麽布魯諾陛下和朱瑟佩殿下不給予他王位繼承權,應該也沒什麽不可思議的吧」


    雖然感覺事到如今提這個已經沒什麽意義了,但善治郎姑且還是先說出了這個表麵理由。


    因為善治郎這個來得太晚的借口,拉爾戈王子焦茶色胡子下的嘴邊露出一個藏不住的苦笑。


    「嘛,表麵上的理由應該是這麽說的。


    但是,我再怎麽說也是名王族,所以夏洛瓦王家和吉貝爾法王家過去立下的那個秘密條約,我也有所耳聞。


    另外,對於魔法我也做過仔細調查哦。據說一個人如果擁有普通王族一倍以上的龐大魔力的話,理論上這個人可以同時操控兩種血統魔法這種事就是可能的」


    「…………真是讓人深感興趣的話題呢」


    看起來,拉爾戈王子已經以接近確信的程度,獨自推導出了真實的樣子。


    雖然為了不給對方留下明確的借口,善治郎不得不用了比較繞圈子的說法回應,但他的話外之意無疑已經肯定了對方的說法。


    「也就是說,布魯諾陛下和朱瑟佩殿下希望能任命佛朗西斯科殿下為下任王太子。而拉戈爾殿下您,則反對佛朗西斯科殿下成為王太子。


    這個,才是導致你們對立的核心問題嗎?」


    對善治郎的問題,拉爾戈王子靜靜的表示了肯定。


    「是的,正是如此。兄長大人他是名很優秀的為政者。雖然也不能事事都全麵遵從他,但等他正式繼承王位後,我壓製自己的意向作為臣子服從他就是成了理所當然的事。而我到時也會為了遵從兄長大人的意圖而盡心盡力。


    但是,關於佛朗西斯科的種種完全是另一回事。那小子成為下任王太子進而成為下下任國王,這種事是我絕對無法容忍的」


    幹脆的說出這些話的拉爾戈王子的主張,連善治郎都能很簡單就聽明白。


    把腦子裏的情報整理了一番後,善治郎像是確認一樣開始發問。


    「原來如此,大致情況我都了解了。


    也就是說,布魯諾陛下和朱瑟佩殿下聯手,以近乎偷襲的方式想讓朱瑟佩殿下盡快即位,或者說讓朱瑟佩殿下成為新任國王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讓佛朗西斯科殿下成為下任王太子吧?」


    佛朗西斯科王子如今已經二十五歲,為這樣的他保留重拾王位繼承權的餘地,就算國王和外太子再怎麽聯手,也總是有著一定限度的。


    例如,如果十年後佛朗西斯科王子保持著沒有王位繼承權的狀態變成了三十五歲的中年男子,到時就算布魯諾王和朱瑟佩王太子再怎麽辯解,佛朗西斯科王子也不可能成為下任王太子了。


    保持著沒有王位繼承權的狀態度過超過三十年的人生,會讓周圍的人對佛朗西斯科王子「被排除在王位繼承者候補之外的人」的印象徹底固定下來。


    「這麽一想的話,布魯諾陛下和朱瑟佩殿下會散布『拉爾戈殿下您盯上了下任的國王位子』這個謠傳的理由,就也能讓人明白了。


    他們是為了給拉爾戈殿下你貼上『以不正當手段瞄準王位的野心家』這個標簽,以此來拉低您的發言影響力吧?」


    「正如您明察的一樣」


    聽到善治郎的話,拉爾戈王子帶著終於將誤會澄清的暢快表情點了點頭。


    拉爾戈王子盯上了下任國王的位子,隻要把這個謠言散布出去,拉爾戈王子在宮廷中的政治影響力,就相當於被綁住了一半手腳。


    畢竟朱瑟佩王太子可是在血統、能力、人格、派係等各方麵都無可挑剔的下任國王。居然妄想取代這樣的朱瑟佩王太子的王弟的話,到底有多少人會認真聽完呢?


    不管拉爾戈王子怎麽表示「我從沒想過由自己當下任國王,隻有朱瑟佩兄長大人才有那個資格」,周圍的人也隻會產生「表麵上你當然得這麽說了」之類的想法。


    拉爾戈王子實際上是為了擊潰讓佛朗西斯科王子即位王太子的可能性,才想盡辦法拖延朱瑟佩王太子即位成為新王的過程的,這種話即便說出去也很難讓人相信吧。


    拉爾戈王子現在,正可謂陷入了自己即將被對手逼入絕境所以不得不不拚命掙紮的狀態。


    (好厲害,這就是大國的王族嗎)


    連善治郎也忘記了自己的立場,在內心發出感歎。


    雖然饒了很大的圈子,但這也是在毫不留情的把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家人往絕路上逼。而且,還得維持住表麵上的家族和睦樣子不讓其崩潰。


    不對,說不定這家人彼此之間是真的抱有家族親情吧。但在這之上,隻要在政治上陷入對立狀態,他們就會毫不留情的貶低擊潰對手。


    隻能有辦到這種事,才能算是一名「有能力的王族」嗎。


    「可是,作為那麽有遠見的政治家,布魯諾陛下和朱瑟佩殿下會如此執著於傳位給佛朗西斯科殿下的理由,我還是搞不懂。」


    隻要夏洛瓦王家和吉貝爾法王家的密約還在,讓佛朗西斯科王子接近王位的做法,就是等同於在尋求混亂的行為。


    讓布羅諾王和朱瑟佩王太子不惜無視這種結果也要拘泥於傳位給佛朗西斯科王子的理由到底是什麽?


    對善治郎的這個感想,拉爾戈王子像是回想起了什麽很久之前就放棄了的事一樣,大大歎了口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父親大人和兄長大人都是『融合派』,而且還是『完全融合派』」


    「『完全融合派』?」


    這個從來沒聽說過,但總感覺帶著點不吉利印象的固有名詞,讓善治郎歪頭表示不解。


    「『融合派』正如


    其名,是因擔憂我國中有兩個王家並立的狀態,所以將這個國家改變成以一個王家為頂點的新國家作為目標的一種思想。


    至於『完全融合派』,則是『融合派』中希望靠聯姻將兩個王家的血脈完全合二為一,也就是以創造一個能同時使用並傳承付與治愈兩種血統魔法的,由夏洛瓦與吉貝爾兩王家融合而成的新王家為目的的派係」


    「……………」


    初次聽聞的『完全融合派』定義,讓善治郎對自己曾經提出卻被佛朗西斯科王子本人否定的某個說法再次產生了懷疑。


    「拉爾戈殿下,請容我問個八卦問題,佛朗西斯科殿下他,肯定是朱瑟佩殿下的孩子吧?」


    「是的。至少在我國公開的說法中,確實是這樣沒錯」


    這個明顯話裏有話的回答,讓善治郎對自己的某個見不得光的猜測,產生了已經半確信的感覺。不過,他還是抱著『也許真是自己猜錯了』的一絲希望,又繼續開口提問。


    「那個『完全融合派』的派係成員,不僅是在夏洛瓦王家這邊,在吉貝爾法王家那邊也存在的嗎?」


    「是的。聽說他們的數量雖然不多,但卻都深深紮根於兩王家的中樞階層」


    「……據說在吉貝爾法王家那邊,有一位被佛朗西斯科王子稱為『師傅』的人物存在?」


    所謂師傅不必說,自然是指『治愈魔法』的師傅。也就是私下裏秘密傳授佛朗西斯科王子『治愈魔法』使用方法的人物。


    雖然以前聽佛朗西斯科王子提到這個人物時善治郎隻是聽過就算,但仔細想想,竟敢將堪稱機密中的機密的血統魔法,傳授給等同於政敵的夏洛瓦王家的王子,這麽一位吉貝爾法王家的治愈術士,到底是什麽來頭?


    「那應該是吉貝爾法王家的查理殿下吧。如您明察他也是『完全融合派』,另外,他和朱瑟佩兄長大人,以及身為兄長大人正妃的托絲嘉從小時候起就十分要好。


    對了,王太子妃托絲嘉她雖是分家出身,卻有著正統夏洛瓦王家血統。所以也是位有著相當水平的付與魔法使,當然,她也是『完全融合派』」


    可以的話真不想繼續聽下去了。硬把這份沉重感和胃裏積壓的疲勞壓下去並無視的善治郎,最終拋出一個決定性的問題。


    「難不成那位查理殿下,將佛朗西斯科殿下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的疼愛嗎?」


    這個帶著保險意思的提問,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被拉爾戈王子完全肯定了。


    「正是如此。查理殿下他,甚至比朱瑟佩兄長大人這位『親生父親』,還要疼愛佛朗西斯科呢」


    「哈哈哈,那可真是美談呐。佛朗西斯科殿下真是個幸運的人。他簡直就像是『有兩位親生父親』一樣吧」


    「就是說啊。而且這兩位親生父親,還全都和佛朗西斯科的母親之間保持著良好關係。說他們是個『扭曲之極』的幸福家庭也不為過呐」


    雖然說這些話時滿臉笑容,但老實說善治郎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表情能掩飾什麽。


    這種被特定思想吞沒之人的執念,讓他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按照之前會話時得來的印象,善治郎原本以為朱瑟佩王太子雖然是個不能大意的交涉對手,但至少也應該是位有理性為人又溫和的紳士才對。


    (太厲害了……這就是大國的王族嗎)


    善治郎現在,對表麵上完全隱藏了自己的想法,背地裏卻在一步步的確實將自己目標推向實現的朱瑟佩王太子的執念,感到了一絲恐怖。


    但是,現在不能被朱瑟佩王太子的私底下的真麵目,以及佛朗西斯科王子出生的秘密吸引走注意力。


    善治郎先是慢慢深呼吸了一下,然後繼續會話。


    「原來如此。確實,我在心情上正如拉爾戈殿下所說,與您有很多共鳴的地方。然而,以我的立場對這等現狀根本什麽也做不了,老實說,最多也就是能對您抱有些同情而已」


    如果之前聽到的情報全都是事實的話,確實在心情上比起朱瑟佩王太子善治郎更想聲援拉爾戈王子。


    但冷靜的想一想,這些其實都隻不過是感情上的糾紛罷了。也就是說拉爾戈王子提到的這些,全都隻是發生在夏洛瓦王家內部的家庭問題。


    善治郎是以他國王族的身份,為了心愛的妻子奧菈,來這個國家邀請治愈術士的,他沒理由過於深入這種和當事人感情相關連的問題。


    大概是從語言和態度上準確察覺到善治郎的這個心情了吧。


    拉爾戈王子用勝負現在才要開局的感覺,以幾乎要從沙發上跌落的氣勢探過身子,睜圓了布滿血絲的眼睛開始宣告。


    「善治郎陛下,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全都是沒有任何證據的我的個人推測。


    但是,我能確信這個推測十中八九幾乎肯定就是事實。


    的確,我個人的政治力量要比父親和兄長低好幾個級別。但是,因為我比任何人都要關注兄長,所以在察覺兄長內心的想法,推斷兄長下一步行動的能力方麵,我自負自己不會輸給任何人」


    「……」


    對方是打算說出什麽不得了的事了吧。察覺到這點的善治郎盡可能不表露動搖的提高了警戒心,然後開始傾聽。


    「父親大人和兄長大人,本質上來說都是很慎重的人。同時,他們也是為達目的不管多久時間也能忍耐的人。


    我就直說了吧,把王位傳給佛朗西斯科這種做法,他們原本連想都不會去想的」


    像布魯諾王和朱瑟佩王太子這樣的『完全融合派』,即便在雙王國中也屬於極少數勢力。但是,背地裏將以兩個王家並立為起點的國內權利構造複雜化視為問題的貴族,人數卻不少。


    這樣的人對『融合派』的理念也表示了一定程度的理解,可以說他們是潛在的『融合派』。


    在這樣的潛在『融合派』中,挑選一些在國內有影響力嘴巴又很嚴的人,向他們明示佛朗西斯科王子的秘密,以此來一點點的增加『完全融合派』的同誌。


    至於其他表麵上的活動,交給下一個世代的子孫就好。


    原本執行小心到這種地步的,需要花費漫長時間計劃的布魯諾王和朱瑟佩王太子,突然之間卻性急的積極活動了起來,這些是最近才剛開始發生的事。


    「正確來說,是佛朗西斯科和霍娜抵達嘉帕王國後,他們才開始這個樣子的」


    「…………」


    自己早就被強製卷進來了。


    麵對雖然還不清楚詳情,但已經產生了這種確信的善治郎,拉爾戈王子壓低聲音的說明還在繼續。


    「打破兩王家長久以來一直遵守的秘約,讓佛朗西斯科成為王太子,甚至進一步成為國王。這種會為國內招來混亂的行為,不管怎麽想都隻能說是一種愚蠢的做法。


    然而,如果有方法讓國內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轉向『國外』的話,那結果又會如何呢?


    例如,在他國,而且還是可以匹敵雙王國的大國中,誕生了一位可以同時操控兩種『血統魔法』的強大王子的場合。


    而且,那位王子擁有的兩個『血統魔法』中的一個,還是原本隻有自己國家王族才擁有的秘傳魔法。這種情況會為雙王國的貴族們帶來多麽巨大的衝擊和動搖,老實說,我根本無法想象」


    「……………!」


    善治郎無意識的用放佛能聽到聲音的力度咬緊了牙關。


    從他國王族那裏,聽到了他注入了和愛妻奧菈同等程度愛情的另一名人物——愛子卡爾洛斯·善吉的秘密,善治郎的自製力可沒高到在這種時候還能保持平靜。


    上鉤了。是產生了這樣的確信吧。拉爾戈


    王子用他焦茶色的雙眼直對善治郎黑色的雙眼。


    「這對我國是非常明確的威脅。因此,必須想辦法應對才行。不然一個搞不好,雙王國的國格就可能不得不屈居他國之下。


    到那時,就可以颯爽的公開了吧。


    『雖然迄今為止都保密,但能和那個王子匹敵的人物,其實我國也有一名』什麽的。


    當然,兩王家中那些遵守秘約也不屬於『完全融合派』的人,肯定會就這件事發出非難吧。但以父親大人和兄長大人的政治影響力,那也不過是場『有著十足把握可以收拾掉』範疇內的混亂罷了。至少依我的愚見,父親大人和兄長大人不可能不會預想到這些情況」


    「………………」


    到聽完拉爾戈王子的『推測』為止,善治郎臉上都掛著迄今為止一次也沒讓人見過的,嚴肅又充滿攻擊性的無言表情。


    如果拉法埃羅·馬凱努斯現在也在這裏的話,肯定會想起他一直在擔憂掛心的那件事吧。


    拉法埃羅·馬凱努斯曾經將善治郎評價成『怪物』。


    這是一種描述善治郎的心理構造,價值觀對於這個世界而言過於異質的表現方法。


    「在我看來,那些和善治郎大人聊天的貴族們,簡直就像『連逆鱗的具體位置都不知道,就隨便在古代巨龍身上亂摸一樣』」


    拉法埃羅·馬凱努斯的這個擔心,現在完全變成了事實。


    聽說自己的愛子僅僅因為他國政治上的理由,就被拉出來當作眾矢之的的善治郎,已經將布魯諾王和朱瑟佩王太子認知為了明確的『敵人』。


    「善治郎陛下?」


    自己的話帶來了遠遠超出預想之外的效果,對此完全無法隱藏驚訝心情的拉爾戈王子,用很擔心的語氣向善治郎搭話。


    實際上,如果善治郎隻是普通王族的話,就會覺得布魯諾王和朱瑟佩王太子做出的這些事對自己並沒有什麽致命的影響。


    擅自將他國王子的秘密拿來利用當然並不是什麽好事,但卡爾洛斯·善吉的秘密能力——『付與魔法』早就已經預定要為嘉帕王國所用,所以這隻不過是個遲早都要公開的秘密罷了。


    為了讓雙王國傳授『付與魔法』的基礎咒文,以默認對卡爾洛斯·善吉的存在作為條件進行交涉,這種行為在一心為王族謀利的女王奧菈看來,雖然作為母親會抱有不快的感情,但作為一名王族她反而會開開心心的坐上這樣的談判桌。


    然而,這些大道理在善治郎這裏都不管用。


    「……了解了。那麽首先,我要在背地裏對您的這個推測進行取證。請先給我一些時間。


    但是,如果等那個取證結束後我再按照拉爾戈殿下希望的方向行動,也許時間上會趕不及。


    我也很清楚時間不多,所以我們現在就先以拉爾戈殿下的推測全是正確的為前提繼續這個話題吧。拉爾戈殿下您希望我做什麽呢?」


    如果理性的進行判斷的話,善治郎本該到取證結束為止都對現在的結論有所保留的。然而他對布魯諾王、朱瑟佩王太子的感覺,已經完全掉到負麵情緒領域中去了。


    這雖然對拉爾戈王子而言是個難得的好機會,但因為善治郎給出的反應比他預想的還強烈,所以連王子本人的表情現在都固定在了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狀態。


    不過,很快又調整好心態的拉爾戈王子,顯示故意輕咳了一聲,然後帶著認真的表情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是。若善治郎陛下您願意相信我的話。我希望您在對贈與四公的魔道具提出意見這件事上,提出一個偏袒流浪的二公——也就是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亞馮公爵家的建議」


    「……這樣就可以了嗎?」


    對這個比想象中還簡單的要求,善治郎歪了歪頭。


    看到善治郎這個樣子,總算找回自己節奏的拉爾戈王子用平淡的語氣做了解釋。


    「是的。我的請求就隻有這樣而已。我得到了今天這樣和善治郎陛下您麵談的機會,這件事父親大人和兄長大人他們肯定已經知道了。


    這之後,善治郎陛下您提出了偏袒流浪二公的建議。如此一來,善治郎陛下您已經站到了我這邊一事,肯定就能確實傳達給父親大人和兄長大人知道了吧」


    布魯諾王、朱瑟佩王太子和拉爾戈王子對立真正的核心雖然是「能不能讓佛朗西斯科王子當王太子」,但因為這個問題牽扯到夏洛瓦王家和吉貝爾法王家的密約,所以不能有任何具體內容浮出表麵。


    於是,就需要一個給周圍的人看的,表麵上的對立核心問題,也就是『今後該如何對待四公』。


    布魯諾王和朱瑟佩王太子重視定居的二公,想在將來把四公爵降級成二公爵二侯爵。


    另一方麵,重視流浪二公的拉爾戈王子則主張維持現存的四公爵體製。


    在這個表麵上的對立核心問題中,善治郎提出了偏袒流浪二公的意見。僅僅是這一件事就能向布魯諾王和朱瑟佩王太子傳達一個信息。


    『嘉帕王國的王配善治郎,現在變成了支持拉爾戈王子的立場』。


    善治郎雖然馬上理解了這個意圖,但在點頭答應前,他還有其他疑問。


    「我站在拉爾戈殿下這邊。僅靠這一個事實,就能讓朱瑟佩殿下放棄讓佛朗西斯科殿下成為王太子的想法嗎?」


    對善治郎的這個問題,拉爾戈王子略微思考了一下後,點了點頭。


    「是的。或者可以說,那樣的可能性很高。


    兄長大人他們設想出來的讓佛朗西斯科即位計劃裏,善治郎陛下和奧菈陛下的配合是必不可少的。而現在善治郎陛下您一馬當先的對此表示了反對,這代表他們的計劃已經出現了再明白無誤的巨大阻礙。


    嘛,最理想的情況,是善治郎陛下您並非提議選擇偏袒流浪二公的平淡魔道具,而是想出一種魅力高到即便兄長大人他們不願意也不得不接受的魔道具。要是能這樣就最好了。


    選擇偏袒流浪二公的魔道具,這就等於是在對外宣揚兄長大人對我做出了讓步。那麽我持絕對反對意見的任命佛朗西斯科為王太子一事,至少在兄長大人即位成為新王期間,是不可能同時進行的」


    「唔嗯……」


    對拉爾戈王子的話,善治郎苦著臉點點頭。


    從道理上解釋,真的是隻從道理上解釋的話,那種事確實不可能。這點善治郎也十分理解。


    讓對於魔道具,或者說對魔法本身還隻是剛入門新手的善治郎,想出一種甚至可以讓身為魔道具專家的夏洛瓦王家為之側目的嶄新而有益的魔道具,這事不用說也肯定困難至極。


    善治郎搖了搖頭,以此切換思考內容。


    「佛朗西斯科殿下現在並沒有王位繼承權。也就是說,通常誰也不會想到朱瑟佩殿下成為新王後,成為新王太子的會是佛朗西斯科殿下吧。


    一般來說,在這種場合下裏被任命的會是誰呢?」


    聽到善治郎這個為了誘導對方,特意用鄭重語氣問出的問題,拉爾戈王子雖然露出困惑的表情但還是老老實實做了回答。


    「下任王太子,從這層意思上來說的話,應該就是朱瑟佩兄長大人的次子韋斯特爾了吧。不過如果朱瑟佩兄長大人即位後立刻就讓他成為新王太子,那可就太有違常識了。


    畢竟韋斯特爾現在才七歲。通常來說,一般都是等到他十五歲正式成人後,才會任命他的」


    「原來如此。那麽,以不知道密約的一般貴族們的角度來看,如果朱瑟佩殿下繼位後成為新王後如果立刻任命佛朗西斯科殿下或韋斯特爾殿下中的一人為新王太子的話,他們會覺得任命哪一位比較符合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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