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布防是絕密信息, 絕對不會泄漏給外人知道。按照蕭縱的習慣,多半是他什麽時候到華北軍區參觀後, 回去連猜帶蒙的改造了個類似的出來。 很多軍事迷都有這種喜好, 比如組裝某種軍用戰機或者宇宙航母的模型,甚至給它安裝人工智能。 本來是一件挺酷的事情, 但配上“怎麽肥細”這種性格的,就很讓人哭笑不得了。 明明才分開不久, 可顧引……好想念他的那隻大貓貓啊。 想念他早上醒過來時迷迷糊糊地親吻自己的額頭說再賴會兒床。 也想念他捏著自己耳垂說,顧小引你別操心這些事。 遠處山巒疊嶂,黑漆漆的隻剩一團影子。 還要變得更強大才行,顧引心想。 軍車又行駛了許久,通訊平台忽然被接入: 【軍事重地, 減速慢行, 準備身份識別。】 前座的人將身份卡往車裏的卡槽一插,身份信息直接通過係統傳輸至華北軍區。 屏幕上的字體變綠: 【唐一柯上尉,驗證通過。】 【準備放行】 前方隧道的燈盡數開啟, 晃得人眼前有些暈眩,五台軍車依次駛入軍區。 華北軍區坐落在臨城附近的山區裏,同時這裏也是h國區最大的海事基地。 但整個聯邦的國區中,近幾十年來海軍都是沒落速度最快的。 軍工研發投入集中在宇宙項目中,其次是空軍和導彈裝置,陸軍因為兵種古老傳統,並且不可替代,裝備每年還有一到兩次的更新優化,唯獨海事軍工企業近五年都沒有大的發展。 這和國區的戰略方向等因素都有關係。 h國區的四個主力軍區中,華北和東南早期都訓練海軍。但東南軍區在很多年前就將海陸特戰隊轉型發展成為特種兵,對他們進行情報、間諜的訓練,成為了最大的特種兵訓練營,而慢了半拍的華北軍區則向特種兵轉型失敗——國區不需要進行那麽多的間諜活動。 於是華北軍區隻能通過地理位置優勢,與恒華的軍工企業保持著良好的科研測試的關係,時不時給蕭家提供一些職能上的便利,才穩住自己在軍部的話語權。 可這麽多年來,兩方始終隻是合作關係,蕭二對海軍工程興趣不大——研發耗費巨額,吃力不討好。 雖然新能源也能用於潛艇和航母等設備上,但區別大概就是節能減排,降低一點成本,不能讓海軍擺脫目前這種尷尬的局麵。 華北軍區的一把手齊連上將跟蕭縱旁敲側擊好幾回,都被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 商人油嘴滑舌精明狡詐。齊連將軍不悅地想,不如軍隊出身的蕭靖川來得穩重實誠講義氣。 每個人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終於等到蕭縱自己犯了事的機會。 這事可大可小,就看蕭家要不要棄車保帥了。 “我能在開庭前跟狐狸見一麵嗎?” 一整晚,顧引終於開口問了一句話。 對方沒有回答,而是把他領到一間辦公室。 軍區的審美都是相似的,簡介利落,一絲多餘的裝飾都沒有,連天花板上用的都是慘白的白熾燈。 盡管有心理準備,但真正見到來人時顧引還是吃了一驚,“長官?” 顧引口中的長官姓陳,是他的直接上級軍官,也是那晚他偷偷躲到陽台上聯係的人。 這人曾經當過顧引的教官,受傷後退居二線,成為一名坐陣軍區的指揮官。 “……從你參加選拔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特種兵因為任務的特殊性,所需的''忠誠''和能得到的''公平''是難以匹配的。” 辦公室裏煙味很衝,陳長官一根接一根地抽,他左手拿著煙,但總是不受控製地顫抖。 右手則完全是個擺設。 陳長官在一次平叛任務中被生化激光掃射中,導致神經大麵積壞死。盡管及時做了醫療阻隔,雙手還是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今天要是換別人站在這裏,顧引沒準能長點出息跟蕭縱一樣直接嗆回去,可長官受傷時顧引也在現場,他是眼睜睜地看著陳長官衝到射線爆破倉前,用沒有防護具的雙手將機械毀壞的隔離門拉上,阻止了一場災難。 當時他兩隻胳膊的皮膚全都剝落腐爛,傷口深可見骨。 他其實跟蕭靖川的年紀差不多大,事後得了一等功,但廢了一隻手,又得了較為嚴重的應激創傷綜合症,從此也隻能留在軍區內,未來不會有太大的晉升空間。 顧引從沒問過他後不後悔,因為這是對一名忠誠的軍人莫大的侮辱。 “軍機失竊跟狐狸肯定沒關係,”顧引道:“電磁衝擊炮是我發射的,指揮授權存在瑕疵,也沒有導致嚴重後果,即便按照軍規予以記大過處分,退一萬步說是開除軍籍,但現在上軍事法庭是擺明了要狐狸背下這個鍋,下半輩子在監獄裏度過。” “為了維護組織的紀律性,一些個人的犧牲在所難免。” 顧引直視著長官的眼睛,冷冷道:“用不必要的犧牲成全''嚴肅和神聖''本就不可取。” 陳長官愣住了。 他帶了顧引近七年時間,還是第一次聽他說反駁的話。 從前他聽顧引說的最多的就是“是,長官”和“好的,長官”,要不就是“謝謝長官”,從來沒有過忤逆的言行。 “我明白。”顧引說。 “你就是太感情用事,當時聯邦軍部下來選拔時……”陳長官突然止住後半句話,把手裏的煙一掐滅,不說話了。 顧引問:“長官,我能見狐狸嗎?” “狐狸在臨城,你見不著他。” “——他是這次行動小組的指揮官,又有授權瑕疵,軍事審判是少不了的了。”長官突然歎了一口氣:“他運氣不好。” 顧引發射電磁炮的時候,隊員泰山就在旁邊,事後隻要七處來處理一下後續的問題,直接在報告上寫發射人是泰山這事基本就掩蓋過去了,也算是事急從權的一種常見操作。 可偏偏鬧大到國區軍委親自派人下來查,聯邦監察會和廖議員也全都摻合進來。東南軍區一下子被壓得低了好幾個級別。 在上級眼裏,沒處理好顧引也是東南軍區的責任,就連程將軍都被上級罵得狗血淋頭。 天知道這個小兔崽子幾個月悄無聲息地,居然是跟蕭二談起了戀愛。 講道理,軍區哪還管人家退伍搞對象的事! “狐狸上不上軍事法庭你決定不了,還是先考慮自己的問題吧,”陳長官冷哼道:“你以為他們為什麽讓我出麵,”他的指關節在桌麵用力地叩了兩下,敲得煙灰缸一跳:“因為你的保密協議是我跟你簽的!” 剛才還理直氣壯的顧小引,聞言一噎。 “他查出來的也怪我麽……”到底是心虛,顧引氣勢弱了下來。 長官越說越生氣:“不怪你怪誰?你就不該跟蕭二處對象!” 顧引:…… “顧引我告訴你,你要是真的為蕭二好,就趕緊分手,”長官的聲音愈發嚴厲:“你壓根沒搞清楚他家的情況,軍區這麽大一個把柄落在蕭家,你信不信他能捅破了天去?!——他捅破天,不就正給聯邦政府一個收拾蕭家的機會?” “過去一直是挺穩重的一個孩子,談戀愛前怎麽就不想想後果。” 他突然指責得這麽嚴厲,顧引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那雙小鹿似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看上去像是被嚇到了似的。 監控室內的軍醫一看,立即皺著眉頭道:“今晚先到這裏吧,陳特罵得太狠了。” 旁邊的人還要說什麽,軍醫卻嚴肅道:“別管他做過什麽心理訓練,後頸腺體受傷的omega更管不住自己的信息素,顧引對合成抑製藥物還產生抗體,真要在軍區裏失控知道會引發什麽後果嗎?” 一群長年壓抑的軍a聞到失控的omega信息素,會瞬間引發暴 動,為爭奪□□權他們會先自相殘殺起來。 曾經在其他國區的軍隊裏就發生過類似事件,omega在那場失控事故中也遭到了非人的對待,後來這件醜聞在星際範圍被恥笑了幾十年,到現在那個國區都振作不起來。 “……到時你們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把蕭二少從臨城軍事法院隔離區弄過來給他當抑製劑,要麽就眼睜睜看著顧引發情熱致死,”軍醫冷酷地說:“至於蕭二少會不會發瘋玉石俱焚,或者明天新聞媒體怎麽報道那就是你們該處理的事情了。我隻是個醫生,解決不了這種生物科學界都攻克不了的難題。” 不管哪種選擇都冒著極大的風險,守在監控屏幕邊的人隻得無奈道:“跟陳特中校說今晚先這樣吧。”他盯著屏幕裏搖搖欲墜的年輕人,抱怨道:“嘖,omega就是麻煩!” 指令很快就傳進了隱藏耳機中,陳長官麵沉如水,把那剩下那半截煙屁股掐成麻花後,站起身來,道: “後天就是聽證會了,到時候需要你出麵作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他大步走到門口,拉開門消失在走廊中。 顧引怔怔地看著長官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煙灰缸。 他餘光掃了一眼辦公室內的監視器,沉默了一會。 陳長官剛一離開,華北軍區的人就進來要帶顧引去關押室。 顧引借著站起身時魂不守舍地撞翻桌麵上的煙灰缸,手忙腳亂地蹲身收拾時將那截煙頭偷偷藏起來。 軍區住宿簡單,顧引再如何也是個omega,軍區還是非常緊張的,要不是臨城警方和稀泥的意圖太明顯,他們甚至不想用到軍區的地盤。 蕭家三代根基都在臨城,基本上快混成土皇帝了,華北軍區連夜審訊個退伍戰士都這麽費勁,實在是憋屈得不行。 顧引進了單間,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緩了神後才去洗那一手的煙灰。 峴獨山特有的土質煙草味道特別衝,抽一根身上一天都有那股味兒。 攝像頭就在頭頂,顧引在嘩嘩的流水中搓開那一小截煙紙,裏麵的自一碰到水很快就化開了。 但他還是看清了上麵的字: 國區和聯邦矛盾加深。 顧引衝完手上的髒汙,麵無表情的關掉水龍頭。 ** 聽證會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那晚的多方談判並沒有取得結果,自從蕭縱聽說顧引被帶走後直接就談崩了。